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彩排完她们可以休息一个星期,因为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期中考试了。比赛再怎么重要也重不过学习,这个老师还是分得清的。
余真点头,觉得压力好大。
老师提前带她们去熟悉了舞台,在教室练和在舞台上不一样,有个走位的问题。
音乐室的林老师满面春风:“同学们,今天的彩排是向教育局的领导和全年级同学展示成果,大家一定要重视。特别是余真,你的独舞一定要完美,不能出错。不过老师相信你一定能完成好。”
两点整,同学列队有序地进入礼堂,第一排是视察领导和学校领导的座位,从第二排起每个班都立了牌子对号入座。
隔着几排站在后面的胡雅丽一脸不忿。余真想,她要是像赵雪菲那样早一点儿跟老师说退出就好了。
余真她们在综合楼就换好了衣服,还化了妆,口红的颜色特别艳,去礼堂的路上回头率简直百分之二百。礼堂没后台,她们得等领导讲完话才开始表演,所以先得找到自己班级的座位,和同学坐一起。
姚圆圆拿手肘碰了碰余真,笑眯眯道:“还有彩排耶,领舞同学。”
“余真。”姚圆圆站起来朝她招手,她一喊,周围一片人都在看余真。
教导主任通知:“今天有领导来校视察工作,请各班统一穿校服。参加舞蹈比赛的同学早操解散后去综合楼集合,下午第一节课在学校礼堂彩排,开学生大会。”
口红实在是太艳了,余真被看得不好意思,不过幸亏没像胡雅丽她们那样粘假睫毛、上眼影。姚圆圆替她占了位子。坐下来后,余真感觉安全多了。
“鬼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余真一抬头,刚好撞上许戈的目光,他一下午的低气压突然没了,变得春光明媚了。
“你今天好漂亮,你穿这身也太美了,好羡慕。”姚圆圆捧心。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经历了什么!”吴俊表情夸张。
余真问她:“有镜子吗?手机也行这口红是不是涂太浓了?”
余真难受得很,脸都惨白的:“什么?”
“没有哇,我觉得很好看哪,比胡雅丽漂亮多了,她今天打扮得跟个蛇精似的。幸亏她不是独舞,不然能把领导吓死。”姚圆圆自己笑起来,好像真看见领导被吓到的场面。
“送送送,马上送。”吴俊麻溜地买了水送过去,“大小姐,你下次可千万要把话给说清楚哇!”
“我觉得胡雅丽化妆挺有味道的。”吴俊突然从姚圆圆后边冒出头来。
许戈喝一口水:“别人帮你写情诗,你不送瓶水?”
余真预感不好,下意识转头,许戈懒懒地靠着椅子,目光落在她娇艳的嘴唇上,灯光幽暗,照得他的眼睛都有些幽深。
余真倒数第二个到达终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喘气,半天起不来。
余真好想爆粗口,怎么哪里都有他!
吴俊觉得语气明显好多了呀。
姚圆圆和吴俊一直为胡雅丽的妆容争论不休,许戈出奇安静,居然没有嗤笑她。余真忍不住想去看看外边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许戈表情还是淡淡的:“关我什么事?”
副校长上台,礼堂安静下来。冗长的讲话完毕,终于轮到余真她们上台。
“哎呀,是卢婧,要我写封英文情书给她。你知道我的水平只停留在二十六个字母阶段,我就找余真帮忙,那首诗是余真替我写给卢婧的。”吴俊一口气终于给说清楚了。
林老师带队,余真先出场,等她跳完独舞部分,其她人才出来。
许戈睨他一眼:“关我什么事?”
音乐起,余真竖起脚尖亮相。纤细的脚腕绷出优美的弧线,足尖轻盈地旋转拖曳,礼堂很暗,唯一的灯光追赶着她,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余真写的那英文诗不是给我的。”吴俊着急解释,“不,是给我的,但不是她写给我的。”
余真跟着音乐脑中一片空白地跳完,台下掌声雷动,她才回神。
许戈拧开矿泉水当头淋下,水珠子溅了吴俊一身。
谢幕的时候前排领导都站起来了,连连赞好。
吴俊腿上绑了马达似的追到终点:“许哥,你误会了。”
余真心里谢天谢地,终于有一个星期可以安心备考。
“他捡去了呗,我就直接告诉他那是给你的,你找他要就行。”余真加快速度,想着快点儿跑到终点,快点儿结束这折磨。
“余真你跳得太好了,那些男生看得眼睛都直了。”姚圆圆一直是捧场王。
“怎么在他那儿?”
吴俊扒着余真的椅背:“是呀,许哥看得我跟他说话都听不见。”
余真快累死了,大口喘着气,难受地捂着肚子:“你要的东西我帮你写好了,在许戈那儿,你自己去跟他要。”
余真心里呵呵,那是他嫌你太聒噪,不想理你吧。她回来的时候,看见许戈的位子是空的,吴俊说他出去了。他倒是聪明,因为接下来一排领导要讲话,又长又枯燥。
吴俊瞬间明白过来:“我真比窦娥还冤哪!”他一时解释不清楚,便在跑道上倒退,退到与余真平行:“余真同学,我许哥怎么知道英文诗的事?”
余真在洗手池接水洗脸,姚圆圆递纸巾给她:“刚才有好几个男生打听你叫什么名字,是哪班的。”
许戈跑得比较匀速,根本不费力,边跑边问吴俊:“听说收情书了,还是英文版的?”
余真闭着眼睛擦干水珠:“打听我干什么?”
吴俊笑起来:“我想也不是那事儿,那是啥?”
“想追你呗。”
“我有那么娘们儿吗?”许戈终于说话了。
余真扯散麻花辫,拢起来扎成清爽的马尾:“他们可真有空闲。”
吴俊就纳闷了:“难道是我今天中午去陪卢婧没陪你,你生气啦?”
“估计你马上就要收到情书了,这回肯定比胡雅丽还多。”
男生已经上跑道,许戈领跑,吴俊加快跟上去:“哥,谁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许戈还是没开腔。
余真张了张嘴,无语。
“啊——”女生哀号,余真也最怕长跑了,每回跑完八百米就像小死一回。
她没收到什么情书,倒是下晚自习偶遇与她同路的男生越来越多。
许戈没理,表情冷若冰霜。吴俊还想问,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口哨:“女生八百米,男生一千米,开始。”
“同学——”余真刚出校门就有男生跟上来,她实在不堪其扰,攥紧双肩包带子,压着火:“对不起,我不想知道你的姓名,也没有交朋友的打算。”
女生两排,男生两排,先是热身运动。吴俊都感觉到许戈的低气压了,边转着踝关节边问许戈:“哥,谁惹你不高兴了?”
瘦瘦高高的男生闻言,额前碎发下的眼睛无辜地眨了两下:“同学,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校牌掉了。”
从上课开始余真就觉得后面低气压好重,幸好第三节课是体育,不用跟许戈挨得那么近。
余真低头一看,真的是校牌掉了。她尴尬到了极点,捡起校牌,挂绳绕了又绕:“那个,我……”
“反正是给吴俊的,那你替我给吧。”余真想一想还正好,不然她莫名其妙给吴俊递本书,多奇怪。
“我知道你。”男生的微笑映着融融路灯,暖化了尴尬,他开玩笑道,“但是,我可不是为了认识你故意跟你同路。我们以前在地铁上碰到过几次,可能你不记得。”
上课铃声还没响蟹老板就进教室了,准备上课。
余真还真不记得,她转校没多久,自己班上的同学还没认全,哪里认得别班的人。
“当然了,不是我写的怎么在我书里。”
“一起走吧。”男生大方邀请,神情坦坦荡荡,自我介绍道,“我叫冯陈。”
许戈脸上的嗤笑更浓:“你写的?”
“爸爸姓冯,妈妈姓陈?”余真试着化解尴尬。
“吴俊。”
冯陈笑着摇头:“妈妈姓冯,爸爸姓陈。我随妈妈姓,我弟随爸爸姓。”
许戈嗤笑:“给谁的?”
“哦。”
余真压着嗓音:“情诗。”
“余真有什么意义?”男生问她。
许大爷一脸“你迟早得来求我”的模样:“什么东西?”
