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甜甜甜甜的小时光 > 第四章 我和你0.1公分

第四章 我和你0.1公分

“无聊。”从头到尾欺负她的就只有许戈一个人吧。

姚圆圆小声地说:“许哥放了话,谁再敢欺负余真,让他从三中滚蛋。”

“不是该感动吗?好帅好浪漫。”姚圆圆兴奋地挽紧余真,“知道吗?许哥还去找了胡雅丽,她吓得哭到现在眼睛还是肿的,我一点儿都没夸张。”

余真一脸茫然:“知道什么?”

浪漫个鬼,她刚才不知有多尴尬。

“你不知道吗?”

期末考在即,大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可关系到能不能有个愉快的寒假。

余真皱眉:“这都什么词?”

吴俊扬言这回期末要考进全班前三十名,吴爸爸激动得眼泪哗哗,当场给了他一张二十四小时服务的五星级总统套房房卡,让他周末安心复习。

“真姐跺跺脚,三中抖三抖。”姚圆圆笑嘻嘻地过来,挽住余真。

吴俊想要许戈给他补习,就得先搞定余真,余真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架不住吴俊软磨硬泡。一起复习也好,遇到难题还能互相讨论一下,比自己闷头苦想强。

“没事。”余真很尴尬,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同学之间只是不小心踩了一下脚都吓成这样,她又不是女校霸。

总统套房有主次卧室两间加上书房,还配备了厨房和餐厅,吃饭都是现场烹饪,隔音效果一流,绝对安静。

有时候出操或是放学,楼道乌泱乌泱的人你碰我我碰你,余真被人不小心踩了一下脚,哎哟了一声,踩她的女生吓得脸都白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吴俊一进去就往床上躺:“舒服,好想美美先睡上一个回笼觉。”

许戈这次受伤回学校后,余真还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学校的同学对她的态度都变得小心翼翼,还有喊她“真姐”的。她在他们班可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卢婧往他腰上掐了一把:“你是来复习还是来睡觉的。”

余真耳机一戴,听英语。

吴俊拍拍身边的位置:“你来试一下,真的好舒服。”

“余真,你也不管管你们家许戈!”吴俊哀怨地看余真。

卢婧脸一红:“不理你。”

许戈一笑:“我就是。”

余真已经从书包里拿出一堆习题集,偌大的茶几都占满了,她没有别的学习技巧,就是刷题。许戈两手空空,就带了个人来,他拎起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习题集:“盲目刷题是最笨的做法,效率低,没用。”

“重色轻友!”

余真瞪他一眼,从他手上拽回自己的习题集。

许戈靠着后门,长腿搁旁边凳子上:“我看你寒假就老实在家待着。”

吴俊冲许戈挤眼:“哥,余真同学好像在质疑你的能力,你可不能虚。”

吴俊趴许戈桌上耍赖:“哥、学霸、学神,你救救我吧,全靠你了!”

“废话那么多,书上我给你画的重点做会了吗?”

“我去。”吴俊一拍脑门,“你不说我都忘了。”

“做做做,马上做。”吴俊拉卢婧去书房,把房间留给余真和许戈。

“听卢婧说,这次期末考试你得进到班级前三十名,她才答应过年聚会。”

许戈懒懒地窝进沙发:“你有什么不懂的等我睡醒再说。”

“啊?”

余真撇嘴不理他,直接坐地毯上开始专心做题。不知道是太在意刚才许戈说的话,还是她自己压力太大,一道物理题解了半天都做不出来,越做不出来越焦燥,越焦燥越出错。

余真合上书抬头:“你快哭了。”

“你这样的。”许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满分28分,你0分,如果考试的时候突然看到前边人的解题步骤,你赶紧跟着写,28分就有了。”

吴俊凑到余真身边:“你什么时候哭了?”

余真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压着火:“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全年级第一的学神原来是抄神。我就是考0分,也不会做抄袭的事。”

许戈活动活动受伤的手臂,伤口已经结痂:“还有两个星期期末考试,考不好有人会哭的。”

许戈闷着声笑,长腿一屈在她身边盘膝坐下。两人顿时挨得太近,余真起身要离他远一点,许戈捏着她的肩膀按她坐下,右手拿笔俯身贴近:“看着,我只讲一遍。”纯男性的阳刚之气像火炉似的煨着余真,她鼻翼翕动,两颗汗珠子凝在鼻尖。

旁边的余真安安静静地看书,不理两人。

许戈转了下笔尖,笔杆在她额角敲了一记:“注意力集中。”

“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校了?”吴俊朝后座的许戈挤眉弄眼地笑。以前哪次不是老师批十天假,他总有办法拖到十五二十天才来上课。

余真捂着额头耳朵都红了。

吴俊周一去班主任那儿替许戈请病假,蟹老板批了一周,许戈第三天就来学校了。

“高二分科,你选哪个科?”许戈漫不经心地问她。

“滚——”

余真不敢转头,一转头就要亲上了。

“人家不是关心你嘛。”吴俊开启浪模式,他一浪,许戈就拿他没办法了,“你冷吗?我的拥抱也很热烈。”吴俊张开双臂,朝许戈扑过去。

“理科。”

许戈一个抱枕扔过去:“你说呢。”绵软的抱枕打在身上都疼,可见这力道是有多怨念。

许戈低低哧笑一声:“物理这么简单一道都解不出来,还敢选理科。”

吴俊看着她下楼,对着房里的许戈挠挠后脑勺:“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要你管!”余真本来就压力大没什么信心,被他一打击……还激起斗志了。

余真一脚踏出去:“不用。”

许戈转头,唇就离着她的脸颊0.1公分:“我不管你谁管你。”

“要不要我送你?”他侧身让开。

余真别开脸,脸上的滚烫一直蔓延到后颈:“你到底还要不要讲题目!”

吴俊知道挽救也来不及了。

“讲啊,你眼睛在往哪儿看。”他总能逗得她无力招架。

许戈的脸色比外边的天还阴沉:“我没事,不用人陪。”

许戈的方法简洁易懂,余真顺着他的思维,豁然开朗,越做越顺。就在余真沉浸攻克难题的喜悦中时,许戈抻一抻长腿头枕着手臂躺地上懒懒地说:“你做的这些题对考试没什么用。”

“他没事,你按时让他吃药。”她往门口走,吴俊不让,抬头看许戈:“哥……”

那你不早说,还给我讲得这么详细!

余真已经戴好围巾,口鼻都捂住,脸还烫得不行。

“你是出题老师吗?知道哪些会考哪些不会考。”余真呛他。

“别呀,你就当我是梦游,不用管我。我走,马上游走。”吴俊拦在门口,余真跟他打电话的时候手机没电,充电开机,看见未接电话,还以为是许戈伤势严重了,头盔都没戴就飙车过来。哪晓得,竟坏了许戈好事。

许戈笑:“我不是出题老师,但我有脑子。”

余真甩开许戈的手:“吴俊来了,我走了。”她慌忙去戴围巾。

“我也有!”

“哥,你怎么——样!”房门哐一声被推开,吴俊一身寒风,头发都被吹成鸡窝。房间里,许戈正拉着余真的小手。

许戈坐起身,上上下下看她:“哪儿呢?”

许戈手臂收紧:“不讨厌对吗?”

“你!”余真脸气得像包子。

余真心跳得好快,快要超出负荷:“许戈,你,放手。”

许戈笑出声:“没有也不要紧,不还有我吗?”

许戈拉住她的手:“余真,讨厌我吗?”

自恋狂!

余真脸红:“我,我……”她太害羞、紧张,没注意力道。

许戈从她的习题集里挑了几本出来,其他的全扔地上。

许戈还闭着眼睛:“你是不是女生,手这么重,都把我弄醒了。”

“这几本上的题目挑大题做,全部做完没时间。不懂要问,你爸妈没教你吗?”他将笔递到余真面前,“我好看吗?看得你连题目都不想做了?”

