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彧面对苏安希炙热而浓烈的柔情蜜意目光有些吃不消,要是放在平日里她敢流露出这种神色,绝对分分钟扛上床,吃了再说。
待缓过了那股劲儿,眼泪止住,也不那么抖了厉害了,这才缓缓开口,嗓音却因为之前大哭大闹略显干涩和嘶哑:“皮外伤而已。”
不过现在,他除了受着,也只能受着。
苏安希摇摇头,就这么直愣愣的瞧着徐彧,深怕少看一眼人就会消失不见。
“先去医院。”徐彧低声说道。
徐彧松开苏安希,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看着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越发的心痛。
“嗯。”苏安希乖巧的点头。
“让我看看受伤没?”
话毕,徐彧二话不说一手揽着苏安希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处,轻松的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随即转身往回走。
杨班长觉得自己现在的灯泡瓦数实在是亮透顶了,于是干笑了两声,说了声先走,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苏安希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那线终是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疲累不堪,她紧了紧搂住徐彧颈脖的手臂,脑袋往他颈窝钻,阖上了双眼,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
徐彧看向杨班长,无奈的一笑,点头:“好。”
“队长。”
杨班长把定时炸弹装好,一转身看见面前这两个紧抱在一起的人,暗自咳了咳,有些尴尬的言归正传:“那个队长,这东西要带回去研究。”
夏俊楠远远的跟着喊了一声,朝他跑了过来。
徐彧收紧揽着她腰身的双臂,单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温柔像是在哄孩子:“没事儿了,嗯?”
“嘘。”
“徐彧。”久久,她才轻声喊了一声。
徐彧特别轻的一声,伴随着警告的眼神朝他暗自摇头,便瞧见夏俊楠秒懂的伸手捂住了嘴巴,这才满意的勾唇一笑。
一脱卸下来,苏安希不管不顾且迫不及待的上手搂紧徐彧的颈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不撒手,也不言不语,整个人都因为后怕抖得不行。
张忠也从后面跟了上来,正欲上嘴喊:“队……”
她慢慢的松开了徐彧的手,让杨班长他们帮她彻底把身上的东西脱卸下来。
“长”字被夏俊楠用手扣着他的嘴巴,被活生生的给咽进了肚子里。
苏安希现在还处于脑子没能反应过来的愣怔状态,直到看见一直守在最前线的排爆手奔袭过来,迅速在他们身边蹲下,这才缓缓将早已出窍的三魂七魄一一打回躯体。
张忠一瞧被队长公主抱着的苏医生,了然的点点头,眼睛一转,小声的说了句:“我让他们收队。”
待另一只手彻底解开了苏安希身上定时炸弹的弹扣,徐彧才算是心下一松,动了动被姑娘紧扣住的手,对她说:“乖,先松手。”
徐彧一点头,张忠便报复性的拽着夏俊楠一起往回跑去。
定时器上的时间永远停止在了最后的这一秒,徐彧和苏安希十指紧扣的手心里全是冷岑岑的汗,却谁都不愿意放手。
军警人群攒动,都收队往回走,韩放交代完便朝着徐彧走了过来,看见他怀里的苏安希,不由的无声一笑。
我爱你!
“吓晕了?”还是不忘低声调侃。
最终都将化作那最简单的三个字。
徐彧抱着苏安希一边走一边轻声回答:“睡着了。”
走过四季变迁,跨过五湖四海,朝夕万千轮回,执手生死不弃。
韩放门儿清的点点头,瞥了一眼徐彧怀里的苏安希,劫后余生,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弛了下来,而他说话也开始没了把门儿。
感受着清晨的微风,午后的阳光,傍晚的彩霞,暗夜的星河。
“叫她平时嚣张,这下乖乖听话了?”
最后一秒,徐彧着力一剪,他们凝望着对方,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静谧到这个世界上仿若只剩下他们彼此。
“这你嫂子,说话客气点。”徐彧横一眼韩放,这护短的劲儿蹭蹭蹭的就上来了。
1,呼吸也跟着静止了。
“得……”
2,空气似乎也静止了。
韩放想继续挤兑徐彧两句,奈何刚好手机响了,他二话没说执着手机朝徐彧示意一下,便走远去接通。
3,风声似乎都静止了。
最后一个打扰徐彧和苏安希的是喜乐。
“徐彧,我爱你。”
犬丫头狂奔而来,后面跟着追的夏俊楠脸都抽抽了,奈何他体能本就掉尾,队里的队员都追不上,更何况是喜乐。
苏安希泣不成声,紧紧的握紧徐彧的左手,与他十指紧扣,望着他,一切尘埃落定,终是弯唇而笑。
徐彧都被喜乐的阵仗也给吓了一跳,准备好对犬丫头发号指令了。
“苏安希,我爱你。”
谁知道犬丫头来势汹汹,却及时刹车,别说吠叫了,呜咽都没一声,特别乖巧的望着徐彧,又望了望他怀里的苏安希,摇着尾巴一屁股坐在了他的面前。
最后十秒,徐彧看着苏安希,笑着流下了眼泪。
这一幕看的追上来的夏俊楠一愣一愣的,这犬丫头绝对成精了,百分之两百。
心里计算着时间,松开她,用剪线钳选中红线夹上去。
徐彧也挺纳闷喜乐竟然没有朝着苏安希鬼吼鬼叫,乖巧的端坐着摇着尾巴望着他,于是朝它轻声发令:“喜乐,带路。”
徐彧扣着苏安希的后脑勺以吻封缄,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深吻。
犬丫头一听蹭的坐了起来,昂首挺胸的转身,迈着端正的步伐往前继续走。
“你走,我不要跟你一起死,我不要你缠着我,徐彧,我求求你,你快走,我恨你,混蛋,我讨厌你,我不要……唔……”
经过夏俊楠的时候,犬没反应,人倒是目瞪口呆,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苏安希盯着徐彧,越哭越大声,越哭抖的越厉害,嘶哑的嗓子奋力的哭喊着,用力的推嚷着,敲打着这个岿然不动的男人。
苏安希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反反复复的做梦,梦很真实,一会儿是枪战,一会儿是爆炸,最后那个爆炸让她心惊胆战的睁开了眼睛。
徐彧说完随手扔了对讲机,看向苏安希,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痞气的少年好像又回来了,“我就缠着你,死也跟你一起死。”
跟梦里的混乱不同,眼下一派静谧,职业使然,鼻息萦绕的味道,让她第一反应就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
“喜乐就交给你了。”
窗外的天际早已漆黑,对面门诊大楼的灯光莹莹亮亮,恰巧微微点亮了她这间病房,在靠近窗户这边的病床边洒下一地剪影。
“是,队长。”夏俊楠几乎是为之一振的站立端正。
再一转眸就看到趴在病床上的男人,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横搁在病床边沿,额头抵在手臂上,整张脸都埋在了臂弯里。
“不走。”徐彧瞥了一眼定时器上的时间,还有三十秒,他扯下对讲机打开,“夏俊楠。”
苏安希怕惊醒徐彧,极小幅度的侧了一点身,左手刚好能触摸到他的短发,硬硬的有些扎手,这才方感真实,不是在做梦。
“你走,我不要你留下来,你快走。”
始终是军人,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苏安希再小心,徐彧还是醒了。
苏安希一听眼眸腾地缩紧,眼泪落下,她开始奋不顾身的伸手去推开徐彧,已经忘了害怕,全然都是眼前这个男人。
“醒了?”他先声夺人。
徐彧手上的动作一停,伸手摘下头盔往地上一放,对上她蓄满泪花的双眼,缓缓的勾唇一笑,眸中全是铁汉柔情:“苏安希,我不会走的,生也好死也罢,我都跟你一起。”
伴随着低沉的询问声,徐彧缓缓的抬起头,另一只空闲的手顺势掀亮床头灯,随即握住刚才摸他头发的柔软小手。
苏安希眼看着杨班长转身离去,伸手去摸徐彧的脸,见他还在拧眉研究,温柔的笑了起来,晶莹的泪花却在眼眶里打转:“没用的,你也赶紧走吧!徐彧,我不怪你的,这是你我的职责,我也不后悔,这辈子爱了你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我的幸运,下辈子我希望还能遇见你,再承诺跟你白头偕老那话吧!”
