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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甜透心扉

“哎哟喂,小丫头片子这么可爱呢!”

左俊昊一愣,乐了。

说着手不规矩摸她的头,被她瞪着避开。

纪茉板着脸,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眸瞪他,半天憋出一句:“你才小鸡。”

纪茉不悦,轻轻点自己的太阳穴,“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他一脸受伤,“哇,不用这样躲我吧?我又不会吃人。小纪同学太伤我的心了。”

“喂喂,这么说过了吧……”

他挡在面前,纪茉不想离他太近,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你的行为很无聊。”

左俊昊拦路,“怎么呢小纪同学,这么倔。放心吧齐欢她丢不了,不用急。”

“我无聊?”左俊昊惊讶,“拜托,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缠着我,你知道吗知道吗?”

纪茉稍作沉默,不理他的话,提步往小包走。

纪茉不语。他嘚瑟,“吓到了吧?”

“你回去等吧,过会儿我跟他们一起来。”左俊昊打发她。

她很认真地再一次指太阳穴,“想缠着你的人,应该也跟你一样这里有问题。”

他问她要不要去找齐欢,她也说不,只在原地等齐欢回来。

“……”左俊昊一噎,“越说越过分了哈。”

先前他受齐欢的托,怕她一个人在包厢里不自在,或者不小心被哪个玩嗨了的欺负。过去一看,却见她一个人待在角落,安安分分,完全不需要人挂心。

“我说的是事实。”她红扑扑的脸,配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看着让人特想捏一捏。

她脸上有点红晕,是被包间里的热气和别人身上的酒气熏红的,那双眼清明干净,没有半点迷蒙之色,很清醒。

左俊昊低睨她,睨着睨着不说话了。他蓦地笑,“小妹妹,你不懂当然不明白。为什么缠着我?因为啊,有些人,你不深刻接触过就不知道他多有魅力。”

“没事儿,等等就来了,你回去坐着吧。”他边笑边打量她。

季冰要是在,一定会骂他死不要脸。

她没答,只说:“快要切蛋糕了。”

纪茉反应冷淡,“我不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对象是你的话,对我来说哪样都没有魅力。”

“你找齐欢?”

她眼也不眨,“因为我看到你,就觉得很讨厌。”

纪茉抬头,看清是他,蓦地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住。

左俊昊眯了眯眼,几秒后,手撑在她身边墙壁上,俯身凑近她,噙着笑显出了几分认真。

“哎哟,小纪同学。”他吊儿郎当笑开。

“你没接触过怎么确定?我保证,我比你想象的有意思得多,你要不要了解看看?”

左俊昊又想点烟,一个人影从走廊那头朝这边走来。

季冰再次赶到的时候,就见左俊昊觍着张脸搁墙边欺负那个内向的小姑娘。他管不上那么多,上前就是一脚,踢得左俊昊猛然跳开。

季冰走了,长廊再度安静。

“还在这里屁话,去找陈让。我打电话给他了。”季冰说,后半句只有他和左俊昊听得懂,“可以过去了。”

“走吧你。”左俊昊站在那笑,“用你惦记。”

没了左俊昊挡路,纪茉提步就走。

季冰手机响,其他朋友找他。他得过去看着,只好先走,不忘叮嘱左俊昊,“你等等抓紧把人喊出来,过来切蛋糕。”

三个人一前两后,推门时左俊昊和季冰还担心会有什么尴尬,进小包厢一看,陈让好得很,安稳坐在沙发上,容姿怡然,毫无不端。

左俊昊开玩笑:“这不是怕他俩被打搅吗?”

而醉倒的齐欢趴在茶几上,盖着一件他的外套,睡得不省人事。

听左俊昊这么一说,季冰没辙了。这情况,他确实是不好进包厢打扰。他问:“你不敢进去,就在这守着?”

“她喝醉了?”季冰问。

一向冷淡克制的陈让,把齐欢压在墙上亲。

陈让点头,“嗯。”

小包间里就俩人。

左俊昊瞧他那副模样,暗暗在心里啐:装什么正经,禽兽的时候当人没看见呢。

他刚刚去叫陈让,扫了眼门上玻璃,手才伸出去就停了。

纪茉没言语,去扶齐欢,门恰时从外推开,浪了一晚上的庄慕和严书龙来找人,见齐欢醉了趴在桌上睡,没什么事,都松了口气。

烟还剩三分之一,左俊昊把它摁在石子里掐灭,“你过去陈让准没你好果子吃,没看我躲在这抽烟压惊吗?”

“我送她回去……”庄慕习惯性伸手。

这下季冰懂了。

纪茉搀着齐欢的胳膊不松手,也不让位,婉拒庄慕,“没事,我扶就好。”

季冰没反应过来。左俊昊又抽了一口,烟从唇间飘出来,“陈让和齐欢在里面。”

庄慕一顿,最终还是收手没跟她争。纪茉是女生,按理来说确实比谁都合适。

“亲上了。”

纪茉搀着齐欢走了两步。庄慕瞥见齐欢酡红的脸,又看纪茉那瘦小身板,皱眉,“你扶得动吗?还是我来……”

季冰一顿,“什么?”

“没事。”纪茉紧紧托着齐欢的胳膊,任她在自己身上借力。

左俊昊倚墙,站在盆栽边抽烟,被烟气冲得眯了眯眼。他歪头指了指那边小包,“别去。”

季冰开口:“她醉成这样坐车肯定不方便,这样吧,要不去楼上开个房间给她睡?”下一句是问纪茉,“你能陪她住一晚上吗?”

