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呢？”我在她旁边坐下。
她跌坐在地板上，抬起头看着我。“我一开始跳就不在状态，但是在第三个单脚尖旋转的时候我真正搞砸了，我的单足趾尖旋转是有史以来最糟的，做阿拉贝斯克的时候我的身体也没有绷直。我知道展现我的舞技是得到角色唯一的途径，通常我都跳得很完美，我的舞姿缺乏激情但是技巧上是完美的。然而今天，连我的技巧也糟糕透了。”艾米抽噎着。“我永远也拿不到第一名，是不是？”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最好的。”她摇着头。“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我是有多蠢？”
“我搞砸了，全搞砸了。”泪水伴随着她的哭声蓄满她的双眼。我的心为她而痛。我不在乎卡约德会说我完全被艾米迷倒了，他说的对。没有什么比爱一个人，知道和她在一起你们可以多美好，却为了一个梦想、一个谎言而毁了这一切更糟的了。
“你不蠢，你一点也不蠢。”我伸出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她靠在了我的身上。
“怎么了？”我试着用听起来平静、坚强、可靠的语气问道，听起来却是充满担心，也许还有一点惊慌。艾米通常不想在人前显露她的软弱。
“我会得到一个乏味的角色，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舞者，从舞台的一端摆到另一端。”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她没有在跳舞，一动不动，眼睛闭着，靠着镜子。她的手微微发抖。
“首先，你也知道这些角色主要是给新人的，再者，你根本无从知道你会得到哪一个角色。有时候，太过有激情也不利于彰显技巧。”
不用等她再问我一次。
她吸着鼻子说：“你过分乐观的时候我会很讨厌你。”
我的手机响了——这次是短信：来排练室见我，我需要你。艾米发短信给我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然而我手机里她的照片是去年夏天拍的。
“我只是在实事求是——你在自怨自艾。”我站了起来，她睁大了眼睛。“来吧，我们来跳舞。”
“这仅仅是开始而已。”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先讲到这吧，我要挂了，爱你哦，再见。”我可以想象她对着电话飞吻。要像艾米的家庭那样亲密，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我留了一个纸条给娜塔说我要出门排练，但是现在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跳舞。”
度过了持续快三个月的“温泉假期”以后，她的状态已经好多了。可以确定的是，我的父亲不想失去她，所以他愿意做任何我母亲要求的事情，比如：减少工作时间、每月参加两次夫妻关系治疗以及每月参加一次家庭关系治疗。
“来吧，闭上你的眼睛，忘记所有其他的事。”
“那真的很好，妈妈，我真开心你们两个有沟通。”
“你总是这么擅长让我忘记烦恼。”她低声说道，脸涨得通红。我猜她本来没打算说来的。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的意思是……”
我盯着艾米为我做的拼贴画，想起我父亲过去要求我做的事情。去年夏天他要挟让我和珍约会。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
“来吧，站起来，我想你绝对不敢，”我又一次怂恿道。我眨了眨眼睛，知道她被我说服了。我将音乐的声音开大到我们几乎顾不上自己的想法，然后将她拉向我。这一次，我们不是并排跳，而是紧贴着彼此一起跳。我们没有言语，我的手顺着她的背向下滑去，滑至她的腰部，将她拖起。她的手扶着我的肩膀，腿伸展成一个劈叉，我将她进一步拉向我。她将手臂伸过头顶，在我拖着她一起旋转的同时下腰。她笑了，但马上又噘了噘嘴，大概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应该生我的气，生全世界的气。
妈妈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父亲和我谈过这个事情了，我们谈了很多。”
距离去年夏天已经过去了好久，我们有好久没有这样紧紧相拥了。我慢慢地把她放在地板上，突然蹦出一句话：“也许你和我，我们可以试着再交往一次。”
我已经进入了另一个宇宙，一个我的电子游戏里的世界。“我不认为爸爸会同意。”
“你在说什么呢？”她喘着气。
“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你为什么不找一个晚上带艾米回家吃饭？或者是她和罗伯一起来？”她坚持要这么做，这几天她已经提了两次了。
“你和我现在相处总是小心翼翼，尽管我们试着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彻底失败了。”
“奶奶中过风。”
“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我现在和安德鲁在一起。”她回答的时候下巴上扬。这个动作至少表明她暂时忘了试演的事情，准备和我无休止争辩下去。
“今天我和阿曼达聊天了。”我很惊讶，我已经记不起来她和艾米的妈妈上一次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告诉我餐馆生意还不错，但是迪诺的妈妈生病了。”
“安德鲁真的存在吗？”我反驳道——我不在乎捅开我们之间的窗户纸。
“现在我还不知道。”
“真的重要吗？”
“好样的，我知道你可以的。艾米怎么样？”我妈妈和艾米的妈妈曾经也是最好的朋友。可自从去年我爸爸辞退了艾米的爸爸，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当然很重要。”
“我跳得很好，我相信可以拿到领舞的角色。”
“我真希望他存在。”她这么回答，我便知道根本不存在其他男生。
“你了解你爸爸，好了，聊太多关于你爸爸的事了，说说你的试演怎么样？”
“关于珍……关于那个夏天。”
“爸爸也向治疗师保证了同样的事情，他却还是发了入学通知的邮件给我，包括他是如何帮我打通人脉的。”
“我不想听。”她的整个姿势都僵住了。
“你的试演呀，我答应过做事情会考虑轻重缓急，而你就是我的重中之重呀。”好笑的是，他们以往过圣诞节把我一个人丢下时，却不记得事情有轻重缓急。无所谓了。
“我和珍说好就那个夏天在一起。”我心底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那时候我们都同意了那些愚蠢的规则，更何况她撒谎说和叫安德鲁的男生在一起。
“什么？”
她的眼睛突然睁得像铜铃，好像我朝她肚子打了一拳。
我摇了摇头，她当然不可能记得试演的事情。但是她笑着问道：“结果怎么样？”
“不要这样，听我说，你告诉我你想要把精力放在跳舞上，那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怎么了？”
她没让我说完，便喊道：“你说得对，你和我……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
“妈妈？”
“你这是在扯淡，你知道的。是我做错了。”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有好多事情想对她说。“我忍不住一直想你。”她张大嘴看着我。“我想要吻你，只要你告诉我你不想，我就放弃。”我没有采取行动，想留给她选择的空间，我想确认她也想这样。我们会琢磨出一个可行的方式。我知道我可以，我知道我们可以。她踮起脚尖，我用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另一只手环绕着她的腰。“你快把我逼疯了。”我对她说，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挑战。
“今晚你爸爸和我要去一家新开的餐馆吃饭，你也和我一起去吧。”
我们的双唇碰撞在一起，爱情的火将我点着，我加深了这个激烈而迅速的吻，，这是我过去八个月想做而没有做的一切，是我不应该渴望却赖以生存的。
“很好。”我回答道。
她把我推开，随后又猛然将我拉向她。“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她低声说道，再次吻了我。
“嘿，亲爱的，你怎么样啦？”
我必须要告诉她实情。
我的电话响了。“嘿，妈妈！”
我必须要勇敢面对我的父亲。
我做到了！我拿下了试演。我比最后一次排练的时候跳得更高，尽管单脚尖旋转的时候少转了半圈，但依旧很好地完成了试演。结束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打电话给艾米，但是她没接电话。也许她打算回家。因为有试演，大家都没有课了。也许她决定去看看她奶奶，在餐馆里打发时间。在餐馆里的那些快乐记忆开始涌现，我叹了口气。
但是一定要现在吗？现在我只想享受着她的身体紧靠着我的感觉和她嘴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