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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艾米视角

纽约已经下过雪,冻得人行道都结满了冰,然而似乎冬天要卷土重来,尽管现在已经三月份了。

我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背包。

在地铁站前面一个街区有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坐落于高大的建筑物中间。咖啡馆里很多客人,我想着推门进去排队点单,躲在里面,忘却现实生活,忘记学校的一切。

现在,我尽可能躲着不跟他见面,当着他的面撒谎说自己正和在奶奶餐馆里遇到的男生约会。

可我并没有走进咖啡馆,而是直直向前走去。我经过一群学生,他们谈论着昨天参加的一场盛大的派对,我还差点撞到一对亲热过头的情侣,我都能想象得出我哥哥看见他们后喊他们去开个房的情形。上了地铁后,我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现在,我不能与尼克共度任何时光,不能随意发一些短信逗他笑,每次见面的时候不能对他笑。

我的脑袋不由自主地玩起了总是会玩的一个游戏。如果第三个走进车厢的是一个女人,我就去找尼克说话,真正地和他谈心,跟他坦白我没有和其他男生约会。

形单影只的我。

第一位进来的是一个头发齐肩的女人,她笑得很用力,露出了门牙中间的缺口。她牵着一个深色头发女人的手,也就是第二位进入车厢的人。

现在,我要从布鲁克林坐地铁回学校,自从尼克的爸爸解雇了我的爸爸以后,我们全家人都搬去了那里。

头发齐肩的女人亲吻了她的女朋友,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两个女人一起咯咯傻笑了起来。

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第三位进入车厢的是一个男人,明明气温低得吓人他却没有穿外套,身上的雨果博斯T恤紧紧包裹着肌肉, 穿的牛仔裤肯定比我在艺术表演学校整个学期的学费还要贵。基于他全套服装的价格,可以断定他不是因为买不起外套而没穿,而是一种时尚的宣言,一种可能会把他冻死的时尚宣言。

过去我很喜欢周日回学校,在街角等尼克,然后一起散步,聊聊我们的周末。他会逗我笑,而我会尽力在他谈论他的父母、我们最后一次试镜,还有一款还没上市他就拿到手的电子游戏的时候试着不去盯着他的嘴唇。他知道我想玩那款电子游戏,而他认识一些可以帮忙弄到手的朋友。

也许那一对情侣可以算作一个人,这样如果下一个上来的乘客是女人的话,我就去找尼克说话。然而一群男人进了车厢。

我又瞥了一眼奶奶,然后慢慢朝地铁走去。

我沮丧地跌进座位。

尼古拉斯——尼克。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不去想尼克,强迫自己朝着奶奶挥着手说:“下周见。”

天意告诉我——今天没法和尼克说话。

“我也爱你,小美人。”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替我向尼古拉斯问好。”

背包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我拿了出来。是我哥哥发来的短信——不是尼克。

“爱你哦。”我说道,然后穿上我的外套、戴上围巾。

“对不起这周末回不了家,这个实验快折磨死我了。真的不是吓唬人,它确实可以把我杀死,摆弄病毒可是很危险的。”

妈妈每年圣诞节送给她的香水发出的香味再次让我想起了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她靠着墙咳了几声,“我知道这周末你打算待在学校的,所以再次谢谢你来陪我。”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就已经把我推到了门外。“快走吧,你可不想迟到噢。”

我莞尔一笑,罗伯特有时讲话会有点小题大做,但他同样是物理学、医学以及任何他接触事物方面的天才。他将要提前两年从大学毕业,然后拯救世界。

“你说得对,不是老,是老古董。”她笑着再次拥抱了我。

我回复:“小心点。”

“你一点也不老。”

他回过来:“一直都很小心。”

“再见,小美人。”她大声地亲吻我的脸颊,眨着眼睛说:“谢谢你还愿意来陪你的老祖母。”

我又沉入座位里,非常努力想要忘记罗伯特告诉我的关于喧闹拥挤的公共交通携带的病毒和细菌的数量。

我拿起外套,小心翼翼避免碰到墙上挂着的照片,她称之为“记忆之墙”,上面有很多爷爷、爸爸、我们一大家子人和意大利的照片。她最近刚挂起了一幅追求她快一年的爱德华兹先生的照片。

离我两个长凳远的一个男人在吃鸡柳,散发的香味将我包围。

那时候的生活轻松许多。

我并不觉得饿,尤其是在和奶奶一起吃完千层面之后。但是这味道把我带到了两年前的感恩节假期,那些在尼克家屋顶度过的快乐的夜晚。

奶奶看我的眼神充满着温柔,我想将这份温情珍藏于心,让它陪着我度过不开心的时光或是面对尼克——我永恒的迷恋、我哥哥最好的朋友、去年夏天伤透我的心的家伙。我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走向门口。餐馆的空气中有一股新鲜面包混合着大蒜和罗勒的味道,如同童年和爷爷奶奶一起在厨房的时候。