“……操!你吓我一跳。”季冰啧声,“你站在这干吗?”

纪茉被几双眼睛盯着,略有些不自在,只犹豫了半秒时间,点头,“可以。我打个电话回家,就说在同学家过夜,我妈应该会准。”

几个包厢都暂时空了,没人影。快到最后一个小包,过拐角时被拦住。

“那行。”季冰问,“谁带了身份证?”

要切蛋糕,人都聚到了306大包厢。季冰见陈让不在,齐欢和左俊昊也不见踪影,让其他人先玩,出去找他们。

这是最好的方法,齐欢这样,不方便走动。庄慕拧着眉,但也没反对。

“你就那么信他们?”

左俊昊带了证件,去前台开房间。

下巴被捏得一痛,耳边泛起热气。

一层是KTV,楼上第四层开始到第七层都是客房。很快,左俊昊拿了房卡回来。

齐欢浑浑噩噩,只觉得背后温热,带着淡淡清香和些许烟草气息,熟悉的味道连同腰上桎梏,随着那热意一起将她包围。

出小包厢门口时,纪茉搀着齐欢差点一绊,刚站定手里的重压霎时就轻了。

下一秒,腰上箍来一只手臂。她落进了一个有力怀抱。

“我来。”陈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齐欢另一边,扶着齐欢的手,背上一揽,齐欢方向一偏,半个身子差不多就进了他怀里。

“严书龙……庄慕……送我回……”

纪茉手里空了,一怔,陈让已经揽着齐欢往外走。

眼睛快睁不开,迷蒙间有双手伸过来,她第一反应便是用力推开,而后撑着茶几试图站起来。

乘电梯上去,左俊昊刷开房门,把卡插上,屋里灯一盏盏亮,陈让把齐欢放到床上,顺手盖好被子。

齐欢头晕得厉害,还有点想睡,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她,她可能是醉了。

她闭着眼,睡得沉沉。

陈让眉拧得更紧,收起手机,过来扶她。

后面的活动纪茉不参加,待在房间里陪齐欢。庄慕和严书龙不好多留,跟着陈让几个一起下楼。

她朝桌上一指,手摇摇晃晃。后边他说什么,她听不进去,自己在说什么也弄不清。

房门关上,他们的脚步被隔绝在外,屋里灯光明亮,照在绵软地毯上,映得人眼发晕。

齐欢甩脑袋,“没有啊。我没喝酒……”用力眯了下眼,眯瞪开,“我只喝了那个饮料……”

纪茉倒水,喂齐欢喝下小半杯。

她晕乎乎挪动,陈让注意到她的不对,顿了下暂停游戏,皱眉,“你喝醉了?”

放下杯子,纪茉蹲在床前,正要起身,目光落在她嘴唇上,一顿。

茶几上一片狼藉,大屏幕上字幕变幻,点的歌没人唱。

几个小时前齐欢问她那一唇粉嫩颜色好不好看,此刻已经在唇上晕染化开,有一块没一块。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捂住发热的脸,睁眼都费力。

面容染上少许无奈,纪茉抽纸给齐欢擦嘴,声音轻轻,“你真是,怎么能把自己的口红吃得这么糟糕……”

齐欢顾不上别人去留,只觉得有点热,眼前也有些花。

当晚,陈让和左俊昊、季冰也没回家,三人睡一间屋,房间开在齐欢她们隔壁。庄慕和严书龙干脆也另开了一间,同样在旁边。

夜晚的KTV有一种别样氛围。

第二天要上课,纪茉早早把齐欢叫醒,其他两间房里的几个人也精神不济地睁眼。

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小包间里转眼就空了。

他们去附近巷子里很有名的一家早点摊吃早饭,点的都是禾城当地的小吃。给碗里加佐料的去加佐料,端汤的去端汤,都在忙活。

“楼下?好啊,走走走!”一群人二话不说动身。

齐欢一手用汤匙拌了拌碗里的东西,另一手摸着下唇嘶声,“我嘴巴好痛啊,昨天晚上不知道撞到哪,磕到什么东西把里面都磕破了。”

又过了会儿,出去的出去,唱歌的唱歌,都没再进来。邀齐欢玩筛子的女生跟另几个去补妆,刚回来落座,被推门探头的人招呼,“去大厅蹦不?”

还在位置上的,除了她只有陈让。

在座的人一听,呼啦啦几乎全跑光,去看热闹。

“可能你自己不小心撞到了。”陈让端杯子喝水。

吵吵闹闹一片,有人推门进来,“关思宇他们在那边玩游戏PK,输了的吹瓶!”