“我吵醒你了?”
杨班长鼻子就这么蓦地一酸,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己任,他只能起身离去。
苏安希轻轻的抠着徐彧的手心,摩挲着他手上的枪茧,瞄了一眼他这一身还未换下来的特战服,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柔声询问。
“这是命令。”徐彧沉声吼道。
“没。”徐彧握着苏安希的手往自己的嘴上放,亲了亲才回她:“打了个盹儿。”
“不成,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来处理。”
“Ken抓到了吗?”
杨班长摇头,他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老班长牺牲在他的面前。
徐彧摇摇头,“逃出境了。”
“对国家,我的使命完成了。”徐彧说这话抬头看向杨班长,随即又把目光投向苏安希,“现在,我的女人我来救,你先走。”
苏安希就着徐彧的手慢慢的坐起来,徐彧见状起身给她后背垫枕头,谁知道苏安希突然抱住他的窄腰,脸贴在他紧实的腹肌上,收紧双臂。
杨班长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就这么想起了当年老班长排爆失败,临死前对他们说的这句话,而后成为了他们的军旅格言。
“对不起。”
“万家灯火万家宁,铁骨铮铮魂不息。”
徐彧伸手顺着苏安希的头发,一下一下动作轻柔,语带笑意,“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
徐彧没抬头,嗓音低沉而淡然:“你记不记得你老班长临死前说的话?”
“都是我大意了。”苏安希顿了顿,继续:“你跟韩放都跟我说过莫秉阳可能有问题,是我太相信他,才……”
杨班长沉声吼了一声,他从未见过队长这幅模样。
“要说对不起也是我说。”徐彧从腰后拉着苏安希的双手握住,一侧身便坐在了病床边,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畔的碎发,捋到耳后,这才不疾不徐的对她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是回来找我报仇的,苏安希,是我对不起你。”
“队长。”
苏安希摇摇头,却蓦地一笑,“好了,哪有人抢着说对不起的?我们也别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杨,你先走。”徐彧接过杨班长的剪线钳,说完,继续着手研究,“还有两分钟,来得及。”
徐彧暗自一叹气,这姑娘啊确实不适合煽情,刚才醒过来那会儿的柔顺劲儿就这么没了。
“没时间了,你们走吧。”苏安希尽量控制着发抖,尽量表现平静的保持着笑容面对徐彧,脸上污迹斑斑,也是美好的动人,“徐彧,能看到你还活着是我最大的心愿,这是我的选择,你别太有负担。”
徐彧顺势轻轻刮了一下苏安希的鼻尖,满目柔情,“你就是我的后福。”
徐彧虽然不是专业的拆弹排爆专家,可是也会一些原理,也曾经拆过弹,这最后一条才是连接整个引信和撞针的关键线路,也是最为复杂的线路。
“徐彧。”
“两组,减四条。”杨班长也是一身的冷汗,断定一条,屏息减一条,终于减了三条,最艰难的就是这最后一条,他看了看计时器,突然停手,“队长。”
“嗯?”
望向天际之时,她却笑了,突然觉得原来今天的天这么蓝。
徐彧看着苏安希,她此刻异常娴静,她本就生的漂亮,五官精致,此刻眼尾的弧度因为微微的煽动着睫毛尤显得柔媚,而浅浅的一缕光正好映在她的侧脸边缘,整个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那微微上弯的唇角和略无血色的唇瓣,柔和了她平日里潇洒和干练。
她看着吴虑的弹扣被杨班长小心翼翼的松开,耳边“滴”的一声轻响,看着自己身上的计时器亮屏,看着吴虑被另一个排爆手抱走,看着徐彧和杨班长纷纷立在她面前神色严肃。
此刻的模样,全然是一副在外人眼中绝看不到的娇媚之态。
苏安希听到这三个字,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是落了下来,尘埃落定前交织着的一切痛苦和不安在这一刻莫名的得到了释怀,明明要面对死亡,却是从未有过的心平气和。
“吻我。”她带着命令的口吻对他启齿。
“真乖。”徐彧摸了摸吴虑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眸色一定,看向杨班长,笃定道:“救孩子。”
徐彧深眸里蕴着暗夜里的星海,越是漆黑越是璀璨。
“能……能做到。”
他伸手揽着苏安希的纤腰往前一捋收紧,另一只手抚上她被光影晕染的脸颊,慢慢的靠近,完美而立体的五官在她的眼前逐渐放大。
吴虑始终是年纪小,根本就没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生死处境,只是害怕的一直在哭,听到徐彧这句话,他红肿流着眼泪的眼睛对上徐彧带笑的双眸,抽泣着点点头。
第一下吻在她的额头,他沉声轻喊:“苏安希。”
徐彧蹲在苏安希面前,见她又要说话,举手制止,随之看向吴虑:“吴虑,别怕,回去以后忘了这件事儿,要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能做到吗?”
“嗯?”