余真垂下眼睛看自己的脚尖,半天才说出两个字:“幸运。”
许戈慢悠悠走进教室,余真一直盯着他,等他一落座便问:“我书里的东西呢?”
冯陈没听懂,余真看上去不想多说,他也不勉强,两人并肩同行。
因为跑得太急,余真回到座位上还在喘气,可翻了几遍英语书,情诗竟不翼而飞。
“许哥,那是不是余真?”吴俊眼尖,刚从学校出来就看见余真和冯陈,“小真真可是一舞动四方,天天有男同学打听她是哪个班的。”
许戈可一点儿都没听出谢的意思。
许戈眯了眯眼,点根烟提神:“今晚通宵。”
余真抽了许戈手里的书,掉头上楼:“谢谢。”
“哎——哥,他们你不管啦?”
“捡的。”许戈刚从综合楼那儿回来。
许戈咬着烟问:“谁们?”
“你哪里找到的?”
“余真和那男同学呀。”
余真回头,她的英语书居然在许戈手上。
“谁是余真?”许戈一本正经地问他。吴俊张大嘴。
许戈扬一扬手:“这个吗?”
晚上下了一场秋雨。早上起来,余真便感觉到冷,有史以来最久的一次秋老虎终于结束了。
“找东西。”余真丢了三个字便往下跑。
同学都换上了秋季校服,余真还没有,阿姨这次替她准备的衣服又太淑女,到处是蝴蝶结,她走在一群蓝白校服中显得格格不入。
余真急匆匆下楼,转角碰到许戈,差点儿还撞上:“干什么去?”
“余真同学。”她回头,冯陈小跑过来,大概是走热了,校服袖子挽到了手臂上,很难得有男生把校服穿得这样帅气活力。
下午,余真准备把抄好的情诗交给吴俊时,英语书居然不见了。她从图书馆出来就直接去了综合楼,练舞时英语书还在的,那就有可能是掉在回教室的路上了。她好不容易查资料抄的情诗,千万别弄丢了!
“你也这么早?”
余真觉得会越描越黑,索性就不说了。
“不算早了。”她以前给许戈买早点,习惯了起早一点儿。
卢婧抿嘴笑:“我知道你们是同学,我没有误会。”
冯陈看一眼她的衣服,余真被看得不好意思:“我还没领到校服。”
“我们,只是同学。”
“你的衣服比校服好看多了。”他直接这样说,余真更不好意思。
余真不知道她对“好朋友”的定义是什么样的,但吴俊还称不上自己的好朋友吧,特别是许戈,简直是天敌。
骑山地车上学的同学横冲直撞,冯陈伸手把余真往身边揽了一下:“小心。”
卢婧:“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许戈破天荒第一次早到,刚好看见冯陈“强搂”余真。他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拉了余真就走,冯陈还捂着鼻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余真的表情有些莫名。
“你干什么!”余真被吓到,使劲扭动手腕,“许戈你凭什么打人,放开!”
“吴俊老说起你和许戈。”卢婧突然说。
许戈拽着人一直到水库桥洞,小猫好长时间没见余真,欢快地摇着尾巴表示高兴,想上前撒个娇。许戈瞪它一眼,小猫呜呜地退回了猫窝。
余真接过:“谢谢。”
余真后背猛地撞到水泥墙,幸好有书包隔着。两人这样近的距离让余真心跳变得好快。
“我叫卢婧。”卢婧递一瓶矿泉水给余真,还是吴俊上次扛来的。
“许戈,你喝酒了?”他满身宿醉的味道,余真有些怕。
余真微笑,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解围:“嗯。”
“你抖什么,怕我?”许戈一说话又是调笑的调子。
“嘿。”她轻轻拍一下余真的肩膀,“先休息会儿吧,天太热,大家可能都累了。”
余真知道他吃软不吃硬,软下声音:“还有时间回去换校服,你这样被学校抓到要挨处分的。”她说完,似乎觉得不对,像是在关心他,有些不自在地咬唇。
余真直接从图书馆去了综合楼,赵雪菲和另外一个女生退出,这下就刚好二十五个人。一起参加比赛的女生,之前虽说都不熟,但还是友好的,但自从林老师宣布余真领舞,气氛就变了。有时候老师有事,让余真指挥大家一起练,基本没什么人听她的,除了卢婧。
许戈背着光,眼神很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六句应该够了吧。”余真检查完词语拼写,通读语句后,从本子上撕下那页纸夹在英语书里,准备等会儿连同书一起给吴俊就行了。
余真受不了这种心理的角力:“你……”许戈靠近,本来就是想吓吓她,脚下却踉跄一下,嘴唇贴上嘴唇,余真大脑瞬间死机,都忘了要躲开。
如果没有相等的爱,那就让我爱多一些吧。
躲在窝里的小猫害羞似的把头埋下去,又抬起来,露出两只眼睛。
我需要你,正如我需要呼吸空气。
余真狠狠推开他,眼圈发红,许戈皱眉:“哭什么?”又不是故意的。
距离使两颗心靠得更近。
余真骂了一句:“流氓!”拔腿就跑。
看看我的眼睛,你会发现你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许戈皱着眉笑起来,嘴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他蹲下身揉揉猫头:“她这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
每一个沐浴在爱河中的人都是诗人。
许戈到教室时余真不在,上课铃响,余真和吴俊一起进来,后面跟着蟹老板。余真对许戈视而不见,回自己位置收拾东西。
有了你,我迷失了自我。失去你,我多么希望自己再度迷失。
蟹老板发话了:“余真和张方新换个位置,以后要好好帮扶吴俊共同进步。”
图书馆是找不到言情小说的,只能找些国外名人写过的好句,凑一凑。
吴俊的同桌张方新赶紧让位,许戈瞅一眼吴俊,他拿书挡着脸。
中午吃完饭余真就往图书馆跑,再过一会儿又得去练舞,林老师还要求她早到半小时,让她觉得头好大。
姚圆圆舍不得余真:“怎么这么突然?”
浪漫个鬼呀!赶快考完换位置,她在这里一天都坐不下去!
余真只是淡淡地说:“老师的安排。”
姚圆圆在旁边捂嘴笑,小声说:“好浪漫哦。”
哪里是老师的安排,余真从桥洞跑回来时遇到吴俊。吴俊见她两眼红红的,问她是不是被欺负了,还要帮她出头来着。余真直接说要跟他换位子。吴俊做害怕状,夸张地说许戈会宰了他。余真在那里一刻也坐不下去,威胁吴俊,如果他不跟她换位置,她就把英文诗的事告诉卢婧。这可是吴俊的软胁,他不敢直接和余真换位置,去找蟹老板说是想要好好学习,能不能安排个同学帮扶他。余真就在这个时候以看不见黑板为由向蟹老板提出换座位。蟹老板问她愿不愿和吴俊同桌,帮扶他,于是顺利换位。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卷子从后面飞回来,上面错题的叉叉打得特别夸张,旁边还用铅笔写着:猪!给了提示都能做错。
余真松口气,终于远离许戈。吴俊一上午都在忐忑,总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余真要炸了,果断关机。没一会儿,凳子被踢了一下,老师在上面她又不敢回头,忍了又忍,乖乖拿出数学卷子递到后面。
课间休息时,吴俊赔着笑:“许哥,中午去哪里吃饭?我请。”
书包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余真忘了关机,心脏都在振动。她手忙脚乱想关机,却半天摸不到键,从书包摸出来一看,许戈发来的短信:数学卷子拿来我看。
许戈淡淡问他:“哪里都可以?”
