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哪一个学校的毕业典礼时间这么长。
林盏:“……”
林盏如是想。
郑意眠:“胡说八道的夫妻相。”
从下午一点,开到晚上六点。
林盏:“什么?”
散场之后,大家拿着毕业证去吃饭。饭桌上,男生嚷着豪言壮语,抒发雄心壮志,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收入囊中。
郑意眠过来,跟林盏说:“你们俩刚刚在台上,有一种……”
聚餐结束,林盏和沈熄顺着这条街逛夜市。
沈熄:……
路上有卖棉花糖的小摊位。
林盏:人都有双面性,比如你并不知道原来在你仰慕一个人才华的时候,她的脸也这么好看,欢迎对号入座。
林盏驻足看了两眼,沈熄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沈熄:嗯?
他凑上前,问老板:“这个可以自己做吗?”
林盏:其实我本来还有想说的。
老板笑着说:“可以啊。”
他下台到她上去,只有不到10分钟的准备时间,她竟然能靠10分钟就胡扯了这么长一串,很有意思。
做这个也简单,直接顺着一个方向把机器里出来的棉花糖裹在一起就好了。
沈熄:很有趣。
林盏上手快,很快就做了一个出来。
她问他:你录这个干吗?
她做完了一抬头,发现沈熄不见了。
是她刚刚在上面演讲的视频。
猜测他可能是去买什么东西了,林盏就在原地等他,顺便吃了两口棉花糖。
她把声音调小,然后点开。
酥软的棉花糖入口即化,唯一的不足就是很黏嘴巴。
沈熄发了个视频。
林盏刚吃两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林盏坐下,拿出手机。
她以为是沈熄,回头问:“你去哪儿了?”
沈熄收起那副微带惊讶的表情,笑着朝她指了指手机。
结果面前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回座位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沈熄。
林盏愣了一下:“你是?”
是不是太假了?
面前的人有些局促,手里拿着两张电影票。
林盏:“……”
林盏越过他往他身后看,看到某个栅栏边站着一群人正往这边看,边看还边讨论。
齐力杰:“林盏,你是我女神!”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很快就明白了当下发生的事情。
孙宏佯装群众,感激涕零道:“说得太好了!”
男生清清嗓子:“那个,我刚刚在一边看到你搅棉花糖,觉得很可爱,你可以……”
大家同样回以热烈的掌声。
“不好意思,”身后一道男声乍然响起,如珠玉落盘,清脆而沉缓,“她有男朋友了。”
胡扯结束,林盏居然觉得自己这个随机应变的胡扯听起来很有道理。
男生一惊,看了一眼沈熄,喃喃了两句对不起,就往自己小伙伴那边跑去了。
“这就是我的想法,谢谢大家。”
林盏连原先要问的问题都不管了,直接挑眉问沈熄:“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每个人身上都有别人看不到的另一面,每个人身上都有无限可能。你从小就开始学习,但这不代表你不能从事艺术。做你们想做的,一切皆有可能。”
沈熄低头看她:“……”
“遮住戋字,会发现木只是一个单独的木。同样,遮住木字,戋也是单独的戋。它们都是从我名字里分裂出来的,都是单独的个体。但是,将它们放在一起的时候,就组成了一个新的字。”
她的目光很真诚,好似真的对这个问题很疑惑。
林盏清清嗓子,开口了:“我叫林盏,双木林,灯盏的盏。你们在黑板上看到的两个字,分别是林和盏的一半。”
沈熄启唇:“应该不是男朋友,是准男友。”
“他们俩关系本来就很好吧!”
她不依不饶,又是笑:“这个准男友也是你自己封的?”
“哎,怎么回事,情侣档?”
沈熄:“……”
有人发现不对劲了。
林盏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也没答应你。”
台下的沈熄:“……”
沈熄:“……”
她走上台,也没说话,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木,戋。
林盏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比他更郑重的样子:“这个,在沈熄同学心里,准男友是个什么意思?”
她起身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拍着桌子叫喊。
沈熄难得语塞,沉吟了好半晌,才道:“等待盖章的男朋友。”
林盏手上本来是有演讲词的,但是沈熄这样开了头,她再照着演讲词念,未免太干瘪无趣。
“等待盖章?”林盏啧了一声,“我可没答应给你盖章啊。”
“下一位,是来自艺术班三班的林盏同学,林盏同学不仅在美术方面为学校带来了许多荣誉,这次高考的发挥也很不错,下面,让我们有请林盏,来听听她是如何做到多方面发展的。”
相处这么久,沈熄难得落于下风,林盏可不想放弃这个调戏他的机会。
林盏现在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奇妙感。
但沈熄是何许人?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熄举一反三的时候,林盏还捏着画笔在家画苹果呢。
他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便下了台。
于是他很快找回主动权,波澜不惊道:“不是你给我盖,是我给你盖。”
偏偏,他这胡说八道让不知情的人听起来觉得真是豁然开朗,妙趣横生。
林盏:“什么、什么东西?”
林盏默默地想。
沈熄耐着性子回答她:“是我给你盖章。”
就是沈熄现在没错了。
沈熄手掌往前伸,碰到她的手,沈熄将女生柔软细腻的手握在手心里。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然后他抬手,在林盏手背上亲了一下。
“这是我要表达的第二个观点,学无止境,可能很多时候,真正的知识就在我们身边,甚至就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里。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书本上的题目,要怀着一颗探索的心,不断地学习、进取。”
“像这样。”沈老师如是示范道。
“第二,倒数第二个字,与犹豫的“犹”同音。它还有第二个读法,和吟唱的“吟”同音,是指多人行进。”
剧情极快反转,急速推进,林盏像坐在婴儿车上,被人晃了两下,有点跟不上节奏,头晕了。
“我这么做,主要是想告诉大家,要跳脱出原有思维的框架,尽可能用不同的思维去看待一件事情,也要会用不同的角度来学习。”
她张了张嘴,不受控制,又再次脱口而出:“就这?婴儿车?”
他停顿了一下。
沈熄:“……”
骚动过后,沈熄沉着地开口了:“人的名字有很多种写法,可以拆解,也可以倒着写。”
沈熄皱着眉,脸上显出一个问号。
他们无比期待沈熄接下来的发言。
眼见自己的造诣马上要超过沈老师,秉持着“不撩就输了”的理念,怀揣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想法,林盏很快承接道:“有种你别亲手啊。”
短暂讨论后,大家齐齐安静下来。
沈熄:?
……
林盏扬了扬脸:“有种亲脸啊!有种亲、亲我鼻子以下下巴以上的部位啊!”
“倒数第二个字读啥?”
这下,再次换沈熄沉默。
“我第一天知道原来沈这个姓还能这么拆。”
林盏嘲讽地笑了声,那是胜利者睥睨众生的姿态。
“是不是学霸的脑子跟我们的不一样?”
“呵,也就这点胆子。”
“什么鬼啊,我怎么看不懂?”
面前的场景须臾间变幻瞬移。
果然,就在他写下这四个字之后,除去知情人,大家全都一头雾水。
光怪陆离的街市向右飞快撤退,只来得及在林盏的视线中拉扯出一串长长的叠影,而后,被一片青灰色覆盖。
她想到他可能会写,但没想到他会在这种严肃得要死的场合写。
当青灰色被人掀开,林盏看清,自己被沈熄抵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
林盏差点一口气把自己噎住。
窄巷不过一步宽,她后背紧挨着凹凸不平的砖瓦,身前是沈熄炽热的胸膛。
郑意眠死命戳林盏:“天哪,沈熄在干吗?”