余真吓得瞪大眼睛:“许戈,你,你醒了吗?”

那是瞪是瞪,是狠狠的愤怒的瞪!余真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笔,笔尖把本子都要划破。

许戈突然捉住她的手。

许戈躺旁边睡大觉,余真往边上挪一挪,远离他。

余真额头都冒汗了,他的衬衫只能脱下一边,另一边受伤的胳膊她不敢碰。

“下雪了下雪了!”卢婧和吴俊从书房出来,拉开所有窗帘。余真扭头看,雪突然下起来,下得很大,像扯碎的棉花球从天空翻滚而下。

余真去浴室放好热水,解他的扣子时什么都没想,解完了开始脸红心跳,觉得自己的体温比许戈都高。她笨拙地拧干毛巾,替他擦着胸口的汗,她也是第一次照顾人,还是男生,禁不住害羞又紧张,怕他突然醒过来。

两个女生外套都不穿,兴奋地冲到阳台,小女生对雪总有种特别的情怀。

他不会,发烧了吧!她赶紧摸他的额头,还好,体温正常,发汗可能是地暖温度太高,也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可是汗湿的衣服不及时换下来还是会着凉,要是发烧引起并发症就坏了。

吴俊隔着玻璃冲卢婧喊:“快进来,等会儿着凉了。”

许戈睡得很沉,还蹬被子,睡着的他可比醒时可爱。余真小心翼翼地替他拉上被子,发现他热得衬衫都汗湿了。

许戈拎着自己的外套出去,直接把余真连头带脚一起裹住:“想生病考砸吗?”

余真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楼。碗洗干净是不是就可以走了,他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余真一进屋就打了一个喷嚏,许戈阴着脸:“去收拾东西,送你回去。”

吴俊的手机打不通,余真回头看许戈,许戈有些犯困,吃饱了本就容易犯困,加上药物有嗜睡作用,很快他就睡了过去。

“这就回了?”吴俊赶紧关好阳台的玻璃门,“我还有好多问题没搞懂,要问你。”

“你叫吴俊来帮我洗澡,是想我这条手臂残废吧?”许戈懒懒靠着床头,就是逗逗她。

“重点都给你画出来了,卢婧就能教你。”

“可是,我,我……我叫吴俊来。”她慌忙找手机。

余真脱掉许戈的衣服,从他怀里出来,长发湿了,睫毛都沾了雪,这会儿感觉到冷了。

“瞪什么。”许戈非常不舒服地扯一扯领口,“昨天到今天疼出一身汗,都没洗过澡,你不是说要负责吗?”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送,你们继续复习。”她收拾好书,鼓鼓一大包,这么重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背来的。

余真差点儿把手边的碗拍他脸上。

余真肩上突然一轻,书包已经到许戈背上:“穿外套走。”

许戈一仰头,喝下药丸:“那就,帮我洗个澡。”

“许哥简直是男友力max的霸道邪少!”卢婧新看了一本小说《我的霸道邪少》,一度沉迷到用小说的情节来要求吴俊。

余真知道他又想笑她:“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你说。”

余真皱着眉跟在许戈身后,外面的雪很大,又只有一把伞,许戈撑开伞递给她,她接过:“那你呢?”

“负责?”许戈一笑,“你准备怎么负责?”

“这儿到地铁站没多远,我不用伞。”

余真收回手,背对他去倒水:“不是。你替我受伤,我应该负责。”她拿了床头的药丸,一并递给他。

余真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一碗粥见底,余真很自然地拿纸巾替他擦嘴。许戈望着她的眼睛:“做这些也是装的吗?”

两人一前一后,雪越下越大,原本灰暗的天空被雪映白,黑的伞,粉的人,白的雪,大概是许戈见过的最美的画。

许戈没再说话,一个安静地喂,一个安静地吃。屋子里暖气很足,一时温暖流动。

前面,余真走得很慢,抠着伞柄,他的名字就咬在齿间,她想说:许戈,我们一起走吧。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他会“嘲笑”她,嘲笑得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走近他。然后,她会变得奇怪,会患得患失,她不要那样。不专心走路自然会摔跤,余真身子往后滑倒的时候,许戈一伸手接住了她。

“应该是要放糖的,没有。”余真吹一吹碗里的热气,她做什么事都认真。

“想什么?走路都不专心。”他睫毛上沾了雪,余真发现他睫毛好长,比女生的都漂亮。

许戈吃一口,皱眉:“没有味道。”

雪斜斜飘一片进领口,余真打了一个激灵,脚下踩实站稳,伞重新撑起来,将他一并罩进来:“雪太大,我们快走吧。”她尽量不看他的眼睛,他太高,她得使劲举高伞才能罩住他。

余真把字条揣进兜里,舀一勺粥,递到他嘴边:“有点儿烫。”

许戈笑一笑,从她手里接过伞。原本落地化水的雪已经结了薄薄一层,留下两人浅浅的脚印。

许戈放下手机:“手臂疼,端不了碗。”

地铁站人多,周末加上今冬初雪,小情侣都出来了。

余真捏了捏手心里的字条:“不知道,就在你家柜子里。”

地铁一到站,许戈抓住余真的手,好不容易上车,两人被挤在门边角落里。余真靠着门,许戈拦在她面前挡住拥挤的人群。车启动,人群就像潮水一样压过来,推着许戈的身体贴紧余真,余真小身板被挤在门板上动弹不得,羞得别开脸去。

“我说米哪来的?”

“过年干什么?”许戈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做的。”

“做题。”余真声音很小。

“哪来的?”

“初几有空?”

“粥。”

他这是在约她?

许戈抬抬眼皮:“什么东西?”手指没停。

车厢太挤,余真想松动一下。

余真煮好粥端上去,许戈窝在床上刷手机,这一段时间电脑是玩不了了。

“初一?”许戈漫不经心地继续问她。

余真看着那张字条,她同情赵雪菲,却也羡慕她,羡慕她的天赋,也羡慕她能够不顾一切地喜欢一个人。

“没空。”初一要拜年是常识吧。

楼下,冰箱真比许戈的脸还干净。余真找了半天,在柜子里找到一袋八宝米,边上贴着张字条:喝粥养胃。是赵雪菲的字迹,日期是他们来烧烤那天。

“初二?”

“嗯。”余真看见他床头的药,皱一皱眉,空腹吃药不好。

“没空。”

“根本就分不开。”许戈放下水杯,“你随便,我去洗把脸。”

“初三?”

“他和卢婧和好了吗?”余真回神。

余真抬眼瞪他:“初几都没空!”

余真第一次进男生的房间,没有想象中的杂乱无章,蓝色几何图案的空间干爽简洁,简易的大书架上什么书都有,电脑桌上养了一碗薄荷,淡淡的薄荷香混着独特的男生荷尔蒙味道。

许戈偏一偏头:“如果我负责让你期末考试过600分,有空吗?”

许戈塌着肩膀去桌边倒水,喝了一口:“我不需要人陪。”

你以为你是谁呀!车到站提示,门一开,余真转身就下去。许戈抓住她的手,不管人潮多汹涌,他一直没放开。

“那个,吴俊不是说照顾你吗,怎么先走了?”她贴着门板,从他手臂下移开。

从地铁站出来,雪下得小了,余真把伞还给许戈:“不用送了。”

余真差一点儿伸手摸自己的鼻子,怕被“秒”一脸血。

许戈没接伞:“考完等我电话。”

许戈笑:“想吃唐僧肉吗?”说完,他还故意拉一拉领口。

“什么?”

余真下意识垂眼,目光刚好落在他敞开领口露出的锁骨上,想起姚圆圆的话:真正的大帅哥,只用稍稍敞一下领口,就能“秒”人一脸血。她脸热地别开头:“你以为你是唐僧吗?”声音很小。

“我保证你过600分,等我电话。”他转身,走下地下通道。

许戈单手撑着门板靠近她:“我。”

谁答应你了!

