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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对不起,我这里太黑了你别过来

“刚才你伯父是和你闹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早就听之衡提起过你,今天见到你,才发现是这么讨喜的一个姑娘。”

这一顿饭唐梓吃得心惊胆战,直到她跟着沈之衡的母亲去厨房洗碗的时候,裴宁的和蔼可亲,才让她放松下来。

这位气质不俗的长辈让唐梓很有好感,本能想和她亲近。裴宁不多过问唐梓的家事,只确定过唐梓父母同意她和沈之衡交往,然后就都在和唐梓说沈之衡小时候的趣事。

沈之衡被自家父亲噎了一下,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几声。

沈之衡此时在给外婆捏肩,外婆宠爱地拍拍他的手:“这就是那时候让你要跑去英国找的丫头?挺讨人喜欢的,年纪不大吧?”

察觉妻子眼睛里警告的味道,假装严肃的沈盛国顿时呵呵一笑:“小梓啊,别拘束,当在自己家。”

沈之衡蹲在外婆身边,轻声说:“比我小几岁。”

感觉到唐梓的不自在,饭桌底下,裴宁用脚踢了踢沈盛国。沈之衡也摸不准父亲今天一反常态的样子,不停地给坐在身边的外婆夹菜,试图曲线救国。

“那你可要多让着人家,自己选的,自己宠。”外婆叮嘱道。

在菜品满是江南风味的饭桌上,沈盛国抱着双臂,打量着唐梓一言不发。唐梓正襟危坐,心里打鼓。

怎么感觉他才是那个被领来见家长的人,沈之衡笑。正好唐梓进来,他就拉起她的手,问她要不要四处走走。

沈之衡事先在电话里交代过,唐梓就是他一直找的小囡。对于儿子的感情,沈盛国和裴宁都不打算干涉太多,之所以这次把唐梓叫到家里,也就是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孩子,竟然和自己家儿子,有这么奇妙的缘分。

刚才就听说这附近有一个地方夜景独好,唐梓欣然应允。

沈之衡安慰地环住她的肩膀,尽量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看着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往外走去的背影,沈盛国满脸笑容地看向端着水果走来的裴宁:“你看看,还挺像咱们处对象的时候。”

尽管一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唐梓跟着沈之衡踏上杭州的土地时,唐梓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

看他那满脸开心的样子,裴宁嗔怪:“好意思说呢,刚刚那么吓唬人家,要是把小梓吓跑了,别说儿子,我都不原谅你。”

最后,父亲还是没有忍住,别扭地对唐梓说:“什么时候把那个抢走我心肝宝贝的人带回来,让我看看他值不值得托付。”

面对妻子的指责,沈盛国只能笑笑:“你这个人,之衡这小子自打上了初中,就从来不怕我吓,好不容易带回来个姑娘,我这不是想看看他多在乎人家嘛。”

母亲说,这是父亲在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即将成为别人的宝贝时,产生了心理落差,可唐梓觉得,这是父爱的一种无声体现。

裴宁把没削皮的水果放到沈盛国手里:“这你还看不出来,你儿子要是没认定这姑娘,也不会听你的话,这么快带家里来。”

听闻唐梓要跟沈之衡回家过年,唐梓远在伦敦的养母苏珊太太非常夸张地表达了自己的兴奋。比起母亲的开心,唐梓发现父亲显得有些深沉。

“那是,我们老沈家的男人,个个从一而终。”沈盛国满脸骄傲。

白逸凡的症结来自哪里,唐梓也知道。不过听沈之衡的说法,赵世琛的母亲早就放下了对白逸凡的偏见,至于她的心结要如何解开,他们这些旁观者,还真的无能为力。

越老越没个正行,裴宁摇摇头,可脸上却笑得灿烂:“把水果削好给妈送去,我再去看看小梓房里差点儿什么。”

她的好意唐梓都记在心里,虽然觉得她对这事太过敏感了一些,但还是听取了她的建议,事先做足了功课。她多少听沈之衡提及过他的父母,虽然从没接触过,可是她想,能把沈之衡培养得这么优秀,他的父母也一定是很好的人。