林盏:……
他抬手,在全校师生面前,一笔一画地写下:息火冘三。
眼见着事情似乎在朝着某种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林盏认怂了。
大家讨论:“这是要干吗?”
“我、我刚刚随便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沈……”
但他一言不发,只是拿起一边的粉笔,向身后的黑板走去。
他似乎并不打算放开她,低头,声音几乎是贴着她耳郭滑进:“再说一遍。”声音,是哑的。
话筒就在他跟前。
林盏:“……”
沈熄走上讲台。
这方小小的空间里,给予二人呼吸的氧气都不甚充足。
沈熄从过道中穿过,骚动慢慢平息,台下的人安静下来,等着他开口。
更何况这么个姿势,林盏的需氧量也大大提升。
林盏:“不知道,我还没问过他。”
她感觉此刻自己有点喘不上来气,做不了别的动作,只是整张脸烧得通红。
郑意眠:“沈熄怎么什么也没拿?脱稿演讲吗?”
沈熄用手扣住她的手腕,象征性地捏了一下:“你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有女生找同伴借眼镜,只为了能看一眼往台上走的人。
缺氧让林盏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木然地吞吞口水,有些无措地抬头问他:“沈熄,你、你黑化了?”
底下传来一阵骚动,大家都开始就沈熄这个人,讨论了起来。
沈熄垂眸,又往前逼近一步,林盏鼻腔中盈满他身上的味道。
“第一位,是高三一班的沈熄同学,他从进校起几乎就维持着年级第一的高水准,好,让我们来听听他的学习秘诀。”
那味道无孔不入,一点点将她蚕食。
“好,下面我们有请三位高考成绩优异的毕业生,为大家传授一下他们的经验。”
她气息不稳。
好不容易校长把琐碎的事儿全部讲完。
沈熄贴在她脸颊边,轻声道:“面对黑化的沈熄,你能逃走的概率是——零。”
这次的表彰大会在室内举行,阶梯教室坐满了人,大家都坐在位置上听校长长篇大论。其实大部分人都没在听,都在玩手机。
林盏尚在蒙中没回过神,就感觉唇上落下一个温软的物体。
林盏在底下顺着自己等下上去要讲的演讲词。
林盏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个人身上简直处处是矛盾,却又处处矛盾得让她喜欢。
“这次我们学校的一本率是全省第一,同学们,这都得益于……”
那个吻一触即离,说是蜻蜓点水也不为过。
表彰大会上,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
林盏怅然若失,不自知地抬手抓住他的衣领。
“你的错觉很多,”沈熄笑,“这条最准。”
下一秒,第二个吻落下。
“我有种我活不过今晚的错觉。”
不同于初次的触碰,第二次带着明显的试探和辗转。
笑完之后,看了一眼沈熄,他想哭了。
林盏甚至慌张得忘了闭上眼睛,睁眼看着沈熄,看他长睫轻颤,双眸微闭。
张泽难得看沈熄吃瘪,拍着栏杆就开始大笑。
须臾,他温热的手掌抬起来,遮住她的眼帘。
沈熄深吸了一口气,道:“等一会儿,把我的名字,倒着写。”
她顺从地闭上眼睛。
林盏憋笑:“等会干吗?”
这个吻带着棉花糖的清甜香味儿,纵使只是浅尝辄止,那股甜还是顺着唇齿蔓延开来。
沈熄:“等会儿。”
林盏攀住他的肩膀,嘴角漾开一丝清浅笑意。
林盏说:“沈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如果你现在不喜欢我呢,就可以不用。”
当他们两个人脸颊通红头发散乱地从小巷子里挪出来的时候,林盏感觉到,很多路人都向他们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张泽一脸看好戏的样,问:“那准备什么时候倒着写呢?”
林盏:“……”
林盏抓了抓脑袋,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那准备什么时候倒着写呢?”
反正什么也没干,林盏心道,她不心虚的。
张泽道:“没有!”
倒是沈熄,估计这种事情算得上他循规蹈矩的人生中难得的一次出格,沿路他都没有讲一句话。
沈熄:“……”
林盏计从心来,扯扯他的袖子:“你害羞啦?”
“所以,后来把名字倒着写了吗?”
沈熄:“没。”
林盏突然抬起头,眼角眉梢分明都压着灵动的喜悦。
林盏摇头晃脑:“还没呢,看你耳尖都红了。”
沈熄:“我不是……”
沈熄礼貌回敬:“你也没好到哪去。”
林盏吸吸鼻子。
林盏:“……”
沈熄走到林盏面前,探询道:“生气了?”
林盏忽然瞥见手上的棉花糖,因为刚刚被他拉进巷子里时太突然,导致糖撞到了墙上,现在已经不能吃了。
沈熄瞪了张泽一眼,张泽立刻噤声。
林盏:“都怪你太粗鲁,你看,都弄脏了。”
林盏低头,沉默不语。
沈熄几不可察地蹙了眉:“……”
“大概就是这样了,”张泽嬉皮笑脸,“打脸来得猝不及防啊,主席?”
林盏往前走了几步,找到垃圾桶,把棉花糖扔掉。
林盏:“……”
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张泽学着沈熄,一板一眼道:“‘喜欢她,我名字倒着写。’”
很快就走到了林盏家楼底下。
“他跟我说——”
林盏开了门禁,拉开大门后,没有急着上电梯。
张泽一笑,突然站直身子,收敛笑容,摆出一副没什么表情的面孔。
大门是小区标准的防盗门,中间是一整块铁皮,上下有四方的铁块条分布,铁条中间有5厘米左右的缝隙。
林盏和郑意眠都等着下文。
沈熄隔着门看林盏。
张泽:“我看他也不打算追究,就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她是弯着腰的,大半张脸被铁皮挡住,只留下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林盏:“记得。”
她的手指扣在铁条缝隙中,指尖微微探出一点,粉白粉白,煞是好看。
张泽咳嗽两声,吊足了林盏的胃口:“就是有一次,你把他自行车砸了,你还记得吗?”
沈熄猜到,她可能是有话要说。
“什么flag,说来我听听。”
“要说什么?”
林盏招手:“没事,来我这边,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她眼下两个卧蚕月牙似的倒挂,眼中一片难言温软,稠密欲滴。
张泽一抖:“林盏,我害怕。”
“沈熄,你嘴唇好软。”
沈熄用眼角的余光睨他。
沈熄还没反应过来,林盏已经带着包飞快往电梯处跑去,进了电梯,火速关上门,像只怕被猎到的小狐狸。
张泽笑得幸灾乐祸:“哦,他没跟你说这事啊?”
沈熄在原地踟蹰一会儿,转身走了。
林盏把人拉住,饶有兴致道:“什么flag啊?我怎么不知道?”
走出两步,沈熄似有所思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
沈熄抓住张泽往前走:“张泽,我们先回班。”
3天之后,林政平在学校的事情忙完,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跟林盏商量大学的问题。
“很早了吧,”张泽回忆道,“大概是在他立下flag没过多久之后。”
不,也不能算是商量,大概是命令,带着他一贯的毋庸置疑的语气:“你这分数一般,就在W大上……”
林盏一愣,也来了兴趣:“什么时候?”
林盏开口道:“我不想在W市读书了,我想去Z市的蔚大,而且蔚大校考我也考得很高,可以分个好专业。”
张泽毫不留情地戳穿:“不是,我们在说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你这件事。”
“你不过是考了个第二,”林政平皱眉,“林盏,我以为你准备了这么久,拿第一是没问题的。”
沈熄及时开口:“在说等下发言的事。”
“我告诉你,你考成这样完全没达到我的预期。”
林盏看他们走近,问:“在说什么?”