这样不会聊天的才是许戈嘛,昨晚她一定遇到个假许戈。余真快走几步,替他打开房门,问他:“你家里有什么可以吃?”

“喂,许戈……”她大喊一声,周围人全部看她,许戈身影一下就不见了。她愤愤撑开伞,“怎么这样!老师都不能保证谁能考多少分,他以为他是谁,狂妄自大,自恋狂!”

“刚被你吵醒,你说呢?”

离期末考还有一周时间。

“早餐呢?”

许戈一大早扔了本手抄资料给余真,她打开一看,全是考试要点,特别针对她薄弱的学科,突击加强。

“没。”

余真回头,许戈趴桌上睡觉,他昨晚可是一宿没睡。

余真伸手扶他:“药吃了吗?”

“余真,许哥给你什么了,是不是考试宝典?”吴俊两只熊猫眼盯着余真手上的资料,他这几天可是被卢婧逼得够呛。

她这句话像是唤回了他的疼痛感似的,他嘶了一声:“你不提我都忘了。”

余真皱一皱眉:“葵花宝典,要不要?”

“那个,你手臂还疼吗?”

“许哥啥时候变成许公公了,不对是许厂花。”吴俊笑得捂肚子。

余真抓着栏杆,身子往后仰,不能跟他靠太近,屋里开了地暖,热。

许戈趴桌上,对吴俊竖了一个中指。

许戈停下,扶着栏杆,俯身凑近她:“你想试试行不行?”

“你没睡着呢,是余真说你是东厂一枝花的呀,不关我的事。”吴俊那个乐。

余真跟在他后面:“你一个人行吗?”

余真也乐了,“许厂花”这个外号很配许戈呀。让他老给别人起外号!

“不知道。”许戈脸上一个大写的不爽,转身上楼。

余真坐在考场拿到数学试卷的那一瞬间,激动得眼泪差点儿飙出来,后面有两道大题的题型是许戈让她做过的,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

不是你吗?余真的脸冻得红扑扑的,起身看他:“吴俊什么时候走的?”

考试两天半,到第三天,上午考完,下午就放假,可以轻松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开家长会公布成绩,公告栏上的那三个数字就决定了你整个寒假是艳阳高照还是暗无天日。

许戈刚才被冷风一吹,身子有点儿僵,猫都比他重要,他真的很不爽:“谁让你来的?”

铃声一响,各考场学生鱼贯而出,一扫考试前的紧张沉重,都在兴奋讨论下午上哪儿玩,就一个星期的美好时光,可得抓紧时间可劲地玩儿。

“好冷,快关门。”余真两步进去。小狸听见余真的声音,麻溜地从窝里跑出来,围着余真蹭,余真蹲下身子,摸摸猫耳朵,“小狸,你冷不冷?”

各归各班开最后一个班会时,各科老师轮番上阵,卷子一张接一张地飞过来。

一开门,余真站在门口,粉色围巾把口鼻都捂着,寒风直往门里灌。昨天晚上突然变天,今天温度骤降十度,许戈只穿了一件衬衫就出来了:“你怎么来了?”

吴俊拍一拍胸口:“我现在看见卷子就想吐。”

许戈一大早被门铃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睡一觉觉得精神好多了,手臂也没那么疼了。门铃响了很久,没人开门,房间里没人,昨晚打地铺也一定要陪他的吴俊不见了。许戈慢慢撑起身下楼,人还不清醒,没好气地吼了一句:“谁呀!”

余真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笑着问他:“考得怎么样?”

本来也不是许戈,许戈吃了药,早睡了。吴俊捧着许戈的手机捂嘴笑,他跟卢婧煲电话粥来着,看见余真发的短信,就知道她担心许哥,索性让她更心疼。他好佩服自己,简直是神助攻,有没有?

吴俊神秘一笑:“三长一短就选短,三短一长就选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C无敌。”

余真脸颊发热,不能再聊了:“很晚了,你早点儿睡觉。晚安。”发完,她关了手机,定定望着天花板,怎么感觉跟她对话的人一点儿都不像许戈。

余真听不懂:“这什么?”

许戈:“还有十个小时才能见到你,好久。”

“选择题口诀呀,用这种蒙题方法,二十道至少能对十五道。”

这是许戈吗?!余真犹豫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我明天去看你。”

余真皱眉:“哪儿学来的?”

许戈:“你来陪我嘛。”

吴俊大拇指指一指后座的许戈:“学神许哥!”

余真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那怎么行。”

许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刷手机,他头都没抬,一本正经补了一句:“亲测有效。”

许戈:“嗯,一个人。”

“歪门邪道!”余真嗤之以鼻。

余真:“他怎么能走呢!那你,现在一个人?”

“厂公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吴俊趴许戈桌子上,五体投“桌”。

许戈:“不在,走了。”

余真:“呵呵!”

“吴俊还在吗?”

许戈搁下手机,一伸手,翻过吴俊的校服外套蒙他头上,衣服袖子脱出来,绑胸前打死结。

余真把手机拿远点儿,看联系人,这是许戈吗?

“啊啊啊……”吴俊挣不开,头上包着校服喊,“大哥别杀我,听我解释。砰——”还自带音效。

许戈:“想着你,跟你说话就不疼了。”

班上同学都轻松了,跟着吴俊玩起了“大哥别杀我”的接力游戏。

余真:“那怎么办?”

“别以为考完就轻松了。”蟹老板最后一个进教室,手上三摞卷子。

许戈:“疼。”

“噢,No——”哀号遍野。

余真:“这么晚怎么还不睡,手臂疼吗?”

“安静,前面把卷子往后传,我讲点儿事呀。”蟹老板背起手,“家长会你们不用到,家长一定要到,一个也不能少。”

许戈:“没睡。”

余真低下头,脸上的轻松消失不见,她的家长应该是来不了。和她同病相怜的许戈倒是一脸无所谓,他那成绩也用不着开家长会。

好半天没回复,余真以为他睡了,准备关机。

蟹老板一喊放学,吴俊简直是囚鸟出笼,天高海阔任我浪。

余真:“睡了吗?”

“家长会还有一星期,这一个星期可是最美好的时光,我们要争分夺秒。许哥,晚上上哪儿玩?”

晚上,余真睡不着,手机拿了半天,还是决定给许戈发条短信。

“买两顶帐篷。”许戈说着话,手里的卷子已经折成纸飞机。

卢婧鼓着腮帮不作声,吴俊挠挠后脑勺:“回家。”

“啊?”吴俊以为听错了,“买帐篷?”

许戈听见医院就烦:“一点儿划伤说得我要死似的。”他烦躁地看向吴俊和卢婧,“你们还吵不吵,要吵就快点儿,不吵就回家。”

“还有酒。”许戈抬手一投,纸飞机从空中回旋,直接撞到前面余真的额头。

“医生开了药,如果明天伤口还是疼得厉害,或是有体温升高的症状,要马上送医院。”余真一脸担心。

余真按着纸飞机,回头瞪他:“下回直接给你飞垃圾桶。”

“没事吧,医生怎么说?”吴俊问余真。

许大爷翘着凳子,勾一勾手指:“我把垃圾桶放你面前,你都飞不进去。”他瞧不起人的轻蔑样儿,真的很欠揍。

吴俊和卢婧跟那对玩航模的父子交涉完,父子俩把身上的现金全拿出来,还主动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一定会负责到底。

“好!我就扔给你看。”余真起身。

医生手法熟练地消毒,缝针包扎,许戈哼都没哼一声。

“还没说完,坐下。”许戈给吴俊递个眼神,吴俊心领神会从桌面翻过去,真把垃圾桶拎到余真面前。

许戈笑得扯动伤口:“嘶——”

“你要能把我的纸飞机飞进垃圾桶,寒假我不骚扰你。”许戈笑一笑,“要是飞不进去,你的寒假时间是我的。”

余真还当真了,一抬手:“你咬吧。”颇有壮士断腕的气势。

“无聊。”她有那么笨吗?