沈盛国熟练地削起手里的水果,目光追随爱妻的身影一直到房间门口。末了,他看了看自己已经满是皱纹的手背,是真的老了,可妻子还是和记忆里一样美丽。

白逸凡可是有前车之鉴,一直都忘记不了当初没人告诉她这些礼节而闹出的笑话。她真心希望唐梓好,不愿意自己的悲剧在唐梓身上重现。

大年三十,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路上行人也都喜气洋洋。

也是,关心则乱的白逸凡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临离开商场还不忘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记得问,问好我再陪你选。第一次见家长,你可得好好表现,不然有的你后悔。”

白逸凡提着大包小包,觉得这一年所有的阴霾似乎都要随着新年的到来,一扫而空。她看了看袋子里精心挑选的衣服,一会儿奶奶一定会很开心。

比起比她着急的白逸凡,唐梓更理智些:“我觉得,我们得先知道他爸爸妈妈喜欢什么,这样才好选。”

轻车熟路地到达养老院大门口,门口保安叔叔看向她:“接奶奶回家过年啊?”

两人在商场逛了足足两小时,一点儿成果都没有。

白逸凡笑着点点头,走进去就看到奶奶穿得整整齐齐,坐在走廊里晒着太阳等她。

唐梓对这些礼节不甚了解,懵懂地跟着白逸凡。

老人身边的护工看到白逸凡说:“白奶奶一早就换了衣服等你,念叨你一上午了。”

唐梓还在消化这个信息,白逸凡比她着急,立刻拉着她就要陪她去准备送给沈家家长的礼物。

“多亏你照顾,我奶奶这段时间的状况还好吗?”白逸凡看着坐在椅子上不为外界声音所动的奶奶,细细询问。

哈?

“和以前一样,糊涂的时候更多,不过还算稳定。”

“也是,本来恋爱中的人智商就不高,更何况您还是个侨胞,听不懂也算正常,不怪你不怪你。”白逸凡自顾自感慨了一番,然后一只手拍了拍唐梓的肩膀,“躲起来乐吧,沈之衡这意思是说,他已经开始考虑你们的终身大事了。”

白逸凡蹲在老人面前,抚摸着老人花白的头发,温声细语:“奶奶,我来接你回家啦。”

被说笨的唐梓不乐意了,愤愤地看着白逸凡,就见后者朝她笑得极其暧昧,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老人缓慢地转过头,混浊的眼睛在看到白逸凡脸的时候,闪了闪。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白逸凡的脸,她笑了起来:“是凡凡来了,来接我回家了。”

没听懂他话中蕴含的深意,疑惑的唐梓跑去向白逸凡寻求帮助。白逸凡看了她半晌,毫不客气地朝她吐出一个字:“笨!”

看着奶奶脸上孩子般的笑容,白逸凡一阵心酸。她有些庆幸老人的糊涂,起码在看到只有她到来的时候,脸上还能洋溢出满足的笑容。

沈之衡朝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严肃地告诉她:“一点儿都不早,小梓,过完年我已经三十一岁了。”

回家的一路上,老人拉着白逸凡的手絮絮叨叨,一个问题重复问了很多遍。出租车司机时不时从倒车镜里打量不厌其烦一直重复回答着的白逸凡,心想现在这样有耐心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见了。

果然,唐梓脸上露出了几分可惜:“嗯……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太早了点儿啊?”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白逸凡刚要扶着奶奶回家,就接到了订画顾客的电话。

存着刻意逗她的心思,沈之衡故意“嗯”了一声:“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短短交涉几句,白逸凡面露难色,看了看身边的奶奶又看了看手机。顾及老人年纪大了,不便跟着自己跑来跑去,她最后决定先把奶奶送到家里,再出去给顾客取画。

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沈之衡摇头失笑,看来他的女朋友对他们的感情还真的是十分缺乏安全感。

即使这样,白逸凡还是不放心,反复叮嘱奶奶一定要乖乖在家等她回来。把老人可能要的东西全部摆在她面前,她这才离开。

“我吗?”