“你也就在崇高能混个什么优秀毕业生了,你出去跟更厉害的比试试,人家还有学美术的,文化课考600分,你怎么不比比?”
沈熄:“……”
林盏看他:“我不想跟别人比,跟我自己比,我发挥得确实不错。”
张泽:“你那么早就开始喜欢林盏了啊?”
“你跟他们不一样,人家都没参加过多少比赛,你呢,你参加的比赛加起来是别人的多少倍?到最后,你居然还输给了一个没怎么参加过比赛的人,有什么不错的?”
沈熄:“……”
“参加比赛不代表画得好。”林盏说。
张泽喋喋不休:“要这么算的话,嗯,你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从这边上了。”
林政平:“别跟我犟,也就你自己觉得你考得好了,我觉得你考得一点都不好。别去什么蔚大了,就留在本地,下个月有场很大的比赛,你先代表崇高去比,我有关系,让你晋级。”
张泽一嚷,林盏也回了头,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
“晋级之后代表整个W市,然后是省。我会给你找个好老师,也会给你打点好,到时候让你作为老师的徒弟进入大家的视野,再找几家报社采访一下,给你宣传宣传。”
“我就说,明明我们从左边楼梯上楼更近,你怎么总是从这边上!原来是为了看人啊!”
林盏冷笑:“然后呢?”
一边的张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然后?然后你就过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林政平瞪她,“你那是什么表情?爸难道会害你吗?!”
不一会儿,沈熄从靠右边的楼梯走上来。
“只要旗号打响了,别说大学了,你就是不读大学,一幅画开天价都有人买!我给你铺了这么久的路,只要再……”
她们到的早,在门外倚着栏杆说话,讨论着自己最想去旅游的地方。
“对,你给我铺了这么久的路,哪怕你女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天才,你也要给她打上天才青年画家的烙印。”林盏说,“为了什么?为了满足你的面子,还是为了自欺欺人?”
林盏和郑意眠已经成为大家口中的神话,一路走,一路有人回头看她们。
“你平时要我比赛就算了,你现在居然还要给我在比赛里作弊?你这样公平吗?你让那些比我画得好的人怎么办?”
回学校拿成绩单那天,大家都比较兴奋。
林政平更怒了:“这还不是怪你不成器!你若是门门拿第一,我至于为你费这么大心思吗?”
最后定下林盏。
“怎么可能门门拿第一,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是第一,”林盏深吸一口气,“永远有人比我画得更好,我又不是没见过。”
郑意眠跟林盏私下商量:“要不你上吧,我估计一班出沈熄,你们俩一起,可以感受一下情侣档的滋味。”
“你只是把这些当作你无能的证明,林盏。”
表彰大会除去表彰考得好的学生之外,文科班、理科班、美术班都要出学生代表,代表学校发言。发言的内容无非就是总结自己的学习技巧,然后告诉大家努力和勤奋的重要性。
林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好,我无能,那现在你去宣传一个无能的人是天才,会怎么样?会遭人耻笑,让人看笑话。”
果不其然,第二天,黄郴就找到了林盏和郑意眠,问她们俩谁想上去发言。
“你这样给我带来的不是名气,是虚假的人气,就像一具空壳一样,看上去好看,但风一吹,它自己就倒了。”
孙宏:不行吧,还有个全校表彰大会啥的,给考得好的颁奖发奖金,然后激励准高三的学生。
“我现在的能力配不上名号,怎么能站得住脚?”
林盏:拿了成绩单就可以走了吗?
林政平怒斥:“你就是不想学,不想挑战!”
孙宏:到时候有空出来玩啊,下周要回学校拿成绩单了。
“随你怎么想吧,”林盏说,“比赛我是不会去的,也绝对不会让你暗箱操作。你不是帮我,你是在打乱我的脚步,你只会摧毁我。”
林盏回孙宏:嗯,还是第一。
蒋婉在一边拍林盏:“你不要这么说,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其实你的能力在省里也靠前的,给你什么名号你也受得起,而且到时候一边比赛一边还会充电的,我们会给你找更好的老师。盏盏,机会难得,这是给你的未来铺路啊,过几年等你想要,你爸手上也不一定有名额啊。”
“你想多了,”沈熄淡淡道,“该是第几还是第几。”
“既然是我的人生,为什么不按照我的选择来?”林盏笃定道,“我有我的计划和目标,你们这样盲目地为我好,和揠苗助长有什么区别?”
林盏问沈熄:“你看你们班上其他人成绩了没?你第几啊?少考了3分不会影响你吧?”
林政平笑了:“你有目标,你有什么目标?”
孙宏:感觉周围的人都考得不错,齐力杰也考得还行。对了对了,八卦一下,沈熄正常发挥了吗?
“我的目标,”林盏一字一句道,“就是有多大的力气,就爬多高。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我成名,没有你这些操作,我自己一样可以,靠的是我的真本事。”
林盏发了张表情包:恭喜恭喜。
“你可以?你怕是还没见过这社会的险恶!”
孙宏:比我预估的还高两分,惊喜!
林盏看他:“要是我做到了呢?”
林盏:正常发挥。你考得很好吧?
林政平根本不相信她能做到。
孙宏:盏姐,考得咋样?
“别说什么成名的大话了,下个月的比赛,你要能不靠老子的关系进十强,你想去哪里读就去哪里读!”
过了一会儿,他私戳林盏。
事情发展到这步,她已经无路可退。
考得好一点的全都开始在群里浪,孙宏估计是考得不错,此刻正在群里狂刷表情包。
于是林盏顿了一下,很快答道:“好。”
讨论间,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已经过了能被家庭束缚住的年龄,从现在开始,她要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活。
若是有关她的,他还能镇定自若,那只怕真的是神仙了。
她需要给林政平一个彻底的回击。
沈熄不说话。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林盏撇嘴:“就这句话就动摇你的军心了啊?说好的镇定自若呢?”
那晚睡前,林盏问沈熄:“你明天有空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有时间一起睡觉啊。”
幸好还有他,林盏想,在自己感觉无助和迷茫,感觉失去支撑的时候,幸好沈熄还在。
“不是,”沈熄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你忘记你进考场前跟我说过什么了?”
第二天,林盏在沈熄房里,抱着枕头,靠在床头,不确定地问他:“我做得对吗?”
“啊?这次英语不对你的路子吗?”
沈熄并未思考很久,拍拍她的头,说:“你做得很对。”
沈熄停了片刻:“全是英语扣的。”
她咬唇,犹豫道:“可万一我失败了呢?万一我做得不对呢?”
林盏问:“为什么低了3分啊?哪几门扣的?”
“不要去想这些,”沈熄坐在她身边,道,“你总是太注重结果,其实没必要,只要在过程里努力了,获得快乐了,就应该知足。”
沈熄依然保持着高水准的发挥,只不过比他预估的要低3分。
林盏靠在他的肩膀上,幽幽叹气:“可是我好没底。”
一切都没什么意外,林盏考得不错,可以上蔚大。
沈熄手穿过来,托着她的头,慢慢道:“我不是在安慰你,我是觉得你做得很对。如果叔叔一开始就给你太高的位置,你衬不上,外界会有很多声音,你自己压力会很大,心里也会有愧。”
月底,高考成绩公布。
林盏抱着枕头,说:“是啊,我就是觉得心虚,明明没有那种能力,却要挤掉比我更加厉害的人。”
“沈熄,我看你是想失去这个可爱优雅美好娴静的我。”
“成名得太早未必是好事,”沈熄说,“我认识一个奥数天才,初中的时候就很有名了,结果因为年纪小,心态也很浮,有段时间特别自负,不愿进取,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盏:“……”
他拍拍她的头:“别想那么多,你画得很好,一定可以做到的。”
沈熄启唇:“爱我哦。”
她往前蹭了蹭,额头的皮肤蹭到他柔软的脖颈。
林盏满心雀跃。
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沈熄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旋即,抑扬顿挫,声音低沉,似乎是挣扎了片刻。
她问他:“万一我没有进十强怎么办?”