齐欢一脸不适,想半天也想不起来,郁闷地抬手用公用汤匙挖了勺辣椒酱。

齐欢坐在陈让身边,包厢里空气闷,脸莫名发热。她拍拍脸颊,安静地晃荡腿。身旁陈让拿着手机玩起了游戏,似乎是找到信号。

还没加到碗里,连汤匙带佐料杯,整个被陈让拿走。

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

“嘴巴破了就别吃。”他蹙眉,不赞同。

“没问题。”左俊昊冲她比OK,就差拍着胸脯说包在自己身上。

齐欢摸着嘴唇唉声叹气。

几个包厢人员互相走动,期间左俊昊蹿到这边来了,齐欢没忘交代他,“你看到纪茉帮我照顾一下,她在306,或者你问问她要不过来这里找我。”

陈让把佐料放到一边,端起杯子喝完剩下的半杯水。听她抱怨嘴唇疼,眉梢微不可察轻跳,很快恢复淡定模样,一派安然。

等陈让回来,她已经累了,从筛子游戏中脱身,暂时歇兵,老老实实坐回沙发上。

前一晚玩得太累,又没休息够,齐欢花了比平时多几倍的精力才集中注意听讲。

陈让玩了几把,中途被人叫出去。齐欢自己奋战,赢得直乐,玩的过程中笑笑闹闹,口渴,见旁边有颜色缤纷的饮料,不带“酒”字,她便拆了几瓶,喝下去不少。

大课间,不知从哪开始刮起一股八卦风,越聊越热。

输的喝酒,她手气不错,没怎么输,只意思意思喝了两杯。

齐欢听了几耳朵,转头问后边正说话的几个男生,“什么情况?哪所学校又出事了?几中啊?”

恰好旁边玩筛子缺人,问她来不来,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此刻都是季冰的朋友,齐欢当即点头应,还把陈让拉着一起加入。

“不是我们这的。“拿着手机的男生回答,“是江城的学生,好多学校都开帖了。”

有一句没一句闲聊,齐欢发现他是真的什么活动都不参加。

庄慕扯着椅子靠近听八卦,正好严书龙从班上过来,也跟着一块凑热闹。

齐欢呿声,“真自信。”

是一桩校园暴力事件。

“你打不赢我。”

昨晚开始,有一个视频在网上传播,视频里的是江城三中某一年级的学生。一群女生掌掴一个女孩,围在外边的还有男生。几个女生对被打的女孩拳脚相加,或是揪着头发扇耳光,连环开弓,到后来更是动手扒女孩的衣服以示“惩戒”。

“为什么?”

视频流传范围不小,除了江城,传到周边几个地方,禾城好多学校都有人开帖问“大家看到那个视频了吗”。

“不玩。”他想也没想。

齐欢看了一半脸色就变得难看。

齐欢说是,“跟我。”

庄慕和严书龙知道她瞧不过眼。在他们敏学,男生干架她不管,女生之间,像这种一群人围着一个欺负的事,逮到她都处理得很严,更别提上升到扒衣服这样的凌辱性质。

“跟你?”他转头。

她说过,不管有什么过节,都不应该使用性暴力。

她扑哧笑,问他:“来打牌啊。”

“拿远点。”齐欢把手机扔开,“脏眼睛。”

“信号不好。”

其他人识相地凑到一边去议论。

“难得,不玩手机啦?”

齐欢坐在位置上,越想越不得劲,拿出手机给陈让发消息。

他言简意赅,“没干嘛。”

【贴吧那个视频你看到了么?】

“你在这干吗呀?”

他回:【左俊昊看到了。】

陈让在小包间里,身边还有空位,齐欢二话不说挨过去。

意思大概是从左俊昊那听说了。

齐欢在她脸上捏了把,去找陈让。

她打了满屏的感叹号,又删除,只剩下几个:【太气人了!!!】

纪茉应好。

后边加上一句:【不知道她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这样施加这种过度凌辱真的很过分,如果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人多热闹,一开始庄慕和严书龙还跟齐欢窝在一块,玩嗨了都跑去疯。来的不全是一中的,有些人他们也认识。纪茉待在角落,齐欢给她倒了无酒精饮料,拿了吃的,让她乖乖坐着别乱走,“有事喊我。”

她发了几个流面条泪的表情。或许是她感情过于丰富,视频里挨打女生被扒衣服的场景,真的让她很难受。

纪茉没理他的嘚瑟,垂头避开他的视线。

良久,陈让回了一个字:【嗯。】

“小纪同学眼光真不错,这包装颜色都比别人好看。我代他收了。”

齐欢看着那个简洁的回复,无从下手,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话题。

纪茉跟在她身边,也没空手来,只是东西还没到寿星公手里,就被左俊昊拿去。

没等她再打字,对话列表,跳出一句新内容。

周日晚上庆生,季冰在KTV开了两个大包一个中包一个小包,人多得要命。来的都准备了礼物,齐欢几个自然不例外。

他说:

至于纪茉那边,她很少参加这种活动,犹豫得比较明显。齐欢本想说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纪茉看她两眼,却点头应允了。

【如果是我,我不会管。】

齐欢不能帮人做决定,挨个问过,严书龙有空,没多想就应了。庄慕稍稍犹豫,最后也同意,说:“我那天可能有点事,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待不了多久,既然他开口了那就去坐坐意思意思一下。”

时间过得飞快,下午第一堂课上完,泛着困意的人纷纷起身活动。

季冰的生日不止齐欢一个人收到邀请,左俊昊帮忙转达的时候,也让她一同喊上敏学那几个,以及身在一中但跟左俊昊他们万分不熟的纪茉。

齐欢坐在座位上盯着课本出神。严书龙几人聚在门外走廊,不时探头往里看一眼。

等左俊昊打完电话一看,大概已经洗完澡的季冰,回了他三个字,简单犀利:【狗东西!】

张友玉道:“就因为贴吧的事,欢姐就跟陈让闹矛盾了?不至于吧?”

说罢,真的拿起手机联系齐欢。

她有多喜欢陈让,他们都是看在眼里,别说雷打不动,下刀子都阻止不了。就因为这么点无关紧要的事?