用最快的速度去到店里,取了画交给客人后,白逸凡立马赶回家,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被她压缩到只有二十五分钟,却还是看到了大敞着的房门,她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反锁上。

唐梓的动作停住,眼睛扑闪扑闪眨了两下,似乎是在质疑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老人就因为痴呆走丢过好多次。起初家里的叔伯还对老人任劳任怨,但次数多了,就越发觉得是个累赘。自己的父亲也是,被继母吹多了枕边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继母带来的一双儿女身上,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也只是偶尔关心。

正吃着饭,沈之衡想起来昨晚父亲在电话里的嘱托,他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啃着排骨的唐梓,问她:“过年要不要和我回家?”

父亲再婚后,她被姑姑接到城市生活。姑姑供她衣食无忧,教会她一个女孩儿应该善待自己。她知道姑姑出国前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奶奶,于是她不管不顾地把老人接到城市,独自供养。怕是只有姑姑,是真的牵挂奶奶的吧。可是当姑姑毅然决定跟随好不容易抓住的男人移民的时候,看着那些姑姑留给自己的财产,白逸凡就知道,姑姑不会再回来了。

色香味俱全的菜端上桌,唐梓食指大动,毫不掩饰自己对沈之衡的崇拜。这活泼又爱撒娇的样子,和十五年前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姑姑一直认定自己那些不光彩的经历,是造成她得不到幸福的原因,仿佛把自己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就能为她挽回些什么。可对她来说,她不过是又失去了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人而已。

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沈之衡摸了摸鼻子,决定放任她,反正他心里还是蛮欢喜的。

她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四处找寻,眼见夜幕将至,她越发着急,酸得不能再酸的腿不停发抖,没走几步,整个人就跪坐在马路上。

“唔,看不够啊。”唐梓满脸娇态,边说还边从碟子里又顺走一条胡萝卜。

赵世琛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在火急火燎的情绪下,第一个向他求救。她的不安和慌乱似乎终于找到出口,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管,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被心仪的姑娘用这么热烈的目光盯着看,冷静如沈之衡,也实在有些不习惯。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走到唐梓面前,夺走了那一碟快被她吃完的胡萝卜,笑着问:“一直看着我,不腻吗?”

“别着急,我们先去报警,查查你家附近的监控,看看老人家往哪个方向去了。”抱着整个人都在发抖的白逸凡,赵世琛心里比她更难受。

沈之衡利落地切着案板上的青菜,一旁几个碟子里整齐码好他准备齐全的各种配料。他执意不让唐梓动手,百无聊赖的唐梓只好搬着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边啃着他切好的胡萝卜,边腻歪地盯着他的俊脸看个不停。

已经是晚上,《春节联欢晚会》都播了大半,老人还是杳无音信。白逸凡一刻都不想停下,拖着疲乏的身子,执意要继续寻找奶奶。赵世琛稍作犹豫,最后还是把电话打回了家里。

既然是过年,沈之衡一定是得去杭州陪父母的,想到两个人届时会有一长段时间只能靠电话联系,她就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有了家里的帮助,效率高出很多。万幸在午夜来临之前,他们在江边的长堤上,找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老人。

本来这些节日里团圆是最重要的主题,而她自己孤身一人,庆祝起来没有一点儿劲。

一直神经紧绷着的白逸凡,在看到奶奶已经安全地躺在病床上熟睡后,终于放心地跌坐在地上。

回来之前她一直满心想着要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把祖国的传统节日认真体验一番,但自从感受过中秋节万家灯火可自己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以后,她对其他节日,就没有那么期待了。

这时候,浑身的疲惫和疼痛才席卷而来,她撩起裤腿看向痛处,发现刚刚摔倒的时候,两只膝盖擦破了一层皮。

说到过年,唐梓远没有回国前以为的那样开心。传统的中国节日,她在伦敦的家人也会为了她庆祝,只不过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下,同样是庆祝,可气氛远没有国内热闹。