英语老师抱着书进来,开始上课。余真却走神了,脑子里一直想吴俊的英文诗的事,中午去图书馆凑几句应该没问题。
“哪里都可以,只要你一句话。”
许戈又是踩着铃声走进教室。
许戈回头对吴俊笑得如沐春风:“跆拳道馆。”
“行。”
“啊——不行,我真不行了。”吴俊被许戈第N次过肩摔后,趴垫上耍赖不起来了,虽然铺了两层厚海绵垫,还是很痛啊。
“什么时候要?”余真问一句,吴俊喜出望外:“晚自习之前写好就成。”
“哥,我真不是重色轻友。”
“你替我写了,我就说清楚。”吴俊还耍上无赖了,“拜托拜托。”
许戈单手解开腰间黑带,灌了一口水:“要是你想说都是老师安排的这种屁话……”许戈一记眼神杀,吴俊冷汗都要下来:“她拿某人威胁我,我是真没办法。”
余真转身:“你把话说清楚。”
许戈扔瓶水给他,吴俊麻溜从垫子上爬起来,许戈根本没下重手。
吴俊挤眉弄眼:“哎呀,都自己人了,我们都懂。”
“哥,你到底怎么欺负她了,把人都吓跑了?”吴俊边喝水边对许戈挤眉弄眼。
余真皱眉:“怎么一样了?”
许戈塌着肩,靠着墙壁,猛灌一口水。
吴俊起身趴桌子上凑近:“找你和找许哥不一样嘛。”
吴俊贱兮兮地凑过去:“你不会是……对她做了什么吧?”
“你不会去找许戈帮忙。”余真倒头要睡。
许戈踢他一脚:“滚蛋。”随后拿衣服去洗澡。
“小点儿声,大小姐!”吴俊声音压到最小,“她要我用英文写,我就认识二十六个字母,怎么写?”
余真吃完午饭不想回教室,便去校园的小树林背单词。
余真:“你自己不会吗?”
“余真?”她最近碰到冯陈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冯陈鼻梁上贴着创可贴。余真收起线圈便笺本:“你的鼻子没事吧?”
“帮我写封浪漫的英文诗。”
冯陈摸摸鼻子:“没什么事。”
余真回头:“干吗?”
“对不起。”余真道歉。
余真刚闭上眼睛,有人喊她一声:“余真。”吴俊从后门进来,直接坐到许戈的位置上,神秘兮兮地道,“帮我个忙呗。”
“你为什么要道歉,打我的人又不是你。”冯陈看着她,“打我的人是叫许戈吧,三中的风云人物。”
“好。”
“他……可能是认错人,既然你没什么事,这件事就不要闹大了。”余真都不敢相信自己在帮许戈说话,可这件事要是闹到老师那里,她也逃不了干系,她不是在场嘛。
“还有八分钟上课,我先眯一会儿,要是睡着了你记得叫醒我。”
“你和许戈很熟吗?”冯陈突然问。
“第一节是什么课?”余真问姚圆圆。姚圆圆看了一眼:“英语。”
“不熟。”余真否认。
“哦哦哦,对,你要参加比赛来着。”
冯陈笑:“我还以为,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余真想一想就苦恼:“周六来学校练舞。”
朋友?许戈?
“不是吧,两天时间应该够了,你也不是贪玩的人。”
余真非常严肃地告诉冯陈:“不是,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余真一脸睡眠不足:“做卷子。”
冯陈点点头:“那就好。和他那样的同学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近墨者黑。”
“昨天不是周日吗?你干吗去了?”
余真没作声,似乎很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怎么了?”姚圆圆推推趴在桌上的余真,余真摆摆手:“没事,昨天睡太晚。”
“你周末有没有什么安排?”冯陈转了话题,怕余真误会又加了一句,“我周末去市中心图书馆复习,那里资料挺多的,好多一般书店都买不到。”
但她也欲哭无泪,还有十几天期中考试,考完会换座位,成绩好就能调到中间的好位置,余真真不想坐那里了,她想通过考试离许戈远远的!
“市图馆我还没去过。”这座城市对余真来说还是陌生的。
“放心,要相信老师的专业眼光,老师知道你虽然被分去跳群舞,但一直默默努力,只要肯付出,努力都不会白费。”林老师说了一堆,鸡汤一碗又一碗,余真投降了。
“我带你去一次,下次你就可以自己去了。”
“老师,我不行。”
余真以前听过那个图书馆,当时听的时候就很想去:“好。”
余真举手,林老师示意她说。
冯陈很高兴:“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一下,到时好联系。”
大家都不作声了。
提到手机,余真又想到许戈:“我,到时联系你吧。”
林老师接着说:“只有余真同学把五四装穿出了坚韧孤傲的气质,非常符合《恰同学少年》这支舞蹈的精髓。还有人有意见吗?”
“那也行。”冯陈在她的便笺本上写下号码,“周末联系。”
没人争辩反驳,连委屈到不行的胡雅丽也说不出话。
“好。”余真收了本子,“我该回教室了。”
余真其实挺想说,她真不是认真,是想花最少的时间把舞蹈动作记下来,分出更多精力去学习。
“周末记得联系。”冯陈又嘱咐了一句。
林老师也给出了令大家信服的解释:“整套舞蹈动作只有余真同学一个人全记了下来,你们都是看镜子学她。谁有她认真?”
余真点点头,回到教室。
“为什么?”胡雅丽像遭了晴天霹雳。
自从换了位子,余真的世界清净多了。她在三组,许戈在一组,做操的时候她站中间,许戈站最后,基本没有交集。吴俊偶尔邀她一起吃饭,她也委婉拒绝。她在慢慢忽略许戈的存在感,慢慢忽略那个荒唐的吻。
服装一换上,还真像模像样。林老师就有些苦恼了,本来她属意胡雅丽跳独舞,可她的气质和林老师要的感觉相差太远。林老师默默打量了一轮,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余真从今天开始加练独舞部分,胡雅丽去跳余真的位置。”女生们一下都蒙了。
周六的天阴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雨,天气预报却报道没雨。余真和冯陈约的是下午在地铁站碰面。阿姨嘱咐她带伞,她走的时候还是忘记了。
民国时期的五四装,蓝布盘扣上衣的腰褶和胸褶完美勾勒身材曲线,下配黑色百折裙,还有紧紧贴在双腿上的白色长筒袜。配上两条麻花辫,或清爽温婉,或小家碧玉,或清新文艺。
余真踩着点到的,冯陈已经在等她。
下午林老师把服装借了回来,说是让她们提前感受一下,有助于快点进入舞蹈角色。
“等很久了吗?”
余真摇摇头:“人傻钱多。”她转身收拾卷子时,发现每一道题都被许戈用铅笔画了几笔,“手怎么这么欠!”仔细一看,全是解题提示。
“没有,我也是刚到。”其实冯陈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许戈起身:“天热,去买冷饮。”吴俊放下饭盒,叫余真:“慢慢吃。”随即跟着许戈出去。
余真哈一口气:“今天好冷。”她加了毛衣出门还是觉得冷。
“谢谢你哦。”
冯陈也换上了厚外套:“进地铁就暖和了,走吧。”
余真干笑两声,真当我是猪吗?
他们刚好两点到图书馆,周末人挺多,看书的、借书的、自习的都有。图书馆顶部透光,进门就是二楼,一楼是盲文区,光线柔和,空调温度适宜,有书的纸香,还有不经意的花香。除了书室,还有咖啡馆、陶艺馆、蛋糕房,看着倒像是一处极好的约会场所。
吴俊看向许戈,许戈那个淡定。吴俊立马改口:“啊……是呀,一份我怕你吃不饱。”
冯陈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放下书包,小声对余真说:“我们要用的资料都在这个区,你可以看看。”
余真看看手里的饭盒,再看看吴俊:“这不是你给我打包的吗?”