韩放反其道而行,拳头捏的紧紧的,却不再回头,跟朝他跑来的同事吩咐:“让所有人全部撤退到百米之外。”
然后往下,吻上她的双眼。
徐彧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了滚,松开韩放的手,迈着决然的步伐朝苏安希他们走了过去。
“苏安希。”
韩放伸出右手拍上面前的那只手,紧紧握住:“我等你们回来。”
睫毛在他唇上翩翩起舞,她低吟:“嗯?”
徐彧松开韩放的肩膀,手执在半空端立着。
再往下,两边脸颊,鼻梁骨,一路下滑,到鼻尖,每吻一处他都喊一遍她的名字。
“好兄弟。”
他嗓音低沉而柔软,让她心间遍野骤然百花绽放。
“彧哥。”韩放的手紧紧的捏着徐彧的手腕,他看到了徐彧深眸中的义无反顾,他知道这一场赌是没得选的生死豪赌,最终他无可奈何的松开自己的手,红着眼眶艰难的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徐彧轻声喊一遍,苏安希就柔声应一下,跟以往的吻都不同,从未如此温柔过。
“我想要国,也想要家。”
他搁在她脸颊上的大手慢慢的滑到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鼻尖气息拥绕彼此,他又喊:“苏安希。”
徐彧蓦地笑了起来,哪怕被油彩遮挡的容颜依旧是那般俊逸非凡,可他的语气却有些疲累不堪。
“嗯?”
韩放一听伸手握住徐彧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腕,瞥了眼苏安希,眸色中流光暗涌,低声叱问:“你想干什么?”
话音将落未落,还剩半个尾音被他稍稍一低头,便尽数纳入了口中。
“让所有人撤退到百米外。”徐彧拍拍他的肩膀,对他勾唇一笑,“你是我兄弟,我跟苏安希如果过不了这一关,我们的家人交给你了。”
苏安希圈住徐彧颈脖的手越收越紧,本是微凉的掌心和指尖都因为彼此起伏不定的心跳而渐渐升腾起热量,越是用力她却越是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一转身,韩放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的一笑:“我真他妈想骂人。”
她被他带动着,从柔情到激情,由浅尝至深取,却都感觉好像不够似的,恨不得就这样一直到老。
“是。”徐彧应声,刹那间,那神情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于徐彧也是如此,那种想要将彼此融入骨血里的感情太过于浓烈,可是又担心她的伤势,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
随即,指挥长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徐队长,你说的情况我了解了,苏医生和吴家的孩子都跟你有渊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这是个异常困难的选择,可是现在的情况只有你来把握,请务必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冷清的夜狂风肆虐,气候异常,难得下雪的方泉市已经迎来了今年的第二场雪,白天还温暖如春,晚上却别有一番寒彻骨。
徐彧捏着对讲机,站起身来,背对着大家走了两步,嗓音有些嘶哑,却依然条理清晰的把此刻的境况快速叙述了一遍。
纷飞雪花悠扬而下,雪并不大,一片一片跌落幻化成雨水。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指挥长的声音终于响起,“徐队长,告诉我目前的情况。”
明明是这般冰凉刺骨,却让这被门窗隔绝寒冷的男女心间沸水蒸腾。
徐彧饶是这些年扛枪打仗,无数次涉足生死边缘,却也从未有现在这般害怕。
苏安希的手稍稍的松了一些,换气的空档离开男人湿润的双唇,鼻尖相抵,都在缓和。
“苏安希你别逼我。”
徐彧睁开双眸瞧着眼前的姑娘,盯着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那眸色里泛着晶莹,仿佛窗外的片雪化成水揉进了她的眼瞳之中,美好的让人不舍触碰。
“徐彧,我们是军人,救老百姓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我们没得选。”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现在没办法,她哽咽着喉咙,伸手拽着他的手臂,语调郑重,“他还是个孩子,你答应过吴亮大哥照顾他的家人,你不能食言……”
苏安希被吻的有些累了,加上病房内暖风徐徐,此刻的她温顺的像只小奶猫,就着他的肩侧往上一靠,温热呼吸打在了他的耳下方。
这边厢,苏安希盯着徐彧,游说他。
“徐彧。”她缓过气来,轻柔出声。
对讲机那边传来声响,杨班长见徐彧没动没理,自己现在也是不知所措,定时装置还没启动,他还有时间研究。
“嗯?”
杨班长饶是拆了无数的炸弹炸药,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设计,也是一种颓败感油然而生。
徐彧一手揽着她,支撑着她柔弱无骨的身躯,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发丝,一下一下特别的温柔。
“队长,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突然笑了一声,“没事,就喊着玩玩儿。”
徐彧看了看吴虑哭泣的小脸,又转眸瞧着苏安希那强装镇定容颜,用力的摇头,“不,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徐彧也跟着低声一笑,“玩儿报复是吧?”
她沉着的看着徐彧,强忍着泪水,继续对他说:“徐彧,吴虑还是个孩子,你得救他。”
苏安希伸手拉着他的特战服拉链,手指微微用力往下一拉,便拉开了一些。
众人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苏安希。
她葱白的指尖去戳他的喉结,暗自一笑,整个人直接往前一凑,软嫩温热的唇就这么吻了上去。
僵持着的空气里是一声笃定而清亮的声音。
“这才是报复。”
“救吴虑。”
姑娘声音依然如泉水般轻柔,可那水润的眸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韩放拳头捏的紧紧的,却也倍感无力。
徐彧失笑,定住的手往上在苏安希的头顶揉了揉,下意识的用舌尖顶了顶腮帮,痞气道:“料定了我不会对你怎样,就这么撩我?”
“沙肯这个混蛋。”
苏安希还真是特别坦诚的点点头,“嗯,确实是。”
韩放一听赶紧的看向徐彧,见他冷静的瞧着苏安希和吴虑,三个人六只眼睛互相凝视着。
“不好说。”
杨班长立即回答韩放:“暂时只能确保救一个。”
徐彧手滑到苏安希的下巴处捏着,指腹在她那线条流畅的下颚边缘摩挲着。
而整个背脊又像是浸了雪水,冰冷刺骨。
苏安希依然枕着徐彧的肩膀,却因为他捏着她的下巴,微微仰着头,含笑问他:“那你想怎样?”
徐彧没说话,饶是山间温度极低,他的脑门上愣生生的浸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徐彧低头垂眸,拎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鼻尖触着鼻尖,双眼凝着双眼。
韩放也跑了过来,蹲下就问:“能拆吗?”
