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知道我不想和那些女孩约会，为什么还要要挟我和她们出去？”
“是的，我以前喜欢他们，现在也是。”
“首先，我是让你带她们出去玩，我从没要求你去真正和她们约会。”
“可你以前是喜欢莫雷蒂一家的。”
“得了吧，爸爸。”他在转移话题。“我没大喊大叫，也没和你争吵。我只是想要弄明白为什么。”
“因为我以为自己把你养成一个面对不想做的事情就会拒绝的人，可你却在其他所有事情上违抗我：比如说舞蹈学校，比如说和莫雷蒂一家来往。”
“我都是在迪诺明显出了问题的时候，才让你去带那些女孩出去。他有赌钱的毛病。我早知道领养的事情迟早会暴露的，而他会因此惹上大麻烦。他对他的妻子、女儿，对我，都撒了谎。那些退休人士丢了钱并不是我的错，是他的错。”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认为那有什么问题。”
“因为我不是圣人。”他瞥了眼四周。“所有事摆在这，却并不都是按规矩出牌。我学着去操控整个体系。”他的眼睛盯着我。“我学着去操控你。”
“你为什么要我和那些女孩约会？”
“那芭蕾呢？”
我拉过桌前的皮制椅子，一屁股坐了进去。我的手指在老橡木制的桌子上摩擦着，然后清了清嗓子。他在等我先开口，这是他一贯的策略，但这一次，我有所准备。这一次我不会再一味地和他争执不休；这一次，我会争取我想要的。
“我依然不认为你能以跳芭蕾为生，芭蕾可以成为你的事业。我也依然不支持你毫无所获地追求这个事业。”他语气严肃，像是考虑已久。
“我们去书房。”他说。我跟着他，脑中默念着要和他说的话。爸爸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和他谈生意时一样挺得直直的。可这一次，我并不想成为他的一桩生意。
“如果我做些其他的事呢？如果我尝试去教书，然后依然跳舞，只是不是去家大型公司呢？”
“爸爸？”我问道。
“你是在问我是否会同意吗？
“来吧，迪诺。喝点水，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谈。”她说着宽慰的话，好像这不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我不知道，也许是吧。”我不确定我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以及希望他如何回答。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所有的事。”他说，妈妈摇了摇头。
他抓住了他书桌上那块写有“谢谢您为格拉维斯基的捐赠”的额匾。那是他几个星期前刚刚得到的。那笔捐款为他已有的几十笔慈善捐款又增添了一笔。
“她和她妈妈在医院。”
“我想要你将家族产业发展下去，现在仍然这么希望。你依然可以改变你的道路，你的成绩不差，再加上我们家族的姓氏，我可以送你去一所很好的大学。”
迪诺站起身来，他浑身酒气，好像好几天没洗澡了。“你看见她了吗？你看见艾米了吗？”
我看着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他眼角周围的皱纹，他交叉着放在下巴上的双手，他盯着我的眼神，都在逼着我做出让步。可这一次我不会了——这一次我不会让步。
我大步走进客厅。“爸爸，我能和您谈谈吗？”
“我不想要那些。我认为你提那些没有必要的要求是不公平的，我又不是真的需要跟随你的脚步。”我控制不了。这样的停战还是前所未有的。“反正你走过的路又不一定是最好的。”
没花多长时间我就到家了。妈妈已经做完志愿者回来了。她和爸爸在客厅说话。他俩的声音我都能听见，然而之后，我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艾米的爸爸迪诺也在这。
他嗤笑了一下。“我在想我们这整场对话中，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败下阵来。”
第四十二章 尼克视角
“我不会再按照你的要求和那些女孩约会或是带她们出去玩，或者不管你说那是什么吧，因为你要挟我，而我会和艾米出去约会。我会为她而战，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争取。”
她吻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高昂着头走出了医院。