血肉模糊的伤口看得赵世琛一阵心疼,他不顾白逸凡的反对,打横抱起她,把她带到急救处清理伤口。

“好好好,我不说了。”钟雪凤投降。

“谢谢你。”总是在他面前冷漠如冰的白逸凡终于温顺下来。

唐梓反手就是一掌拍在她肉乎乎的肚子上:“再说我就要动手了。”

赵世琛用湿巾替她擦着手上蹭到的血迹,说:“奶奶没事就好。”

“不过说真的啊,你俩都这么分不开了,你怎么不干脆搬他家去,还省了每个月的房租,一举两得啊。”钟雪凤坏笑着建议。

同样是这个夜里,城市的另一端,顾城满身酒气打开家里的门,在漆黑一片中还没摸索到方向,突然亮起的水晶灯刺得他好久才睁开眼睛。

拦住钟雪凤伸向自己碗里的筷子,唐梓朝她轻哼一声。也就是有几次沈之衡中午过来找自己吃饭被钟雪凤撞见,至此她就一直拿这个来调侃她。

见到坐在沙发上等他的人,顾城笑得讽刺:“顾局长半夜不在家睡觉,怎么跑来了这里?”

对唐梓那句“刚刚开始”钟雪凤表示很不屑,直白地反驳道:“就你们那一天恨不得早中晚都见面的样子,我总觉得离收到你的红色炸弹也不远了。”

本就满腔怒火的顾兴邦听到他的话更是火大,站起身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你现在还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我们这才刚刚开始,见家长还太早了啦。”

顾城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迹,冷笑:“顾局长半夜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一巴掌的?打也打了,您请回。”

“觉得差不多可以带回家了啊,你呢?是不是也跟沈之衡回去?”

被他的话激怒,顾兴邦的手再度抬起,看到顾城那张熟悉的脸,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一向大大咧咧的钟雪凤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小女人的娇态,看得唐梓那叫一个不可思议。她戳戳钟雪凤的胳膊,侃道:“见家长哦。”

“过年不回家,跑出去鬼混,难道你还有理了?”

“过年,又要回家当红包大使了。”钟雪凤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但她旋即又开心起来,“我今年打算把他带回家。”

“家?”顾城冷笑,“我没有家,在作为私生子被你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那一天,你的家就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呵呵,养子?顾局长的宝贝女儿要是还活着的话,我这个私生子,怕是完全没机会靠近你家大门吧。”

唐梓往嘴里送了块西芹,嘟囔道:“你也好意思说,你和你家朝河哥哥还没表示呢。再说了,就那三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想请,客人们也忙啊,过完年再说吧。”

从没有被这样顶撞过的顾兴邦,明明有满心的怒火,却因为顾城的话,迟迟没有发作。他看了这个自己从来都不了解的儿子许久,最终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我说,你和你家那位,啥时候请吃饭呢?都拖了这么久了,没诚意了啊。”钟雪凤啃着唐梓给买的鸡腿,说得义正词严。

痛快发泄过的顾城,心里满是亲手撕裂自己伤疤的痛与快感,他瘫倒在沙发上,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临近年关,各部门工作都很忙,张洲倩自不必说,一年到头都少有空闲,张晨雨忙着跑各地的颁奖礼,一个月总有好多天时间是在路上奔波的,连本该最清闲的自由职业者白逸凡,也跟着慈善组织四处送温暖,至于同在电视台的钟雪凤就更惨了些,一年的信息汇总,就够她头疼了。

为什么这偏偏是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生于黑暗。不管这么多年他多努力地想要摆脱过去,可顾家养子的身份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自己的生父曾怎样遗弃过他。那个人怎么敢奢望,仅用一个养子的名头,来弥补在孤儿院度过一段黑不见底的时光的他。

她完全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为此,钟雪凤揪着她调动这件事情,又毫不客气地敲诈了她一顿。

白逸凡在陪护床上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赵世琛的身影,桌上备好的两份粥温度恰好,正适合入口。

新闻部一直是唐梓想接触的地方,比起有设定台本的栏目组,她对每天都可以接触很多新奇事物的地方更有兴趣。她一直很好奇,那么多正在发生或者刚刚发生的事情,是怎么被灵敏的新闻部及时捕捉到的。

相比昨天,奶奶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就是受到的惊吓还没有完全散去,嘴里不停念叨着白逸凡和姑姑的名字。

陈洁也不和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她:“这次调动,我想让你去新闻部做通联,刚好她们有一个通联休产假,你自己怎么想的?”