他眸色一深,一偏头,便轻松攫住她柔嫩的双唇,几不可闻却又偏偏磁性十足的话语在彼此的唇畔晕开。
“队长,这个炸弹设计的非常精妙,两个看似分离的线路其实都关联在一起,稳定性很强,威力也极大,弹扣是起爆器,可以救一个,另一个的话要看定时器的时间,不过线路很复杂,要有心理准备,不好拆。”
“我想继续。”
耳边是杨班长的声音,跟Ken所说的大相径庭。
病房门把手被急迫拧开的一刹那,徐彧快人一步松开了苏安希,扶着她背靠枕头。
话音一落,手机那头便传来了“嘟嘟嘟”挂断的声,徐彧立即回身蹲在两人面前,看着他们。
刚刚一转身就对上了来人的目光,有一刹那的愕然,下一秒便恢复常色。
“生气啊?太棒了,因为我要你一辈子活在痛苦和内疚中,我要你记住是你选择他们其中一个去死的,我要你比死还要惨。”
“苏伯伯,林阿姨。”
“沙肯。”
苏安希本来还没弄明白徐彧的戛然而止,听到这一声毕恭毕敬的喊声,本是大喘气都变成了小呼吸,抬眼看了去。
徐彧浑身肌肉都在这一刻紧绷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他紧紧的咬着牙关,那种怒气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她尽量平复自己的喘息声。
耳边是Ken的笑声越发的开心,“我告诉你解决办法啊!你可以选择解开一个人的弹扣,救一个人,不过另一个人的定时器就会因此而启动,别想再解另一个人的了哦,因为一解就……砰……哈哈哈哈……徐队长,我真想亲眼看看你怎么选?哈哈哈哈哈……”
林青青脸色极不好的冷了一眼徐彧,根本就没搭理他,绕过他就走到苏安希面前一脸担忧,却语带训斥,“你说我们怎么来了?出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能不来吗?”
这一声紧张的吼声,让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苏执良则是朝徐彧暗自一点头,也跟着林青青走了过去,立在身边,打量着苏安希的伤势。
徐彧一听立即大吼一声:“别动,全部住手,别动他们身上的弹扣。”
苏安希余光瞥见走到徐彧身边的韩放,就明白了是谁通的风报的信。
“别紧张,我会告诉你的。”Ken得逞的笑声越发肆意的传到徐彧的耳朵里,却让他感觉呼吸都开始稀薄了起来,“起爆器就是解开定时炸弹的那个扣子啊!”
“我不是好好的吗?”苏安希给父母一人一个安心宽慰的笑容。
排爆手杨班长赶紧的观察寻找徐彧口中所说的起爆器。
林青青白了一眼苏安希,教训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你好好的,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知道你被人绑架了,吓成什么样?”
徐彧一听,立即对排爆手说:“起爆器在他们身上。”
苏安希其实也料到了这事儿兜不住,只不过父母这大晚上的冒着风雪从渝江赶过来,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顿时心生愧疚。
Ken把玩着手里的起爆器,语气也悠然自得,“忘了告诉你,我手上的起爆器其实是假的,真的在他们俩身上。”
她坐了起来,一手拉着林青青,一手拉着苏执良,颇为抱歉的对他们说:“对不起,爸妈,让你们担心了。”
“你想说什么?”他低着嗓子质问。
苏执良拍拍女儿的手,“没事儿就好。”
苏安希还算镇定,而吴虑却始终是哭的不行。
“这大晚上的,怎么徐彧会在这儿?”
他偏头看向苏安希和吴虑,两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正一派严肃的研究他们身上定时炸弹的两名排爆手。
林青青瞧着苏安希,可是这话中有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起来。
徐彧看似风平浪静的握着手机置于耳边,实则五指因为Ken的话语不自觉的收紧,再收紧,手背上的筋脉全部凸显了出来。
“妈。”
“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Ken笑声戛然而止,转而是一种阴狠而狂妄的声音,“徐队长,你不是军人吗?我倒是要看看你是重情还是重义,要国还是要家?”
苏安希乖巧的喊了一声,瞄了一眼徐彧,又把目光投回到林青青身上,她知道母亲对徐彧成见很深,所以跟徐彧在一起以后也没有告诉家里人,就想着先慢慢吹吹耳旁风,让徐彧在她那儿不那么被排斥了,再说明情况。
徐彧一看是隐藏号码,立刻接通,电话那头是Ken的笑声。
哪知道来了这么一出,瞎子也能猜出点儿什么,何况还是她这心明眼亮的妈。
就在这时,徐彧的手机响了起来。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便直言不讳起来,“我跟徐彧在一起了。”
排爆手来了,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也着手研究两人身上的定时炸弹。
果然,林青青一听,甩开苏安希的手,语气都冷了好几个度,“在一起了?”
他很是疑惑,这不是Ken的手段,直觉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
苏安希点点头,也不拐弯抹角,眸色笃定:“恋爱报告都打了。”
安抚完,他开始研究两人身上的定时炸弹,发现他们身上有松开炸|药的弹扣,是可以脱卸下来的。
“先斩后奏?”