“好。”余真才逛了一下,怀里已经抱满了书,太多有趣的书籍她以前见都没见过。
“许哥你在这儿啊,有没有看见……”吴俊拎着打包的饭盒进来,“余真,正好,今天我请客,给你打包了。”
冯陈买了两杯奶茶,捧在手里,热烘烘的。
余真还在考虑是不理他吃自己的饭还是捍卫尊严,许戈唰唰唰,已经证明出来了,思路清晰,简单明了,每一个逗号都在嘲笑余真。智商、尊严被双重碾压,她还没法反击,谁让人家是学霸呢。
“谢谢。”余真低头看书。
“你是猪吗?”许戈点着她的卷子吼了一句,“这么简单都不会?”把余真的食欲都鄙视没了。
“小心烫。”冯陈提醒她一句,余真看起书来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余真过去,是黑椒牛柳煲仔,闻着味就让人食欲大开。既然买都买了,浪费粮食可耻。
冯陈随手拿了本书,靠窗边坐在她身旁,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时不时看余真一眼,她认真的模样真的很可爱。
还真是富二代的作风。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天都暗了。
许戈指指前面桌子上的饭盒:“吃饭。”余真皱眉没动,许戈解释道,“吴俊请客,要谢去谢卢婧。”
余真看一眼时间:“这么晚了,时间过得好快。”她还意犹未尽,“我该回家了。”
“喂,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冯陈说:“外面在下雨,我们都没带伞,等雨停了再走吧。”
回来教室她吓了一跳,许戈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还坐在她的座位上,正在……看她的卷子。
余真看向窗外:“都不知什么时候会停,在路上买把伞就好。”她将书一本一本好好放回原位。
余真等大部队走完,拿块面包带瓶矿泉水就回教室做试卷了。一个证明题她推算了三页草稿纸都没证明出来,有些头昏脑涨,被一口面包噎到,赶紧起身从教室跑到走廊,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
冯陈故意没带伞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余真却执意要走。
“去哪里吃饭?拼桌吧。”漂亮女生挤一堆换鞋,赵雪菲这两天跟卢婧熟了,也有说有笑。吴俊一直在楼下等,他还把许戈拽来了。
“那我出去买伞,你在图书馆门口等我。”冯陈坚持,余真只好等着。
“脚都快抽筋了。”
寒风急雨,外边的天黑茫茫一片,更冷了,余真搓着手臂,突然觉得肚子发凉,又有点疼。她找了个凳子坐下却坐不住,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肚子越来越疼。完蛋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明明应该还有两天才来。
“呼——好累。”
又冷又疼,她受不了地靠着玻璃门蹲着,额头抵着膝盖。
“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嗒,转。”林老师手掌打着拍子,看一眼手表,“好,停。现在出去吃午饭,一点钟集合。”
突然,玻璃外有人敲了两声,余真抬头,刘海凌乱,眼圈红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许戈站在外面,两人就隔着一层玻璃门。余真好想晕过去,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这练舞占用午休的时间就算了,居然连星期六都要占用。余真看着一个个女生兴高采烈的样子,心想,卷子都做完了吗?
门开了又关,带进一股寒气:“你怎么了?”许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中午没睡午觉,下午第一节课那真是销魂,余真恨不得拿两根火柴把眼皮撑起来。老师一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她的头就啄一下,老师转过来她就一下惊醒。在第N次老师背过身写字的时候,她实在支持不住猛地一啄,马尾被扯住,她疼得回头瞪许戈。许戈的书山上架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头悬梁,接下来是锥刺股。余真的嗑睡虫瞬间吓跑了,真是唯小人与许戈不能得罪也。
余真疼得没力气说话,只摇摇头。
许戈还没回过味,他这是被呛了?许戈回味的工夫,余真已经跑得老远,第一次呛许大爷她当然要躲远点儿,多爽一下。
许戈伸手就拉她的胳膊:“送你去医院。”
“我不会……”在许戈发出嗤笑声之前,她把话说完整了,“你会?”
余真急了,脸一红:“不用去医院,我没事。”
天热,余真话都不想多说。
“没事你蹲在这里一副难受的样子?”许戈抬手摸她的额头,“没发烧,你到底怎么了?”
“谢谢。”虽然余真心里并没有那么想谢他,最好是永远碰不着他。她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许戈跟在后头:“你还会跳舞?”
余真吓得后退,撞到玻璃,脸更红了:“不要随便动手碰我!”
许戈扬手将一瓶矿泉水抛过来,余真接住,只觉透心凉。
许戈逼近:“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我就不动你。”
秋老虎厉害,这个点日头正晒,余真最怕晒太阳,一晒脸就红,便特地从芭蕉树荫下绕。许戈站在树下,和她撞了个正着,难怪她刚才出来在走廊上没看见他。
余真咬唇瞪他,僵持半天,还是她败下阵来:“肚子痛。”
余真看一眼时间,午睡快结束,她便换了鞋准备回教室,刚换完,午睡铃声就响了。女生们叽叽喳喳抢位置,开始换鞋,余真则已经走了。
许戈:“吃坏东西了?”
许戈一直没进教室,在外边走廊等吴俊,女生的心思就都跟着飘到窗外去了。
余真:“不是!”
吴俊拆开箱子,第一瓶送给了二班的卢婧,余真记得是个说话娇娇柔柔,一蹙眉林黛玉似的女生。
许戈:“着凉了?”
“好了,休息一下,喝点儿水吧。”林老师喊停。
余真:“不是。”
女生们看见许戈,都变得精神奕奕,跳得格外卖力。想在异性面前表现最美的一面也是人之常情。
许戈:“被人打了?”
“林老师。”吴俊扛着两箱矿泉水呼哧呼哧进来,“老师辛苦了,我来给你们送水。”许戈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看样子是陪吴俊来的。
余真好想白他一眼,真没力气了,又蹲下去:“女生不是只生病受伤才会肚子痛。”
女生们跃跃欲试,都想跳独舞。老师让那几个有芭蕾舞基础的做几个动作看看,最后从那些人中选了三个,剩下的都练群舞。
许戈听不明白,余真又羞又气,快哭了。
林老师加了一句:“即使是替补也要和大家一起练习。”
他突然说:“知道了。”
余真挺想说她做替补的。
余真抬头,你知道啥了呀!
“我们参加比赛的曲目是《恰同学少年》芭蕾舞。这个舞只需要二十五个人,有一个人要做领舞和跳开场三分钟的独舞,二十四个跳群舞。我们现在有二十七个人,我会选三个人出来专门练独舞,谁跳得好就谁上,其他的两个做替补。”
许戈脱下外套扔给她,转身弯腰低到适合她的高度:“上来。”
胡雅丽第一个举手,之后又零零散散举了几个。其她人除了赵雪菲是零基础,要么学过民族舞,要么学过拉丁。
余真抱着他的外套,睁大眼睛:“你,干什么?”
“有芭蕾舞基础的举手。”
“背你走。”余真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许戈能做的事,“不用。”
负责教她们舞蹈的女老师姓林,很年轻,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一点儿也不比电视上的明星逊色。
“那你是想要冯陈背?”许戈回头斜她一眼,“你这个样子能走吗?”
中午吃完饭,余真磨磨蹭蹭去到音乐室,其他班的同学差不多到齐了,清一色漂亮女生。赵雪菲看上去有点儿被孤立,余真便主动站到她旁边。
那么一瞬间,如果冯陈和许戈有一个人非得要背她,她宁愿是许戈。可是,明明她是讨厌他的呀。
余真可是一点儿都兴奋不起来。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与你共撑的一把伞,一起淋湿的发。
“反正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是很光荣的,又出风头又光荣,你看看胡雅丽多兴奋。”
“你到底会不会打伞,眼睛都被遮住了。”雨声柔和了他的戾气。
“我又不想考艺校。”余真叹气。
余真使劲撑正伞,手劲实在有限,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哦——难怪胡雅丽那么高兴,又能出风头了。”姚圆圆撇嘴,“听说参加这种比赛,以后考艺校是可以加分的。”
“风好大。”
“市里要举办全国中学生舞蹈比赛,每个班派三名同学参加。”
许戈把她往上背一背:“贴紧我,抱紧我的脖子,两只手撑。”
“那是什么?”
余真听话地抱紧他,发现他前胸的衣服都湿了。
余真摇摇头:“不是。”
“你的衣服湿了。”
三人回到教室,胡雅丽一脸兴奋,赵雪菲看上去也挺开心,只有余真愁眉苦脸。姚圆圆小声问她:“你们不会是被抓包了吧?”
“别说废话,好好撑伞。”
“好,那就这么定了。中午吃完饭去综合楼音乐室报到。”
余真抿紧唇,闭嘴。雨点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好像比刚才还大了。路上落了厚厚一层黄叶,路灯一照,满城尽带黄金甲。
“我愿意。”
两人都不说话,汽车从身边疾驰而过,路人行色匆匆,仿佛伞下方寸之地是属于他们的世界,不受打扰,寂静安好。
“余真呢?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班级荣誉感很强的学生。”蟹老板都这样说了,余真敢拒绝吗?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好似快要盖过雨声。她得说点儿什么,一定要说点儿什么。
余真不愿意,她现在学习时间都觉得不够,数学98分一直被许戈嘲笑。
“许戈,你累吗?”