许戈捏着她的手腕:“听说疼的时候咬人有用,给咬吗?”他还有精力开玩笑。

“放弃赌局,我保证你寒假作业做不完。”许大爷补充一句。

血凝固后,衣服粘住了伤口,脱不下来,只能拿剪刀剪开,而伤口也有点儿深,要缝针。余真一直陪着许戈,只是看着都觉得触目惊心:“许戈,你要是疼就叫出来,叫出来就不疼了。”

她就知道寒假不可能安生。垃圾桶这么近,她的胜算很大,许戈输了也不会耍赖。

许戈右肩被划伤,幸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讨厌医院,余真和吴俊没办法,只能先找间小诊所消炎,包扎伤口。

“好。”余真抓起纸飞机就往垃圾桶投,纸飞机居然又回旋回来。她盯着纸飞机,和小时候折着玩的不一样。

许戈唇色发白,单手撑起一点儿身子,低头看她,声音很轻:“别怕。”他自己受伤了,还叫她别怕。

许戈忍着笑:“给你三次机会。”

余真吓坏了:“许戈,你,你流血了。”

“你耍赖!”余真觉得自己好像又掉许戈的坑里了。

空中突然失控朝余真俯冲过来的飞机航模,直直撞上许戈的右肩,速度太快他躲不开,外套的袖子当场被割破,手臂渗出血来。

许戈憋着笑:“愿赌服输。现在耍赖的是谁,你倒是给我说说?”

许戈眉头一拧,突然一个大步跨过来,将余真扑倒。“啊!”余真后脑磕在草地上,嗡嗡地疼。她惊恐地推着他:“许戈,你干什么!”

余真哑口,她投三次,三次纸飞机都回旋回来。她一怒,把纸飞机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余真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吴俊在一旁实在憋不住,笑得趴桌子上。

许戈看着她:“偷了我的东西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太狡猾了。”

许戈起身动动脖子,对余真说:“寒假等我电话,今晚也不能缺席。”他说完,转头就走,都不给余真反应的时间。

“你到底要说什么?”余真火大。

吴俊从桌面上起来追出去:“哥,你太坏了。”

“你真狡猾。”

许戈撩女生两大技能:一,玩骰子一柱擎天;二,回旋飞机。一撩一个准。

余真瞪他:“干吗?”

“啊啊啊!今晚有流星雨有流星雨!”姚圆圆太兴奋,所有人都把耳朵捂了起来。

“余真。”他笑着喊她的名字。

“姚圆圆你再叫两下,流星雨要被你吓回去了。”吴俊、许戈、程前、洪波一个帐篷,三个女生一个帐篷,冬夜里来山顶看流星雨也是没谁了。

“不可理喻!”余真觉得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她自己也挺不可理喻的。

余真羽绒袄、大围巾、口罩,全副武装。卢婧和姚圆圆都像不怕冷似的,羽绒袄都没穿。

许戈离她一步之遥,默然看她,唇线一弯,笑了,连绵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越生气他越笑,他越笑她越生气。

许戈看一眼时间:“快来了。”他转头看余真,“你们要是冷,可以喝点儿酒。”

许戈在她身后没作声,余真越想越气,脚步戛然停下,回身:“你想玩,可以,没人能管你,但是不要害别人。吴俊和卢婧因为你吵架,那些女生,你也根本就是耍着她们玩。”

姚圆圆举手:“我想喝一点儿。”

“我不是让你倒胃口吗?对不起了。”这句话余真能记他一辈子。

“我也想。”卢婧也喝。她俩不是因为冷,是兴奋。

“为什么跟我道歉?”许戈跟上来。

许戈开了三瓶酒递过去,余真不接:“我不要。”许戈放她面前:“喝一口就不冷了。”

余真被他噎住,快走两步,离他远点儿。

“哎哟喂,许戈啥时候变得这么会体贴人了。”程前调笑,洪波一本正经附和:“我哥一直体贴,只是不外放,俗称‘闷骚’。”

许戈塌着肩,手插兜里,看她:“这条路是你的,只有你能走?”嗓子有些沙哑,辣椒呛的。

“已经转明骚了。”吴俊朝许戈挑眉毛。

“你跟着我干吗?”余真被吓得有点儿火。

许戈抓一把爆米花砸三人:“喝酒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余真往里走了一段,草坪一片衰黄,像一块苍黄纯厚的地毯。有年轻爸爸带着孩子玩飞机航模,余真下意识离远了一点儿。一转身,许戈在身后,她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她一点儿脚步声都没听到。

女生帐篷里,卢婧和姚圆圆喝了两口酒,脸蛋儿都红起来,暖和了。

吴俊只是看着卢婧,两人一句话不说。许戈站在几米外没过来。余真站在那里很尴尬:“我去逛逛公园,你们,好好说。”她说完,快速离开,不想当电灯泡。

“余真,你喝一口不要紧,喝了就不冷了。”她俩劝余真。余真摘下口罩,抿了一口,鼻子都皱起来:“好难喝。”

余真起身:“我们也是刚到。”

卢婧笑:“第一次是这样,你多喝两口,多喝两口就觉得好喝了。”姚圆圆也说多喝两口就好喝了,余真信了,一口气喝了半瓶,还是觉是很难喝。

卢婧坐在长椅上没动,也不说话。

“来了来了!”姚圆圆兴奋地指着天边。

“等很久了?”吴俊眼睛里只有卢婧。

一颗流星划破天空,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留下一道闪亮划痕。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千万颗流星像骤然爆炸的烟花璀璨了整个天际,热烈地灿烂,静静地消亡,就像他们的青春。

卢婧抬头,吴俊朝她们走了过来。

“快许愿。”姚圆圆双手合十,卢婧许愿的时候甜蜜微笑,只有余真睁着眼睛见证了最美丽、最壮观的时刻。她在看星星,看星星的人在看她。余真转一转头,不期然碰上许戈的眼睛,那一刻的心意相通,让她觉得陪她来看流星雨的只有他一个人。

余真碰碰卢婧:“来了。”

“你们许了什么愿?”姚圆圆问他们,“我先说,我希望快点儿长大,没人管,自由自在。”

吴俊挺准时,短发乱糟糟的,也没心思打理,后面跟来的,是许戈,穿着黑色外套,表情还是冷冰冰的,却一点儿都不显阴郁。他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余真又说不上来。

“我希望我的名字叫王思聪。”程前第二个说。

卢婧眼圈都是肿的,余真陪她找了张长椅坐下等着,那里可以看见公园入口。

“鄙视你。”吴俊起身,从帐篷出来指着天空,豪气万丈,“我的愿望是和卢婧考上同一所大学!”

这个冬天不太冷,周六的天异常温暖灿烂,公园很是热闹,到处都是腻腻歪歪的小情侣、温馨的三口之家,来这儿吵架真的很煞风景。

卢婧脸上爬上红晕,眼睛有光。

卢婧得知吴俊的态度,倒是没哭,只对余真说:“周六你陪我去好吗?”余真想拒绝,但还是点点头:“好。”

“看卢婧的反应就不用问了,一定和吴俊许的愿一样。”程前调侃,“小波呢?”

余真一直没收到许戈的回复,她都道歉了,还要怎么样!

洪波有点儿内向害羞,支支吾吾道:“我,我,我的愿望是,上大学能交个女朋友。”

许戈差一点儿没噎死。

吴俊举起酒瓶:“为小波加油,干一个。你们也来呀,快来。”他朝余真她们招手。

许戈正在吃火锅,那三个字飞过来的时候,他一口辣椒油呛到喉咙里,心都辣疼了。他灌了一口水,盯着手机屏幕,余真这回发来一整句话:“吴俊和卢婧吵架了,因为你。”

三个女生也学男生拎着酒出来,一起举瓶:“加油!加油!”