徐彧也摸了摸吴虑的头:“徐彧哥哥在,别怕。”
林青青一听,声音都蓦地大了起来,带着愠怒。
“徐彧哥哥。”吴虑朝着徐彧喊完,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这个意思。”
徐彧摸了摸苏安希的头,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朝她勾唇一笑,柔声安抚:“没事儿,我在。”
苏安希沉了口气,看向林青青,还想说话,却被严声打断。
“徐彧。”苏安希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徐彧,终是留下了眼泪。
“就算打了结婚报告也没用。”林青青冷笑一声,语气坚定,硬如顽石,字字诛心,“我不同意。”
徐彧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着苏安希和吴虑跑去,一边跑一边对他俩喊道:“别动,都别动。”
“妈。”
增援及时赶到,都纷纷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两架军用直升机朝着Ken乘坐的直升机逃跑的方向追击。
“林阿姨。”
苏安希和吴虑也纷纷跪倒在地。
苏安希和徐彧的声音同时响起,林青青没好气的看了眼苏安希,转身望向徐彧,勾起了笑容,却毫无笑意。
他暗自做出了射击的战术手势,两个已经六神无主的手下被两名狙击手双双一枪击毙。
“正好大家都在,今晚我就把话搁这儿了,徐彧啊,你跟我女儿的事儿我们当父母的不同意。”她顿了顿,继续,“就算你爸在我也这么说,这件事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徐彧看清目前的状况,两个男人虽然挟持人质,可是有一定的距离,加上他们此刻已经乱了阵脚,可以狙击。
“林阿姨,我知道一直以来您对我有很多不满,您的所有不满我当然都不会否认,事实上确实是我欠苏安希的,也是我对不起她。”徐彧看着林青青,眸色里晕满了认真劲儿,“可是,我爱苏安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对她的感情从来没变过。”
说时迟那时快,徐彧耳机里传来了张忠的声音:“队长,目标已瞄准,完毕。”
“你爱苏安希?”林青青冷笑的摇摇头,“你没这资格。”
“老板。”被甩下的两个手下目瞪口呆的看着直升机缓缓升起,他们现在只能做垂死挣扎,拿枪对着两个人质,“别过来,大不了一起死。”
“妈。”苏安希听着徐彧和林青青的话,喉咙有些干涩和微痛,“您这话过分了。”
话音刚落,他就把苏安希交给了另一个手下,自己借助两个手下和人质的抵挡,连连往后退,直到退到舱门口,身影一闪,快速登上了直升机。
“你给我闭嘴。”林青青彻底怒了,转过头就是警告。
而后,Ken凑到苏安希的耳边对她说了句:“苏安希,再见。”
“好了好了。”苏执良见形势不妙,示意苏安希少说一句,随即瞧着徐彧,对他说:“徐彧,我跟你林阿姨都在,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
现在主动权在Ken的手上,徐彧他们只能照做。
徐彧点点头,依然恭敬有礼,离开之前看了眼苏安希,暗自用眼神示意她别吵架,得到了苏安希安心的眼神,这才开口:“那我先走了,再见林阿姨,苏伯伯。”
Ken摸出起爆器,大声吼道:“都他妈别动,把枪扔掉,快点。”
林青青连个眼神都没给徐彧,转身不留头,只给了个有气焰的背影。
苏安希就这么盯着徐彧,只要他活着,活着就好。
苏执良则是朝徐彧颔首示意,“路上小心点,给你爸去个电话报个平安。”
树林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升机的舱门已经打开,Ken步步后退,徐彧缓缓向前,气氛紧张到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谢谢苏伯伯提醒。”
更重要的是苏安希和吴虑身上都绑有炸弹。
“老苏,外人的心轮不着咱们来操。”林青青就着椅子坐下,语气依然冷冽。
徐彧不敢轻举妄动,抬手示意队员止步,他太了解Ken了,他就是个疯子,杀人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苏执良对于自家这个媳妇儿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谁让徐彧这小子在她面前的好感度已经刷成了负数,抛开以前那些事儿不说,眼下又出了这档子绑架的事儿,又跟这小子有关。
说完,Ken一枪打在徐彧的脚下,随即枪口又抵上了苏安希的太阳穴。
他盯着徐彧离去的那颀长而挺拔的背影,颇感无奈啊!
“徐彧,不想你女人死的话,你最好老实的呆在那儿,不然的话,你知道我疯起来是什么样子。”
韩放作为一个局外人就显得尴尬万分了,所以打一开始见情况不妙就没敢吱声,现在看到徐彧被撵走了,眼观鼻鼻观心,只能上前去说个正事儿缓和一下眼下这诡异的气氛。
他拖着苏安希往后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
“对了,苏安希,明天警方会过来给你做个笔录,今晚你就好好休息。”
Ken虽然在笑,可是他知道徐彧的增援就要到了,再不走可就跑不掉了,思及此,他立即做出了决定。
“嗯。”苏安希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怎么游说林青青。
“就凭我是中国军人。”徐彧此话铿锵而坚定。
韩放也不自讨没趣,估摸着徐彧在等他算账,于是对着这一家人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
Ken右手举枪用力的顶着苏安希,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徐队长,你女人在我手里,你兄弟唯一的儿子也在我手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横。”
林青青面对韩放则是给予了长辈慈祥而和蔼的微笑,“麻烦你了韩放,路上小心。”
他没敢多看,立即把枪对准她身后,寻找有力的攻破点。
苏执良一听,对于自家媳妇儿这天差地别的态度实在是无法评断。
徐彧语气越发的沉冷,顺势瞥了一眼苏安希,见她勾着唇角看着他,一双眼红的像兔子。
苏安希一听,看了眼父亲,也是无可奈何的撇撇嘴。
“没抓到你,我怎么能死。”
韩放一听嘴角暗自一抽,暗忖幸好徐彧不在,不然的话,他这未来丈母娘怕是要毁了他们的兄弟情分。
“徐彧,你竟然没死。”
韩放还没走到医院大门口,就远远看见杵在大门外树下背对着大门抽烟的徐彧,见他正巧挂了电话往兜里揣手机。
身后是Ken终是不再淡定,这个他以为死了的人居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挠了挠鼻尖,走了出去。
苏安希看到活生生的徐彧手持突击步枪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时,整个人就像是突然之间活过来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眼眶却越发的红。
徐彧咬着烟,摸出烟盒随手一扔,韩放顺势接住,抖了一支出来咬在嘴上,还烟盒的时候接过打火机点燃,吐了口烟圈。
“Ken,你跑不掉的,投降吧!”徐彧声如洪钟,语调异常的严肃而冷冽。
雪纷纷的无人街道,两个相貌出众的高大男人并肩站立在马路牙子上抽着烟,任由雪花在他们身上凋零。
徐彧跟他的特战队员们现身时,让对面的所有人都惊讶了,包括Ken。
“这事儿算我办的不好。”
徐彧看清眼下的形势,现在打追击战根本没用,他必须现身,拖住他们。
韩放吐了口白烟,瞥了一眼徐彧,见他表情淡淡的望着眼前漫天飘洒的雪花。
身后,直升机已经停稳在空地上,螺旋桨卷起周围的尘土,四周的草木都为之动荡,这种情况就算是狙击手在也不敢轻易开枪狙击。
“你也知道是你办的不好?”徐彧淡然一笑,云淡风轻。
另一边,两个男人也带着绑有炸弹的吴虑出来,小孩子害怕的哆嗦,却强忍着眼泪。
韩放跟着苦笑一声,手里夹着烟掸了掸烟灰,才说:“你跟苏安希那么高调,我以为她父母知道。”
苏安希一出现在徐彧的视野内,他就缩紧了眼瞳,她的身上绑着炸弹,他就算能够瞄准都不敢开枪。
徐彧悠悠然的吐着烟圈,咬着烟伸手去接雪花,白色的雪花刚刚落到他宽大的手心上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粒粒水珠。
而且,他有两个,一个是他们口中英雄的遗孤,一个是军医,都是他紧张在乎的人。
“这一关迟早都要闯,不过是今儿这时机不太对。”
Ken笑了起来,他知道这些警察也好,军人也罢是不敢在有人质的情况下开枪。
“这一关不好闯。”
“开枪啊!”