【还有那个茉莉花小妹妹,两个女生好做伴,我帮你一块叫上。】

张友玉听庄慕说完,明显不信。

发完过了半分钟,又追加一条:

“没骗你。”严书龙抬指抵唇,“小声点,她现在心情不好。”

【这周你过生日,人还没叫,先叫上齐欢吧。】

“中午放学在小卖部,碰上陈让他们,齐欢一句话都没跟陈让说,当没看到就走了。”庄慕补充。

左俊昊也不恼,琢磨半天,点开季冰的号码,发去一条消息:

“真的假的?”张友玉愣了,“不至于吧。贴吧的事,就为贴吧……他们聊了什么啊?”

啪一声,电话挂了。

庄慕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他们在聊贴吧,没看清。后来齐欢就不对劲了。”

季冰那边默了两秒,然后劈头就骂,“左俊昊你是不是有病!老子在洗澡,滚,别打电话来废话!”

几个人说不出个头绪,弄不懂,上课铃响各自散开。

“我是告诉你,陈让跟齐欢估计快成了,份子钱可以抓紧准备起来。”

下午放学一起去吃饭,严书龙一群人都很识相地没在齐欢面前提陈让。

“有屁就放。”被打断洗澡明显很不爽。

齐欢吃完回学校,想着这个点陈让他们应该不在,便说去小卖部买点东西。结果谁知,迎头就跟陈让三人打了个照面。

左俊昊哪管那么多,直接嚷开,“大事!”

走已经来不及,像是成心要避开他们似的,太明显。

那边有水声,雾气似乎都要透过听筒沁过来。

几个人悄悄看齐欢。

喝着水往房里走的左俊昊刷到贴吧里齐欢发表的新内容,“噗”一声呛到,脚差点踢到门框。顾不上脚趾,他快步到书桌边把水杯放下,盯着屏幕内容看了好几遍,然后一个电话打给季冰。

她板着脸,没像往常一样直冲陈让身边。

“在我开始确定,我喜欢的人终于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那一刻。”[换字体]

“要买东西就快买。”她不进去,站在门边。

“我好像捡到了一颗糖果。”

说要来小卖部的几人连忙应声,手脚利索地拿东西结账。

那栋楼里多了两句话——

齐欢一手插在外套兜里,面对外边马路,静站着等。

当晚,“我超喜欢他”贴吧,又迎来新的内容。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影。

可以这样想。

“觉得我冷漠得可怕,连话都不想跟我说是吗?”熟悉的清冷嗓音。

“也可以。”

她用余光瞥见,知道是陈让,鼻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很努力地克制着没转头。

陈让回头,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沉稳。他眼睫微动,声音低低,

他似是拎着什么东西,塞到她手里齐欢才看清。是杯奶茶,印着她最喜欢喝的那家店的logo。

楼梯上静默充盈在空气中,潜伏了数秒时间。

温热透过杯身传到她掌心。

她就是要想,他晚离校是为了找老师,找老师是为了推拒运动会任务,而这些,都是因为不想和别的女生跳舞。归根究底,是因为她。

“很甜。”

但如果她就是要多想呢?

陈让声音平淡如常,但她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齐欢站在比他高的楼梯上,不动。他让她不要多想,让她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这场长不过几个小时的冷战,到底是他先服了软。

陈让脚步一顿。

陈让把吸管一同塞到齐欢手里,并没有期待她有什么态度,也没有非要她开口。就那么短短两句话之后,他走出小卖部,和左俊昊几人回一中,背影和往常并无分别。

“如果我非要多想呢。”

严书龙噔地凑到她身边,“怎么样欢姐,还气吗?”

他看她一会儿,见她没说话,转身便要继续往下。

“……”齐欢微微用力捏了捏杯身,热意盈满手掌,没跟他们插科打诨说闲话,提步朝敏学走。

似是安抚,又说不清道不明。

晚自习老师把齐欢叫到办公室,让她帮忙整理资料表。东西多又乱,工作量大,花了大把时间才处理好,当天的作业是在最后一节课紧赶慢赶写完的。

“左俊昊的话都是废话,没必要听。”陈让的声音和情绪一样平静,不等她说完就道,“你别多想。”

隔天课间,齐欢又被喊去当苦力,没了往一中跑的空当。

“你放学……”

到下午,好不容易喘口气,张友玉屁颠屁颠跑来问:“欢姐,晚上可以不可以一起吃饭啊?”

齐欢忽然扯了扯陈让的衣角。陈让先她两阶,停住回头。两个人站在楼梯上,一前一后,一高一矮。

“这两天不一直都一起吃饭吗?”齐欢懒洋洋翻书。

饭毕,一行人下楼。左俊昊和季冰走在前面,先行去结账。

“不是。今天我不跟大家一块吃,我得回家。”张友玉说,“我堂弟来了。他在坝城念书,学校放月假,他爸妈出远门了,不放心,让他到我家来住几天。”

一顿饭,齐欢本就是吃了来的,更别提后来没了胃口,总共就只喝了一碗汤。

她烦闷,“我爸妈很不负责,又说除了过年和祭祖很难跟家里亲戚走动,我弟难得来一次要好好招待,自己又跑出去!还非让我带上我堂弟一起吃饭,多大的人了,生怕他一个人在家会饿死……”

左俊昊自知失言了,回神立马附和:“对,快吃快吃。”

齐欢说:“那你找我跟你吃什么饭。”

一向和齐欢互动不多的他,破天荒跟齐欢搭话:“齐欢你尝尝这个,这个菜味道不错……”

“去我家陪我嘛,一个人回去好无聊的。”张友玉跨坐在齐欢前座的凳子上,面对她,“晚自习请一节课假,我们可以晚点来学校,不怕耽误时间。我们点外卖,你想吃什么都行!”