林盏:“爱我哦。”
“山不走到我这里来,我就到它那里去。”沈熄揉揉她的头发,“我会和你共同进退。”
沈熄:“说什么?”
林政平当时提出那个条件,估计没想到林盏会答应,因为按照林盏的性格,她不会答应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情。
林盏:“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但就是那个电光火石的瞬间,林盏想起来,自己还有幅画,从来没展出过,是那幅《Surviver》,画的主题是“爱与自救”。
沈熄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这次比赛的主题,恰好就是爱。
“胡说,我最擅长的明明是爱你嘛,”林盏笑嘻嘻地看他,笑着说,“爱您哦。”
林盏调整了下呼吸,将画投递过去。
沈熄看她:“每次反咬一口,你最擅长。”
林盏赶在截稿期前把画稿投递过去,大概三四天之后,就会出结果。
“你想歪了怪我咯?”
还赶得上填报志愿。
林盏委屈地说:“水饺不是5块一碗吗?你这么凶干吗?”
等待结果公示的时候,林盏很迷信地说要去庙里拜拜。
他耳尖忽的一热,低声叱道:“林盏,这话你跟谁学的?”
去山上的时候,她问沈熄:“你会觉得我很迷信吗?”
过了一分钟,他发现了同音词。
“不会,”沈熄笑,“我外婆也很喜欢弄这些,中、高考前,都会去祈祷我考好点。”
沈熄一开始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你外婆只许这种愿吗?”林盏问。
她缓缓凑近沈熄耳边,吐气道:“水饺多少钱一晚?”
沈熄:“不然?”
人声鼎沸,大家纷纷开始庆祝,嘈杂的环境里,林盏也被大环境感染。
林盏笑了:“比如希望自己的孙子赶快找个可爱伶俐乖巧懂事长得美会画画身高165厘米短头发穿西柚色短袖的老婆。”
沈熄眉一皱,林盏立即说:“我听孙宏说的。”
本来沈熄还想问她是不是在说她自己,听到最后,发现自己预料得没错。
林盏:“那个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没等他说话,林盏继续说:“她应该求过了,上天看她心诚,就派我下凡了。”
沈熄:“……”
沈熄看她:“那还要谢谢你满足我外婆的夙愿?”
林盏抓抓嘴角,道:“呃,我是说,有时间一起吃水饺啊!怎么,你不喜欢吃水饺吗?”
林盏摆摆手,旋即眨眼道:“好羡慕你外婆哦,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孙媳妇。”
沈熄:“进考场前。”
他难得没有沉默,笑了声,算是应答。
林盏装傻:“啊?我刚刚没跟你说话啊?”
两人往庙里走,沿着一条街往前去,有一棵魁梧的树。
他在考试的时候因为这句话,走了三次神。
树上被人系满了红色的线和小木牌。
林盏还没来得及和沈熄讨论题型问题,沈熄抢先问她:“刚刚你跟我说什么?”
林盏问一边的师傅:“这个怎么卖啊?”
沈熄几乎也是同一时间出的考场。
师傅:“六元一对。”
收过卷子后,林盏出了考场。
她自然是要写的。
监考老师起身:“全体起立!”
沈熄把牌子递给她,发现她完全没有思考,落笔飞快,倒像是在画画。
最后一道铃声打响。
沈熄写完之后,发现林盏才刚刚停笔。
他脚步乱了两拍。
沈熄问她:“你写了什么,写这么久?”
沈熄回头,她已经先溜进考场了。
林盏美滋滋地把牌子给他看——
沈熄:“……”
沈熄老婆=女的
考英语前,想到自己马上要解脱了,林盏在进考场前跟沈熄兴奋地提议:“有时间一起睡觉啊!”
林盏=女的
第四场考英语。
林盏=沈熄老婆
第三场考文综,无功无过。
沈熄:“……”
第二场考数学,有两道题,是沈熄让她写过的题型。
林盏继续美滋滋,仰头道:“我数学的等量代换学得很好吧?”
第一场考语文,林盏拿手。
沈熄哑然失笑,陪她走到树前,把东西挂好。
沈熄:“好,那你好好考。”
她整张脸上全是明媚的得意,顾盼生辉。
林盏摇头:“不紧张啊,这有什么紧张的,反正我也能上蔚大了。”
沈熄先挂完,转身朝着更深处的小路走去。
沈熄避而不答:“你紧张吗?”
林盏很快跟上来,手绕过来,穿过他的指缝。
紧张,为别的事紧张。
她用指尖,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林盏:“你怎么心不在焉的,紧张吗?”
沈熄难耐地动了动,低声跟她说:“不用等量代换。”
沈熄还没从余悸中回过神,随便答着:“嗯。”
“啊?”
她笑眯眯地说:“我就说阿姨肯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果然是。”
林盏起先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半晌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说牌子上的文字。
林盏进了考场大门,不过一会沈熄就追了上来。
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不用代换,你直接就可以是了。”
沈熄松了口气:“嗯。”
有幼鸟在上空迂回婉转地鸣叫,细腻又底气不足的奶音,带着试探和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与向往,却又唯恐声音太大,惊扰了底下来往的人群。
叶茜赶忙收回视线:“好,那妈先走了,你好好考试啊!”
林盏脚步渐慢。
眼见叶茜又要回头确认,沈熄扳正她的肩膀:“妈,别耽误我时间了,我要进考场了。”
手掌被人握住,每一寸皮肤和纹路都能切实沉浸在他的温柔中。
沈熄点头:“是的,快回车里吧。”
她又问他:“那你在牌子上写了什么?”
叶茜将信将疑:“是吗?”
他笑,但不说。
沈熄拧眉,立刻道:“你看错了,眼误。”
“秘密。”
叶茜道:“不是啊,我觉得刚刚那个女生好面熟。”
落有“沈熄”二字的木牌在风中打着旋,木牌上,他的字遒劲有力,却只有短而深情的一行——
沈熄道:“快回车上吧,我爸在车里等你。”
“愿她美梦成真。”
叶茜看着他:“怎么了?”
他这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
“妈。”沈熄眉目一凛。
不过是这么简单而已。
看到林盏的那一刻,叶茜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不是……”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迎着瑰丽的夕阳,林盏问他:“你说你外婆爱来这里,那你外公呢?”
叶茜察觉到儿子的目光,这才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
沈熄抿了抿唇,低头道:“我外公过世了。”
沈熄警示般看了她一眼。
林盏愣了一下,赶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看沈熄鲜少有这么无奈的时候,林盏幸灾乐祸地笑了。
“没事,”沈熄说,“你又不知道。”
沈熄:“妈,我真的饱了。”
林盏怀着某种奇妙的小心思,把这件事记下了。
她从保温桶里舀出一勺粥:“再吃一点,吃饱了才好考试,你吃得太少了。”
回家之后,她就找张泽问:你知道沈熄有个外公吗?
