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由始至终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会挡在他的前面,保他周全。
可是他却没意识到,为什么那天吴亮会说那么多?
“因为吴亮的事儿,他们再也不信任任何一个人,我们这边没办法派人支援我,我只能孤军作战,慢慢的老大信任我,他儿子当我是最好的兄弟,又潜伏了半年,收集了他们贩毒杀人,残害我国同胞的各种证据,骗他们入境以后,一锅端。”徐彧说完,摊开手心,手里的草随风飘走,他噙着浅淡的笑意看向苏安希,“然后,我就回来了。”
“当然不后悔。”徐彧痞气的笑了起来。
他没有告诉苏安希自己到底受了多少苦,那一年里他没有哪一个夜晚能安然入睡。
吴亮弹掉烟头,拍了拍徐彧的肩膀,特别的豪言壮语:“因为有我们啊小伙子,为守住祖国这青山绿水,拼尽我们的满腔热血,就算死,老子也不后悔。”
他没有告诉苏安希他为了上位受了多少伤,为了跟毒王的儿子成为生死之交,帮他挡了差点要他命的枪子。
“……”徐彧但笑不语,看向吴亮,示意他继续。
他更没告诉苏安希他承受着两个人的使命和说不清的的血海深仇。
耳边是吴亮醇厚的嗓音:“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只不过我们生长在和平的国家,你知道我们国家为什么和平吗?”
他只知道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回去见她。
徐彧也看去,勾唇一笑。
他拼了命的回来见她,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却得到了什么?
吴亮当时吐着烟圈,指了指远处的山脉,不由得笑道,一脸的自豪,“你看我们国家那边的天多蓝,多平静。”
分手收场。
“好。”徐彧答应。
当时也是气急了,自古家国不两全,她偏偏要他选。
行动前,吴亮对徐彧说:“如果我出事了,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家人,你出事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他很想告诉她他必须回去完成吴亮的遗愿,照顾好他的家人,守着祖国的第一道防线,这不只是他的使命,也是他要帮助吴亮乃至于像吴亮这样为国捐躯的烈士们完成他们未完成的使命。
后来得到了重视,也让已经混迹在毒王身边快一年的吴亮对他产生了怀疑,后来两人拔刀相见,终才发现原来正是自己人。
不过,当时因为被话赶到那个份上,很多想说的话都如鲠在喉,以至于他什么也没再解释,不理智的答应了她分手的要求。
这些非人的训练他都一一熬了过来,成了一个活脱脱游弋在金三角地带的亡命之徒,成功引起了毒王的注意。
“其实。”苏安希一边开始继续扒石榴吃,一边继续说:“如果当时你告诉我这些,或许我们不会分手。”
之后,开始进行反刑侦训练,电击,打针,刀割,刀刺等等,为了撬开你的嘴无所不用其极。
徐彧不置可否的一笑,说:“我们相爱时太年轻,始终不太会处理感情。”
搏击,偷袭与反偷袭,侦察与反侦察,跳伞,排雷,射击,捆绑自救,变态到那些炸弹都是真的,晚一步绝对被炸的皮开肉绽。
“我现在也很年轻。”苏安希故意打趣,气氛着实太沉闷压抑,她笑了笑,继续吃着石榴,特悠然的说:“你倒是比我老。”
那一个月的特种训练他仿佛死了一次,各种超负荷的体能训练,学习语言,认识各类毒品,学会如何吸食不会出事儿,这些都是基础。
“苏安希,你有脸么?”
所以,他答应了。
徐彧轻笑一声,这丫头有时候正经到没边,厚脸皮的时候也是没边。
于公于私他觉得自己都应该去。
苏安希侧过头看着徐彧,嘴里咀嚼着石榴,昂扬着下巴,回他:“这不是脸,很好看的脸。”
考虑期,他在徐承运这里得到了一个一直以来想要确定的答案。
徐彧睨着苏安希一副小女孩的可爱模样,蓦地敛了笑容,有些认真的盯着她。
第二,他是一张白纸,军人气质还不强,但是各方面综合素质又都是最好的,好打造。
“苏安希。”他沉声喊道。
第一,他眉宇神似毒王十年前就死去的最受宠的儿子。
“嗯?”苏安希嚼着石榴的嘴一顿,怎么又严肃起来了?
随即,他听到了两个理由。
徐彧静静的瞧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们是军人,先有国才有家,如果再让我选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去,实战你也见识过了,这就是我的使命。”
首长递给他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倒是跟他小时候有几分神似。
他顿了一顿,“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如果你的决定是肯定,我回去会正式打恋爱报告。”
他当时也问过为什么选他?为什么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苏安希咀嚼的嘴巴停住,大眼睛眨了眨,睫毛像蒲扇般在眼睑处微微扫过,她随即垂眸似在思索,须臾片刻,掀眸勾唇,对上他此刻沉静的深眸。
首长很是郑重的跟他说明情况,最终被选上的话就要假死,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去增援警方失联的卧底,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他有权利选择不去,但是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放心,我怕死,不会殉情的。”她吐掉嘴里的石榴籽,笑容渐深,语气轻松,“你也说我一把年纪了,不是当年那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我不会成为你军旅生涯中的绊脚石,如果你要冲锋陷阵,大不了我就用我这双手帮你稳住后方,所以,你答应我一件事儿就好。”
当他得知自己根本就不是被选上去参与军事演习,而是被选到特训基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特种训练时,也是犹豫过的。
“什么事儿?”
也不知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苏安希笑容一敛,眉目都透着一股认真,连刚才的轻松语气也都不复存在,这一句她异常的坚定,坚定到那双澄澈的眸子如海平线上生气的太阳,照耀着眼前这个被阳光包围的男人。
徐彧却笑而不语,他怎么不懂,就想快点完成任务,马不停蹄的回到苏安希的身边。
“无论未来多么凶险,保住你这条命。”她沉吟几秒,说完后半句:“请你一定长命百岁。”
那夜他俩搁河边钓了一夜的鱼,吴亮像是捯自家米口袋似的什么都跟徐彧讲,怎么追的她媳妇儿,为什么要当缉毒警,事无巨细都说,而后又笑徐彧还年轻,不会懂那种迫切想要回到爱人身边的心情。
徐彧一听,莫名的鼻子一酸,喉结上下滚动,暗自点点头:“会的,一定会。”
徐彧暗自叹了口气,望着前方的河流,继续:“行动前一天我跟他就像是现在这样,一人支一根鱼竿,坐在马扎上抽着烟,他告诉我他有个腿脚不太方便的母亲,有个当老师的妻子,女儿四岁了特别漂亮,叫吴悠,走的时候媳妇儿刚怀孕,现在算算孩子也应该足月了,也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走之前名字起好了,叫吴虑,两个孩子凑了个无忧无虑,他说明天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回家了,能看看小的那个是儿子还是女儿,谁知道……”
“那行了,你可以打恋爱报告了。”苏安希想了想,轻声呢喃一句:“对,我也得打。”
“……”苏安希静静的偏着头听着徐彧像是谈论天气一般淡定的说出那段惊心动魄的行动,心底划过一丝难过,却并不想打扰他。
“苏安希。”徐彧双腿往下一搭,长腿敞开,双手搁在腿上,弯着腰面对苏安希,凑到她的跟前,喊她。
“中了对方的圈套,我们一直以为那场交易结束我们可以完成任务归队,其实那根本就是引卧底现身的圈套,我跟吴亮本来打算里应外合,他为了不让我暴露身份,拼死抵抗,最终死在了对方的枪口下。”
“有完没完?”苏安希转过来,刚好剥着石榴往嘴里塞,故作不耐烦。
徐彧松手,瞥了一眼苏安希,摘下嘴上衔着的草在手里把玩,低沉的嗓音仿若划过河流的落叶,却未惊起一丝涟漪。
“没完。”徐彧看着她红润水嫩的嘴唇,掀眸盯着她的双眼,沉声说:“我想吃石榴。”
“能说吗?”苏安希任由徐彧那温热的手指穿过她的耳畔,一双晶亮的眸子比她手上的石榴还要清透。
苏安希伸手把另外半块石榴递给徐彧,白他一眼,揶揄道:“不是嫌甜不吃吗?”