韩放也是了解林青青的,别看长了一张无害的温柔面容,实际上特别犟,苏安希都随了她这妈,有时候犟的要死。
另一边,Ken望着越来越近的直升机,离他只有不足二十米,他拽着苏安希抵挡,把枪抵在苏安希的太阳穴上,慢慢的出现在徐彧他们的视线中。
徐彧狠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扔地上用脚捻灭,吐着白气不由得一笑,“实在闯不过去,就给我这未来丈母娘弄个外孙出来。”
“照顾好喜乐,等增援。”徐彧将枪上膛,做好了随时突击的准备。
韩放却是不由的笑了起来,“这种混账事儿你做不出来的。”
夏俊楠一听没他啥事,不由得询问:“队长,为什么我待命?”
“走吧。”
徐彧看着远处的直升机,暗自咒骂一句,大出一口气,语气冷静:“怕是等不到增援了,夏俊楠原地待命,其他队员准备突击。”
徐彧勾唇,瞧一眼韩放,率先迈步往前走。
“队长,已经把影像传递到指挥部,增援正在赶来。”夏俊楠赶紧回复。
“哪儿去?”韩放也捻灭烟头,一边跟上一边问。
徐彧躲在大树后面,对着对讲机里的队员们说:“夏俊楠,召增援。”
“跟我去车上取我家钥匙。”
众人闻风而动,纷纷掏出枪躲避戒备,Ken抓着苏安希,另外两个手下扯着吴虑躲在另一处,双方自那声枪响后,突然呈胶着状态。
“干嘛?”
走在最后面的手下被突击步枪击中,倒地不起。
“我把地址给你,一会儿你带苏伯伯和林阿姨过去,暂时让二老住着,别说是我家就成。”
远处直升机的身影逐渐明朗,Ken笑着拉着苏安希往空地上走去,就在此刻,一声枪响划破了眼下的平静。
“你觉得他们会信么?”
吴虑看懂了苏安希的眼神,紧紧的咬着牙,抽泣着,任由这些连着线的可怕东西绑在自己的身上。
“那就看你怎么瞎掰了。”
她转眸看向还在哭的吴虑,朝他暗自摇摇头,用眼神告诉他要坚强。
韩放笑了笑,也没挤兑,权当赔罪,虽然他不知者不罪……
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淡定,是狠毒。
病房里暖风仍旧吹得悠然自得,可是苏安希却感觉浑身冰凉,从外凉到内,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在瞥一眼Ken,他神色淡定的真的像是在说穿一件普通的御寒衣物。
她端坐在病床上,认真的看着林青青。
苏安希眼睁睁的看着那间所谓的“衣服”,根本就是定时炸弹。
韩放一走,林青青本来想骂她,却被苏执良给压了下来,让她先听听女儿怎么说。
“给小朋友穿衣服。”Ken淡淡的吩咐道。
林青青没好气往椅背上一靠,沉了口气,就撂下俩字儿“交代”,没再多吐一个字儿出来。
这是他的筹码,他看了看苏安希,甚至于他喜欢的这个女人,如果能换自己的安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
苏安希抿了抿唇,把她跟徐彧怎么又在一起的情况言简意赅的说了起来。
是以,明明知道带上人质是累赘,依然要带。
交代的少,辩解的多,全都捡有利于徐彧的话说,看着不为所动的林青青,她有些疲累,嗓子也越发的难受,坚持着说完,打了总结。
Ken向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虽然暂时没有被公安和武警所追踪到足迹,但是他不容许自己有百分之一的失策。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而他们将会在这里等待直升机,逃离出境。
林青青双手环胸瞧着苏安希,苏执良坐在一旁的简易沙发椅上,也是静默无声来回看着这母女俩。
清晨六点,Ken带着苏安希和一众人抵达了指定地点,这里离边境线还有一段距离,位置地处偏僻,军警根本找不到此处。
“苏安希,你还真是可以啊!”林青青冷笑一声,“解释都不忘了替那臭小子开脱。”
徐彧掀眸,又是一副严肃的神态,“继续搜寻。”
苏安希微微摇了摇头:“也不是开脱,就是怕看到您今天这样的反应,本来是想着取个好时机跟您和爸好好说的,谁知道你们会突然来了。”
“队长。”夏俊楠弱弱的喊了一声。
“不撞个正着,怕是你俩结婚报告都打了,直接管我跟你爸要户口本的时候你才会说吧?”林青青越说越来气。
苏安希,我们在日出时拥吻过了,你必须跟我白头偕老。
“怎么会。”苏安希尽量语调温顺,“本来就琢磨着跟您和爸说的,哪儿知道出了这绑架的事儿。”
他用力的捏了捏眉心,压下发烫的眼眶,咬紧了牙关。
林青青一听更来气了:“好,就说你被绑架这事儿,韩放跟徐彧是好兄弟问死了都不肯说太多,不过大致情况我跟你爸也托人问了,绑架你那人叫莫秉阳没错吧?”
那天远远没有今天这么寒冷,可是她却硬要他跟她裹在一张毛毯里,然后主动吻了他,说日出时拥吻的情侣会白头偕老。
苏安希见林青青说着停了下来,便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可她阻止不了,只能点点头。
徐彧驻足,望着远山而出的光,突然想起了那天他带着苏安希一起看日出的场景。
“别说我这个当妈的不近人情,其他的我也就懒得再说了,就这件事儿我跟你捋捋,当年你跟徐彧分手,你酗酒,后来在一酒吧喝的烂醉认识的酒吧老板就是这个莫秉阳,听说绑架你的这个莫秉阳还不是真正的莫秉阳,是改头换面回来找徐彧报仇的,刻意接近你,到最后就出了绑架这事儿,你有没有补充?”
战士们看向缓缓升起来的日出,跟着队长停下了脚步。
苏安希摇摇头,她妈这头脑清晰的她甘拜下风。
远处天际边,本是暗沉的苍穹被一道光亮撕开了一道口子,奋力冲破云层,折射出日出的第一缕光芒。
林青青满意的掀了掀眸:“简单来讲,你是因为徐彧那臭小子才会酗酒,然后因为酗酒认识了莫秉阳,又被假的莫秉阳盯上,到最后又因为那臭小子被绑架,前因后果都是因为那混账东西,最终的结果就是让你躺在了这张病床上,我有没有说错?”
山林里,喜乐像是出了窍的利剑,一路搜寻,夏俊楠的无人探测仪在空中盘旋,准确定位,传递影像。
“妈。”苏安希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清了清嗓子,才继续:“您也不能以偏概全……我……”
“你乖乖的,我就不会伤害他。”Ken拉着苏安希,凑在她耳边对她轻言细语。
林青青举手打断,字正腔圆的强调她先前的话语:“我问你,我有没有说错?”