叶茜正在嘱咐儿子多吃点。
这问的是什么?
林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林盏:你知道沈熄外公的事吗?
郑意眠没找到,看到了在一边坐着的沈熄和他的妈妈。
张泽:知道一点点,怎么了?
她们到的时候考场外已经有很多人了,林盏坐在车里吃蒋婉做的自创三明治,吃完之后,就去找郑意眠他们。
林盏:那给我讲讲?
高考第一天,蒋婉送她去考场。
林盏:沈熄生日快到了,想给他点惊喜。
高考前两天,林盏安安静静地在家背基础的知识点。
张泽:是这样啊,嘿嘿。
但至少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
张泽:不过我也不知道多少,就知道小时候他外公经常带他出去玩,然后经常带他出去做陶艺,就是做那种马克杯你知道吧?
林盏想。
张泽:然后,好像在他外公离世前,他答应要回家一趟陪老人家做个杯子,结果……
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张泽:反正那段过去我是没参与的,只是听他讲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难过。
而沈熄,则是学着逃离枯燥的生活,慢慢地,一步步地走进繁华的世界。
林盏握着手机,看了半晌,起身,决定做点别的。
遇见他后,她学着放平心态,相信自己,克服考前焦虑的情绪。
在屋子里晃荡了一会儿,压下心中的酸涩,林盏开始搜索附近可以自己DIY马克杯的地方。
她在这里慢慢学会和并不完美的自己相处。
她素来是行动派,找好了地方,自己挑了个时间,就出发了。
崇高承载了太多关于她的东西:她的迷茫、她的荣耀、她的青春和她的初恋。
陶艺吧离她家不算太远,但坐车也要半个钟头。
站在操场上,她笑着和沈熄说:“我第一次和你说话,就是在这里。”
她背了个小包,先进去了解了一下情况。
离开的时候,林盏回头看了一眼,有点舍不得。
大概一周左右,就可以拿到自己的成品。
整个校园,沿路都有人推箱子的声音,塑料的箱底跟不光滑的路面摩擦,带出一串长长的摩擦声响。
老板问:“你想做个什么样子的?”
拥抱过后,林盏把自己收拾好的东西装进大箱子里。
林盏:“就一个马克杯就好,可以自己刻字是吗?”
黄郴说:“你们俩占据班上之最,郑意眠是我最不用担心的学生,林盏是我最担心的学生。希望你们以后都能各自有所建树,我相信你们。”
老板:“可以的。”
林盏和郑意眠最后走。
有人领着她进了单独的小包间。
走出班级,很多人都红了眼眶。
林盏洗过手之后,师傅很快教她上手。
“最后,我和大家拥抱一下吧。”
“我们现在来拉胚。”
“接下来迎接你们的是一段崭新的征途,祝大家前程似锦。”
师傅把泥料放在胚车上,打开胚车电源后,开始转动。
“在这个班上,你留下的笑声也好,洒下的汗水也好,流过的眼泪也好,或者不满的争执,到这一刻,全都结束了。”
师傅给她示范:“像我这样,双手这么压下来,让它变平滑……”
“我觉得缘分是件很微妙的事情,那么多班级,是大家被分到了一起,是我来当你们的班主任。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有可能到最后大家已经把彼此忘掉了,但是我觉得能在一起走过一段路,共度一段青春,就很美好了。”
林盏以前在电视上看过很多次,接受起来自然就比较快。
黄郴在讲台上说:“以后大家也许会见面,也许再也不会见,可能过了很多年拿出毕业照一看,啊,这个人,我已经不记得了。”
她开始上手,一遍遍自己制作。
放假那天晚上,黑板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纸,纸上画着一棵树,每个人都拿着画笔上去画了一片叶子,并在叶子里写下了对以后的期盼,像勾勒一幅对未来的美好蓝图。
刚开始失败了好多次,师傅让她不要着急,慢慢来,她就坐在椅子上,沉下气来,一点点推出自己想要的形状。
高考前5天,崇高提前放假,给大家留一段自主复习时间。
这么一做,就做到日暮西沉。
沈熄:“我先走了。”
东西还得上釉,老板要林盏一周后来拿。
林盏:“今晚再见嘛。”
好不容易等了一周,林盏看天气好,挎了个小包就去取自己的东西了。
林盏被他这么撩了一下,很快反客为主,朝他眨了眨眼。
她想,到时候应该怎么把东西给沈熄。
林盏:“……”
说来真是奇怪,出门的时候明明是晴朗的好天气,等公交到站,居然下起了稀稀落落的雨。
沈熄点头,瞥见她神色不自然,很正经地问:“这么迫不及待地赶我走?”
林盏抬手,用手掌给自己遮雨,抓着包跑进店里。
林盏推沈熄:“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们班就要炸了。”
她运气还算好,没有被淋湿。
“对对对!”
等到她取了东西,走出去一会儿,发现雨突然大了起来。
“有八卦不看的是狗!大家说是不是?”
W市的天气虽然阴晴不定,但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突然的暴雨。
林盏睨他们:“快写题吧你们,整天就知道胡扯。”
更可悲的是,她现在离公交站还有一半的路程,回店铺避雨也不划算,只能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躲雨。
“哎哟,说都不让说了,我们盏姐,可以可以,这次干得好啊,给我们三班找了个上门女婿。”
这空旷的大马路,哪有地方躲雨。
林盏斜他们:“胡说什么呢?”
林盏一咬牙,抱紧怀里的杯子,就开始往车站跑。
有看热闹的人,连觉都不睡了:“哇哇哇,买一送一啊!”
林盏的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的,一缕缕贴在面颊上,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淌。
林盏这才三两步赶上去,但是沈熄已经把水换完了。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把东西抱好,正准备加速的时候,就听到前面传来声音。
“主席,你走错教室了吧?”
“林盏!”
直到有人发现不对劲,朝沈熄喊道:“喂,这谁啊?”
来人的声色林盏实在是熟悉,就算雨声狂乱,隔着倾盆大雨,她还是立刻分辨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作。
她强撑着抬头,沈熄三两步跑过来,把手上那把黑色大伞举过她头顶。
林盏一下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提着水走进教室。
雨被伞面遮挡,沿着伞骨,降下大片大片雨帘。
“我来吧。”
这么着急的时候,林盏来不及问沈熄问题了。
外面的沈熄一眼看到她,两步走过来,扶住她的手。
她抓住他的手臂,同他一起艰难地行进在瓢泼大雨里。
林盏走到教室门口,把水提起来,正准备往里走。
走过这段人烟稀少的道,终于有车经过,沈熄拦了一辆车,开门,让林盏先进去。
每天送桶装水的人,会把水放在教室门口。
他随后进去。
林盏起身:“知道了,来了。”
司机问:“去哪儿?”
两个人正闹着,有人喊林盏:“盏盏,饮水机没水了。”
沈熄报了林盏家的地址。
郑意眠:“……”
林盏不自然地咳了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林盏敲敲书壳给郑意眠看:“我写的三行情诗。”
沈熄拿出一边的袋子,纸袋已经被淋湿,幸好里面还有层塑料袋。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语毕,林盏抬笔写下一行字:沈熄,林盏夫也,盏皇甚宠之。
他把袋子里的毛巾递给林盏。
她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下。
“你妈问郑意眠你在哪里,说你出门没带伞。郑意眠问了孙宏,孙宏问张泽,张泽跟我说了。”
林盏列了几个式子,一笔一画地算,广播里还在放歌:“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
这意思是,张泽也说了她在这里做陶艺的事儿?