季冰看出左俊昊那句话说完齐欢表情就不对了,虽然不太懂她和陈让的事,但也分辨得出好赖。当即抢在齐欢和陈让之前开口,缓和气氛,“赶紧吃赶紧吃,马上要上课了。”

她用上恳求语气,齐欢没辙,想想没什么事要忙,便应了:“行吧。”

他没和左俊昊几个一起行动,是因为他去找老师拒绝领舞这件事?因此才晚离校,因此才落单,才会遇上跟他有仇的那些人,以一挑四,弄得手上满是累累小伤口?

放学,跟庄慕几个打过招呼,齐欢被雀跃万分的张友玉勾着胳膊一路拖,就差架起来走。

那句话没说完,但齐欢听清楚了,她愣愣看向陈让。

张友玉家比齐欢家远,着实费事。进门前张友玉就点好了外卖,换上拖鞋直直往里冲,翻腾冰箱找东西招待她。边翻边扬声喊:“张非墨,死了没?!在不在家?”

左俊昊呃了声,止住话头。

“我在。”张非墨是她表弟,长得白白净净,很斯文。他在沙发上看书,见张友玉回来,合上书起身迎了迎。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陈让沉声打断。

齐欢听张友玉说,他只比她小两个月,也在读高二。

端起杯子抿了抿水润唇,左俊昊话锋一转抱怨陈让,“让哥也是,放学要是跟我们一起走哪有这些事,搞不懂为什么非要今天放学去找老师说什么不跳舞的事,拦都拦不……”

张友玉翻出饮料端过来,三人在客厅坐下。齐欢跟他互相礼貌问候,瞥了眼他放在茶几上的书,“你们那边用的辅助教材是这个?”

“没事没事。小伤而已,小伤。”难得被她关怀一句,左俊昊一下笑得眉飞色舞,又大气起来,仿佛刚才拿伤说事的不是他本人。

“啊,是。”张非墨点头,“坝城用的都是这一套。”

齐欢听得直皱眉,“还好伤的是左手,不然你写作业吃饭什么不都不方便。”

“跟禾城这边的不一样。”

左俊昊左手包着白布,应当是来吃饭之前去诊所看过了。

“是不一样,小学初中的辅助教材也不同。”他说。

他骂了声,“操,走之前还玩阴的,给老子手上划拉这么长的口子。”

张友玉插话,指张非墨,“他以前也在禾城读书,后来搬家去那边了。”

“是没有。”左俊昊接话,“好在那边人也不多,四个,陈让一个人还撑得住,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也没落好。那帮孙子跑得快,要不然我非废了他们不可!”

“这样啊。”齐欢点点头。

陈让表情淡淡,“没有。”

张非墨话不多,和活泼过头的张友玉比,简直像两个极端。喝完半杯饮料,他拿起书坐到客厅床边的摇椅上继续看。齐欢和张友玉就放松多了,盘腿侧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扯闲天。

“然后呢,群殴?”齐欢的心跟眉头一起高悬,侧头去看陈让。

“你还在生陈让的气啊?”张友玉八卦,“你们到底因为贴吧的事聊了什么?他都给你买奶茶了,你还不气消,这么严重?”

他胃口都减了几分,“陈让一个人,那边一群好几个,我们赶过去,紧赶慢赶也还是迟了点……”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养,一杯奶茶就打发了。”齐欢白她,顿了下说,“我没气。”

左俊昊话匣子大开,连珠炮似的,“我跟季冰他们先走了,陈让他一个人留在学校,后面才出来。本来约好了到这碰头吃饭,结果来的路上碰上了李明启那群杂种。”

张友玉头靠着沙发背垫,看着她嘿嘿笑,用脚尖碰碰她的腿,“说真的,陈让对你已经很不同了。他那天塞奶茶到你手里,我都吓到了。”

齐欢执着汤匙问:“你们不在?”看了看季冰和陈让,“到底什么情况?”

齐欢垂了垂眸。还没说话,手机响。好巧不巧正是他们谈论的对象。

他捏着筷子,“是啊。要不是我们不在,陈让哪可能吃这么大亏!”

陈让发了张奶茶店的照片给她,三个字:

“意外?”

【要喝吗?】

提到这个左俊昊就来气,“不是,纯粹是意外。”

白天真不能说人。齐欢看了半晌,回他一串省略号。

边吃边聊,她问起他们今次打架的事,“你们怎么会被他们弄伤,他们人多吗?”

【……】

齐欢稀里糊涂上了桌,稀里糊涂跟着吃饭。她胃口不大,实在撑不下那么多,盛了碗汤将就喝。

张友玉探头过来,盯着屏幕,边笑边啧声。

“……”这话也不知是体恤她还是调侃她。

“你不喝啊?”她挑眉,“我想喝啊。你问问陈让我能喝吗?”

