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爷爷给他的。”
“那他怎么搞到那些氰化物的呢?”
“这么说来,郭怀荣和田野的爷爷现在正逍遥法外?”
“是庆典前一晚的聚会引来了杀机。毕业生们欢聚一堂,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没有任何人为当年的错误心怀愧疚,甚至在饭局上还把叶蒙和田野的死当作笑料,我想,就是在这个时候,郭怀荣才决定要给那两个无辜的死者报仇。”
“没有,田野的爷爷甘愿成为替罪羊被捕了,一年后死在了监狱里。”
“所以这两个人是同谋了?”
“你们那里的警察会相信?”
“不,一心想要报仇的,是田野的爷爷。”韩夕文把杯子里的冰块除去,“案发的两年前,田野的奶奶去世,他想起孙女的遭遇,决定来报仇,所以从外地千里迢迢回到小城,可当他做好所有准备工作时却心软了,这个时候,才由郭怀荣义无反顾地继续下去……”
“有一个叫赵伟的警员暗中配合了这起案件,他也是明德中学第一届的学生。”
“所以他一心想要给那两个被欺负的学生报仇?”
“假案?”
“是的。”韩夕文说,“郭怀荣在小城的福利院工作,从小就相貌俊朗,追求者不断却一直单身,因此被怀疑是同性恋。当年他和田野是邻居,不过因为是隔壁班的,所以没那么熟。和我一样,他也目睹了我们班同学对叶蒙和田野的欺凌以及这两人跳河自杀的惨剧,从此以后,他一直活在无能为力的阴影和痛苦中。”
“当郭怀荣连续杀死三批人后,赵伟也杀了一个人,一个性侵未成年少女的罪犯。那个人被赵伟抓了现形,但因为是小城一霸,本就该被处死的他却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赵伟借着郭怀荣的作案,将恶霸杀死,人们以为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没有做其他方面的怀疑。”
“就是你说的那个凶手?”
“郭怀荣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你?他不怕你去举报吗?”
“给我半份小食就好。”韩夕文把菜单还给服务生,“是郭怀荣告诉我的。”
“他是在我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告诉我的。我跟他不是同班同学,所以不是很熟,当他把真相告诉我的时候我很惊讶,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你还没有说完那个故事。”祝晓楠点了份通心粉,询问道,“你得跟我说真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的?”
“他怎么说?”
“就这儿吧。”祝晓楠选了一家靠近戏院的餐厅,《荒野猎人》的海报还没有取下,和《大空头》一起悬挂在中央的位置。
“他说,当年他跟我一样躲在教室的门后,那个时候他就想冲上去,但怕惹祸上身,他看见了我,我没有看见他,他说我的眼神中有和他一样的愤怒和软弱。他选择告诉我真相,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
等待换班的厨师们聚在后巷抽烟,袅袅细烟随着点点火光在夜色中惆怅。吧台上的空酒瓶堆满一排,单身客们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游走在啤酒女郎的臀部和腰际间。
“一样吗?”
祝晓楠来回走了一通,困扰多日的选择难题令她头疼,她实在不明白那些吃着清一色汉堡、薯条、意面和油炸小食的人们是如何发自肺腑地露出笑脸的。
“我想是一样的。”韩夕文说,“郭怀荣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差点儿就把你也杀了,我以为做这事的人会是你,没关系,我替你做了’。”
在距离住处最近的一条餐馆街上,天真的美国人没有因为突然降至的大雪草草结束饭局,把握商机的店家们为坐在露天位置上的顾客撑起透明大伞,并点燃了室外取暖装置,烧得通红的镍铬合金快速融化了炉罩和伞面上的积雪。
餐盘里的通心粉已经彻底凉了,杯子里被挑出来的冰块也融化了。韩夕文讲完这个故事后,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吃完晚餐,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街上的雪景发呆,直到服务生提醒他们就快打烊了。
韩夕文特意将屋檐下的长明灯点亮,给收紧领口匆匆回家的行人以指引。
比起这压抑的故事,祝晓楠还在思考另一个重大的问题:这个男人昨晚和自己春宵一刻,第二天脑子里想到的居然是这样的情节。
走出院子的那一刻,天空开始飘雪了,白色的晶体在昏黄的路灯下徐徐降落,落在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圣诞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