看到林盏又在抓头发,郑意眠说:“别抓了,再抓你就要秃了。”
林盏擦了把脸,闻到毛巾上熟悉的温暖味道,才觉得周身的凉意逐渐减了一些。
郑意眠:“……”
她又一点点把头发擦干。
二人推搡着出去打水,林盏正纠结着手上这道导数题,咬了咬笔杆子,跟郑意眠说:“眠眠,我有点想放弃沈熄了。”
沈熄跟司机说:“可以把空调关了吗?她淋雨了。”
孙宏看着齐力杰,举起手上的杯子:“看到我手上的玻璃杯没,下一秒它就在你头上。”
吹空调容易感冒。
林盏腾出精力答了句:“附议。”
司机点头,把空调关掉。
郑意眠:“认同。”
一直到楼下,沈熄始终没开口说话。
齐力杰饶有兴致:“其实我比较好奇的是,你还会喜欢女的?”
林盏被淋成落汤鸡,身上还披了件沈熄带来的外套,下了车,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沈熄打断:“你先上去洗澡。”
林盏低下头继续写。
林盏:“那你呢?”
林盏:“……”
沈熄说:“我在楼下等你。”
随即孙宏又对林盏说:“那我就为她写一道数学题,幻想一道道数学题就是我追她路上的一道道坎,后来我做了一道三角函数,回去就把她的联系方式删了,3年,再没想起她一次。后来我想,爱情算什么呢,只要能不做数学题,单身我也认了。”
她连忙应声,小跑进楼道里。
孙宏:“滚。”
这鬼天气,沈熄不在的时候乱下雨,沈熄在了,雨又停了。
齐力杰问:“跳楼?”
现在的天幕虽然是阴沉的,但却滴雨不降。
孙宏:“我一般都用数学题来压抑自己。比如说我喜欢上一个女生,但我知道我和她不可能,可我又没法放弃,那我怎么办呢?”
林盏回家冲了澡,换好衣服,就要下楼。
林盏抬头看他:“不然呢?”
蒋婉问她:“还下去做什么?”
他跟郑意眠说:“我活到现在,第一次见身边的人写数学题能这么满足,还带笑的。”
林盏洗澡时就想好了借口,她说:“刚刚没带钱,现在下去给司机钱。”
孙宏:……
“行,”蒋婉道,“快点去吧。”
孙宏出门打水,瞥见林盏写题写得心情大好,以为她是在做什么有趣的阅读题,凑过去一看,发现她在写数学题。
飞也似的下了楼,林盏有些黑线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牛皮纸袋被她保护得很好,只是边角沾了点雨水。为了这东西,她可是把自己淋成狗了。
大概只要是有关于他的,就算是乏味至极的东西,于她而言也是甜的。
林盏忐忑地打开大门,沈熄站在门外,手里的黑色伞面上还有点点雨滴,时不时汇成一股往下坠。
还别说,沈熄选给她的题,虽然有一些做起来并不简单,但她却不觉得烦躁,反而越写越来劲,越写嘴角的笑容越大。
林盏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还有点湿湿的。
林盏正在位置上享受着“特殊待遇”——来自沈学霸亲自挑选的试题。
沈熄听到响动,回身看她:“怎么不吹头发?”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那些拔高题,而是基础题,能多巩固一分基础,就多一分胜算。
她咬唇:“怕你等得久了。”
对很多学了三年的学生来说是这样,但对于以三班为首的几个美术班来讲,大家却更加发奋起来。
沈熄伸手,示意她到他身边来,拿出袋子里的毛巾,给她把头发又擦了一次。
只剩一个多月,一切已成定局。
他双手揉在她的脑袋上,林盏就任他摆弄,一颗小脑袋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最后一轮复习眼见着已要步入尾声,从高三伊始就绷着弦儿的崇高学子,临近高考时,反倒难得地放松了。
她抬头看他。
沈熄低声回她:“已经很好了。”
擦完之后,林盏把怀里的东西递过去:“喏,这个给你。”
“很好很好的。”她补充说。
沈熄垂眸,打开牛皮纸袋,看了一眼里面的杯子,眸色深沉,仿若化不开。
她今晚实在感性得不像自己,她知道。
林盏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沈熄笑着看她一眼,喉结一滚,含笑道:“嗯。”
沈熄:“老实说,有点。”
她一字一顿地说:“沈熄,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林盏吞吞口水:“你嫌我做得丑啊?”
回程的路上,林盏步伐缓慢,盯着水泥路面上一个个小凸起,再碾过。
“怎么可能,你做得很好。”
他抬起她的脑袋,哭笑不得地用指腹把林盏眼角的泪抹干:“好了,哭什么?”
“那你……为什么这么……”
他颈间一凉。
沈熄把袋子合拢,看着她的眼睛:“刚刚大雨,出意外的几率很高。如果我没到的话,等你回了家,十有八九会感冒。你一感冒,一两个星期都难好。”
沈熄揉揉她的脑袋,说:“就知道你会情绪失控,果然,不告诉你是对的。”
林盏嘟囔:“我不知道会下雨的呀……天气预报也没说有阵雨。”
她的“希望之光”听到这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沈熄捏了捏眉心:“所以说,不知道该气谁,就是很无力。”
这么好的成绩,有一大半,其实都是沈熄的功劳。
林盏踮脚,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别气嘛,一点小事而已。”
没有画展给她的信心和勇气,她断不可能信心百倍地奔赴蔚大校考考场;没有那晚他一遍遍的安抚,她断不可能一身轻松地在清晨睁开眼睛。
“不是小事,是我明知道你在困境中,但不能立马赶到。”
她喉头滚动一下:“画展那件事,是你帮我的。”
这样的情绪,很糟糕。
沈熄:“知道什么?”
怕你出事了。
她眼眶发烫,轻声说:“我都知道了。”
也怨我自己怎么不早点知道你这些天的行程。
那样浓烈的感动,几乎将她袭击得手足无措。
林盏有点犹豫:“可我万一告诉你了,就不叫惊喜了。”
庇佑她的人,一直就在她眼前啊。
她垂着头,鼓着嘴,有一点点委屈。
她还真是傻,还觉得天底下真有什么老天庇佑。
沈熄问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做这些?”
一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鼻子发酸。
林盏被他问得更委屈,眉皱成八字,说:“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我能做的,也就这么一点……”
宋老师:“学生时代的感情很干净,老师祝你们修成正果。”
“我知道,”他声音变柔,“我没有怪你,我怪我自己。”
林盏启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艰涩地憋了一个“嗯”出来。
林盏想到沈熄为她做的,鼻子一酸:“我也想好好爱你。”
宋老师还告诉她:“因为提前了,所以宣传期和准备期就有些紧,他就帮我们宣传,每天中午放学,都会来帮我们布置场地。他也能吃苦,那么重的画框来回提,还有雕塑和聚光灯,看你的表情,这些,他都没和你说吧?”
沈熄俯下身子,伸手,指腹擦过她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但是在爱我之前,你要先学会爱你自己。”
那时林盏完全愣住了,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没有作好准备,也根本想不到,原来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爱你自己,比爱我,更加重要。
“就在你考蔚大校考前,他私下找到我,跟我协商画展的事情。他说希望能在顾全大局的情况下,尽量把画展提前几天,好给你考试加油打气。本来我们那时候打算月底办的,但是想到提前也可以,况且还能帮到你。”
比赛结果在填报志愿截止日期前下来了。
刚刚宋老师说的话又重新涌入她脑海——
当天中午,林盏还在家吹着空调睡午觉。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希望之光”。
中途朦朦胧胧地醒了,看了一眼手机,直接被沈熄的消息吓得睡意全无。
他身上依然是她熟悉的味道,炽热而舒适的阳光香气,让她觉得自己眼眶更烫。
沈熄:结果出来了。
“怎么了?”