“没事。”左俊昊直接放了副碗筷摆在她面前,不给她拒绝机会,“吃过了再吃点。你跑得那么急,我看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头上都带汗了,补充一下营养。”

齐欢抬手推开她的额头。

左俊昊拿碗筷递给各人,齐欢摆手说不用,“我吃过了。”

抿着唇,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他:【我晚上会晚点去学校,上课前到不了。】

不多时,菜果真陆续上桌。

上课前到不了学校,也就到不了小卖部,买了也拿不到。

“叫上菜了吗?催一下。”陈让侧头,看左俊昊。后者道:“叫了,应该就来了。”

这句话带点婉拒意思。

最后,是齐欢先撑不住。当着左俊昊和季冰的面,她不可能接上之前的话继续讨论,陈让又大喇喇毫不避讳,她被他看得发毛,避开他的注视,扯着椅子往餐桌方向挪,坐到了桌边。

齐欢把手机摁到待机状态。十几秒的时间,黑屏亮起,陈让回的还是差不多的内容。

陈让也不在意他们打量的视线,手里把玩打火机和烟,眸光转回来,就那么看着齐欢。

【嗯,要喝吗?】

气氛有些古怪。

透过屏幕,甚至都能想象他一贯的语气。

季冰落座在他身边,没言语,眼睛一直往陈让和齐欢那边瞄。

她用指腹划着屏幕,划了老半天。最后,还是点开对话框。

“累死了,跑上跑下。”

——【我要红枣味。】

左俊昊反手拿了季冰的打火机,和烟一起交到陈让手里。陈让没让他们走,左俊昊便不客气大咧咧在沙发另一侧坐下。

张友玉窃笑声更大了。齐欢把手机收了,伸手挠她痒痒肉。

陈让没接话,伸手。

“别别别,我不笑了……哎……”

齐欢有些不好意思。他们的眼神,仿佛笃定了陈让跟她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事要说。

她怕痒,不停求饶。

他后头,跟着进门的季冰手里拈着个打火机,正巧听到这一句,也不明所以停下脚步。

“你们说的——”

屋里两人同时回头。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左俊昊脚步微顿,“怎么,在说事情?要不我先出去……”

角落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无言间门从外被推开,没有敲门,左俊昊说着话踏步进来。

齐欢和张友玉双双停住,回头看过去。张非墨咽了咽喉,脸色犹豫中带点不自然。

“没有你常抽的烟,换了种。”

“……你们说的,是以前十四中的陈让吗?”

齐欢有点怔,怔得忘了移开视线。陈让倒是从头至尾没有挪动目光,坦然直视。

“怎么还没好?”

她以前用玩笑口吻说过很多类似话语。想不想我、我想你啊、你不想见我吗……对他的炙热情绪从不掩饰。有没有得到过回应她不记得,但是这一次,这一句回答,她听得清清楚楚。

左俊昊坐在路边栏杆上,拧好饮料瓶,扬手一抛把空瓶抛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陈让的回答让齐欢默了好久。有种意外感觉,又夹杂着一丝早已想见的预料之中。

季冰侧头去看,斜前方奶茶店里,陈让还没出来。

他直视她。不是反问的语气,而是陈述。

“快了吧,买杯奶茶要多久。”

“你说呢。”

左俊昊晃着腿,啧声,“之前假模假样,还不是栽了,他就死要面子,装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看这架势,过不了多久我怕他得管齐欢叫小祖宗。”

陈让脸上的笑慢慢收敛,疏淡眉眼,蒙上一层正经。

季冰笑,“你心里嘀咕就算了,当陈让的面说,小心他不给你好果子吃。”

“……是因为我吗?”齐欢喉间动了动,安静过去,她看向他,有点认真,“不和别的女生跳舞,是因为我吗?”

左俊昊佯嗤,“我会不知道?就他这性格,一头栽进去了,不逼到底也绝不会承认。今天买奶茶,过了夜,明天照样端着架子。也就吃死了齐欢这种实心眼的。”

他话音落下后,包间里静了几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调侃,直至陈让出来。

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唇边微翘,眉头一挑,显出平时少见的无赖模样,“伤在里面了啊。不能跳就是不能跳。”

三人朝学校走,有段路施工,封了大半,各色轿车和摩托车、三轮车堵在一块,水泄不通。

齐欢朝他的小腿看去。哪有问题,分明健康得很。她下意识脱口:“你脚哪伤了?”

他们改道抄小路,绕了一段,沿着细长的小巷往外。左俊昊蹦着越过一个接一个小水坑,偶有不慎踩到坑里,溅得季冰一裤脚水。

“叫我去的那天我就推了。”陈让道,“今天又去了一遍,我说我的脚弄伤了。”

季冰拧眉啐他,“我去你大爷的,跳你妹啊!”

“你们老师不是叫你……”

“怎么说话呢?”

“我不主持,也没打算跳舞。”他说。

左俊昊踩得更重,越发故意,瞄准水坑蹦上去,泥水溅起来,两个人都没落好。

陈让歪歪坐着,靠着沙发,懒散动了下,脚尖正好踢到她的脚尖。

闹到巷口,左俊昊和季冰还在为水坑互相攻击,悠悠传来一声呵笑。

齐欢微怔。

“哟,我当是谁。这不是一中的几位扛把子吗?”

将想法付诸行动的前一秒,不等她站起来,陈让声音悠悠,“打伤了,人家的舞伴得中途换搭档,多头疼。”

左俊昊和季冰在看清说话的人时,表情登时一变,脸上浮现丝缕寒意,裹挟着平时少见的尖锐戾气。

“……”齐欢想甩手走人了。

巷口停了辆小车,车盖前坐着个穿黑色棉衣的人。旁边地上蹲了几个,都在抽烟,清一色的板寸头,同样是吊儿郎当的气质,和左俊昊平时的不正经有本质区别,眉眼间难掩流气。

齐欢还没答,他笑了下,“别啊。人家多无辜。”

李明启从车盖前下来,两手揣着裤兜,冲陈让笑。

“你要揍她?”他饶有兴趣反问。

“又碰上了,缘分哪。”

好半晌,她到底还是忍不住,“跟你一起跳舞的女的是谁?”