徐彧长臂一伸,手指撩着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耐心的把发丝理到她的耳后。
徐彧点点头,去接石榴的手往上微微一移,捏着苏安希的下巴往前一带,低头就含住了她的双唇。
一阵风刮了过来,枝丫沙沙作响,苏安希耳边吹落了几缕发丝,随风飘扬,如曼妙的舞姿。
他看着她红红的脸颊,红红的耳朵蛋子,噙着不羁的笑,不疾不徐的把口中的石榴籽一颗一颗慢慢的吐了出来。
徐彧咬着草的嘴唇一顿,半响才回答:“是。”
“被你稀释一下,甜度刚好。”他吐完最后一颗石榴籽,方才漫不经心的笑道。
“所以,他是为了掩护你,牺牲的?”
苏安希喘着气听他这句不要脸的话,哭笑不得的给他一记眼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际开始泛着灰,苏安希的声音轻柔的就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氛围。
“流氓。”
“嗯。”徐彧点点头,望着河边支着的鱼竿,“钓鱼就是他教会我的,他告诉我,我们在做的事就是钓鱼,要耐心要沉着要有方法和技巧,后来他牺牲了,而我就有了这钓鱼的习惯。”
平静的河面上被偶尔落下的一颗雨滴打破沉默,激荡出一圈圈水波纹,恍恍惚惚间又陷入了一派静谧。
“吴悠的爸爸?”苏安希不由的问道。
天色越发的低沉,远处清幽的山脉越是凸显着朦胧,山中雾气四起,缥缈而虚幻。
随即,他淡淡的开口:“他叫吴亮,是缉毒警,我刚刚混进金三角最大的贩毒集团时,就是他处处跟我作对,三个月后我才发现他是警方的卧底。”
所幸,打了几颗雨点子,又没了。
徐彧捻灭了烟头,一双大长腿盘在石头上,修长的手指扯了一根草含在嘴里叼着。
徐彧抱着苏安希不放手,苏安希皱眉看他的脸,歪歪头看向河岸边,提醒他:“我猜你的鱼已经跑掉了。”
苏安希侧目看着徐彧,当年的事恍若昨日,可事实上却是九年之久。
“跑不掉。”徐彧勾唇一笑,紧了紧搁在她纤腰上的手,嗓音暗哑的回答她:“不抱着在么。”
说到底始终还是怪他们太年轻。
“徐彧,你现在的脸皮可比以前厚的多了。”苏安希出口教训起来。
误会重重加上口不对心,最终落了个分手收场。
徐彧很是认可的点头,不穿军装的他总是不经意流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此刻这种感觉更是浓烈。
奈何年少气盛,他们都觉得对方自私,并没有去真正了解过彼此的难处,更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想过。
“当了快三十年的苦行僧,脸皮不厚怎么还俗?”徐彧这话给大义凛然的苏安希都替他感到羞耻。
而他如果当时回头的话,就会看见蹲在地上哭的起不来的苏安希。
苏安希白他一眼,努努嘴巴,“教我钓鱼。”
徐彧说完,绕过苏安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愤然离去。
“成。”徐彧很是干脆的一笑,松开手,站起身来,搂着她往河岸边走去。
“好。”
苏安希放下手里都快捏出水的石榴,蹲下身子在河边洗了洗手,偏头看见徐彧把鱼竿提起来,果然鱼钩上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剩。
“分手吧。”
徐彧朝苏安希偏偏头,轻声喊道:“过来。”
苏安希快要哭出来了,却紧紧的掐着自己不准哭出来,她点头,冷静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
“你认真的?”他确认的问。
苏安希把手沉下去鞠了一把水,笑嘻嘻的走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徐彧泼了过去,却被对方轻易的闪躲开来。
苏安希对上徐彧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我说,我们分手。”
“玩是吧?”徐彧明明带着笑,却让苏安希觉得一股莫名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说什么?”他深怕自己听错了,心里那股火却越烧越旺。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边摇头微笑,一边上前两步想要把手上沾染的水弹到徐彧的脸上,却被他一眼识破,就着手上拿着的鱼竿把苏安希赶了过来,再单手一扯,人就被他和鱼竿控制在中间。
徐彧垂眸看向她,她紧锁牙关,偏头不看他,那表情是那么的坚决。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苏安希自知打不过徐彧,鸡蛋碰石头的傻事儿她可不做,不过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事儿她觉得很合适。
“那行。”她点点头,语气诡异的平静,“我们分手。”
“不闹了,钓鱼。”
苏安希最后那一点儿希望的火苗也被掐灭,心好像也跳不动了似的,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苏安希讨好的一笑,转身猫着腰想要从鱼竿下方溜出去。
徐彧也实在气头上,须臾片刻,异常肯定的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己任,我一定要走。”
徐彧伸手一捞,人就撞进了他的胸膛,他凑到她耳边淡淡的一笑,口中的热气打在她的耳朵上,又痒又麻。
苏安希走到他面前,抬起头看他,眸中满是倔强,“你今天必须选,走还是留下。”
“刚不是挺能么?就这点儿出息,嗯?”
“……”他站定脚步,没转身,没回应。
苏安希被徐彧带着沙糜的嗓音弄得浑身一个激灵,没出息就没出息,哪个女人受得住他这样撩人于无形的方式?
“徐彧。”苏安希在他身后大喊一声。
艹。
徐彧冷冷一笑,比这刺骨的寒风更让人觉得冰冷,他转身就走。
她暗自咳了咳,僵着板正的背脊,望着前方,正声道:“天快黑了,要下雨了,你就钓了一条鱼,好意思拿回去吗?”
苏安希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住泪水,话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她不甘示弱,“是,后悔了。”
徐彧在他身后沉声的一笑,这才把手里的鱼竿搁到她手上去,松开她,转了身,弯腰去取鱼食。
“苏安希,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后悔为了我放弃清华,你后悔了。”徐彧的手僵硬的松开,垂在身侧,自嘲的一笑。
苏安希刚好捏着鱼钩,徐彧就过来了,握着她的手耐心的教他如何穿鱼食,缓缓如提琴般的嗓音,做事是一丝不苟的淡定模样,却让她看的出了神。
“我无理取闹?”苏安希眼眶通红,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在此刻统统释放了出来,“我为了你放弃了清华这叫无理取闹?你去当卧底要假死,招呼不打一封遗书递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接受你死了的事实这叫无理取闹?你回来了,什么都不能跟我说,一口一个保密,我也没多问这叫无理取闹?现在你要走了,为了你的战友你可以去山高水远的地方,而你不是跟我商量,是通知我,我不过让你选这叫无理取闹?”
“帅吗?”徐彧低头勾唇笑问。
可是在徐彧看来,这就是耍小孩子脾气,他扳着苏安希的肩膀厉声对她说:“你也是军人,你要明白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
苏安希点头,十分配合,“帅。”
河边的冷风刮的人脸生疼,也不及苏安希的心疼,她失去过他一次,不能再让他走了。
本以为苏安希会讥诮他,哪知道乖巧的顺着他的话就答了出来,倒是意外的心间猛地一滑,滑进了柔软的云端。
苏安希却不听他的解释,只让他选,是走还是留。
一切搞定,徐彧站在苏安希身后握着她的手把鱼线抛出去,然后把着她的手把鱼竿支好,这才不舍得放开她。
徐彧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告诉她他答应了战友,也拿到了申请去边陲的调令,军令如山,他必须得去。
摸出烟快速的叼在嘴上,想要降降火,却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拈走了。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苏安希终于爆发了,说什么都不要徐彧走。
苏安希顺手把烟夹在他耳朵上,警告他:“你平时在部队抽我管不着,在我跟前少抽。”
分手,是年后,徐彧要去边防武警部队。
徐彧失笑的看着苏安希,听话的敬了个军礼,“是,首长。”
可是,徐彧看得出来苏安希心里有根刺,但他并不知道苏安希患有轻度抑郁,只感觉她这段日子里总是患得患失的,两人也因为一些小事儿争吵过,又和好。
“别瞎喊。”
始终是相爱的人,经过徐彧的坚持不懈,两人和好如初。
“是,媳妇儿。”
徐彧经历了生死,也有了男人的担当,他知道苏安希在气什么,她说要静静,他给她时间。
“滚一边去。”
没有他预料到的喜极而泣或是破口大骂,她听完十分平静的对他说:“徐彧,让我静静。”
“……”
然而,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苏安希。
“哎哎哎,是不是鱼上钩了?”