赵雪菲看了余真一眼:“愿意。”
“你说呢?”他好像在生气,明明该生气的是她,“我没那么难受了,你放我下来吧。”
“愿意!”胡雅丽反应最快。
“别动!”许戈反手在她屁股上打一巴掌,余真在他背上脸红了个透,不敢动了。
三人都怀着忐忑的心情出去,蟹老板背着手:“昨天开会,市里要举办全国中学生舞蹈比赛,学校的意思是高一年级每班派三名同学参加,代表我们学校去比赛。你们三个愿不愿意?”
“就一把伞,我们现在这种姿势是最不容易淋湿的。”
“你们出来一下,其他人,读书。”
余真一点儿都没有淋湿,上面有雨伞遮着,前面有人墙挡着。
一大早,余真、赵雪菲、胡雅丽同时被蟹老板点名。余真心一沉,难道是昨天晚自习逃课的事?
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许戈找了家奶茶店放下她:“雨太大,走不了。”
车到站,余真起身:“各方面,行了吧!”她抬脚就走,许戈在她身后说:“我还有很多更厉害的你没看见。”余真几乎是跑出地铁站的。
下雨奶茶店都没什么人,许戈找了个靠窗的双人沙发座:“在这里等我。”
“哪方面?”许戈声音都快笑出来。
余真想问他干吗去,他已经撑着伞冲进雨里。
余真脸更红:“没说你坏话。我们说你……很厉害。”
店长给她上了一杯红枣热奶茶,笑眯眯地说:“小男朋友好细心哦。”
“要我去问姚圆圆你说了我什么坏话吗?”许戈撑着横杆,声音懒懒的。
余真脸红,低头喝奶茶,心里说,不是男朋友。
“我随便上了节车厢,找到这节看见你和姚圆圆在说悄悄话。”许戈明明没笑,余真就觉得他在笑,她伸手拽过充电器:“我到站了。”
许戈很快回来,明明撑了伞,倒比刚才湿得还多。他从兜里掏出四四方方的粉色包装袋:“给你。”余真脸红得要飙血,不敢看他。许戈脸也红,他跑得太急,屋里空调温度又太高。
“你一直跟着我上车?”
余真从洗手间出来时,脸红还没褪下去。许戈不在座位上,店长说他去吹干衣服。余真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用那么尴尬了。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阿姨可能要晚一点回去,忘了带伞。阿姨问要不要去接她,她慌忙说不要,阿姨叫她自己小心。
许戈直起身,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充电器:“这个忘了给你。”
外头的雨一点儿都没有要停的样子,店长又给她上了蛋糕点心,人一吃饱就犯困,加上空调的温度实在是适合睡觉,余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好像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怎么睁开眼睛自己躺在沙发上,盖着许戈的外套,还枕在他的腿上?他身上很干燥,有淡淡的烟草味,她居然觉得不讨厌。
余真脸一红:“你怎么在这里?!”
余真慌忙要起身,许戈盖着她的额头不让她动:“睡好了?”
许戈站在她面前,手臂挂在她头顶的横杆上,俯身看她:“说我什么坏话了?”
余真睫毛一下一下刮着他的手掌,声如蚊蚋:“睡好了。”
许戈突然出现在车厢里,余真吓得都结巴了:“你你你……”
许戈松手,她赶紧坐起来与他隔开距离,外边雨已经停了许久。
“在找我吗?”
许戈长腿抻一抻,起身:“走吧。”
余真下意识抬头张望。
余真抓着他的外套:“你的衣服,外面冷。”
这人简直是……余真不理,将手机塞回书包,又一条短信过来:别假装看不见,姚圆圆刚下车,现在就你一个人。
“知道冷还不穿上。”许戈去结账,余真拿着他的衣服,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明天见。”姚圆圆刚走,余真书包里的手机就振动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许戈的短信:我刚刚打了两个喷嚏,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一推门,迎面一阵冷风,许戈的外套裹在她身上像连衣裙。两人一前一后,水洼里两人的影子涟漪在荡漾。
“我到站了。”姚圆圆差点儿坐过站,“明天见。”
其实从奶茶店出来往前走几步就是地铁,许戈突然停下,余真低着头,差点儿撞上他。
“你想多了!”当然不一样,他是大爷,我是跑腿小妹。
“不用送了吧?”许戈表情冷冷清清的。
姚圆圆:“反正我觉得他对你不一样。”
“不用了。”余真跑进地铁入口,想说声谢谢的,却说不出口。她一直跑上车才发现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忙脱下来塞进书包,不能被阿姨发现。
余真:“能有多复杂?”
这一个小插曲,谁也不知道。
姚圆圆一脸不信:“就这么简单?”
余真还是三组,许戈在一组。余真站队中间,许戈站队最后。日子如常,平淡如水。
“他弄坏了我的手机,所以赔一个给我。”余真也没说谎,就是那么回事。
冯陈来七班找余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个点地铁很空,姚圆圆挤着余真坐,抿嘴笑道:“余真,我看见许戈送你东西了,是什么呀?”
“那不是学校最受女生欢迎,和许戈齐名的冯陈吗?”
余真老早就坐不住想走,姚圆圆与她同路去坐地铁,赵雪菲和许戈他们是一路。
“真是冯陈咧。”
十点,他们准时从网吧离开,刚好是下晚自习的点。吴俊玩得正“嗨”不想走,许戈说了一句:“明天还要上课。”吴俊口里的可乐都喷屏幕上:“许哥,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好帅。”
余真像电视里被符纸定住的僵尸,恨恨撕下便利贴,你大爷的!不知是不是心里骂得太大声,许大爷一回头:“再骂我一个试试?”
“没许戈帅。”
“手机上存了我的号码。”他随手撕下一张便利贴,唰唰几笔,“这是本机号码。”然后贴她额头上。
“许戈的帅不一样,冯陈是暖男,对每个女生都好绅士。”
这招简直是必杀技,余真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那你们是喜欢许戈还是冯陈?”
许戈一笑:“我周末要找你呢?去你家?我不介意和叔叔阿姨直接对话。”
“这也太难选了吧。”
余真脸上烫起来:“我们每天都在学校,用不着手机对话。”
余真在女生的叽叽喳喳中出去,冯陈在楼梯间等她。
许戈表情认真,专注看着她:“你没手机我怎么找你?我现在非常需要你。”
“下雨那天我家里人来接我了,对不起,应该跟你说一声。”余真很不好意思。
“我不要。”
冯陈说话永远带着微笑:“你没事就好,我怕你淋雨感冒。”
“不是说一直被我连累吗?这是补偿。”
余真:“我很好,谢谢。”
“不要。”余真还给他。
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说了,冯陈说:“那我回教室了。”
许戈:“你的不是碎了吗?”
“嗯。”
“你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神游。”许戈出来找她,将包装精致的白色盒子塞余真手里。余真看一眼:“手机?”
冯陈走了两步,回头:“余真。”
“漂亮女生从来都招人喜欢,可是漂亮女生那么多,你总有被比下去的时候。”赵雪菲说完就走了。余真怔在原地,听不懂她的意思,就像赵雪菲对她的态度,实在是看不懂。
“嗯?”
余真怔了一下,摇摇头。
冯陈张了张嘴:“考试加油。”
赵雪菲看着她:“有没有人告诉你,你长得很漂亮,比林可盈、胡雅丽都漂亮?”
“你也是。”
“嗯?嗯……”余真点头。
冯陈站在原地看余真的背影,其实他那天晚上看见了,许戈在雨里背着她。
“许戈告诉你的?”
余真还在想怎么把衣服还给许戈,想来想去,让吴俊当跑腿的比较靠谱。
赵雪菲又拿了三瓶果汁,付钱。
许戈和吴俊一同进入教室。吴俊刚坐下,余真便把装衣服的袋子塞给他。
余真:“随便。”
“什么东西,送我的礼物?”吴俊拆开袋子,“这衣服,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
“你们喝什么?”