林盏:怎么样怎么样??
沈熄抬手,感受到颈间的温热吐息,一时无所适从,手抬起来,虚虚搁在她头顶,却没有更多动作。
过会儿,林盏又说:就算没进前十也没关系,志愿我可以自己偷偷改的。
她需要踮脚才能够到。
沈熄:进了,第五。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
林盏眼眶一热,直接冲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颈窝。
林盏松了口气。
沈熄感受到她的目光,朝她挥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出了房门,发现林政平比她更早知道了这个消息。
春天已经过去大半,新生枝叶斑驳而齐整,风一来,随风摆动。
蒋婉搓了搓手:“盏盏,你真的要去蔚大吗?”
他背后有一棵魁梧而繁茂的树。
林盏点头。
林盏推开门,看到沈熄站在如梭的车影中。
蒋婉:“那就去吧,在那边也要好好学,别松懈。”
郑意眠家里人不放心她,特意赶在这时候来接。
林政平笑:“我不在,我看她是想翻天。”
吃过饭后是晚上七点多,大家在暖意融融的大厅里散了。
“林盏,你想去别的城市也可以,你要向我保证你在那边也在进步。”
林盏怔怔。
林盏:“怎么保证?”
“嗯,”宋老师笑,“你校考之前,他来找过我。”
林政平:“既然你不想让我给你规划未来,那你就自己规划,但殊途同归,最后成果得是一样的。7年之内,你要是不能做到单独撑起一场画展,那就证明你没有那个自己成名的能力,乖乖按照我给你的路走。”
林盏愣了愣,半晌回过神来他可能是在说沈熄,含含糊糊地问了句:“谁?沈熄吗?”
林盏站在客厅里良久,说:“好,要是我做到了,你不要再干涉我任何一个选择。”
宋老师继续道:“一直在你旁边的那个男孩子,还不错。”
这条路,既然已经走了,她就不会退缩分毫。
林盏点头。
这是一场自由之战,更是她的能力与荣耀之战。
宋老师朝她笑笑:“我知道你是个很要强的孩子,能力越强压力越大,但是不要时时刻刻把自己绷紧,否则心态失常,适得其反。”
决定要去Z市上蔚大后,林政平更加不怎么管她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到了林盏。
他笃定她不能在7年之内名气大到开一场画展。
轮到郑意眠的时候,宋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带过很多届,你是我手里出来的分最高的一个,加油,高考只要好好考,985院校随你挑。”
林政平心里,林盏就是一个风筝,就算跑得再远,只要他扯扯手上的线,她还是只能乖乖地回家。
后来宋老师一个挨一个地谈心聊天,顺便为他们的高考加油打气。
他笃定她飞不远,也剪不断那根线。
饭桌上气氛热烈,大家饮料、红酒捧着喝,全都在畅谈对未来的计划。
林盏则暗自跟林政平较着劲儿。
拜完她们俩,这段对话才算完。
他觉得她不行,她就四处搜罗专业书看,找自己喜欢的画家临摹,也不停地在家写生。
李明:拜学神,保佑我校考过过过。
录取结果公示是在一个下午,林盏顺利地被录进蔚大,沈熄那边也很顺利。
江城:同框截图留念。
她给郑意眠打电话,问郑意眠被录到了哪里。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
郑意眠没选择出去,而是留在了本地,上了省内首屈一指的W大。
郑意眠:好的。
大家要各奔东西前,孙宏又组织着吃了顿饭,是火锅,辣得要了人老命的火锅,有人一边吃一边吸鼻子。
林盏:OK。
有个女孩子可能被辣出了眼泪,她说:“我再也看不到喜欢的人了,可他到最后也不知道我喜欢过他。”
李梅梅:好的,一定到。
林盏说:“以后你也可以约他出来啊。”
范沪:哇,这不是下了血本吗?
女生摇摇头:“我没什么借口和理由来约他了。”
江城:盛棠酒店巨贵啊宋老师。
林盏莫名其妙地想起多年前,初中毕业之后,李初瓷也是这样,红了眼眶,小声跟林盏说:“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天还没聊完,汀莫画室的宋老师在微信群里发了祝福:带了这么多年学生,这一届的最有出息,郑意眠联考第三,林盏蔚大校考第二,范沪×美第十七,全线过联考,考校考的大部分也都过了,真给我们长脸!作为奖励,老板请吃饭,大后天晚饭在盛棠酒店见啊!
也许对很多人来说,毕业意味着短时间的分离,日后总有机会再见,所以他们不哭不闹,只是惆怅着不知何时才能聚齐那一大波人。
林盏秒回:我对你不需要矜持。
但他们不明白,没有了同一所学校的支撑,有的人已经失去了所有能见到爱慕之人的机会。
沈熄:能不能矜持点。
她们已经再没有堂堂正正的理由,躲在草丛后面看喜欢的男生打球,在他回头一笑的时候红着脸躲避;在经过他班级的时候被朋友大声喊自己的名字;在桌角含笑写下他的名字,最后被岁月腐蚀。
林盏:你不说话那就是用我刚刚那句的第一个字奖励。
她们的喜欢,英勇,又克制。
沈熄:?
那是青春里最平凡的一群人,做最平凡的事情,就像是早餐时顺手捎的那杯豆浆,时日推迁,因为太过平凡,而失去了被人铭记的资格。
林盏很快回:口头奖励是用什么奖励?
最后散场的时候,林盏看到那个女孩子正跟大家告别。
沈熄顿了一下,这才回:考得很好,口头奖励一下。
林盏知道,她真正想要交谈的,只是那群人中的一个。她用这样的方式遮掩自己的喜欢。
沈熄胸中被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缠绕,像是纠缠的水藻终于被拨开,让人能酣畅淋漓地呼吸。
果不其然,她祝前面的每个人都是一帆风顺,轮到最后一个,她说:“你要每天都开心啊!”
他想到她应该会考得还不错,但没想到考得这么好。
男孩子大约不怎么记得她的脸,只是礼貌地笑着说:“也恭喜你考上心仪的学校。”
看到消息的沈熄一愣。
有什么可恭喜的。
林盏:全校第二。
转身的时候,林盏看到她哭了。
林盏:279分
饭店门口有一块大的留言板,每个人都可以用马克笔在上面写字。
林盏:我查到分数了。
那女生伏在板子上,噙着眼泪把那句话写完——
林盏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随即退出对话框,去找沈熄的聊天窗口。
祝我们前程似锦,各奔东西。
郑意眠:你高考随便考就行了,这个分数,你闭着眼睛都能上蔚大,我的老天。
你我前程锦绣,你我一拍两散。
林盏愣愣地点开对话框,手和心都在颤:我看到了。
多心酸,多无奈,多舍不得。
查到分数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看着那几个阿拉伯数字愣了好久,直到郑意眠发消息来:你查分数没?279分!蔚大全校第二,W市第一名!
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林盏考了蔚大全校第二。
正式去报到那天,蒋婉把林盏送到校门口,林盏一个人提着行李进去了。
1个月后,蔚大校考成绩出来。
沈熄在学校里等她。
是他理解的有问题,还是林盏这个人有问题?