她想了想,又编辑了三个字:“对不起。”这下应该会回复吧。

漫天繁星见证了他们肆意飞扬的青春,他们以为这样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就是这样,永远没有分离。

没收到回复。

“十年。十年之后,我们约好要在这里重聚,一个也不能少。”吴俊说得激动,眼圈都有点儿泛红。卢婧和姚圆圆直接就哭了,余真也莫名感到伤感。

余真没回教室,靠着足球门门框,手指编辑了一个“喂”字发送,联系人许戈。

许戈踢吴俊一脚:“这又不是散伙饭。”

吴家是在吴俊上六年级才开始发家,之后生意越做越大,成了远近闻名的土豪。小学三年级,吴俊连校服都买不起,同学都嘲笑他,许戈就把自己的校服脱给吴俊,那时许戈八岁。八岁的孩子已经在班上“做生意”,给同学抄作业两块,替同学写作业五块,一个星期,许戈给吴俊弄了一套崭新的校服。那时吴俊眼泪巴巴地对许戈说:“我没钱还给你。”八岁的许戈很臭屁地说:“你认我当大哥,我当你是兄弟,以后哥罩你。”从那以后,不管许戈要做什么事,哪怕是要把吴俊卖了,吴俊眉头都不皱一下。因为吴俊相信他,比信自己还信。

“嘁,散伙饭我才不哭,散伙饭是解脱,终于解脱黑色高三。到那天我一定高兴得疯了。”事实上,散伙那天,吴俊抱着许戈哭得像个孩子。

吴俊说:“星期六,湖滨公园,你帮我约她出来。”他说了这一句,就转身回教室。余真站在操场跑道上好半天没回过神,她不太理解所谓的“兄弟情义”,觉得那都是瞎学电影里装酷的。如果她知道吴俊和许戈的童年,她大概能明白吴俊现在的决定。

“哎?还有余真没说许了什么愿,我们都说了。”姚圆圆挽过余真。

余真看得出,卢婧是舍不得的,也没有多说什么,把卢婧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吴俊。

“许戈也没说。”程前补充。

卢婧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也不知道。”

大家都看余真和许戈,看得余真脸上发热:“我,刚才看流星去了,忘记许愿。”

哪一个字凶她了?余真捋一下额边刘海:“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呢?”反正自己就是个传话的。

“许哥呢许哥?”大家都很期待许戈许的愿望。

卢婧愤慨地点头。

许戈喝一口酒:“我也忘了。”

余真眨眨眼睛:“就这些?”

“嘁——余真是看星星忘了,你是为什么?”吴俊起哄。

“他说许戈是他一辈子的兄弟,他相信许戈比信自己还信。如果我连他最珍惜的兄弟都不能包容,就没法做朋友了。”

“他为了看余真啊。”卢婧脱口而出。

“他怎么凶你?”

说完,两人兴奋击掌:“完美!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吴俊嘚瑟。

“吴俊居然凶我。”卢婧哭得更伤心。

余真喝酒上脸,脸色绯红。许戈也不否认。

余真有点儿手忙脚乱:“别哭别哭,你接着说。”

玩得太高兴,三个女生喝了多少酒都没数了。姚圆圆和卢婧还有点儿酒力,余真已经喝大了,走路开始S形,踉跄一下,许戈忙扶住她:“你要什么,我拿给你?”

卢婧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想到许戈这么坏,我只怕吴俊跟许戈待在一起被带坏,就让吴俊以后别跟他混了。吴俊居然,居然……”卢婧委屈得抽泣起来。

余真推他:“不用你拿,我要给家里阿姨打电话……为什么这么晚不回家。”她推开许戈,抱着空酒瓶,贴在耳边,“喂,赵阿姨,喂,赵阿姨你怎么不说话?”

“哦,因为什么?”

能听到说话就见鬼了!许戈一把抽掉她的空酒瓶:“你喝醉了,好好待着。”

余真在前头带路,卢婧低着头跟在后面,突然开口:“我和吴俊吵架了。”

余真不听,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突然冲向树下草丛,一通乱找。

余真挑了几家小饭馆,卢婧都不想吃,没办法,余真只能买几块面包,带她去水库桥洞,那里是说心事的好去处。

“余真怎么了?”吴俊够着头问许戈,许戈摆摆手,“没事,你们玩你们的。”他过去余真身边,“你找什么?”

卢婧特地来七班找余真,约她中午一起吃饭,表情怪怪的。余真再看看吴俊的状态,吵架了?

“找位置挖坑。”余真边说边笑。

吴俊已经好几天没跟许戈说话,今天看上去心情尤其差。摔课本摔笔摔凳子,哪儿哪儿都不痛快,这还是余真第一次见到吴俊发脾气。

许戈也不制止她,问她:“挖坑干什么?”

她今天的课间操做得一塌糊涂,全体向左转,只她一个人向右转,应该抬左手,她抬右手,就没有一节在拍子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把我埋了,我是花儿,我要埋土里开花!”

余真不想惹事,尽量绕着人群走。

都说人喝醉酒了会不一样,喝醉酒的余真……也太可爱了吧。

杨雪脸上一僵:“你!”

许戈捉住她的手,拉起她:“太晚了,花开了没人看,咱们明天再开。”

余真看一眼她周围的同学,他们全部假装看不见地绕过两人下楼离开。余真叹口气:“我还没说你推我,你怎么就不打自招了呢。”

余真盯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喊他一句:“许戈。”

不知道胡雅丽散播了什么谣言,下楼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推了余真一把,余真踉跄一下,幸好有同学扶住她,推她的人是今早给许戈送早餐的女生,好像叫杨雪。杨雪有恃无恐地站在高余真一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挑衅她:“谁看见我推你了?”

“清醒了?”许戈笑。

昨晚和许戈在芭蕉树下的女生是六班的,今早给许戈送爱心早餐的女生是五班的。

余真在草丛里捡起一根木棍,用力扔出去:“许戈,捡回来!”

“做朋友?做做看。”他声音懒散,刚好余真能听见。

许戈咬着后槽牙:“装醉把我当狗是吧?”

许戈整个人在树叶的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灯影在他侧脸上闪烁。

余真望着他笑,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显然还没醒,醒了可不敢这样对许戈。她费劲地踮起脚,望着他的眼睛:“许戈……我讨厌你!”她鼻尖开始发红,接着是眼睛,她将脸埋进许戈的胸口,“我讨厌你,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一定不会喜欢你……”

余真刚好拉着姚圆圆从许戈身边经过。

许戈感觉胸口有些潮,皱眉:“余真。”她没反应,他又喊她一声,“余真,你喝醉了!”许戈拉开她抓着他衣领的手,她睡着了,站着睡着,身子软软贴在他身上。

“我想和你做朋友。”女生紧张地低着头。

睡着的余真很乖,乖乖趴在许戈的肩膀上,绵绵的呼吸在他颈侧。

余真什么表情也没有:“不是要去买水吗?快走吧。”

余真在他背上喃喃开口。

“又一个不自量力的,肯定是听了胡雅丽那帮人胡说八道。”姚圆圆看余真。

“许戈,你是大坏蛋!”

余真和姚圆圆要去小卖部买水,就得从那儿过。

“许戈,你为什么老欺负我!”

肥厚的芭蕉树下,出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许戈塌着肩,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路灯下,女生害羞地低着头,看上去很紧张。

“许戈,我是你的债主,债主你知道吗?你就是个包身工!”