“你想要什么？”他提高了声调，用上了他冷冰冰的平静语气，我小时候他经常用这一招来吓唬我，直到最近，这一招都是有效的。但现在不会了。
“可是，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上一次我看到你开心的样子，真正开心的样子，是你和奶奶在厨房的时候。考虑考虑吧。”
“我想跳舞，我想教书，我想和艾米在一起。”
“我有呀，跳舞就是呀。”
他粗重地吐出一口气，重新靠到椅子上。这是一个新的进展。“你跳舞的事，我不会帮助你，我拒绝帮助你。我爸爸就没有帮助我。”
“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什么能让你高兴。因为，亲爱的，我已经明白，和任何人的关系都无法完全地填满你的生命，你需要真正为自己做一些事。”
“看看结果有多好。”我低声抱怨道，爸爸听到后扬了扬眉毛。糟糕，这个动作我是从他那里遗传的吗？
“什么事？”
这一次他笑了出来，而且是很自然的笑，像是情不自禁地笑出来的。“我依旧不会帮你。我想让你自己想办法，我们来面对这些事情吧。你以前和那些女孩出去，是因为你害怕我会不给你交学费，可你除了向我展示你有多优秀以外，并没有试着去说服我。你并没有想其他办法来缴纳你的学费，也没有努力得到奖学金。你以为你是在和我对峙，其实你不是。”他把仍然拿在手上的奖牌放回到手机后面。“今天是你第一次，不仅仅和我正面交涉，而且真正意义上和我交谈。”
“我想留着，我也希望你思考一些事。”
我想反驳他，我想说他错了，我想朝他大吼，然后夺门而出。可是，他并没有完全说错。他的方式是很糟糕、非常糟糕。可是我的确直到现在，都从来没有尝试其他的办法来争取我想要的东西。
“你打算留着它吗？”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格拉汉姆医生一定会为我们自豪的。”
“你奶奶把她的餐馆给了我，似乎她知道她儿子更多的事情，但没有说出来。”
这一次，我也笑了——并不是那种“我原谅你了”的笑，而更多的是一种“我们试着解决问题吧”的笑。
“什么？”
可紧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下巴耷拉了下来。“我一直不是个好爸爸、好丈夫。说实话，我也一直不是个好人，但我有在努力为了你妈妈、为了你、为了自己而变好。”
“我还需要保护你和罗伯，保护奶奶的餐馆。”
“我知道。我也有关注我们接受的家庭治疗。”我停顿了一下。“艾米的爸爸怎么样了？”
她看上去是那样悲伤，可又是那样坚决。
“迪诺和我有老交情。在你们这些孩子出生之前，在我们各自结婚之前，在我们把生意做大之前，我们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我不会放弃他的。虽然我不会让他接近你，而且我依然认为他会给你带来不良影响，他需要纠正自己的行为，但我不会放弃他。”
“不，不是的。是因为他背着我出轨，还对你撒谎。去年他也一直撒谎，他辞了在那个小公司当金融顾问的工作，却对我说他去工作。我甚至不确定他在做什么。他从来不对我说实话，他对我撒着大大小小的谎。你爸爸有问题……我必须自我保护。”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即便他们闹僵了，迪诺还是总是会来找我爸爸帮忙。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爸爸会为艾米上学交学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有时候我看着爸爸会感到自豪。
“是因为我，对吗？”
“趁着你妈妈还没觉得我们互相残杀之前，我们回去找她吧。”他转过脸看着墙上挂着的他爸爸的肖像画。“我爸爸死的时候，孤苦伶仃。我不想像他那样。我也不希望你像他那样。
妈妈抚摸着我头发。“亲爱的，情况很复杂。”她叹了口气。“我不认为我对他可以谅解到让他重新走进我的生命中。”
我看着爷爷的肖像画。画像中，他噘着嘴唇，目无生机地直视前方，看起来就像是全世界都欠他的，而不是他拥有着全世界。
我看着妈妈，看着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寻思着如何开口，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你和爸爸怎么样了？”
这是短暂一星期里的第三次，我认为我爸爸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