新生报到,学校里真是热闹。
沈熄:“……”
林盏的学费在卡里提前划扣,她寻着指示牌去一边登记。
林盏咬了咬牙:“对啊,好到我现在看着你,都觉得你一定很好吃。”
蔚大的美术系真不愧是出了名的,一路上,仅靠打扮林盏就能八九不离十地分辨出哪些是美术生,就算五官并不算精致,很多女孩子靠着妆容和穿衣搭配,也足够耐看。
沈熄失笑,道:“这是好事。”
林盏看了一眼推箱子的沈熄。
林盏:“可能是解题后遗症,我现在听别人说话都想做阅读理解和文章概括,出去买水都想列个方程解答,看到美剧截图忍不住背单词,看到有人纠结就想跟他分析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沈熄,我要挂了。”
沈熄的目光从指示牌上移开:“看我干什么?”
沈熄:“嗯?”
林盏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偷看别的女生啊。”
某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林盏跟他说:“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末了,添一句:“去了别的学校敢看别的女生,我就……”
他每天都会鼓励她,说再坚持100天,就可以解脱了。
沈熄挑眉:“就怎样?”
再后来,林盏跟沈熄几乎都不聊学习之外的话题了,两人的聊天和视频记录像习题册,全是历年高考题和模拟题。
林盏:“你居然还真动这种心思?”
林盏:沈熄,你是想搞死我。
继续道:“那我就把对面那所医科大一炮夷为平地。”
林盏:……
可以,这很林盏。
沈熄:开视频给我看,不准百度。
沈熄抿唇,笑了:“不会看别人的。”
然后他发来一道题目。
从喜欢上你的那一刻,就只看得到你了。
沈熄:出道数学题,解出来才算你聪明。
林盏还在计划着:“等下你去报名,我也要去看看。去侦察一下你们学校的情况。”
才回答了一个单词,立刻问:我果然是很聪明的吧?
就在说话的这段时间,沈熄就引来了不少注目。
林盏:analysis。
原来是高中,大家多少还有点忌惮和羞涩,现在到了大学,很多束缚自然而然全没了,大家看沈熄的眼神,就又不一样了。
沈熄:……
林盏:“沈熄,我现在想给你戴个防毒面罩。”
林盏:分析说,林盏真好看。
沈熄:?
林盏:……
“最好全身上下都裹起来,然后把你束之高阁,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到。”
沈熄:分析怎么说?
“可以,”沈熄难得同意了,“那谁帮你推箱子、背包?”
林盏:干啥?
林盏想了一会儿,说:“那别束了,你下来吧。”
沈熄:林盏。
沈熄:“……”
有时候两个人正聊到兴头上,沈熄会忽然叫她的名字。
现在是万事实名制,排队登记的时候,沈熄不能替,是林盏自己排队的。
沈熄每周都会给她整理必要的知识点,并且监督她背诵。
虽说蔚大漂亮姑娘多,但林盏在人群中,依然算得上是出挑的那个。
高考还剩3个月的时候,林盏找了一对一的家教,专门补习自己的弱项。
她穿一件白T恤,底下一条假两件系腰格子裙,简单的搭配,把身段展露得淋漓尽致。
沈熄:“够了。”
有一句话,说是美人之美,美在不自知。
“一个肤浅的花瓶,只有华美的外表这样。”
若是太顾忌、太注重自己的美貌,就显得做作。
“什么?”
她随意地站着,还在跟沈熄说话,干净得像是幽谷盛开的一捧铃兰。
林盏感动之余,还是接口道:“那这样我不就成那个什么了?”
前头记录的人,有人敲着桌子小声说:“怎么样,是不是老五喜欢的款?”
他继续道:“在我身边,你不需要那么累,别的女生什么样,你就什么样。”
被叫老五的人抬头看了眼:“可惜有男朋友了。”
林盏一愣。
一边的女干事说:“那男生叫沈熄,低我一届,当年在学校几乎快是个传说了。我们学校小姑娘肯定得哭死。不过女生也不错,高二的时候就拿很多奖了。”
后来大家去前面玩,林盏跟沈熄走在后面,他低声同她道:“以后和我在一起,我能动手的,不需要你动。”
“谁追的谁啊?”
林盏笑笑,从沈熄手里接过自己的水,还没拧,轻轻一旋就开了。
“林盏主动的,”女干事迎来下一个新生,递上纸笔,“所以说也不是女追男就低一等,现在两人照样关系好,主要还是看脸。”
孙宏见此情景,叹道:“我记得有一回我中午带了瓶老干妈,死也打不开,最后是林盏打开的。”
一边的人:“……”
林盏熟练地接过,轻轻一拧就开了。
合着说这么久,听你说了一堆废话?
进便利店买了水,郑意眠身上有个bug,除了一个牌子的矿泉水,其余的她都拧不开,于是她轻车熟路地把水瓶递给林盏。
登完记,两个人往寝室去。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去了欢乐谷,路上欢声笑语。到了欢乐谷,大家都有点渴了。
到寝室的时候,寝室里已经有一个女生了。
齐力杰:“我觉得OK。”
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身高一米五左右,长得还不错。
孙宏:“我觉得不行。”
女生朝林盏笑笑,说:“还剩3个床位,你选吧。”
郑意眠提议:“我觉得水手服不错。”
“好,”林盏把箱子推进来,“我叫林盏,你呢?”
齐力杰一脚踹过去:“角色扮演玩够没,要不要我给你买点别的装备?”
“洛洛,”女生说,“好记,姓洛,名洛,都是洛阳的洛。”
“得,”孙宏作揖,“盏皇万寿无疆。”
洛洛眨眨眼,问林盏:“后面的是你男朋友吗?”
“滚,别咒我死,盏英雄是不会穷途末路唱垓下歌的。”
“是啊。”
林盏:“……”
“挺般配的。”
孙宏咳了咳,豪迈道:“力拔山兮气盖世,盏兮盏兮奈若何!”
林盏在一边整理东西,沈熄就帮她把衣服装进衣柜里。
林盏微笑:“讲。”
他个子高,女生寝室的东西又做得低,整理完之后,一抬头,不小心就碰到她柜子顶。
头一次目睹这种情景的男同胞们齐齐愣住,孙宏身子一下站直,说:“盏姐,小的刚刚想到一首诗,非常符合您方才的飒爽英姿。”
林盏正在贴墙纸,突然听到一声闷响,诧异地转头去看。
拆完快递,林盏潇洒地把盒子扔进垃圾桶里。
沈熄修长的五指捂在被撞伤的地方,头发从张开的指缝钻起来。
姜芹:“说实话,平时我可能会惊讶一下,但是徒手拆快递这个技能,我也有的。”
他皱着眉,扶着柜子,有些微不满地看着林盏,像一只树袋熊。
说话间,林盏接过她手上的包裹,连工具都没用,找到一个小口,然后,直接把整个快递盒顺着开口给撕开了。
林盏笑出声,委屈道:“你看我干吗,又不是我撞的你。”
郑意眠:“被林盏惯的。”
沈熄看她一眼,长睫毛重新垂下,去做别的事情了。
姜芹看她:“眠眠你行不行啊?作为一个女的,居然不能徒手拆快递。”
他们出了寝室之后,站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林盏拉着沈熄一只胳膊,踮脚凑在他耳边说:“你刚刚有点可爱哦。”
郑意眠最后一个到,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个快递包裹,一路走,一路撕扯快递包裹。
沈熄眸色未变,眼尾的光滑出来一点,等她把话说完。
挑了个周日,大家约好在学校门口集合。
林盏竖起一个大拇指,低声道:“可爱,想睡。”
相隔大半年,好不容易重新聚到一起,孙宏自然要约大家出去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