“你小点儿声!”余真低头趴在书山后,很小声地说,“这是许戈的衣服,你替我还给他。”
网吧特别隔出了一个水吧区,小吃饮料零食一应俱全。许戈喜欢的苏打水赵雪菲第一个拿,然后是吴俊喜欢的可乐。
“他的?”
“我去给你们买水。”赵雪菲似乎一直是默默服务的那一个。余真跟了出去:“赵雪菲。”赵雪菲回头,又是那种排斥的眼神,余真感觉怪怪的,“那个,昨天的事谢谢你。”
“嘘!”
吴俊乐了:“又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周末去哪儿玩?”
吴俊降下音调:“他的衣服怎么在你这儿?你们干什么了?”
许戈这么多天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没干什么,你把衣服还给他就行了。”余真脸红,解释不清楚。
吴俊摘掉耳机:“这个装备能卖几万吧!”
吴俊又笑得贱兮兮的:“这衣服是许哥周六跟我们出去玩穿的,到图书馆附近他突然说要去办点儿事,敢情是去办你呀。”
“这个装备终于打下来了!”
余真坐正,边整理课本边说:“我现在跟卢婧很熟。”
余真陪着姚圆圆看了五集泡沫剧,终于在许大爷的一声粗话中结束。
“别呀,小真真,不是,姐,我喊你姐还不成吗?千万要替我美言。”
许戈、吴俊、赵雪菲当然是打游戏了,姚圆圆青春偶像剧看得不亦乐乎,只有余真不知要干吗,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赵雪菲就坐在姚圆圆边上,余真想找她说两句话都没机会,赵雪菲打游戏的认真劲不输许戈。
余真看他:“那就,闭嘴,做实事。”
五个人打车去了市中心网吧,环境不错,至少没有像一般网吧那样乌烟瘴气,关键是只此一家的机器是顶配,当然,也人满为患。许戈看上去跟老板很熟,老板很快就空出五台机器给他们。
吴俊拍胸脯:“我做事你放心。”
“网吧。”
考试的日子说话就到,高中的期中考试跟大考一个规格,全校学生都打乱了排号,身边的同学也都不认识。
赵雪菲已经过来:“一起走吧,余真?”余真觉得有必要当面谢谢她,便问:“去哪儿?”
余真神经绷得紧紧的,这是她转校以来第一次大考,分数是要见家长的。考完一科,她赶紧抓紧时间复习下一科。吴俊这两天也变老实了,大概是受卢婧影响,突然变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余真想装听不见,姚圆圆一挽她:“走走走。这电都不知什么时候来,那么多同学都走了,蟹老板不会全要请家长的。”
每次考试,许戈必定是风云人物,一下考场就听见路上同学议论。
许戈声音不大,刚好够她听见:“走不走?”
“七班的许戈半小时就交卷了,好嚣张啊。”
“98。”许戈喊了一声,余真眉毛一跳,就是这么容易对号入座。
“你跟他一个考室呀?”
“走。”许戈一声令下,吴俊喊了赵雪菲。
“是呀。”
“许哥,现在不走,更待何时!”吴俊急切催促,蟹老板回来就晚了。
“长得帅吗?”
眼前突然一黑,教室寂静了三秒,然后是暴烈的欢呼声:“停电啦!”整个校园都欢呼起来。
“帅。”
“浪费人生!”其实她想说浪费才华,只是她不愿承认他有才华。
这世上确实存在天才,而且还很多,可是余真输给许戈还是不甘心的,好像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笑话。
余真终于把许戈的作业做完,反手递给他,他眼都没抬,全神贯注刷手游。
紧张的期中考试过后是周末,同学们都可以暂时松口气。毕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得周一才能出结果,所以这两天就敞开了玩。
埋头题海的同学两耳不闻身边事,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则乐此不疲,传阅彩色漫画书的像搞地下组织,还有暗号。
余真她们的舞蹈比赛刚好是周六,地点是二中,今年承办学校是二中。
晚自习第一节课蟹老板去开会了,教室的气氛顿时变得相当轻松。要知道,班主任亲自盯晚自习不可怕,可怕的是窗户外班主任突然伸出头。
洪波一早就在礼堂占好位置,吴俊还把赵雪菲和姚圆圆叫上了,说是拿了奖给卢婧开庆功宴,人多热闹。
许大爷优哉游哉,谈笑风生,余真则争分夺秒写作业。她被他连累,到头来却成她欠他的。
“许哥,你跟余真还没和好呢?”洪波消息倒灵通。
许戈包成粽子的手结了痂,余真不仅要替他抄笔记,还要帮他做课堂课外作业。这都不是事。关键是,她得模仿他的字迹,不然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戈斜了吴俊一眼,吴俊赔笑:“兄弟们这不是关心你嘛。”
第二天,六班的林可盈真没来上学,据姚圆圆得到的可靠消息,林可盈请了长假。余真这才理解姚圆圆口中“血雨腥风的许戈”一点儿都没夸张。
许戈想抽烟,可礼堂禁烟,他喝了一口水:“她在雨里等了我几个小时,我原谅她了。”
鉴于余真平时的乖学生形象,又有蟹老板最喜欢的赵雪菲帮忙,蟹老板倒是没追究余真请假的真实性。
吴俊和洪波张大嘴:“真的假的!大佬,你牛!”两人对许戈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沉默一路,许戈知道她今天吓着了,也不插科打诨了。他坚持买票送她到地铁站台,余真上车,回身,他已经走了。
许大爷脸不红心不跳。
“也是她打电话告诉我林可盈的事的。”许戈起身,“你现在去学校不是把赵雪菲给卖了?送你去坐地铁回家。”
台上,轮到三中表演,余真一亮相便惊艳四座。
余真停下:“赵雪菲?”她俩还没好到那个份儿上吧,连话都没说几句。
最后得到第二名的成绩也算不错了,怎么着也比不过人家专业艺校嘛。
“赵雪菲替你跟蟹老板请好假了。”许戈在后头说。
颁奖,合影,完了解散。
他拒绝女生,她挨打,最后她还得感谢他。余真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我回学校了。”晚自习逃课要请家长,虽然现在已经迟到了,总比旷课好。
吴俊前一天就定好了KTV包厢,大队人马直接开了过去。
许戈偏头瞧一瞧她的侧脸:“脸怎么红了?”
程前早到了,又带了个新女朋友。吴俊郑重介绍卢婧,其他都是熟人,不用介绍。余真自然也归在熟人一类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违和,似乎真的融入他们团体了。
“这里有消炎药,一次三颗,一天三次,吃三天。”夜风吹散了她的马尾,乱发贴在她的脸颊上,许戈伸手想替她捋一捋,指尖戳到她脸上,她将药盒扔他身上,“别动手动脚。”
“姚圆圆帮我们点个情歌对唱,我和卢婧唱。”姚圆圆很喜欢点歌的位置,每次那个位置一定是她的。余真和卢婧刚得了奖,自然有话题聊,那堆男生就不提了。真正算是他们团队的赵雪菲,倒变成了局外人,哪一块的话题她都插不上。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融入过他们团队,以前的那些不过是她强求的假象。
第二只手余真有经验了,很快弄好,虽然也是包成粽子。
“下一首《迷迭香》,谁唱?”姚圆圆眼睛看向几个男生。
“我赶去的时候,是不是特感动?”
许戈起身,大家瞬间惊讶,许大爷第一次唱歌耶!
许戈倒听话,老实换手。
“许哥,许哥,许哥!”大家兴奋叫喊起来,洗耳恭听。
“换一只。”
不知是谁开了梦幻效果,房间墙壁上的LED灯发出幽蓝的光,时明时暗,许戈的眼睛很亮,一直看着余真。
喜欢你妹!余真差点儿爆粗口。涂好药,他那只手被她包成了粽子。
“你随风飘扬的笑,有迷迭香的味道,语带薄荷味的撒娇,对我发出恋爱的信号……”
许戈:“这么喜欢我,为了我单枪匹马?”