“抱着那小子走。”他下令。
“没错。”苏安希一颗心沉了又沉,最终也只能回答。
Ken笑了笑,慢慢的收回枪,捏着她下巴的手往上拂过她的眼角泪水,温柔的说:“好,听你的。”
林青青交叠的两条腿换了一换,又重新交叠起来,眸色中是义无反顾的决绝,包括言语间的毫无转圜。
“不要。”苏安希的眸子里终于晕染了紧张的神色,她伸手把住Ken握枪的手腕,恳求他,“他只是个孩子。”
“行了,道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跟你讲了不少,态度我就摆这儿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那徐彧那臭小子再在一起。”
他另一只手快速从腰间抽出一把枪直直的对准吴虑,捏着苏安希下巴的手一转,让她看清目前的局势。
苏安希就这么听着林青青把话说完,别看她这妈这会儿突然冷静了,比起让她妈发火,她更怕她妈这幅冷静的模样。暴风雨前夕都是风平浪静的,她越是冷静越是说明这件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
Ken捏着苏安希的下巴,瞧着她红肿的眼睛,那里面空洞而失了神采。
眼下这样,她那颗心越发的凉,好像之前炸弹绑在身上也没有此刻这么的无助。
“心痛?”
她下意识去看苏执良,耳边林青青的声音又骤然响起:“你看你爸也没用,你爸跟我的态度一致。”
苏安希再去看吴虑,小孩子哭的特别凄惨,她抿抿唇却发不出声音来。
“妈,咱能不能讲讲理。”
男人扬起的手停在半空,毕恭毕敬的点头:“是,老板。”
“可以,我就跟你讲理,你扪心自问当年你为了那臭小子吃了多少苦,你一个学医的得抑郁症,后来还酗酒,不是你爸,你连军籍都没了,这些都是因为谁,你心里没数?”林青青哼笑一声,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还为他放弃清华,你真以为你们能瞒天过海?”
苏安希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身边的Ken就开口了:“对待小朋友温柔点。”
苏安希张了张嘴,却突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她微微垂眸,眼眶蓦地就热了起来。
“臭小子。”其中一人单手就拎起了吴虑,作势要上手。
苏执良见状站起身来,走到病床边用眼神示意苏安希闭嘴,作为首长的斥责声在这病房里响起:“少说一句,安希,你妈担心了你两天,眼都没合过,别惹你妈生气了,明白吗?”
走了近两个小时,吴虑的小身板终是支撑不住,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上,本是害怕的心就更加害怕了。
苏安希一听对上林青青的眼睛,红红的有些肿,她眼眶愈发烫的厉害。
可是苏安希的心却犹如一座冰封的雪山,至此再无出路。
她想过她跟徐彧的事儿在林青青这儿是一道艰难的坎,但是她一直怀揣着信心,相信能游说母亲重新接受徐彧,一切都在自己盘算中,奈何天意弄人。
清晨五点,山间昏暗而寒冷,天际将亮未亮,雪也早就停止了纷飞,树木道路连积雪都未曾堆砌起来。
偏偏这突如其来的事儿都莫名其妙的凑到了一起,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被迫把一切都摊开。
喜乐还真是认真的嗅了起来,而后“汪汪”的叫了几声,或许是明白徐彧内心的焦急,立即马不停蹄的领着徐彧和其他队员继续前行搜寻。
“明白。”她点了点头,缓和语气,嗓子却越来越痛,拿起徐彧留给她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说:“我不说了,我让韩放帮你们找个酒店先住下,你们好好休息一晚。”
“喜乐,来,嗅……”徐彧蹲下身,把手表递到喜乐的鼻子上,“能不能找到苏安希,靠你了。”
一直在外面听墙脚的韩放被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彧拍了拍肩膀,示意他进去,自己却转身离去。
可是后来根据嫂子所说,大家都以为她死了,依着苏安希的性格,徐彧心下一紧,她会报仇。
韩放看着空荡荡的走廊里那远去的黯然背影,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刚才一上来就听见了林青青后面的那些话,有些事儿连他们这些发小都不知道,依着苏安希的性子也不会告诉一直不在渝江的徐彧。
苏安希当时一定想着帮嫂子逃脱,才会把手表留给她,希望能通过手表追踪到她的位置。
再看徐彧的反应,他就知道他确实是不知情。
他明白了,是喜乐,他曾经跟苏安希说过喜乐拥有着异常灵敏的嗅觉,加上喜乐对苏安希向来敌视,对她的味道更是敏感。
病房门被敲响,三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韩放走了进来。
他眉头紧锁,垂眸偏头,一眼就瞅见了喜乐。
“我这都走了才想起苏伯伯和林阿姨还没处落脚,我一同事在这儿有套房子我凑巧住着,要不,我送二老过去暂住一晚。”韩放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段话。
那么这块手表?
苏安希放下手机,立即点头:“正好,我正说给你打电话让你带我爸妈去找个酒店落脚。”
徐彧接了过来,这块手表是苏安希常带的,他看了看上面的指针,时间还在走动,她并没有利用手表给他传递消息。
林青青朝韩放笑了笑:“不用了,我跟你苏伯伯就在医院守着。”
“好,我知道了。”
“妈,我知道您在想什么,爸都说了您两天没睡觉,您再生气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啊!”苏安希瞧着林青青对她说道。
袁惠还拽着徐彧,把一块手表交给他,“这是我们被带出来时,小苏悄悄给我的,但是后来她以为你死了……我……”
苏执良也跟着开口:“女儿说的对,你不能再熬夜了。”
“放心嫂子,我一定会救出他们,你放心。”徐彧说完,立即起身,命令道:“送他们去医院。”
林青青确实很累,加上刚才又生气,自己这把年纪了哪儿还吃得消,这里是医院,想必徐彧那小子也翻不出个花来,也就妥协了。
袁惠点点头,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泪眼婆娑的拽着他的手臂对他说:“吴虑还有小苏都在他们手上,我听见他们要带小苏走,徐彧,救他们,一定要救他们……”
“韩放啊,你同事那儿我们就不去了,这附近有酒店我跟你苏伯伯将就住一晚。”林青青说完看回苏安希,“我看你这伤也没什么大碍,明天就跟我们回渝江。”
“是,嫂子,我没死,我们都没事儿。”徐彧扶着袁惠给他一个安心的浅笑。
“可是我……”苏安希见林青青刚刚偃旗息鼓的脸色又要凛起来,心里也明白这趟肯定得被揪回去,话一顿,点点头,“知道了,明天跟你们回渝江。”
徐彧赶到的时候,袁惠还支撑着,看见徐彧激动万分,“徐彧?谢天谢地,你没死,你没有死……”
林青青这才满意的收回凌厉的目光,站起身来交代苏安希:“话已至此,你心里好好掂量掂量,是要爸妈还是要那臭小子。”
公安,特警,武警全部进山搜捕,半个小时后找到了被绑在树上的吴奶奶,吴悠和袁惠,山里温度极低,老的和小的已经晕了过去。
说完林青青拎着包转身就往外走,苏执良对苏安希低声说:“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来日方长。”
战士们齐齐抬头敬礼,看向徐彧,“是,队长。”
苏安希点点头:“爸,好好照顾妈。”
最后,徐彧朝队员们端正起手敬礼,又快速放下,“老话,完成任务,整整齐齐的向我报道。”
苏执良给了苏安希一个安心的眼神也跟着大步离开。
“是。”
韩放回头看了眼苏安希,这种事儿他处理不来,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朝她勾唇一笑,也离开了。
“好。”徐彧点头,开始部署行动,“五人为一组,目标位置连接边境线各方位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旦有任何发现立刻召增援,切忌个人英雄主义……”
苏安希看着被关上的门扉,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浑身疲乏无力,心中更是千斤重。
“准备好了。”众战士齐声吼道。
林青青最后那句话太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顿了顿,“所以,你们准备好战斗了吗?”