他也没有办法告知一切,任务保密,又是军令,他是军人,必须执行。
“嗯,美人鱼。”
他只告诉她他为了执行一项跨国的保密任务,他需要新的身份,所以才会有假死和遗书的事情发生。
“……”
徐彧风尘仆仆,第一时间去苏安希家里找她,因为任务的保密性,他不能说太多。
回去的时候,苏安希见到了吴亮了老婆袁惠,人如其名,特别的贤惠端庄,一点也不像这山区的人。
那天的天出奇的冷,却迟迟不肯下雪,冻手冻脚,凉心凉肺。
互相打了招呼,袁惠笑着一拍手,说锅里还炖着汤,让苏安希当自己家,别客气,小跑着往厨房去了。
近一年的时间,这个已经“牺牲”了的人重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所有的人,除了徐承运都以为见了鬼。
紧跟着,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见到徐彧拽着他往屋里走,说让他去看他今天手工课上做的飞机。
带着赫赫军功,回来了。
徐彧人高马大,自然岿然不动,倒是拎着小孩的后颈,指了指苏安希,“叫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回来了。
“姐姐。”小男孩抬头看着苏安希,一双眼睛扑灵扑灵的闪烁着,晶亮得很。
家人朋友长辈们都在帮助她走出来,软硬兼施,慢慢的随之时间的流逝,她开始接受徐彧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你是吴虑?”
那段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具体也不太记得了,她只记得她哭晕过,也想过自杀,患了轻度抑郁症,瘦了很多,憔悴了也消极了。
吴虑一脸惊喜,“姐姐认识我?”
苏安希,对不起,我爱你。
苏安希点头,瞥一眼徐彧,说:“你陪他玩吧,我去帮嫂子忙。”
我不在你身边,不准你哭,不准不吃饭不睡觉,答应我,要好好的生活。
徐彧把手上的鱼桶递给苏安希,“一会儿等我过来杀鱼。”
苏安希:
“好。”
遗书的内容很简单,是他一贯的霸道风格,而这里面的内容跟他走的时候跟他说的话几乎一样。
徐彧被吴虑拽走了,苏安希转身进了厨房。
可是在她读那封简短的遗书时,她是真的以为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吴悠也在厨房帮母亲做饭,她迈进厨房就问袁惠:“嫂子,有什么要帮忙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解了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再回忆起那天徐彧的不对劲,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不舍是他根本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袁惠见苏安希进来了,赶紧摆摆手笑道:“没什么要做的,别把衣服弄脏了。”
她当时还说生离死别,竟然一语成箴。
“没事。”苏安希大咧惯了,没那些千金小姐的公主病,把鱼桶放地上,挽起袖子去帮袁惠摘菜,“都说当自己家别客气,你倒反跟我客气起来了。”
她当时并不知道徐彧在强颜欢笑,也没有意识到徐彧说的让她等他的真实含义。
袁惠温婉一笑,笑而不语。
苏安希就那么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目送武警车离去。
空气就此静止,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俩人,还没自来熟到说个没完。
然后,他放下手,转身,头也不回的往武警车旁走去。
直到徐彧进来,见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女生各自繁忙,弯腰拎着鱼桶说:“我出去把鱼杀了。”
徐彧终是笑了,也伸出右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沉声笃定,“一定。”
说完也没等谁同意,就消失在门口。
苏安希笑了笑,那日午后的阳光轻洒在他们的身上,璀璨耀眼,她站定朝他敬了一个军礼,说:“徐彧同志,我等你凯旋。”
袁惠回头看了眼吴悠,对她说:“悠悠,你去看看你徐彧哥哥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他眸色深沉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对她说:“苏安希,等我回来。”
吴悠“奥”了声,用抹布擦了擦手,紧跟着走出了厨房。
徐彧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苏安希,喉咙滚了滚,转身迈着长腿往外走,走了两步,蓦地回头,快步走到苏安希身边。
苏安希偏头看了一眼袁惠,橘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不容仔细捕捉就能一眼看到她脸上那久经风霜的岁月痕迹,一条条染上了时光的纹路。
“知道了。”苏安希觉得今天的徐彧特别的啰嗦,她瞥了一眼等他的车和车旁的军人,努努嘴对他说:“快走吧,别让人等。”
一个女人没了丈夫,独自一人要照顾婆婆,还要养育一双儿女,最难能可贵的是沉着一颗不变的初心,不抛弃不放弃,不埋怨不抱怨,实在是伟大。
徐彧微微弯了弯嘴角,沉吟了好久,像是在组织语言,直到他暗自沉了一口气,这才掀眸看苏安希,对她说:“你记住,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知道吗?”
袁惠偏头正好对上苏安希的目光,她倒是没闪躲,大方而诚然的一笑,说道:“嫂子你真伟大。”
于是,她浅白了他一眼,故作轻松的说:“怎么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又去不了多久。”
“没什么伟不伟大,当了妻子媳妇儿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做的,放不下也舍不得。”袁惠淡笑着说,手上的动作不停,“倒是你跟小徐,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总算还是走到了一起。”
苏安希点点头,以为徐彧是舍不得她,其实她也舍不得,但是为了他的前途她还是想做一个懂事的女朋友。
苏安希倒是有点讶异的看向袁惠,嘴巴翕动几下,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天徐彧静静的看着苏安希,欲言又止了半响才开口对她说:“苏安希,我会回来的,你要等我。”
袁惠唇角勾着,温婉亲切,她侧眸看向苏安希,说:“悠悠跟我说了,他徐彧哥哥把安希姐姐带来了,你们一回来,我一看到你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小徐对你念念不忘。”
徐彧走那天苏安希还特地请假送他到校门口,等他的车已经到了。
“为什么?”
因为演习地点和具体环节等等细节都要保密,苏安希自然不知道,也没去问。
“你很漂亮。”袁惠见苏安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容更甚,“而且,我从来买见过小徐用看你的眼神看过其他人,那种爱一个人的神态是装不出来的。”
她也为他开心。
苏安希暗自点点头,轻声道:“我也很爱他。”
苏安希当时虽然嗤之以鼻,可是事实上徐彧说得很有道理,他这种刚进军校不足半年就被特批参与大型军事演练的情况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袁惠又敛眸去摘菜,一边摘菜一边叹了口气,跟苏安希聊了起来。
随即他还笑话苏安希别以后他的军衔要是比她高了心里会膈应不舒服,要她早一点认清这个事实,毕竟能力这种事不是光靠读书就成了的,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天赋。
“老吴去了以后,连个碑都不能立,老人家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就大病了一场,那段时间可能是精神压力大,差点熬不过去,幸亏小徐,怕我们会被报复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山好水好,还在后院给老吴立了墓碑,事无巨细一直帮衬着我们,这才慢慢的渡过了难关。”
徐彧让她放一百个心,既然上面钦点他,说明他是很有能力的。
手上的菜摘好了,袁惠递给苏安希一块干净的抹布让她擦擦手,而她则是把菜倒进水盆里,背对着苏安希。
虽然闹不明白,她仍旧是叮嘱徐彧千万别丢人,不然的话那就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苏安希靠着方桌擦手,听着袁惠开口询问:“我记得有一年过年我帮小徐接了个电话,是你打来的吧?”