课间有人进进出出,姚圆圆拉了拉余真:“好渴,去买瓶水喝吧。”余真点点头,陪她出去。

许戈太阳穴直跳,咬牙一回头,余真侧着脸,两人嘴对上嘴。他唇上有纯香的酒味,余真无意识地浅浅伸舌舔了一下,许戈顿时感觉要爆炸,步子虚浮了一下,差点儿被绊倒,吴俊大声提醒:“小心小心,下山的路不好走,你这一摔,我们直接团灭。”

余真和姚圆圆坐一起,离着许戈的位置很远。许戈身边也插不进去人,六、七、八班的美女都把他包围了,许戈看上去也乐在其中。

许戈清了一下嗓子:“你们照顾好卢婧、姚圆圆,她们还好吗?等会儿得靠她们送余真回家。”

晚自习难得没有随堂测试卷,语文老师安排全班去综合楼多媒体教室看《罗密欧与朱丽叶》,欣赏沙翁诗化的戏剧语言。六、七、八班一起,多媒体教室也够大。教学方法是同学之间自赏讨论,所以电影刚开始没多久,老师就走了。

吴俊看一眼前面,洪波和程前打头阵照明,吴俊断尾。

下午许戈倒是来上课了,说是来上课,一下午都是睡过去的。余真该干吗干吗,与他零接触零交流,两个人变得完全像陌生人。

“她们没事,小真真太弱了,这样怎么当大佬的女人。”

“看你还能装多久,哼!”

“滚蛋。好好照路。”

胡雅丽是来看余真痛哭流涕的,没想到人家完全不care(在乎),她自己倒成了跳梁小丑。

许戈背余真到门口,卢婧和姚圆圆两个女生送她进去,解释了半天,幸好余真家里只有阿姨,要是爸爸妈妈在家,估计是说不清楚的。

“余真,她们太过分了!”姚圆圆替她抱不平,余真一脸没所谓,拉姚圆圆走:“跟一群无聊的人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记几个公式。”

余真第二天早上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昨天晚上喝醉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

“你!”姚圆圆真的很想打人,余真起身拉住她:“我吃好了,走吧。”

阿姨端牛奶进来,一脸后怕:“三个女孩子怎么能喝酒,还喝醉了,多危险哪。”

胡雅丽完全不理她,盯着余真:“还以为许戈在乎你呢?我请你喝瓶冷饮醒醒,不用谢我。”

三个女孩子?余真撑着坐起来:“昨天期末考完,同学说晚上有流星雨,我们约着一起去看流星雨,因为天冷就喝了一点儿酒,真的只一点点。”

余真没法吃了,姚圆圆撸起袖子,指着胡雅丽:“道歉!”

“幸好没出什么事,下次可不能这样。”阿姨是真关心她。

胡雅丽抱臂,趾高气扬地看她:“这就叫过分?”她随手拿起刚买的饮料,全倒进余真的饭盒里,“这样才叫过分,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余真捧着牛奶:“不会有下次,我保证。”余真拉一拉阿姨的袖子,哀求道,“别告诉他们好吗?”

姚圆圆腾地站起来:“胡雅丽你别太过分了。”

“他们是你爸爸妈妈。”阿姨苦口婆心,“他们人很好,我一直在这个家里做事,他们都是好人,要好好相处。”

“余真同学还吃得下饭呢?也是,你也不用太难过,难过其实也没用。”她捂嘴笑。

“嗯。”余真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胡雅丽突然挤过来,和她们同桌。

“对了,考完了什么时候出分数?”

余真和姚圆圆在食堂吃饭,姚圆圆低头挑着菜,一口没吃,看一眼余真,再看一眼。余真倒是一脸若无其事,该吃吃该喝喝。

“还,不知道。”余真低头喝一口牛奶,应该能过600分吧。

这两人一定是吵架了,吴俊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前一秒还深情凝望、如影随行,下一秒就闹僵,到底是因为啥事!

家长会那天,余真得自己去拿成绩单,很意外在学校遇到了许戈。他大咧咧靠着校门口抽烟,余真瞥他一眼。许戈看上去心情不错,不嗤笑她,也不为难她,转了性?

“她担心我?”许戈笑得自嘲,他也以为她会担心他,最后都是装出来的。

余真跨进校门,许戈还在那儿抽烟。她皱一皱眉,折回去,伸手摘掉许戈嘴上的烟:“这是校门口。”

吴俊看是问不出什么,转了个话头:“下午去上课吗?余真挺担心你。”

许戈塌着肩,看着她,烟雾还没散完,丝丝缕缕在他眉眼间。一个男生怎么能长这么好看,余真不看他:“你不会也是来看成绩的吧?”

这两人抛皮球的功力那真是……分分钟让人想爆粗口。

许戈双手插兜:“你以为我是你吗?”

许戈看他一眼:“问她去。”

余真哽着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是呀,我这种学渣怎么敢跟您比。”您是谁呀,许厂公,文成武德,一统江湖。

吴俊耐着性子问他:“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吗?”

“学会阴阳怪气了。”许戈朝她伸手,余真反应快,往后跳了一步:“我要进去了,您慢慢站。”她刚转身,许戈从背后环住她的脖子:“612分,不用进去。”

许戈冷笑一声。

“喂!”余真慌忙扒他的手臂,“这是学校门口!”

“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许戈笑着凑近她耳边:“不是在学校门口就可以了?”

“她这么跟你说的?”许戈手下的战事正激烈。

余真急得脸都红了:“许戈!我错了,你能先放开我吗?”

“你们昨天在鬼屋的时候是不是吵架了?”

“错哪儿了?”

吴俊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拉开椅子坐他边上。好兄弟不就是这样吗?一气就走算什么兄弟。

“错在……我不该喊你许厂公?”余真真是老实得可爱。

“你!”吴俊都被他气无语了。

许戈松开她,余真一下跳离他三米。许戈懒洋洋地通知她:“初三我在你家门口地铁站等你。”

许戈一脸不在乎:“跑呗。”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干什么?”

吴俊睁大眼睛看他:“许戈,我是为你好,你真把余真气跑了可别后悔。”

许戈笑:“找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挖个坑把你埋了。你不是说自己是花吗?你昨晚让我把你埋土里,你要开花。”

“我怎么对她是我的事,她是你什么人?”许戈懒懒开口,眼睛都没从屏幕上移开,手速惊人。Double Kill(双杀)!Triple Kill(三杀)!Quadra Kill(四杀)!Killing Spree(大杀特杀)!Rampage(暴走)!

余真简直糗到家了,紧张问他:“我还说了什么?”

“哥,你这回太过分了。余真怎么也是女生,你当着全班的面儿那样……”吴俊一把拽下许戈的耳机,许戈戴着耳机,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许戈双手插兜:“你还抱着我,说喜欢我,非常非常喜欢我,叫得很大声。”

吴俊在网吧找到的许戈。

“不可能!”余真斩钉截铁地否认,心里却是慌的,“我不可能跟你说那样的话!”

“上课了。”余真什么都不想听。

许戈收起玩世不恭,望着她:“我有话跟你说。”

余真从臂弯里抬起脸来,低头开始找书,袖子是湿的,眼睛是红的。吴俊张了张嘴,想安慰她两句。许戈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余真被他看得心怦怦乱跳:“我……没时间。”

老师走进教室,吴俊轻轻推了推余真:“老师来了。”

“用完我就不要了?612。”

吴俊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办,看向许戈。许戈起身,躁戾地踢了一脚凳子,走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自说自话,保证她考过600分就一起出去玩,她又没答应。

余真趴桌子上,拼命忍着,不能哭,下一节还要上课。

“我在地铁站等你,等到你来为止。”许大爷说得出,做得到。

吴俊也觉得许戈过分了,冲班上吼了一声:“看什么看,都别看!”他皱眉看向许戈,“哥,过了呀过了呀。”又安慰余真,“余真,你别往心里去,他今天走得急,脑子掉家里了。”

寒假如期而至。余真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做作业,姚圆圆约她出去玩她都没去,过年之前不做完,过年就没时间了。卢婧和吴俊也来约了她两次,她就更不去了。值得一说的是,吴俊超常发挥,考了班级第三十名,被他甩在后面的同学气死了,别人每一题都认认真真思考、计算,居然考不过他一个瞎蒙的。

余真脸上发烫,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桌上手机QQ响了一下,提示好友吴俊拉她进群。

许戈的声音整个班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往他们这儿看来。

吴俊:都在不在,在不在?在的按+1

“同学?”许戈冷笑,“余真,你假得让人倒胃口。”

卢婧:+1

“我是你同学,我答应过老师要看着你。”

程前:+1

许戈看着她,嘲讽地嗤笑一声:“你是我的谁?装什么关心!”