那时我们两个家庭还没有分道扬镳,我们不想傻傻坐在漂亮的桌子上和父母亲的朋友们吃着丰盛的大餐。于是我们叫了肯德基外卖,爬到屋顶上,彻夜谈天。我们三个人:罗伯特、尼克和我。

“我会收拾的,你快走吧。”

一个黑色直发、眼睛向上斜的小女孩和她妈妈进入了车厢,小女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指着我前面的座位问道:“我们可以坐这里吗,妈咪?”她的妈妈点了点头。

我有点难为情,因为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忐忑。“晚餐太美味了,谢谢。”我收拾起碗碟,但她从我手上接了过去。

她们在我前面坐了下来,小女孩依偎着她的妈妈。母女俩穿着相似的紫色夹克,衣服胸前口袋都有一个雪人图案。小女孩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站起来去摸我的背包。

“你真贴心,但是你开始坐立不安了,这表示你已经快要迟到了。”

她的妈妈喊了声:“罗拉。”小女孩立马坐了下来,眼睛仍然盯着我的背包,脸上露出了喜色,随后笑得更欢了。她让我想起了两周前为提高对唐氏综合征的关注而在市里组织的“兄弟行活动”海报上的小朋友。

“我可以留下来的。”我回答道。

“你是一个芭蕾舞者吗?”她语速很慢,语气里带着笑意,手指着我背包上的芭蕾舞鞋尖和一位穿着芭蕾舞短裙的舞者的图案。

“我一直在和你聊天说话,但是我知道你必须要走了。”说完她用手抓着椅子站了起来。

我回答说:“是的,我是芭蕾舞者呢。”内心强压着伴随这几个字而来的不适感,无法说清是一种什么感受,但绝对不是令人欢喜的。从前一提到跳舞带给我的欢喜雀跃已经无处可寻了。

我无法对她说“不”。尽管这会我应该在排练,我也不想对她说“不”,不仅仅因为她做的千层面全城最好吃。

“我有唐氏综合征。”小女孩煞有介事地说。我还来不及做出回应,她继续说道:“但是我想要成为一名篮球运动员。”小女孩的妈妈吻了吻她的头顶,向我眨眼示意:“她已经是一名非常出色的篮球运动员了。但是她还想成为一名滑冰运动员、长曲棍球运动员和体操运动员,这取决于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什么。”小女孩的妈妈会心一笑,笑容也爬上了我的嘴角。她们看起来非常快乐。

“接着。”她抿了一口水。“你的爸爸小时候太可爱了。有一天他从我们家院子里采了玫瑰花做成花束送给我,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剪掉那些花是不对的。但我没有怪他,还放了一朵在他的婴儿书里。”她说着深呼吸了一下,好像一时喘不过气来。她抚平小餐桌上的红色桌布,点起了蜡烛甚至放起了意大利音乐,称今晚是“祖孙约会之夜”。

我对小女孩说:“我相信你会做得非常棒的。”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到站了。”我和她们挥手告别。

“请再来一点沙拉吧。”我把盘子递给她。营业的时候,奶奶的餐馆总是光线明亮,人声鼎沸,充满欢声笑语,服务员走动起来都要小心翼翼,以免撞到彼此。但是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星期天奶奶的餐厅只有中午营业,晚上她总是把时间留给自己。

小女孩也朝我挥了挥手说:“你也一定会很棒的!”比起我的一个老师最近对我说的“你可以做到的”,她语气里的自信对我来说意义更加重大。也许是因为她似乎是真的相信我,而我那位老师却是脸上挂着怜悯,对我说:“我有义务鼓舞你的士气,但是实际上你真的有点糟糕。”

“你还想来点千层面吗?”我的祖母——奶奶——问道。她灰白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尽管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明显,面色苍白,身体纤弱,越来越容易疲劳,可她的笑容依旧是全纽约最灿烂的。“或者再来一点沙拉?”她又拌起了马苏里拉番茄沙拉。她自己种了罗勒,并且相信靠着含有罗勒的菜品,比如松子青酱牛排、罗勒冰糕就可以搞定一整个菜单。

三天后就要试镜表演了。三——天。

我的喉咙发紧。我需要更多小时、更多天、更多时间。

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相信自己有跳舞的天赋。

我永远也无法真正准备好。

自我提醒:再努力一点。

这周末我本应待在艺术表演学校,花更多时间为大型年终演出的试演排练,反复练习每一个动作,直到做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