只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千挑万选选了徐彧。
“嗯。”苏安希自嘲的笑了笑,说:“就是那通电话误会了他。”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这个苏安希确实懂。
“可不。”袁惠笑出声,“那晚是我第一次看到一贯沉着冷静的小徐跟丢了魂似的,拿着手机拼命的打,那脸沉的哦比当时外面下的雪都还要冷,后来还是妈问的他,所以也是那天我们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徐彧对于苏安希的不屑回以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告诉她这真上了战场,军医的重要性那是占绝对比例的。
“是吗?”苏安希看到眼前的袁惠,突然觉得当年自己太冲动了。
苏安希还揶揄总队钦点他一个学医的去干嘛?
袁惠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洗着才,继续笑道:“后来,就那一年老吴的生祭吧,小徐过来,那晚喝了很多,就跟不要命似的,我们谁都劝不住,你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吧?”
她明明记得他还很嘚瑟的告诉她,他可是第一个由总队亲自点名参与演习的在校生,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苏安希摇摇头,“没有,他酒量蛮好的。”
她明明记得一个月前徐彧还满面笑容的告诉她武警总队指名点姓要他参与反恐突击演习。
“是挺好。”袁惠顿了顿,转身看向苏安希,笑的无奈,“两瓶白酒,一个人喝完了,一个大小伙子还是个铁血军人,躺在沙发上流眼泪,跟没关上的水阀似的,嘴里一直叨叨着你的名字,说你没良心,找了男人了什么的,哎,看的人倒是心痛,后来我们就没敢在他面前问关于你的事了。”
因为她不相信这是事实,徐彧牺牲了的事实。
苏安希一听心里一默,应该是徐彧说的他曾经回去找过她,看见她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时间段对上了,应该没错。
苏安希始终摇头,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发条不转完,她就不停止。
耳边突然有了袁惠压抑不住的笑声,“你是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把我们家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叠了一遍,很标准的豆腐块。”
随之而来的是心,心像针扎似的,疼到无以复加。
吴悠端着已经被凌迟处死的鱼摆摆进来了,袁惠让吴悠给她打下手,然后让苏安希先出去休息。
木纳了好久好久,眼泪夺眶而出,像水龙头似的完全失了灵。
苏安希拗不过,自己也确实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出去了。
那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犹如跌入了冰窖,全身的每一寸肉,每一块骨头乃至于每一根神经都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冰刺,刺穿了骨肉,割断了神经的痛不欲生。
徐彧在压水井边洗了手,站起身来,正准备往屋里走,背上突然贴上了一个柔软的身躯,他低头一看,一双手圈在了自己的腰上,风一吹都是熟悉的香味。
她还记得徐叔对她说的那句简短的牺牲原因:因为演习时遇上了暴恐分子,意外中枪,重伤不治。
他伸手覆上这双纤细白皙的双手,勾唇一笑,嗓音低沉而温柔,侧头轻问:“怎么了?”
她记得当她从徐承运手里接过那个薄薄的信封时,手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苏安希紧了紧自己的双臂,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柔声说:“就抱一会儿。”
关于那封遗书,当时的情形苏安希历历在目,丝毫没有忘记过。
徐彧拉着苏安希的手分开,转身,低头看向姑娘柔情似水的眼睛,猜测到嫂子肯定跟她说了什么,才突然这么的粘人了。
淡声道:“如果没有他,当年送到你手上的那封遗书或许就成真了。”
他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亲,语带宠溺:“嗯,给你抱一会儿。”
徐彧伸手衔着烟,低低的“嗯”了一声,把眸光投向一直看着他的苏安希,随即又将目光转回到远处的氤氲青山。
说抱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我看见了吴家院墙后面的墓碑。”苏安希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是你的战友吧?”
苏安希很快就松开了徐彧,朝他笑了笑,又是一副满血复活的模样,“我好了。”
“嗯?”徐彧嗓音里透着一丝沙糜,浅浅淡淡的却让人听着觉得特别的享受。
“我有点儿没好。”
“徐彧。”苏安希轻轻的喊他。
徐彧只要在苏安希面前,真的是毫无原则,毫无脸皮。
苏安希料定有故事听,或许关于吴家人,或许关于为何钓鱼,又或许是关于很多她错过了的有关他经历过的那些人和事。
苏安希被逗笑了,推着他往屋里走,一边推一边说:“你先进去,我吹吹风就来。”
徐彧点点头,又吐了一口烟圈,不置可否:“嗯,以前的我确实不会。”
徐彧偏着头任由苏安希推他,开口对她说:“别着凉了。”
“我认识的徐彧可不是一个能静下心钓鱼的人。”
说完,就自动往屋门口走去。
“好奇什么?”男人淡淡几缕慵懒的嗓音缓缓流出,语气并未让人觉得是疑问。
望着他高大挺拔如松柏一般的背影,就想到了刚才。
“很好奇。”苏安希歪着头端详着男人,烟雾虚化了他深邃俊逸的五官,柔和他的硬朗和深不见底的眸子,倒是跟此处的环境不谋而合。
刚才一出来就看到了徐彧,屋子里轻洒出来的灯光正好晕染在他的脚下,那颀长而板正的背影却让她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骨节分明的左手拢着打火机,火光吻燃烟头,烟屁股红光一亮,他一边吐着烟雾一边不疾不徐的说道:“苏安希,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保证我还忍不忍得住,明白?”
耳边吹的风都是袁惠嫂子的话语,他因为她喝了两瓶白酒,还哭了。
他弯了弯唇角,喉咙上下一滚,立在原地摸出烟盒打开咬了一支叼在嘴上,慢慢的走过来,就着石头与她并排而坐,见她毫不掩饰的盯着他看,特别赤裸。
他那么骄傲自持,那么刚毅不屈的人,竟然为她哭过。
徐彧搁好钓鱼竿,又重新转身欲过来,却看见苏安希直愣愣的盯着他,她嘴角弧度微微上翘,一双唇因为吃了石榴更显水润。
胸膛里埋藏的那颗心就像是被细小的针头刺着挠着,心下一动,也顾不得这是别人家里,就想过去抱抱他,于是就身体力行了。
望着远处朦胧的山脉,听着流水声,这感觉就像是穿越了似的,又像是他们俩人纷纷闯进了一副青山绿水的绝美风景画卷之中,显得是那般的不真实。
等心中那股子刺挠过去以后,理智这才慢慢回归,她又迫不及待的松开了他。
苏安希就这么恣意的瞧着徐彧瞎忙活,自己则悠闲的坐在马扎上吃石榴。
苏安希望着天,无星无月,黑幕幽深,她深吸一口气,粲然一笑。
鱼上钩了,徐彧迅速迈着大步过去,娴熟的捞起鱼竿,一条肥鱼在鱼钩上垂死挣扎,最后被徐彧两三下取下来扔进了鱼桶里。
她曾经真挚的喜欢着那个翩翩少年,也曾经痛失过这份爱情,从执迷不悟到心海再无翻涌。
浑身都舒畅,特别是都市中人,忙碌一整天如果能来这儿坐上一会儿,想必所有纷飞繁杂都会跟着风,随着流水一起尽数散去。
而今乃至于此生,于他,她只会义无反顾。
河边风一吹,带着花香,夹着草香,鼻尖所触全是清香的味道,舌尖所及竟是清甜的口感。
饭菜都端上了桌,大家却都没有入座,就像是一个特定且习以为常的仪式感,苏安希总觉得接下来还有事儿要做。
苏安希一副没口福的表情,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果然,吴悠扶着奶奶,吴虑跟在身后,往外走,袁惠则是从一屋里挎着个竹篮子也跟着往外走。
徐彧摇头拒绝:“不吃,太甜。”
走在最后的徐彧顺手拎着桌子上的酒瓶子,含笑看了眼苏安希,拉着她的手也跨出了房门。
“给你。”苏安希把另外半块递给徐彧。
一行人绕到了屋子后面的院子,苏安希算是看懂了,这是要祭奠。
而后,她也跟着站起身来,反身拎着马扎,抱着石榴走到徐彧身边,把马扎一放,就着他身边坐了下去。
老人家照常唠叨儿子,说你这孩子走的急,苦了惠惠照顾一家老小……
苏安希吃了几颗石榴,甜入心扉。
袁惠总是噙着让人倍感亲切的笑容,温婉到苏安希都怀疑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而这么美好的的人为什么要失去最爱的人?