洪波:+1

吴俊下意识看向余真,余真知道许戈还在生气,轻声细语地对许戈道:“历史老师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跟班主任告状。最坏的情况,她可能直接去找学校领导。你还在察看期,旷操、早退、课堂上顶撞老师,你真不想在三中待了吗?”

姚圆圆:+1

“烟给我。”许戈抬手,看上去很烦躁,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吴俊:还有人咧?别傻盯着屏幕看,说的就是你!(龇牙)潜水情侣,呼叫潜水情侣,听到请回答。

“也是哦,还容易被老师抓包。”吴俊看许戈,“要不……”

其他人都跟着打龇牙表情刷屏,吵得余真根本没法做题,她随手按了个+1。

“有,一起。”吴俊起身,余真不让位,“课间就十分钟,一去一回都不够。”

许戈跟在她后面发了个+1。

许戈坐回位子,又恢复一脸阴郁:“有烟吗?”

吴俊:啧啧啧,这默契度!

“哥,你简直帅炸天!”吴俊还给他点赞。

程前:这忠犬样。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历史老师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摔了书,气鼓鼓地离开教室。

余真:我做题呢,有事?

下课铃响得真是时候,许戈看着老师,笑一笑:“要是下堂课的老师让我滚回来,我滚远了怎么办?”

吴俊:天天做题,会老的。出来玩会儿呗。

历史老师气得七窍生烟:“你给我滚出去。”

程前:来呀,快活吧,反正有大把时光。

“噗——”不知是哪个最先没忍住,全班跟着哄堂大笑,严肃的课堂一下活跃起来。

余真:不去。

许戈直一直驼着的背,扭扭脖子:“主要原因是吕不韦用自己的小老婆投资政治,成为当时杰出的政治家、商人,带动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后世商人都以吕不韦为偶像。他的姓也起得好,LV。”

吴俊:别扫兴嘛,要不咱们过年商量个时间?

历史老师压着火:“你来说说春秋战国时期私营工商业勃然兴起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卢婧:初一初二我肯定没空。

许戈那局刚好打完,他慢慢悠悠站起来:“老师,您刚才问我什么?”他还问上老师了。

程前:你们定哪一天通知我一声就行。

“许戈!站起来!”历史老师声色俱厉。

姚圆圆:我只初三有一天空。

“许戈,你起来说说春秋战国时期私营工商业勃然兴起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历史老师一点名,余真就知道不好。老师点了一声,许戈一动不动,他这会儿杀得正起劲。

吴俊:那就定初三呗?小波有没有问题?

历史老师已经进教室,历史老师是副校长的小姨子,上课很严肃,一节课她瞟了许戈三眼。以前他只在课堂上睡觉,不会影响其他同学,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他竟公然在课堂上玩手机,简直不把老师放在眼里。

洪波:OK,没问题。

吴俊闭嘴看余真,余真踌躇着,要不要跟许戈解释一下昨天的事。

余真:我没空。

“我现在不想说话。”许戈冷着脸,低头刷手机。

许戈:初三没空。

吴俊小心翼翼问他:“哥,昨天……”

余真和许戈两人几乎是同时发的。

一直到早读结束,许戈才来上课,冷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同学见了他都躲开。

程前:潜水情侣你们这是要搞事情啊!

余真扔下书:“他答应我要遵守纪律。”她自己打了一遍许戈的手机,还是关机。

吴俊:许哥重色轻友都出名了,肯定是二人世界不带我们玩。

吴俊摊手:“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我也不知道。”

余真:不是,我没空不是因为约他。

余真抽出语文书,皱眉:“他不会又想逃课吧?”

许戈:不约我,你想约谁?

“他手机关机。”

吴俊:喂,110啊,这里有人秀恩爱虐狗。

余真低头找书:“你没问他吗?”

姚圆圆:已经被虐得不要不要的,呜呜呜——

许戈再一次旷操早退,上次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吴俊一大早就缠着余真问:“昨天你和许哥在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哪里秀恩爱了?余真已经说不清楚了。

晚上,余真在床上翻来覆去,她不知道许戈怎么会发那么大火,好像他被欺骗了。可是,她欺骗他什么了?他问她:“还有多少事是装的?担心我被学校开除是装的吗?关心我是装的吗?”她当时没有回答,她捂着心口问自己,是装的吗?

卢婧:人不齐也不好玩,那就开学前找一天约,那时应该都没事了吧。

卢婧如愿以偿拿到可妮兔,吴俊一直追问许戈为什么先走了,余真让他自己去问许戈。

这个提议大家一致通过,终于清静了。可余真已被搅得没心思做试卷,倒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许戈——”余真追出来,可外边人群熙熙攘攘,她已经找不到许戈。卢婧和吴俊还没出来,他就那样走了,留下她一个人。

“我有话跟你说。”许戈的声音好像一直在耳边,她捂住耳朵,心慌意乱,总觉得许戈要对她说的话,会让她丢掉自己。

许戈突然甩开她的手:“知道了。余真,你行!”

大年三十的晚上,余国良和孙颖才赶回来,阿姨做完年夜饭就回家过年了,余真一个人坐在客厅等。

他这样逼问,余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余国良开门,孙颖进屋脱了外套,露出烟灰色高领羊绒衫,样子干练、严肃、难以亲近。

许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还有多少事是装的?担心我被学校开除是装的吗?关心我是装的吗?装得那么像……”他都当真了。

余真起身,有点儿陌生,纠结了一晚上终于喊出:“爸、妈。”

余真的手被他捏得好痛:“当然哪!”

“乖。”余国良又惊又喜,连一向严肃的孙颖脸色都柔和了,“期末成绩出来了吗?”

“你再说一遍!”许戈现在的心情像过山车脱了轨,他抓紧她,“你的意思是,那些事不是你自己想做,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我不再欺负你?”

余真绞着衣角,微微低头:“嗯。”

“不是!”余真惊慌后退,被他拉回去,撞在他的胸口,余真羞得低头不敢看他,“那是……跟卢婧学的,只是为了让你以后不再欺负我。”小姑娘本就不会撒谎,一急,什么实话都说出来了。

“你看你,一回来就问成绩,孩子等了这么晚还没吃饭呢,先吃饭。”余国良带余真往餐厅去。

许戈捉住她的手,望进她眼里:“从奶茶店开始你不就一直暗示,要我亲你吗?喂我吃蛋糕,故意把奶油沾在我嘴上。”

“菜凉了,老余你热热,我跟余真说说话。”孙颖拉着余真的手,回沙发坐下。

余真瞪大眼睛:“你,你……”许戈已经欺上来,她的唇像抿进嘴的奶油,碰一碰就要化在嘴里。余真推他,这一次不像上次那样,傻傻的不知怎么反应。

余国良一向听孙颖的话:“那行,你们俩说话,我去热菜,很快。”

“我想亲你。”

孙颖从脱下的外套兜里取出一个首饰盒:“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她回头看他:“啊?”

“谢谢。”余真打开盒子,是一个水晶拼成的山茶花边夹,在灯光下光彩夺目。

许戈停下,余真急切的脚步被他拉了回来,他喊她一声:“余真。”

“不喜欢吗?”