病房的门被敲了三下,白逸凡打开,就看见这么多年以来那位一直保养得体的女士抱着一束花站在门口。

唐梓现在对陈洁只有尊敬,没有畏惧,或者是恋爱中的她真的有了些变化,偶尔还会在陈洁心情好的时候,和陈洁开开玩笑,耍耍宝,比以前更愿意和陈洁亲近。

“伯母。”白逸凡不太自然地把赵世琛的母亲迎进了病房。

上午上班没多久,唐梓就被陈洁叫到了办公室里。唐梓近期的工作一直都在被肯定,陈洁也有意多让她接触一下台里其他的事情,这次调动,就存了想给唐梓换换岗位的心思。

“听说你奶奶出了事,我来看望一下老人家。”

临近年底,台里又进行了一次人事调动,台里几个怀孕的女同事休起产假,个别部门人手吃紧,像唐梓她们栏目人手比较充裕的,就要往外借调。

赵世琛的母亲把花放在老人床头,转头看向白逸凡,说:“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

越想越懊恼,唐梓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羞死人了,短时间内她怕是真的没有勇气再见沈之衡了。

时隔三年,再一次单独和赵世琛的母亲谈话,白逸凡还是有些惶恐。怕是以前留下的阴影,她对这位长辈,总是心存畏惧。

“矜持啊唐梓,你都倒追了,难不成还想先求婚?再说了!你们在一起还不满两个月好不好。”

“对不起,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为当年对你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世琛这孩子认死理,认定了你,一辈子可能都放不下,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了,如果你们还有可能的话,请你千万不要因为我曾经说过的话,放弃他。”

她今天一定是受惊过度,或者是沈之衡魅力太盛,才会让她控制不住,把脑子里想的都说了出来。

眼前这位从来不会低头的女士,在白逸凡面前,把姿态放到最低。她说过的那些话白逸凡从没忘记,只是早就没有了伤痛。即使她被赵世琛的母亲用那些话刺到过,但她始终把对方当成长辈尊敬。

等到沈之衡离开,唐梓脸上的温度都还没有散尽。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她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里,心里又羞又恼。

赵世琛买水果回来,就看见自家母亲和白逸凡站在走廊里,登时有些不安。

“嫁给你。”唐梓脱口而出。

哪知和他料想的不同,母亲并没有表露出生硬的态度,她只是对赵世琛说:“安排好了,就回家一趟,你祖父母昨晚一直等你回家吃年夜饭。”

“什么?”沈之衡习惯性挑眉。

母亲走后,赵世琛走到白逸凡面前,面色犹豫:“我妈……”

唐梓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沈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和自己闹别扭的样子,让我很想……”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明明忘不掉你,但一直拒绝着你。”

听她得意的笑声,沈之衡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是啊,你比我幸运得多,一找就找到了。”

许是赵世琛母亲的话有些影响了白逸凡,她终于决定对赵世琛坦诚所有。

唐梓笑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和红肿的眼睛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安慰地蹭了蹭沈之衡的胸口:“没关系啊,你这不是也找到我了吗,说来我真的可幸运了,一找就找到你了,还顺便……嘿嘿!”