徐彧也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往鱼竿处走去,就着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坐着。
老的小的把话说完,袁惠一边烧纸一边闲话家常了几句,不忘带上徐彧还有今天第一次见面的苏安希。
苏安希木纳的摇摇头,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儿到现在才知道真相,居然没有预料中的愠怒,反而是心间柔软的一塌糊涂,随之用笑容取而代之。
家人每天都能跟吴亮说话,所以也就把位置让了出来,这也算是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惯例,每一次都会留徐彧一个人跟吴亮说说话,男人之间的对话,老弱妇孺自然自动退散屏蔽。
“由始至终我都让着你,真没看出来,嗯?”
只不过,今天留下的除了徐彧还有苏安希。
徐彧走至苏安希的面前,蹲下,把石榴放到她手上,对上她的双眼,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袁惠走之前对他俩说:“就别说太久,等你们吃饭。”
苏安希一听不由的看向徐彧,这是哪门子的回答。
徐彧点点头,“知道了,嫂子。”
“苏安希。”徐彧打断她的疑问,沉声道:“你真以为我赢不了你?还是你真觉得前浪会死在沙滩上?”
袁惠走了以后,徐彧一边拧开酒瓶盖,一边笑着:“哥,我带你弟媳妇儿来了。”
“那你怎么会……”
“哥。”苏安希也随着徐彧叫了一声,看向没有照片只有个名字的墓碑,继续主动介绍自己:“我叫苏安希,抱歉,现在才能跟你见面。”
他瞥了眼苏安希,手上一个用力,石榴就被掰成两半,随即回答她:“没有。”
徐彧把酒洒在墓碑上和地上,然后自己喝了一口,蹲下身子把纸钱递给苏安希,点燃往火盆里放,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墓碑台子上的鱼,说:“这鱼是下午钓的,新鲜着,多吃点……”
徐彧捡起石榴看了看,瞧了瞧,在手上比划了几下,听到苏安希的问题,没忍住笑了起来。
苏安希就默默的烧着纸钱,听着徐彧跟吴亮老生常谈,最后说了句生日快乐,把手里最后一点纸钱扔进了火盆。
“切。”苏安希白了一眼徐彧,还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毕竟他最好成绩也就五个,顿了顿确实不甘心,开口问道:“你现在还经常玩打水漂?”
纸钱烧完了以后,徐彧拉苏安希起来,说:“走了。”
“还没想好。”徐彧顿了顿,睨她一眼,“想好了自然会找你兑现。”
本是被徐彧包裹着的手,拉着往外走,却突然被苏安希反手扣住,十指相扣,她看向徐彧,微微一笑,“我还有句话没说。”
“说吧,什么要求?”算了,堵是自己要打的,输也要输的有气魄。
“……”徐彧勾唇颔首,没答话,被苏安希拉了回去。
徐彧伸手把鱼竿往河里一抛,这才看向苏安希,淡笑道:“愿赌服输。”
苏安希端正的站在吴亮的墓碑前,郑重的开口,本是清亮自在的嗓音却在此刻浸染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尊敬。
话音刚落,石头就在河面上跳了起来,七个,果然说多一个就多一个。
“谢谢你。”最常见的三个字,却尤显得字字谨慎。
徐彧超级淡定的笑了笑,说了句:“未免你输的太难堪,多你一个就够了。”
她自然懂,徐彧也懂,想必吴亮也能懂。
苏安希坐在马扎上恶狠狠的瞪着特别随意的弄着鱼竿的徐彧,刚才她打了六个,破了自己的记录,十分嘚瑟的朝徐彧挑眉挑衅。
谢谢你,让他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一分钟后
徐彧暗自捏了捏苏安希的手,她重新绽开笑颜,对徐彧说:“走吧。”
徐彧弯下腰随意的捡了块石头,与苏安希并肩而站,单手颠着石头望着眼前的河水,暗自一点头:“成交。”
“嗯。”
苏安希抬头对上徐彧的双眼,特大气的对他说:“谁输了谁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如何?”
一顿饭吃的是其乐融融,就跟过年了似的,气氛也特别的好,灯影摇曳下,老少中青的笑声不断。
“说不清楚。”徐彧笑道。
以至于时间持续的长了些,吃完饭一看时间都九点多了。
苏安希自从学会了打水漂,徐彧就没赢过。
苏安希噙着笑听着吴虑讲学校里的趣事儿,不动声色的把手表露出来,胳膊搭在桌子上,偏头示意徐彧看。
“我会输吗我?”
所以说默契,当苏安希把手臂搁桌子上的时候,徐彧就下意识的去看她,顺着她的眼神就看到了手表上的时间。
徐彧见苏安希兴致高昂,放下鱼竿朝她走了过去,低眸瞅她一眼,说:“比可以,输了怎么办?”
是不早了。
“没听说过吗?”苏安希一边去捡合适的石头,一边告诉徐彧一个事实:“教会徒弟没师傅,长江后浪推前浪。”
往常都是八点左右就走了,唯独没走成就是喝醉了那回。
她转身,有点莫名其妙。
徐彧把最后一颗花生抛进嘴里,顺手把花生壳扔桌子上,拍拍手,开口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谁知道身后的男孩清朗的声音响起,却并不是嘲笑:“苏安希,我教你啊!”
“哎哟,这一聊都这会儿了。”袁惠看向两人,提议,“你们明天要没事的话,今晚就别走了,太晚了,山路不好走。”
她懒得在这被他笑话,转身就走。
“不用了,嫂子。”徐彧起身,看了眼苏安希,“她明早还有工作,这路我开的惯,放心。”
苏安希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没掌握要领,现在很明显作为一个失败者在承受胜利者的鄙视。
苏安希跟随着徐彧起身,倒是把袁惠的话给听了进去,来的时候她虽然睡了一路,不过也知道那条山路蜿蜒崎岖,白天尚且不好开,何况还是夜里。
她回头看去,徐彧站在湖边拍拍手,朝着苏安希笑了笑,得意洋洋的告诉她:“这才是打水漂。”
“我给领导去个电话,没事儿。”她拉住徐彧,望着他,一脸没关系的笑容。
正烦躁,一个漂亮的水漂在无风无浪的河面上像是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踮着脚尖拼命的弹跳再弹跳,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煞是好看。
徐彧勾着笑看着苏安希,确认的问:“真想留下来?”
有一天,写完作业又去了,依然是白忙活,石头丢下去就沉了,连个泡都不冒一下。
“嗯。”苏安希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明早还可以看日出。”
奈何打水漂是讲求技术含量的,有技巧,她没琢磨到精髓。
“成,听你的。”
苏安希从小到大就是个要面子的人,自然把这事儿搁心上了,回去以后三天两头的去大院外几分钟路程的河边练习打水漂。
徐彧宠溺的揉了揉苏安希的发顶,怎么会不知道她是担心他开夜车呢?
同行的女同学还说苏安希一个都打不起来还逞能,现在脸都丢完了,还被男生笑。
不过此话一出,老太太就特开怀的笑出了声,老奶奶般慈祥而暧昧的笑容配上意味深长的话语,66的一逼。
不用猜都知道,女生输了。
“安希啊,咱们这小徐以后绝对是个软耳根子哦!”