渐渐可以看见光亮,他们已经接近鬼屋出口,余真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坚持到通关了,她加快脚步,迫切地向往光明的世界。鬼屋出口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有一行字:能和你在现在牵着手的那个人,你们相遇的概率简直近乎奇迹,希望你们,就算是回到明亮的世界里,也不要放开彼此的手。

余真抬头:“不是。太贵了,学校戴不了。”

不管鬼屋工作人员从哪个方向、以什么形式出现,许戈都能提前一步护住余真,余真只用跟着他,全心信任他。

孙颖的眼睛大概是被屋里的热气熏着了,有点儿潮:“这是最新款式,你姐姐以前最喜欢这个牌子,我答应过她,每一款都帮她买到。”她取出发卡,亲自替余真别上,“很漂亮。”她望着余真笑,声音温柔脆弱,“真像你姐姐。”

许戈笑,喊了一句:“眼睛闭上!”手掌捂住她的眼睛,披散头发的贞子从电视框里爬了出来,身子只有一半。

余真乖巧地笑,这样可能会更像姐姐。蟹老板经常跟他们说,人生,是一边拥有一边失去,一边选择一边放弃,不是人生选择你,而是你选人生。她要做能选择人生的那种人,她就要学会放弃。

“你才是东西。”余真反应倒快。

“老师说,没有参加家长会的家长,最好能抽时间给他打个电话。”

“你。”

孙颖眨一下眼睛,又变回那个严肃、难以亲近的妈妈。

“是什么?”

“好,我马上给你们老师打电话,顺便拜个早年。”

“我还没遇到过让我害怕的东西。”许戈松开她,“可能以后就有了。”

厨房里余国良已经热好菜:“可以吃饭了。”

许戈突然停下脚步,手捂住余真的耳朵,冒出的假僵尸对着许戈张牙舞爪地号叫,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工作人员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了,退下。

“你先去。”孙颖让余真先吃饭,她拿了手机去阳台。

“你说害怕,我又不会笑你。”余真嘟囔。

余真默默取下头上的发夹。

“心跳快不一定是害怕。”许戈要跟她说话,还要看路,还要注意吓他们的工作人员从哪里出来。

余国良给她盛了一碗汤:“你妈妈怎么不来吃饭?”

那是因为你刚才主动抱我!刚才她那样抱他,他是个男人好不好。

“在给我们老师打电话。”

她跟紧许戈,问他:“你……是不是也害怕?刚刚,我听到你心跳好快。”

余国良皱一皱眉:“一辈子都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性子,我们先吃。”

余真抿了抿唇,主动牵住他的手,她发现信任可以消除恐惧。

余真低头,捏着汤勺,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等的时候感觉好饿能吃下一桌子菜,这会儿饿过了,倒吃不下。

“跟着我,不会再让你被吓着。”许戈朝她伸手。

孙颖大概讲了十分钟电话,从阳台过来,脸色不太好。余国良给她盛汤:“先吃饭。”

余真突然感觉他胸口很烫,他的心跳就在耳边,鼓动如擂鼓。她睁开眼睛,慌忙松开他:“我……刚才太突然了,所以……”她试图缓解自己的窘迫。

“老师说真真考了612分,有进步。”孙颖没动筷子。

许戈揉揉余真的发顶:“没事了。”余真抱他好紧,闭着眼睛,整个人缩在他胸口。

“是有进步,还进步挺大。”余国良给余真夹了一只虾,“也别光顾着学习,身体也很重要。”

“啊——”余真吓得尖叫,一下就抱住许戈,真吓哭了。许戈伸手一拳,“哎哟——”工作人员的门牙差点儿没被打下来,这得出去报工伤啊。

“虽然有进步,可是跟真真历来的考试成绩比,还是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老师问我们,是不是孩子到了新学校,有什么心理负担。”

突然从黑暗的角落冒出个丧尸,只有半边脑袋,扬起的手都是白骨。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不要你管!”余真使劲甩他的手。

余国良搁下筷子,良久道:“余真你先回房。”

“别动,等会儿吓哭了我可不管你。”

余真站起来,乖巧上楼,回自己房间。

余真瞪他一眼,下意识要甩开他的手。

餐厅里,孙颖和余国良面对面坐着,余国良点根烟,闷闷吸了一口:“我当初就说这个行不通,她不是真真。”

“我比怪物可怕。怪物只是吓吓你,我想吃了你。”

“她是余真。”孙颖握着拳头,有些激动。

许戈笑,被呛了一点儿都不生气。

“你别把孩子逼太紧了,她得有个适应期。”

“你还知道你和怪物是一类呢。”余真忍不住回击。

孙颖靠进椅背,拳头慢慢松开:“我给她规划了最好的人生,属于我们真真的人生,她只要乖乖听话就可以。”

“怕我,还是怕怪物?”许戈继续“嘲笑”她。

余国良张一张嘴,还想说什么,终究是一声叹息。

余真不理他,全神贯注,警惕怪物出没。其实越关注越害怕,说说话聊聊天反而可以分散心理上的恐惧。

余真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看天花板,她这段时间常常在想,她来这座城市是不是错的。

“还没开始手心就出汗了,我看你平时胆挺大。”许戈笑出声。

手机有短信提示,她点开:“新年快乐。”就四个字,许戈发的。

许戈带着她开始往里面走,余真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不知道从哪个黑暗的角落里会突然冒出个什么可怕的怪物。

如果没来这座城市,她就碰不上许戈。

许戈牵住她的左手,十指扣紧:“害怕就叫出来,别放手。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放开我的手,记住了吗?”他扣得太紧,余真想放手都放不开。

初一、初二来家里拜年的人太多,余真一个也不认识。孙颖带着她一个一个地认,余真的脸都快笑僵了。吴俊他们也在群里叫苦,年年过年他们就跟马戏团的猴儿似的,供亲戚朋友围观。

余真不理他,抬脚就往前冲。许戈伸手抓住她往怀里一拉,余真撞他身上,抬头瞪他:“你干什么?”

余真的电话响得毫无预兆,孙颖正招手喊她过去见人,许戈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的时候,余真小心脏都快跳出来。

一进去,余真身子就绷得直直的,里面黑洞洞的,许戈打开手机照明:“害怕的话,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那语气和说她数学考98分是猪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去接个电话,马上来。”她低着头,谁也不看,噔噔噔跑上楼,锁好房间门才接起电话,“喂!”

余真心里祈祷,希望不要太可怕。余真是想和卢婧一起的,她以为是四个人一起走,结果规定是四人分两组,各选一条路线,两组都通关才算胜利。所以,余真只能跟许戈一起。

“为什么不回我?”许戈懒洋洋的声音传过来,听着像刚刚睡醒。

卢婧感动得跳起来拥抱她:“余真,你太好了。”

“你突然打电话给我干吗?”余真恼火。

“好哇,那我们一起通关,当是送给卢婧的生日礼物。”余真虽然害怕,还是希望卢婧的生日没有遗憾。

“你没回我新年快乐。”

吴俊看余真,许戈肯定是没问题,吴俊还没见他怕过什么。余真就……

余真压着火:“新年快乐。”

“游戏规则要四人一组,全组人通过才算胜利。”卢婧指指规则。

“一点儿诚意也没听出来。”

吴俊一拍胸脯:“包我身上了,不就是鬼屋嘛。”

余真压着吼声:“你到底有事没事?”

“我要那个兔子,上次让去韩国旅游的姑妈帮我带,可是姑妈最后没去成,呜呜呜。”

“突然想吃你那天做的粥,虽然挺难吃的。”

卢婧不知从哪里接的宣传单,鬼屋通关,奖品是超大号毛绒可妮兔。

余真沉默了一下,问他:“你,一个人?”

余真糗得低头推许戈:“我自己能走。”

“嗯。”许戈轻淡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还真是,吴俊和卢婧在上面叫得吓人,下来活蹦乱跳的。

余真心里发酸,连带着鼻子也发酸,被一大群人围着的她,其实和许戈一样孤独。

许戈一把捞住她的肩膀,护在自己怀里:“叫出来就不怕了,忍着干吗?”

她吸吸鼻子:“许戈,新年快乐!”

“啊——啊——”吴俊和卢婧坐后面一排,全程尖叫,都快把人耳膜震破。许戈淡定坐完全程。余真紧紧抓住安全压杠,咬牙忍着,硬是一声没吭,就是下来的时候,小腿发软打飘,人多一挤,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