许戈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挑逗,一首歌唱得大家口干舌燥。余真脸直发烫,喝一口冷饮都压不下去。
余真专心上药,第一次做显得有些笨拙。
“许哥的声音好苏,我快听哭了。”姚圆圆说着,感觉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许戈:“怎么不说话?”
卢婧轻轻依在吴俊的肩头上,吴俊都要飘上天了。程前的女朋友搂着他的脖子,也快要听哭了。
余真瞪他一眼:“自己拿着,冰敷能缓解疼痛。”许戈抬手按住矿泉水瓶,又看余真拧开碘伏,“伸手。”许戈乖乖照做,他拳峰都打伤了,余真替他上药手势很轻。
余真悄悄起身去洗手间,脸还是烫的。许戈刚好唱完,跟在她后头出来,余真背紧紧绷直,感觉很不自在。她放慢脚步,想让他走前头,她一慢,许戈也跟着慢了下来。他不是想去洗手间,跟着她干吗?
“嘶——你报仇是吧!”
余真突然停下来,侧身:“你先走。”
余真沉着脸,拿冰矿泉水直接贴他的嘴角。
许戈看她一眼,突然朝她伸手。
昏黄的路灯下,空气里冲天的香味让人大脑眩晕,狭长细叶爬满的翠绿围篱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可爱又诱人。许戈靠着墙角,用力吸一口嘴角都疼得厉害。余真小跑回来,鼓鼓的胸脯起起伏伏,手里拎的袋子里有矿泉水、碘伏、纱布,还有消炎药。
“喂!”余真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按在墙壁上,许戈两手撑在她身侧,给她筑起保护墙,走廊里的醉鬼从许戈背后撞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不清醒。
“不用。”他回头看了一眼,林可盈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
余真怒瞪的眼慢慢柔和下来:“谢谢。”刚才误会他了。
余真赶紧过去:“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终于肯好好跟我说话了?”许戈保持姿势没动,这样的距离太近,余真能闻到他身上干燥清爽的味道,瞬间心跳加速:“那个醉鬼已经走了,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吗?”她装傻。
许戈躬着背喘口气,打架也是力气活,他抬头看向余真:“还不过来扶我!”
许戈看着她笑,凑近,余真慌乱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许戈擦擦嘴角的血渍,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挂了彩。他抬头,躲得远远的林可盈快吓跪了:“我,我跟他们没关系,不关我的事。”林可盈梨花带雨,这种时候还不忘在爱慕的男生面前装可怜。
许戈偏一偏头,凑到她耳边:“上次是意外,放心,我不会那么做了。”说完,他松手走开。
余真一转身,整个人震惊得呆在原地,十来个人连同那个“杀马特”罗文祥全被放倒。
余真捂着嘴,脸全红了,流氓!
“我去!”许戈使劲甩甩手掌,“可以转过来了。”
她掬了两捧水洗脸,总算把温度压下去。果然还是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她怕控制不住脱离正轨。
“这诗是女主人公回忆恋爱生活的甜蜜和婚后被丈夫虐待最终遭遗弃,她对年青的天真少女现身说法,规劝她们不要沉醉于爱情……”
“大赢家怎么一个人孤单地躲在这里?”
许戈笑出声:“所以这诗是教人怎么耍流氓吗?”
余真抬头,从镜子里看向身后,赵雪菲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指间夹着烟。她在抽烟!余真有些惊愕地回头:“你……”
余真:“流氓的氓字,诗里念meng。”
赵雪菲学着男生吐一口烟圈:“很意外吗?觉得我就应该是个老实巴交躲在角落里的可怜虫?”
许戈:“什么meng?”
余真觉得她今天不对:“你是不是喝醉了?”
余真不敢回身:“这是《诗经》中的一首长诗《氓》。”
赵雪菲靠着门,完全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我以为,许戈只是逗你玩。可是,我还是忌妒你,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疯地忌妒你。所以我告诉林可盈捉弄她的人是你,我知道林可盈一定会找你算账,最好能把你赶出三中。”
“老子跟你学的肯定不是同一本书,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篇文?”许戈还有闲心跟她说话。
余真睁大眼睛,不单单觉得她不对劲了,她问题很严重。
拳头打出的沉响伴着此起彼伏的号叫声,余真一首长诗背完了还没结束。
“赵雪菲,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包厢好吗?”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赵雪菲盯着她:“我呀,很早就知道许戈,每一次都能在学校风云榜上看见他的名字。我拼命地学习,希望跟他的距离近一点,再近一点,希望他能注意到我。我知道他们组队打比赛,我那么努力去学游戏、练游戏,终于,我有机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终于能靠近他。可是他还是看不见我,你凭什么?”
……
余真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我要回去了。”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赵雪菲推了她一把:“你凭什么!”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余真肩膀很痛,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和许戈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愿意为他做多少事,都是你一厢情愿,与他人无关。”
“别碍事,站远点儿!”许戈不耐烦地吼了一句。余真忙后退,转过去背对他们。
“你在嘲笑我是吗?”赵雪菲竖起烟吹了吹,烟头炙烫。
“许戈……”余真一开口,才发现自己怕得声音都在发抖。
余真感觉到危险,后退几步,抵到了盥洗台上。赵雪菲举着烟头靠近她:“你长得真的很漂亮,为什么你可以长得这么漂亮?”
许戈看一眼吓傻了的余真:“站远点儿,转过去背篇文言文来听听,语文老师说哪几篇是重点来着?”
余真垂下的手拳头捏得很紧,准备赵雪菲再靠近一步就反击。
罗文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正要找你,你就送上来了,那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结。”
“余真。”门外突然有人喊她,是姚圆圆的声音,下一秒她已经进来。赵雪菲像是突然惊醒,将烟头扔进垃圾桶,变得惊慌失措,显然也被自己吓到。
林可盈第一个变脸,三中谁不知道,惹火了许戈,就别想在三中待了,她下意识往人群后躲去。
“你在干吗呢?他们都催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掉厕所了。”姚圆圆拉了余真就走,赵雪菲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一个。
“罗文祥你长本事了呀,这么多人围一个女生。”许戈跑得急,衬衫都吹皱了。
赵雪菲一个人走了,谁也没告诉,谁也没注意。
猫对人的气味特别敏感,特别是它喜欢的人。那么远,它就闻到许戈的气味,跑过去围着许戈的腿蹭了蹭,像受了委屈在撒娇。猫都知道哪个是需要保护的人,哪个是可以依靠的人。
散场的时候吴俊才想起来问一句:“赵雪菲呢?”
喵——小猫叫了一声,从余真怀里跳下去,她顺着小猫跑的方向,隐隐看见一个人奔跑的轮廓。
“不知道。”
没有哪一刻她像现在这样希望许戈出现。
“没注意。”
这是余真从来没遇到过,甚至想都不曾想过的情况。在她的认知里,这种事只存在于杜撰的小说、漫画、电视里,现在却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她不知如何反抗,可能所有反抗最终都可笑而无力。
“可能先走了吧。”
少年青涩的脸上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阴狠:“她不是爱玩手机嘛,扒了衣服拍照。报警?警察还没受理,你的视频就在网上传播开了。”
“走也不说一声,真是。”
林可盈听他这么说,高兴了:“祥哥,你准备怎么搞?”