陈让睇着他,面色沉沉。

齐欢就像憋着股劲,难受得半死。

“今天这家的菜味道真不怎么样。”

陈让点了下头,点完头就没后续了,他不接话茬,也不往下说。

“下回换一家呗,谁让你们要挑那儿。”

她把话摆到台面上,“你们学校不是要开运动会?听说你被选做主持。”

走在路侧,严书龙和一帮敏学的人议论刚吃的晚饭。齐欢去张友玉家,庄慕有事回了家,也不在同行之列。

他就是在说她。

身边几个人聊天,严书龙没什么兴趣,表情都比平时无趣了几分。他半合着眼,只觉得这段路太长,无聊得边走边犯困。

齐欢被噎到。

“哎?那是——”一只手猛地扯他,拽得他踉跄。他还没斥,扯他的人就指着前边让他瞧:“严哥你快看!”

“是啊。”他挑眉,靠着小沙发背垫,眼皮疏散半翕,“不像有的人,有大把时间回味初中摸手跳舞的乐趣。”

“什么东……”严书龙皱着眉,不爽地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怔住。

她默,过后问:“你这几天都在写试卷……?”

“是一中的吧?他们被堵进巷子了,是不是碰上麻……”

他嗯了声,“各省的模拟卷,班主任让我试着写一写。”

严书龙拧眉打断,“你不是认识一中那个谁?是左俊昊那边的吧?不管了!谁都好,赶紧打电话叫他们一中的人过来!”说罢拔腿就冲,招呼,“跟我过去看看——”

“……试卷?”齐欢想到几个小时前他发给她做的题目。

客厅里一片沉寂。

她还没张口,就听陈让道:“可惜我只有两只手,试卷多得写不完,参加不了跳舞这么愉快的活动。”

齐欢坐在沙发上发怔,腿盘得发麻,不适感蔓延而上,她也全然不觉。

“……”齐欢脸色沉下来,隐约浮现不悦,藏都藏不住。

张非墨和她们两个面对面,隔着茶几,脸上隐有惶惶神色,先前看的那本书,此刻静静躺在窗台边。

“你让左俊昊转达的话。”他勾了下唇,“祝我跳舞跳得愉快,我晓得了。”

“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

齐欢没跟上他的节拍。

他艰难动了动喉,又显得有些不安,“陈让……陈让他这两年还好吗?”

“你的祝福我收到了。”

张友玉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只是安抚他,“没事没事。跟我说有什么,我是你姐,你又没有到处对别人乱讲。别想那么多。”

她动唇,还想再问,陈让已经跳过这个话题。

“友玉。”

齐欢顿了顿,很快理解。陈让话里的“他”,指的大概是找麻烦和他们打架的人?

“啊?”

“他弟弟被我送进了少管所。”陈让说,“他跟我有仇。”

齐欢微着垂头,双肩向下,出声,“这件事以后不要跟别人提。”

她抬头。

“……好。”

“以前的恩怨。”陈让突然道。

静默几秒,张非墨又见齐欢朝自己看来,“以后也不要再告诉别人了。”

有很多东西,她都不了解。他如果不愿意说,她不勉强。

“我没有……”张非墨唇瓣嗫嚅,怕她不信,“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陈让告诉我的,我在办公室外听到的,统统都没有跟别人说过一个字。这一次,这一次……”他有些自责,也有些后悔,“这一次是意外……”

几秒对视,齐欢抿了下唇,“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初中时期,他还没随父母搬到坝城,那时他们家在禾城南区,离十四中近,他就在十四中念的初中。

陈让没答,唇线略平。

陈让是他的同桌。

齐欢想起来,严书龙还是庄慕,总之有人跟她讲过,陈让他们似乎得罪了人,经常有社会上的找他们麻烦。她问:“是跟你们有过节吗?什么矛盾?”

自从跟随父母搬家转学到坝城之后,这么久来,今天是第一次提起陈让的名字。

“你不认识。”

张友玉是他姐,是家人,血缘削弱了隔阂感。

“你们跟谁打架了?”她追问。

而为什么会说给齐欢听?或许是因为她提到陈让时话里话外的熟稔,以及她和陈让之间似乎存在的特殊关系,令他一时没控制住,才将那些旧事宣泄出口。

“再擦也不会马上好。”他无所谓。

张友玉见齐欢脸色不好,担心,“要不要喝点水?”

她盯着他的手,眉头拧着小结,“要不要再擦点药。”

齐欢摇头,脸颊的红润不知何时散了个干净。

齐欢没在意被差遣跑腿的两人,扯了张凳子在陈让对面坐,隔着些微距离,鞋尖就能碰到他的鞋尖。

突兀的铃声蓦地响起,像一道小惊雷,毫无防备将人吓了一跳。

“好。”季冰识趣,马上出去,把空间让给他们。

齐欢指节有些使不上劲,费力握住。

左俊昊刚走没两秒,随便嚷一嗓子他就能听得见。但这话季冰不敢说,陈让这分明是要支开他们。

来电显示的位置,三个大字拼命闪烁:严书龙。

“……”

“严哥,你要不要也去医院,你的手……”

“帮我带个打火机,忘记跟左俊昊说了。”

“等会,你看看他们几个有没有弄伤。”严书龙打发过来关切的兄弟,拿出手机拨电话。听着一声声嘟音,眉头皱得死紧。

“嗯?”