那会儿好像是小学五年级夏令营,他们去河边玩,男生和女生比赛打水漂,这本来就是个对女生来说非常不公平的比赛,哪知道好胜的苏安希一口就答应了。
徐彧不置可否的点头,语气悠然,“可不是,以后我要被欺负了,伯母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苏安希耸耸肩,一脸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倒是没忘。
苏安希暗自踩了徐彧一脚,对上徐彧微蹙了一下又舒展开来的眉头,还有那含笑的深眸,脸上染着嫣然红晕,耳根子也跟着烫了起来,还得强装镇定。
“跟我比?”徐彧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似的,瞥她一眼,“看来你是忘了你怎么学会的。”
她弯唇一笑,却抑制不住那笑容里流淌出来的蜜糖,不搭理徐彧,而是看向袁惠对她说:“嫂子,我帮你收拾。”
果然,苏安希打出了最好的成绩,侧身看向立在旁边的徐彧,秀眉一挑:“比比?”
“哎,好啊!”
这项技能还是以前他教会她的,现在搁他面前显摆,幼稚。
袁惠观察着这小两口暗地里的互动,也是随之一笑,有些开心有些黯然。
徐彧在穿鱼食,见苏安希立在河边捡石头打水漂,像个孩子似的玩的不亦乐乎,诚然一笑。
开心的是,终于看到徐彧这小伙子跟爱的人重归于好。
一块石头飞了过去,在河面上弹跳,最终没入河中。
黯然的是,如果吴亮也在那就真的完美了。
河水潺潺,顺流而下,看似清幽实则暗涌。
徐彧帮吴悠和吴虑检查完作业,见老太太在看电视很是识趣的没去打扰,撩开门帘往外走。
离吴悠家不远的后山处有一条不大的河,却横跨了两匹山脉,绵远而悠长。
一走出来,就看见院子门口手里握着手机搁耳边在说话的苏安希,就那么恣意的倚在门框那儿单腿在地上不经意的踢着。
他敛目,沉声一笑,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他垂眸挠了挠眉毛,眼眸里弥漫着笑意,随即优哉游哉的走了过去。
臭丫头,勾引了人还有理了?
就这么瞧着姑娘的背影都觉得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似的,有毒。
徐彧眸色渐朗,朗目柔光的看着等在前方踢着小石子东张西望的苏安希。
山里信号不太好,电话偶尔会断断续续,幸好在信号好的时候跟张副院长交代清楚了,后来还被张副院长调侃,苏安希借口信号不好挂了电话。
苏安希找不到路,走了几步转身见徐彧还立在门边,有些不耐烦的开口:“还不走?”
第二个电话打给廖志平的,跟他说了话就觉得自己这电话绝对是打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发香弥留片刻,又悄无声息的随着它的主人走远了。
廖志平什么都没关心,就关心了一件事:“这么说,你俩今晚得睡一屋?”
苏安希站直身体,趁着两人之间的空隙,用手肘顶了一下徐彧的手臂,顺势一甩头,马尾打在了徐彧的唇上,一股淡淡的发香由嘴唇处向上游走,溜进了他的鼻子里。
“神经病。”苏安希立刻反驳,“人家一大家子老小,你瞎扯个鬼啊!”
虽这么思索,不过还是听话的松开了她,轻笑一声:“早这样不就没检点什么事了。”
廖志平呵呵一笑,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苏安希,你都说了人家一家子老小,能单独给你俩腾两间屋出来?而且你俩又是男女朋友,正直壮年,干柴烈火……”
徐彧反被教训,倒是乐了,好整以暇的瞧着苏安希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暗忖真该抽个时间好好收拾收拾她,皮痒痒。
苏安希被廖志平这么一说,觉得也对,她一噎,咳了咳,换了个耳朵听,“而且,你住院你家徐彧不也陪床了,你以为我会大惊小怪,你俩都旱了这么多年了,我是个男人太懂了,你该不会这会要跟我讨教两性问题吧?”
“不就钓鱼嘛,走啊!”说着她去推硬如铁柱的男人,同时赏他一眼,“在人家老年人和小姑娘的家门口,能检点一点儿吗?”
“挂了。”就不该打这个电话,手贱。
不过就算是妥协也要拿出点妥协的气势来。
“良辰美景。”廖志平笑的淫贱,“毕竟是人家家里,隔音不?哦,对了,准备那玩意儿没,别搞出人命了。”
虽然经常在他面前颜面扫地,被他主导,被他牵着鼻子走。
苏安希气笑了,对着电话就嚷嚷:“廖志平,你他妈有病吧?我从头到位有说过我要跟徐彧睡么?你这脑子里的戏也太重了吧?”
嗯,扛得动。
撂完话,她毫不犹豫的把电话挂断,实在是哭笑不得。
思绪不过几秒,不需要动用物理知识,就能得出答案。
与此同时,更哭笑不得的来了。
苏安希望着徐彧,那双如青山般深谙的双眸充斥着瘴气,而她便是被这瘴气缭绕迷了眼的山中人,瘴气不散,她将永远被困在他这座山中,并且逐渐被吞噬掉心智。
徐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淡风轻却别有一番意味。
扛?扛得动吗?
那低沉的嗓音比这夜色更浓,比这天际更沉,比这灯光更暗。
“苏安希,别逼我扛你,嗯?”
“苏安希,我以为你这么积极的想要留下来,就是为了跟我睡。”
徐彧反力,一把将苏安希按到门板上,单手搂紧她的纤腰,低头凑到她面前,语气蓦地低了几个度,撩人又让人胆颤。
苏安希:“……”
“喂,徐彧,我不去。”苏安希垂死挣扎,一只手拿着石榴,一只手把着门。
mmp,每次都能听见关键词。
苏安希跟徐彧呈僵持状态,也就是片刻,徐彧单手拽着苏安希的胳膊就往外扯着走。
苏安希当了多年的急诊医生,练就了一身快速转换情绪的功能,哪怕是被抓了包,哪怕是被捉住了痛脚,也能迅速的变换场地,并且装的若无其事。
“知道了。”吴悠点点头,就往屋里走去。
一如此刻。
“悠悠,陪着奶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徐彧对吴悠吩咐。
她暗自沉了一口气转身,抬头对上徐彧那双深邃而幽亮的双眸,笑容自然的挂在脸上,一双晶莹的眸子里却隐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利。
苏安希摇摇头,跟他去钓鱼,指不定被他绕的跟她研究睡觉的问题呢?不如坐在这秋千上吃吃石榴吹吹小风来的写意。
她不疾不徐的抬起双手环抱于胸前,仍旧恣意的倚靠在门边,唇角弧度勾翘完美,配上一声哼笑,“听墙脚听得很爽?”
“不去。”
“爽。”
“钓鱼。”徐彧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徐彧瞧着苏安希前一刻明明被他的话一怔,此刻却故作潇洒的模样不由的一笑,走上前。
苏安希捧着大石榴,见徐彧去拿钓鱼工具和小马扎,开口询问:“哪儿去?”
苏安希见状眼仁一瞪,明显的往后一撤,背脊却抵着门板,实在是退无可退,见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不疾不徐的笑问:“躲什么?”
他随即捡了个最大最红的递给苏安希:“给你路上吃。”
“脚滑。”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不同的是体操运动员们是抬起手,徐彧是拍拍手。
徐彧双手撑着门板两侧,来了个彻底的门咚,低头瞧着身前的姑娘,嗓音也低了下去,如这山里缭着雾气的迷离和性感,“害羞了,嗯?”