吴俊送卢婧,余真则和姚圆圆一起走。她从洗手间回来后情绪就不高,一直和姚圆圆待在一起,避开许戈。
余真这才想起来,这个男生是那天聚众斗殴的头头。他被学校开除后,混迹社会,更加肆无忌惮。
晚上,余真躺在床上,想起赵雪菲,心里有点儿难过。
“杀马特”少年小指掏着耳朵嗤笑:“我好怕呀。本来我们只是来吓唬吓唬你,你竟然和许戈是一伙的,那就没那么简单了。”少年弹弹小指,“许戈害我被二中开除,这笔账我还要找他算。”
学校的风云榜周一就已经贴出来了,许戈毫无悬念年级第一名,冯陈第二。蟹老板春风满面,也只有考试的时候他才能扬眉吐气。
“小狸。”余真抱起猫,小猫眼睛湿润地呜呜低叫。余真盯着林可盈:“你们今天要么把我打死,要么现在就滚,否则我一定会报警。”
赵雪菲考了班级第二,依旧是蟹老板最喜欢的学生,全班同学学习的楷模。
喵——桥洞里的猫突然冲出来,爪子挠向“杀马特”的腿,想要保护主人。可惜它那猫爪攻击力太弱,少年一脚就将猫踢了出去,小猫顿时嗷嗷乱叫。
余真看着自己的成绩单,离她的目标差了十万八千里。其实她很想跟赵雪菲说,如果可以,她宁愿和赵雪菲交换。
“她在报警!”“杀马特”少年一把将她的手机抢过来摔地上,一脚踩碎屏幕。
第一次,余真逃课了,体育课。她躲在学校后的水库桥洞里,感觉很泄气。她承认自己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学生,但她一直相信勤能补拙,只要她够努力,就能实现梦想。现实却告诉她,再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天天上课睡觉打架闹事的天才。
余真蒙住,半边脸都被打红了,第一反应就是拿手机报警。
“小狸,我可能真是猪。”她一脸沮丧地抱着猫,就那样坐在地上。
“你放屁!”林可盈突然恼羞成怒,啪一巴掌打在余真脸上,“你是在嘲笑我被许戈拒绝是吧!”被男生拒绝可比被捉弄丢人多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喵——小猫回应了她一句。
“砸你头上那块馅饼确实是我买的,策划捉弄你的人是许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真的是他。”
“你说许戈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是不是他爸妈喂他吃了聪明药?”
余真手指抠着衣摆,告诉自己不能慌,一慌,真的也像是说谎。
喵——
林可盈冷笑一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有人亲眼看见是你。”
“怎么办,我现在一见到他就觉得自己是笨蛋。”
余真心跳得厉害:“不是,我只是来跟你说清楚。”
喵——
“你胆子不是挺大吗?跑什么?这是约我出来单挑?”
“你就不会回应点儿别的吗?就只会喵。”
“就是她!”林可盈声音很尖,她走到余真面前。她比余真高半个头,校服上衣右摆打了个结,显得胸大腰细,原本齐膝的百折裙只到大腿。
“你真的在这里。”
林可盈抱着手臂,身后跟着十来个少年,红发、金发、黄发的都有。余真第一反应是转身想跑,后路却已被堵死,“杀马特”造型的少年后路包抄,插兜拦在路中间,朝林可盈抬抬下巴:“就是她?”
冯陈突然出现,吓了余真一跳:“你,怎么知道这里?”
余真亲自去六班给林可盈送了字条:放学后水库见。她认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应该很好说清楚。等她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就是这只猫吧。”冯陈揉揉猫脑袋,“听同学说你经常拿自己的牛奶来喂遗弃猫,这猫真幸运。”
下午许戈没来上课,又请的病假,打疫苗。
余真突然就想起许戈的话:“你不知道猫喝牛奶会拉肚子吗?到最后就活活拉死了……无知真可怕。”她尴尬地将猫放回窝里,“猫不能喝牛奶,我后来就不敢喂了。”
余真趴在桌沿,盯着地面,要告诉老师吗?如果告诉老师,事情就会闹大,到时候她更不得安宁。请假逃跑也不是办法,最好是能找林可盈说清楚。本来就是许戈干的事,她凭什么替他背黑锅。
“是吗?”冯陈挠挠后脑。
“嗯。”姚圆圆转了个面。
“你找我有事?”余真问他。
余真赶紧将手机塞回去:“没什么,有点儿困,再不睡下午要打瞌睡。”
“我们班这节课也是体育,我没看见你,不敢相信你也会逃课。”冯陈看着她开玩笑道。
“怎么了?”姚圆圆问她。
余真低一低头:“我怕长跑。”
又被许戈连累了,从遇到他起就没好事!
冯陈表示理解:“女生都怕,这没什么丢脸的。对了,你期中考得怎么样?”一句话扎到她的痛点,余真刚刚好一点儿的心情又低沉起来:“考得不好。”
余真抬头,赵雪菲脸埋进臂弯里正午睡。看样子她刚才收到的字条不是恶作剧,肯定是哪个同学看见自己晚上去买馅饼,然后林可盈就误会是自己捉弄她。
冯陈也听出意思了,忙安慰她:“一次考试失利不代表什么,每个人都有发挥好和发挥失误的时候,不用放在心上。”
余真抽屉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恢复上晚自习之后她就开始带手机了。她看一眼手机,是条未命名短信,点开一看:林可盈知道你买馅饼的事,下晚自习找了人堵你,你最好跟老师请个假早点儿走——赵雪菲。
他的安慰并没有让余真轻松,她也不想多说,只说了一句:“谢谢。”
“校外的人学校怎么管,又没人敢告林可盈。”
“你要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补习。”冯陈毛遂自荐。
“学校不管?”
“补习?”
余真倒是听过一些校园暴力的事,总觉得离自己挺远。她既不爱出风头,也不会得罪人,存在感很低。
“你有不懂的题目可以问我,抄在一个本子上放学时给我。”
“嘘——”姚圆圆声音压得更低,“这事儿不是开玩笑,我听说她和校外的一些不良少年经常混在一起。以前初中的时候有女生不知怎么得罪她了,被她逼得转了校。”
“可是……”余真犹豫,她和他好像还没熟到这个份儿上。虽然上次她和他一起去过图书馆,那是因为那个图书馆她真的想去很久了,而且他是说给她带路。
余真笑一笑:“最好把那人捉起来痛打一顿。”她还真想围观许戈被胖揍。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一定觉得我挺骄傲自大的,考个第二名还想给人补习。”冯陈故意这么说。
“好像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林可盈气死了。那个恶作剧的人要遭殃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余真很不好意思,“我比较笨,怕浪费你的时间。”
余真:“她怎么被整了?”
冯陈:“跟第一名比,我也不聪明,我们一起努力。”
姚圆圆声音很小:“你听说了吗?六班的班花林可盈昨天被人整了,她说翻遍整个学校也要找出那个人。”
余真:“好。”
姚圆圆趴在桌子上没睡着,拉一拉余真,余真为了配合她也趴桌子上:“怎么?”
冯陈:“那就这么说定了,晚自习放学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教室很安静,午睡的午睡,做作业的做作业。余真后面的位置是空的,许戈通常是踩着上课铃声来。
“嗯。”余真重燃斗志。确实,跟第一名的许戈比,大家都不是聪明人,但只要努力也能追上他,甚至超过他。
余真放心回到学校,到教学楼下的时候,有同学撞了她一下,一封信塞她怀里,是个不认识的女同学。她捏着信,莫名奇妙,拆开,信上就一句话:我知道你了,你给我小心点儿。余真更莫名了,以为是哪个人的恶作剧,随手将信扔垃圾箱里。
晚自习的第一节课蟹老板安排开班会,换座位是第一件大事。第一组和第三组换,第二组和第四组换。许大爷考了第一名,他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原地不动。然后,余真又换回他前面,这回还加了一个吴俊做同桌,她感觉以后上课是没法安生了。她还不能找老师,之前说好了是为了帮扶吴俊,怎么能又要求换座位呢。
喵——小猫打个哈欠,吃饱了要睡觉。
“哥,我们这可是头回聚首哇,以后上课再也不枯燥无聊了。”吴俊兴奋地扭头,和许戈击了个掌。
喵——小猫叫一声,像是回应她似的。余真揉揉小猫毛茸茸的脑袋:“真乖。”
余真敲敲他的桌子:“老师看见了。”
余真捏着猫咪的耳朵,严肃道:“小狸,那个人是坏人,不要被他的脸迷惑,听到了吗?”
吴俊笑:“我说你们俩啊,真是忒有缘了,换去换来还是换到一起了。”
“吃饱了?”许戈来过?
余真瞪他一眼。吴俊朝许戈使眼色:“害羞了,害羞了。”
小狸懒懒到碗边嗅一嗅,掉头回窝里打个滚,露出圆鼓鼓的肚子。
余真看不见许戈的表情,只听见他在后面问:“体育课去哪儿了?”
“小狸,吃饭喽。”余真现在只有中午有时间来喂猫,除了奶粉,她还带了一些馒头和面包屑,基本够小猫吃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