天台上,风猎猎作响,只听到白逸凡娓娓道来。

见唐梓又紧张起来,他补充道:“我不是气你,是一想到你为了我放弃那么多东西,远渡重洋,我就很生自己的气,我应该先找到你的。”

“我的姑姑,叫白颖芳。”

沈之衡摸摸她的头发:“很气。”

不用去看赵世琛的脸,白逸凡都知道,他现在一定是惊讶的。对他家来说,不能原谅的人或许有很多,白颖芳,就是其中一个。

在沈之衡以为唐梓已经睡着的时候,靠在沈之衡胸前的脑袋动了动,她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表情可怜兮兮地问他:“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你会不会很生气?”

“我九岁的时候,生母去世。两个月后,我爸续弦。继母有一对双生子,小我五岁,非常讨人喜欢。渐渐地,我爸对我就不那么上心了,他忙着养他那庞大的家庭,在外四处奔波,继母虽然不至于饿我冻我,但终究对我不好。”

当年他放弃自己热爱的摄影,学习建筑设计,就是为了得到去英国学习的机会,他在伦敦的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的时候,也只是希望,可以遇到她,确定她过得很好。包括这么多年,他为孤儿院所做的一切,大半部分原因,都是她,因为那是她最初的家。

回想起幼年那些心酸,白逸凡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姑姑很早就进城打工了,看不惯我在继母手下吃苦,于是把我带到城市里来。那个时候,关于我姑姑,老家风言风语很多,可我一点儿都不信,她供我衣食无忧,培养我成才,对我说得最多的话是‘不能早恋,女孩子要学会自爱’。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一直养着我姑姑的那个男人,是你的姨夫。所以,你的母亲不接受我,我一点儿怨恨都没有,确实是姑姑错了。可我也不会指责我的姑姑,没有她,我可能就和小时候同村的那些玩伴一样,早早嫁人,生儿育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

唐梓窝在沈之衡的怀里,一动不动,心里满是庆幸,还好还好。抱着她的沈之衡,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最后,她叹了口气,回头凝视赵世琛:“你说,隔着这么可笑命运的我们,要如何走下去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沈之衡抚着她的头发,不断安慰,用自己的行动和温暖,慢慢止住了她的眼泪。

被真相弄得措手不及的赵世琛,第一次在白逸凡的面前,落荒而逃。

“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我想晚点儿告诉你的,我怕你接受不了,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在他的怀抱里,唐梓的委屈和不安完全爆发。

白逸凡看着四周冷冰冰的房子,靠着天台的墙壁,紧紧抱住了自己。

红肿着眼睛的唐梓出现在沈之衡面前的一瞬间,她整个人被沈之衡圈进怀里,他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儿,像是怕失去她,紧紧地拥抱着她。

这些话说出来,她觉得心里轻松很多。她想,赵世琛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来找她了。他的阿姨于他,就如她姑姑于她,他也不会原谅她了吧。她姑姑抢了赵世琛阿姨的爱人,逼疯了那个温柔贤淑的名门小姐,他们,不会再在一起了。

沈之衡再敲了敲门,确定唐梓就躲在门后,他用极温柔的声音哄道:“小梓,开门。”

从医院出来,赵世琛开车直奔疗养院。他的阿姨在这里住了三年,天天念叨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终究是一辈子没有结果的等待与思念。

唐梓家的窗户黑漆漆一片,他敲了敲门,里面一片寂静,拨了唐梓的电话,就听见她的手机铃声从门后传来,又很快被她掐掉。

他心疼地把阿姨抱在怀里,头一点一点的阿姨看见赵世琛,毫无表情的脸上露了些许笑容。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脚上的拖鞋都来不及换掉,跑出大门,就直奔唐梓家。他从没有这么慌乱的时刻,就怕自己再晚一步,刚才他的迟疑会让唐梓难过。

“是小琛来了,什么时候把凡凡也带来,给阿姨和姨夫看看。”说完她又对着虚无的空气开口,“你不知道吧,小琛交女朋友了,‘凡凡、凡凡’的,天天挂在嘴边呢。”

他一直惦念着的小囡,生活得很好,长大了,长得很好看,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爱上她了。

赵世琛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把脑袋搁在阿姨的腿上,像自问般:“我可以把凡凡带来吗?”