摘了有四五个,徐彧纵身一跳,像体操运动员似的完成了最后的站定动作,稳稳地落地,完美而漂亮。
苏安希一听这才真的是要脚滑了,岂止是脚滑,还连带着腿软。
苏安希全程看的目瞪口袋,徐彧像只猴似的快狠准的上树,又娴熟的摘了石榴丢给吴悠,小姑娘轻松接住放地下,随即又去接。
妈的,这气氛说实话她真的有冲动把他就地正法了。
徐彧接了过来,放地上,捋了捋袖子往大石榴树前走去,两三下就爬了上去,一边选择性的摘取,一边往吴悠手上扔。
“够了啊!一会儿嫂子出来看见我们这样不合适。”苏安希双手把着门板稳住阵脚,昂扬着脑袋,滚了滚喉咙,低声警告。
“徐彧哥哥。”吴悠拎着钓鱼工具和马扎出来了,伸手递给徐彧,“你要的东西。”
乌鸦嘴天生有一种魔力,不分白天与昼夜,你说啥就来啥。
“呵,还挺大义凛然的。”徐彧被苏安希的反应给逗乐了。
话音刚落,袁惠就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理着袖子一边下意识的偏头。
“就……”苏安希的手指尖在手心里抠着,把心一横,怕他个屁,破罐子破摔的昂头挺胸,“听见就听见了,装什么装。”
这一偏头,咳,就这么好死不死的瞥见了院子门口的俩人。
艹,果然是听见了。
苏安希推开徐彧,徐彧倒是特自然而然的挺直了背脊,一脸的淡定。
苏安希脑袋嗡嗡的像蚊子在脑子里转,耳根子也渐渐的晕起了热度。
苏安希咂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死了。
徐彧轻笑一声,舌尖顶了顶腮帮,暗自点点头,声音低沉,漫不经心:“这种问题你倒是可以教教我,话说喜欢,爱和睡觉这三样到底有什么联系?”
袁惠却蓦地一笑,对两人摆摆手笑言:“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啊!”
“没有啊!”苏安希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
说完,袁惠便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去。
“苏安希,你都教人家小女孩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安希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抬眼瞪徐彧,“你干的好事儿。”
徐彧也转过头看向苏安希,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勾起一侧嘴角笑的不羁,语气却带着几不可察的训斥。
“嫂子是过来人,人家懂。”徐彧也顺着往门栏上一靠,干脆跟苏安希面对面,勾起一边嘴角痞气一笑。
“其实,你到底跟这家什么关系?”苏安希侧目抬头望向徐彧。
“我又不是过来人。”苏安希扯了扯嘴角,“我还要脸。”
“山好水好,种出来的东西自然好。”徐彧不假思索的回道。
徐彧掀眸,笑得意味声长,“想成为过来人?我想我能帮上忙。”
苏安希不受控制的咳了咳,松开手双手插兜,侧目看一眼徐彧厚颜强笑:“好看,你说这山里的石榴个儿怎么这么大?”
“呵呵……”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徐彧立在苏安希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沉的嗓音润着笑意。
自我嘲笑完,她抛下徐彧往院子里走去,徐彧暗自勾鼻沉声一笑,也迈步跟了上去。
“好看?”
徐彧虽然有时候挺口无遮拦的,又喜欢在苏安希面前说荤话,挑逗她,逗得她脸红心跳才开心。
徐彧看苏安希站在石榴树下,左手撑着右手手肘,嘴巴咬着右手大拇指指甲,像个木偶似的盯着石榴,不由得一笑,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不过正儿八经的时候也是相当有分寸的。
吴悠点点头,马不停蹄的跑开了。
一如眼下。
“哦。”
袁惠是真的打算把她那屋腾出来让徐彧和苏安希睡的,苏安希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彧就否定掉这个安排。
徐彧吩咐吴悠:“帮徐彧哥哥把钓鱼工具拿来。”
“不用了嫂子,我当厅长,苏安希跟你睡就行了。”他做出了新的安排。
“啊?”吴悠笑着应声。
“你这人高马大的,行吗?”袁惠不由得问道。
徐彧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吴悠一听立即转身看去。
“没问题。”徐彧笃定的点头。
“悠悠。”
“好吧。”
她真他妈后悔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姑娘纠结喜欢和爱的问题,这坑挖的让自己给掉了进去。
袁惠虽然嘴上没说,却心如明镜。
苏安希一听头皮发麻,头顶有成群乌鸦飞过,满脑子都是“后悔”俩字,跟弹幕似的在她眼前一一略过。
她自是明白徐彧的用心,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想怎么样都行,就算她这个当嫂子再不介意,他也时时刻刻为着人家姑娘着想。
“安希姐姐,我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喜欢跟爱不一样?为什么爱就是要一起睡觉?”声音挺大,还有回声。
这小子,实打实的好男人。
吴悠还沉浸在睡觉的问题上,这个安希姐姐怎么莫名其妙的说起了石榴。
外面的雾气越发的浓重,温度也持续走低,老的小的都早早的上床睡觉了。
“话说……”苏安希装作没看见他,指了指树上的石榴,问吴悠:“你家这石榴长得可真好。”
苏安希洗漱完,穿着袁惠给她找的衣服站在客厅的沙发处出了神,徐彧那腿长脚长的怎么睡啊?
一种考试作弊被抓包的紧张感油然而生。
徐彧也洗漱好了回来,就看着苏安希站在客厅发呆,他伸手抹了一把头发,踱步走了过去,凑到他耳边,低语:“真想跟我睡?”
他什么时候站那儿的?刚才的那些话不会听见了吧?
苏安希浑身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偏头抬抬下巴,睨他一眼,“别闹,你这睡得着吗?”
话音刚落,她的余光就瞥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她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也能睡,这个算好的了。”徐彧说着过去扯开被子,见苏安希还站在那儿,伸手掀眸一笑,“过来坐会儿。”
苏安希侧目去看吴悠,果然在她脸上捕捉到了迷惘两个字,她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笑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真正体会过爱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嗯?”
苏安希无奈的一笑,走过去就着徐彧扯开的被子,坐了过去,被子搭在她的腿上,她伸手理了理,瞥一眼徐彧,嘟囔着:“其实嫂子都不介意,你干嘛要当厅长,也不是没睡一起过。”
“睡觉?”吴悠彻底懵逼了。
徐彧伸手捏着苏安希的手指头把玩着,轻声一笑,柔声道:“就算再怎么熟,也是别人家,一家老少,不好。”
“爱一个人,会想要跟他身心合一。”苏安希垂涎着树上大大的红石榴,语气淡淡的给她上起了生理健康课,“简单来说,我会想跟我爱的人睡觉,就你徐彧哥哥。”
“那你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小姑娘别说虽然不清不楚的,脑子转的快,问题犀利。
“怎么,真期待了?”徐彧一脸坏笑浮于面上,嗓音也是沙哑而低沉的诱惑。
“那你怎么肯定你就是爱呢?又怎么确定就不会给别人呢?”
苏安希白他一眼,“鬼才期待。”
苏安希转身又去看石榴,笃定的点点头,嘴角却荡着笑,“对啊,我爱你徐彧哥哥,这种爱独一份,不会给任何人。”
徐彧笑容渐深,满目柔情,伸手理了理苏安希额前的碎发,凑到她耳边,说:“我怕我忍不住。”
吴悠这个问题宝宝立即提问:“喜欢和爱不一样?”
苏安希:“……”
“嗯。”苏安希无奈的点头,这越扯越多了还,她笑言:“我是不一样的,我的喜欢是爱,独一无二的爱。”
被突如其来的话风吹的是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回应。
“难道你的喜欢不是这样的吗?”她不由得问道。
徐彧见苏安希红了的脸蛋,伸手在那团红晕上轻轻的抚摸,声音越发的沙哑:“还有,隔音效果真的不太好。”
吴悠想了想,好像是没错的,确实就像是喜欢家人和老师同学一样的喜欢。
“我去睡了。”再被撩两下,她是怕自己会扑上去。
“你的喜欢就像是喜欢你的奶奶,你的爸爸妈妈,老师同学一样的喜欢,没错吧?”她这是上起了心理教育课。
徐彧瞧着苏安希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头舔了舔下唇,不由得失笑。
“你笑什么?”吴悠看见苏安希笑的开怀,蹙眉问道。
他们的第一次,他希望至少是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发生,在别人家里像个什么样?
苏安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就是小孩子的喜欢,单纯简单的觉得对方好,看见对方很开心就足够了。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反正要的从来就是她,又何必急在一时。
吴悠想了想,回答:“因为徐彧哥哥是个非常好的人,他每次来我都很开心。”
苏安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手机在振动,因为长时间出急诊练就的本事,这手机振动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警报,哪怕睡得再熟也能有所察觉。
苏安希摇了摇头,反问:“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你徐彧哥哥?”