她靠回到枕头上,醒了醒鼻子,这才拿出手机给徐彧发消息。
徐彧面向他们,身边的喜乐端正坐立在他身边,他指了指身后的火光,厉声道:“你们所看到的是恐怖分子对中国军警的挑衅,他们无恶不作,肆意杀人,挟持人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国底线,军人所存在的意义是保卫祖国疆土,守护国民安全。”
风雪里,徐彧立在昏黄的路灯下抽烟,半干半湿的水泥地上是他颀长的影子,光看光影都觉得孤寂而萧条。
几十名特战队员们如这山间的松柏,背脊打的笔直,等待队长的下一步指令。
旁边的垃圾桶上面摆了好几个烟头,他抽的急而快,一支接着一支。
徐彧快速跟消防队长进行交接,而后便朝着特战队员们走了过去。
雪花像是针尖一眼扎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刺痛的却是心。
“队长,消防到了。”张忠过来跟徐彧报告。
耳边回荡的全是林青青的那句话。
疑犯被公安抓获后,老实交代了Ken派人在吴家里外埋了大量的炸药,就是为了将特战队一举歼灭,而后徐彧就来个将计就计,便有了这场看似厉害实则是个烟雾弹的假爆炸。
“你一个学医的得抑郁症,后来还酗酒,不是你爸,你连军籍都没了,这些都是因为谁,你心里没数?”
而后,喜乐发现了躲在暗处Ken的手下,奔袭过去,将人死死咬住。
抑郁症和酗酒,他做梦都没想到过看上去健健康康的苏安希曾经因为他竟然会……
这个时候,夏俊楠就派上了用场,高科技人才利用先进的探测仪器装进无人机,探入吴家各个方位,得出的结论是空无一人。
他想不下去,也不敢再往深的去想,因为一想到这些被针扎的心就像是瞬间被撕开成两半,疼的他无法呼吸。
徐彧当机立断做出决策,先探人质是否在里面,如果在,立即制定解救人质方案。
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缓解痛苦,就一件T恤外加一件特战服着身,单薄抵抗着这诡异的风雪,却早已感受不到这雪夜里的寒冷。
也就是韩放这句提醒了他,结合之前种种,徐彧也产生了疑惑,这有极大的可能是个陷阱,而人质到底在不在里面他们一无所知。
手机信息声蓦地响了起来,他咬着烟摸出手机,就看到了苏安希发来的短信。
徐彧刚开始确实如Ken所料,一心只想救人,包围吴家以后,他是打算让突击队强攻,可是最终被韩放拦了下来,说是一切太静了,静的很不对劲。
【苏安希:到了吗?】
Ken发给他的视频无非是想打乱他的阵脚,他最在乎的人都在里面,情急之下理智就会被取代,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伸手扯下烟头往垃圾桶上用力的一摁,大步就往住院部大楼跑去。
“是,你说得对。”徐彧暗自点了下头。
苏安希等了几分钟见徐彧没回信息,又发了一条过去。
韩放点头,“不过幸好我们及时识破了沙肯想要利用人质一举歼灭我们的诡计,被我们来了个反间计,现在他只知道我们中了计葬身火海,而你这个最大的仇人也在其中,他已经报了仇,警惕心一定会下降,对我们的追捕有利。”
徐彧站在电梯里,手机又响了,点开一看,鼻子蓦地发酸。
他打开地形图,沉声道:“指挥部已经联络各相关部门,增派兵力支援,但是山里地形复杂,沟壑遍野,现在气候也愈发不稳定,我们的时间有限。”
【苏安希:给我点时间,我会说服我妈的。】
徐彧双手暗自攥紧,大片的雪花跌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片刻便融化成水,在作战服上浸着水花,他暗自一闭眸,睁眼瞬间深眸笃定。
“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开启,空无一人的大厅和走廊,他披着风雪一路小跑。
韩放摇摇头,“这两个就是小喽啰,只知道带走了,去了哪儿就不知道了。”
苏安希猜徐彧可能在开车没注意她的信息,而她也确实累了,把手机放回到床头柜上,转身去拎枕头摆好。
“人质呢?”
刚刚把枕头搁好,门就被推开,灌着一股风涌进了暖暖的病房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放点头,“交代了,他们老板准备非法出境。”
她刚好回头看去,还来不及看清来人,就被紧紧抱进怀里,混着风雪的清冷味,萦绕在鼻尖浓烈的烟草味,还有独属于他的男人味。
徐彧走到韩放身边瞥了眼眼前被拷上手铐的两人,直接把目光投向韩放。
“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样?”
苏安希的手触到徐彧肩膀上的布料,湿漉漉的全是冰凉。
“是,指挥长。”徐彧挂断通讯设备,立刻朝韩放走去。
徐彧冰冷的唇擦过苏安希的耳骨,她被一冰微微缩了缩脖子,便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韩放这边正在让刚刚抓获隐匿在树林里Ken的手下给他们的老板汇报假消息,那边徐彧也在跟指挥部取得联系,研究下一步的追捕和作战计划。
“就算全世界反对,我也不会放弃你。”他声音倏然一变,竟然浸着几不可闻的哽咽,“所以求你,别放弃我,好不好?”
火光点亮了每一位军警战士们坚毅而硬朗的脸部轮廓,他们齐刷刷的站在不远处,各自列队等待接下来的任务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