不仅是急,也有疼的原因,他手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暂时用纸巾捂住了,但风一吹,咬得实在是难受。

“季冰。”

巷口略显吵嚷,那辆车和那帮人早就没影了。周围零星的几个商铺里,围过来一些中年人看热闹,指指点点,嘴里议论着他们这些小年轻。会说什么,不用听都能猜到。

左俊昊刚拉开门出去,季冰又听陈让叫他。

严书龙没管那些,等那边接电话等得心焦,在原地转。视线扫到石砖地上,巷壁角落,一杯奶茶摔在地上,杯身破裂,奶制品淌了一地。随意一扫收回目光,他走出巷子,有几个人也弄伤了,虽然是小伤,但也得处理。

陈让正正看着他,他只能说好。

他招呼敏学的人跟他走,恰好,电话终于通了。

“啊?”左俊昊一愣。

齐欢的嗓音带点沙哑,严书龙顾不上别的,边拦车边说:“陈让和左俊昊进医院了!刚刚……”

“下楼帮我买包烟。”

一进医院,到处都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和不知名药味,护士来,病人往,地板泛着阵阵阴凉。

“干吗?”

跑过急诊室,拐角后是一排临时病房。季冰坐在长廊椅凳上,眉头郁色深重。

陈让抬眸,“左俊昊。”

“人呢?”

季冰挑眉,示意“让你上赶着丢人”。

齐欢冲到他面前。

齐欢看都没看他一眼。

“在里……”

季冰尴尬转头,左俊昊也摸后脑,咳了两声,试图吸引注意力,“陈让没事,他那一丁点小伤,我这才痛,虎口划了一条口子,流了老多血。”

他站起来,话没说完,齐欢就已推开旁边那扇门。

“疼不疼?”她咽了咽喉。脸上表情,疼的仿佛是她。

左俊昊坐在椅子上,脸上有点青紫痕迹,眉角的伤被药水涂覆,掺着血泛黄。

“擦了红药水。”陈让说,“没事。”

“你来了……”

“你……”她视线落在他手背上,挪不开。

左俊昊起身。

陈让坐在小沙发上,放在身侧的手,手背指节破了好几个,渗着血丝。

齐欢心口怦怦跳,喉间干得发涩,视线落在他让开后,床上显出的人影身上。

问的是你们,她眼里分明只有陈让一个人。

陈让靠在床头,和她对视,未言语,微倦眉间略有疲惫。

“你们跟谁打架了?”

她站在那没动,脸色实在说不上好。左俊昊打破沉默,“陈让左手手臂弄伤了,刀口不长,但是有点深,已经缝合,还要观察吊水……”

左俊昊悻悻摸了下鼻尖。

“你们出去一下。”她动唇。视线一瞬未移,眼里始终只有一个人。

齐欢掠过他,连话都没听完就冲到陈让面前。

左俊昊和季冰对视一眼。

左俊昊见她气息不匀,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怎么跑这么急,饿得厉害啊……”

“你们聊。”他俩出去,把病房留给他们。

陈让、左俊昊和季冰,包间里就他们三个。

齐欢把门反锁了。陈让听到声音,抬了抬眸。她走到病床边,在左俊昊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齐欢打的赶过去,直奔楼上包厢。

“奶茶摔了。”陈让嗓音微沙。

不是诊所也不是医院,而是在城中附近的一家饭馆里。

齐欢眼一酸。这是进屋以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左俊昊把地址报给她。

她低头,没应答,没吭声。

齐欢一句没多说,只问他们在哪。

陈让朝她看,她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脸。他一怔,“哭什么。”

漫长的嘟音后,那边传来声响:“喂。”

“……对不起。”她瓮声说。

严书龙也不知道,齐欢挂了电话,直接打给陈让。陈让的手机不通,又打左俊昊的。

“我什么都不懂,还在你伤口上撒盐。”她的声线浸在泪里,“对不起。”

张友玉还在喝奶茶,忽见齐欢拔腿就跑远。她都没反应过来,只隐约听见齐欢冲电话那边说:“告诉我在哪——”

陈让顿了一瞬,表情慢慢沉缓。

严书龙说:“他们今天放学好像跟校外的打了一架。我们刚刚碰到一中的,他们说陈让跟左俊昊去了附近诊所。”

齐欢知道,他的私事,本不该拿到他面前来说的,尤其是在未得他允许的情况下。但眼下这个场景,她忍不住。有些东西堵在喉咙,一开口就冲破限制汹涌而出。

“不是!”那一头开口就是无关话题,却像个小惊雷,炸得人一愣,“听说陈让他们出事了。”

第一次,她生出了一种浓重的自我厌恶。

齐欢不耐烦,“干吗?马上过来了。”

陈让看着她,背靠床头,被单遮在他腰际。

晚饭后兵分两路,齐欢和张友玉去买奶茶,跟男生不一道走。她们还在街上晃悠,严书龙突然打来电话。

“你知道了啊。”

“在我开始确定,我喜欢的人终于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那一刻。”

和往常无异的嗓音,语气甚至还要更平静。

“我好像捡到了一颗糖果。”

聪颖如他,只看她的表现,听这几句话,不消多想便猜得到,她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不管从哪知道,怎么知道,反正就是……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