她侧身瞄了一眼还在睡的袁惠,伸手去够手机,一看来电是徐彧,再看时间,还不到五点。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一样的?”吴悠不明所以。
苏安希幅度极小的接通,四周静谧到都能听见手机电流的声音,她轻轻的“喂”了一声。
“小姑娘,你的喜欢啊就仅仅是喜欢。”苏安希对上吴悠那双干净的双眸,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对于爱情是很模糊的,加上又是山里的孩子,她觉得她有必要调整小姑娘对于喜欢和爱的意识偏差,“你的喜欢跟我的可不一样,虽然我们喜欢的是同一个人。”
徐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带着特属于他的低沉嗓音,对她说了两个字:“出来。”
“喜欢。”吴悠坦然承认。
苏安希不明所以,那头已然挂了电话,她再次回头看了眼袁惠,见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这才下了床穿好鞋子,蹑手蹑脚的拉开门闩,又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苏安希点点头,瞧着吴悠,突然开口:“你很喜欢你徐彧哥哥?”
徐彧站在客厅守株待兔,见苏安希出来了,这才拎着一张毛毯走过来把她围了起来。
“对啊!”吴悠点点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么多话,其实一开始她甚至还不高兴徐彧哥哥牵着她,可是听到她是安希姐姐以后,就莫名的有了亲切感。
“干嘛呀?”苏安希看着徐彧把毛毯围在她身上,不明所以的低声询问。
“是吗?”苏安希将视线放到了秋千上,随之偏头垂眸看向吴悠,小姑娘看着秋千的眼眸里闪着光芒,是崇拜也是爱慕。
徐彧拢了拢苏安希领子处的毛毯角,示意她:“捏着,别掉了。”
吴悠从后面的视线倒是觉得苏安希是在看秋千,于是走到她身边跟她说:“这个秋千是徐彧哥哥做的,给我和弟弟做的。”
苏安希听话的伸手捏着,然后整个人都被徐彧长臂一捞搂在身侧,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嗯,也是事实。
“走。”
苏安希勾唇一笑,回转身子微微抬头看向树上垂挂着的红石榴。
“去哪儿?”
吴悠显然还没说完,待苏安希缄默,她立即继续:“还说你没良心,固执,任性……”
徐彧淡笑一声:“不是你嚷着要看日出的么?”
苏安希挠挠眉毛,从小被这么夸奖到大的她,向来不会在这方面谦虚的。
“哦。”好像是说过,她偏头抬眸,“我没嚷嚷。”
“倒是事实。”
“雾气大,别说话。”徐彧开口命令。
“嗯。”吴悠还真是认真的想了想,回答:“说你漂亮,聪明。”
苍穹尚未变色,雾气尤显氤氲,让人辨不清方向,却愿意迷失在这暗晨之中。
苏安希一听,眼神都柔和的很多,她噙着笑问吴悠:“那你徐彧哥哥还跟你们说我什么了?”
站在山崖边上远远眺望,四周缭绕如仙气袭来,仿若下一秒就能遇见腾云驾雾而来的九天仙人。
“嗯。”吴悠点点头,始终是山里的孩子,单纯天真,对人没什么心眼,说话也是直言不讳,“徐彧哥哥曾经说他有个很喜欢的姐姐,在遥远的家乡,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安希,代表安定和希望。”
冷,比刚才在吴家那块地儿冷多了。
只不过,她很想知道怎么个如雷贯耳法。
苏安希瞧着徐彧身上也就一件T恤一件薄外套,拉开毛毯望着他:“冷,进来。”
刚才听老人家的口吻,结合现在小姑娘的语气,很显然她的大名在这一家人跟前早就已经如雷贯耳了。
“我不冷。”
背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苏安希蓦地转身,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点点头,笑道:“看样子,你们好像都知道我这么个人。”
这话是实在话,他这体格被锻炼的对冷已经有了抗体,想当初搞训练,在雪山上打赤膊负重不也过来了,这点冷对他来说真的是小意思中的小意思。
“原来你就是安希姐姐?”
“我冷。”苏安希盯着徐彧昂昂头。
吴悠从厨房出来走到压水井旁边去端菜,看见苏安希在石榴树下抬头观望树上挂着的石榴,暗自咬了咬唇,走了过去。
毯子是单人毯子,徐彧加进来的话就不够了,她知道,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至少在她跟前她不想他扛着。
苏安希点点头示意他忙他的,而她自己则是在这个空荡荡的院子里瞎晃,压压水井,摇摇秋千倒是像个视察环境的领导。
“冷还打开,快拢好。”徐彧说着去帮她整理。
徐彧让苏安希等他一会儿,他陪吴阿姨进去。
苏安希摇摇头,难得孩子气的扑闪着大眼睛,要求道:“抱我。”
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问问身体怎么样之内的,没聊两句,起风了。
徐彧无奈的一笑,反正他拿她是没办法,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扯着一边的毛毯把自己带进去,另外一只手揽着苏安希的肩膀一带,姑娘整个人都拥进了他的怀里。
“还没放学。”吴阿姨回答道。
苏安希搂着徐彧的窄腰,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毛毯裹着他俩像一对连体婴,她满意的抬头瞧着徐彧,笑意妍妍:“暖和了。”
“伯母。”徐彧打断了老人家的话,暗自咳了咳,转移话题,“嫂子跟小俊还没回来?”
徐彧但笑不语,可那盯着苏安希的双眼里溢满了宠溺之情,他紧了紧手臂,柔声的问:“现在呢?”
“好好好,真好。”吴阿姨上前拉起徐彧和苏安希的手,拍了拍,瞧着苏安希笑意连连,“长得真漂亮,难怪小徐这些年会对你念念不忘的,你是不知道啊……”
“特别暖和。”苏安希勾唇笑了起来,灿烂如花,那双眼睛晶亮如水,灿若星辰。
徐彧抿唇笑着点点头,“没错。”
特别暖和,身体和心都特别暖和。
“苏安希?”老人家一脸的惊喜,望着徐彧,确认的问:“是那个安希吗?”
渐渐地,浓雾散开,银灰色的轻纱帷幔处山峦迭现,东边的山顶已经放白,万籁寂静,只等一缕光线冲破纱雾,夺冠而出。
徐彧瞧着苏安希倒是温柔的一笑,伸手牵着她的手带到老人家的面前,介绍道:“苏安希,我女朋友。”
“出来了。”
老人家虽然腿脚有些不便,不过人倒很是精神,一双矍铄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苏安希,望着徐彧的笑容更甚,有些暧昧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苏安希回头兴奋的喊着,一抹红光游出了地平线,缓缓的冒出了头。
苏安希站在原地,一听小姑娘这么说,立即走上前去,噙着礼貌的笑容微微颔首:“您好。”
徐彧也跟着看去,日出他看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的美,美到惊心动魄,美的荡气回肠。
帘子又被掀开,吴悠从里面走了出来,跟着去扶着奶奶的另一只手,对她说:“徐彧哥哥带朋友来了。”
“很美。”他喃喃自语。
“不晚不晚。”老人家拍了拍徐彧的手背笑道。
“徐彧。”苏安希骤然回头,抬头看他。
“是啊,伯母。”徐彧一边扶着她的手一边笑道:“来晚了点儿。”
“嗯?”
徐彧偏头看了眼苏安希,朝她笑了笑,松开她的手上前去扶着老人家。
苏安希双手搂住徐彧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门帘被人掀开,一个看上去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拄着拐杖,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小徐来啦!”
辗转片刻,她松开他:“听说日出时拥吻的情侣会白头偕老的。”
尽头左边是个压水井,周围放着桶和盆子,盆子里还有洗干净的青菜。
徐彧一听很是认同的点头,单手连着毛毯搂住苏安希往上一带,带着不容抗拒:“那得亲到太阳停稳了。”
院子里干净清幽,两棵大大的石榴树安静的矗立在院子最右侧墙边的空地上,两棵大树之间连着一个应该是手工打磨制造出来的木秋千。
苏安希唇角勾勒着笑,徐彧,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