他觉得生活一定在和他开玩笑,之前那么苦苦寻觅的人,在他几乎放弃寻找之后,主动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远在江南的唐梓,在电话里知道白逸凡奶奶出事,有关赵世琛的部分,白逸凡只字未提。

回到家的沈之衡打开藏在书柜最深处的相册,里面照片不多,都是被他藏进时光里的小囡。坐在围墙上笑容无邪的小囡和唐梓笑意盈盈的脸重合在一起,竟然这样美好。

安慰过白逸凡几句,唐梓也不再多言,听出白逸凡语气里的疲惫,本想和白逸凡分享的满心欢喜,都被她压了下来。

从不爱哭的她现在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尤其是在沈之衡已经离开以后,她所有的心慌和不安通通席卷而来,让她找不到除了哭泣以外的其他发泄方式。

比起白逸凡和赵世琛,她和沈之衡实在顺利太多。像是被命运指引一般,相识,分离,重逢,相爱。不仅如此,还得到家人的祝福。

他对唐梓就是小囡这件事除了惊愕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唐梓越发心慌,想追问却生生忍住。她任由沈之衡把自己送回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明明想出声挽留,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沈之衡家这几天,唐梓过得很是快乐。短短几天,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完全成了这个有爱家庭的一分子。

他仔细替她揩去脸上的泪痕,为她披上大衣,哄道:“别哭了,我送你回家。”

准备回榕城前,唐梓收拾着行李,对沈之衡爸爸送给自己的礼物,研究了许久。

剩下的话唐梓怎么都说不出来,如果他接受不了的话,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她说着,自己就先哭了出来,从来没看过她哭的沈之衡,被她的眼泪弄得有些无措。

“你不准备偷偷告诉我,这是什么吗?”唐梓抱着沈之衡的手臂磨他,她实在不知道沈父为什么会送自己这块黑漆漆的石头。

“吓坏了吧,对不起。原本,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找到你,更没想到,我会爱上你。如果……”

沈之衡笑,拿起那块石头端详,向她解释:“这块石头,是我爸爸珍藏多年的陨石,他知道你喜欢星星。”

刚刚在知道她就是唐妮•安德森的时候,沈之衡对她放弃比赛回到中国的原因有很多猜测,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理由居然是他。

说着,他举起黑漆漆的陨石放到太阳光下,让唐梓细看。唐梓只见石头发出亮晶晶的小光点,煞是稀奇。

“你说,你是小囡?”沈之衡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块陨石里,有很多细碎的金刚石成分,所以在太阳下特别好看。”

对面久久没有发出声响,唐梓偷偷从指缝里打量。沈之衡的金框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然后她看见他眼睛里,神情复杂。

没想到这块黑漆漆的石头来历这么不凡,唐梓受宠若惊,抱住沈之衡,开心道:“你家人对我真好,作为回报,我决定爱你多一点儿。”

他一定很惊讶,甚至有些不能接受。自打在沈之衡家发现很多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唐梓就可以肯定,她的阿衡哥哥从没有忘记过她。万一他只把小囡当成牵挂的妹妹,那还会不会接受成为女朋友的她?

看她这一脸乖巧的样子,沈之衡捏住她的鼻子:“这么说来,以前你还不够爱我?”

陶瓷杯子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十分清脆,钻进唐梓的耳朵里,却有些刺耳。她不敢去看沈之衡脸上的表情,连呼吸声都敛得很轻很轻。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爱抓别人说话的漏洞?唐梓开始耍赖:“我爱不爱你,你不知道吗?”

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在触碰到沈之衡深邃目光的时候,总是卡壳,唐梓长呼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阿衡哥哥,我是小囡。”

变脸还真快,沈之衡拍拍她的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耍赖。”

怕她冷,沈之衡把她带进室内,给她倒了杯热水,示意她慢慢说。

唐梓一脸得意地抱住他的腰:“后悔吗?后悔也没用哦,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沈之衡扶了扶眼镜,把唐梓冷冰冰的手握紧了些。

“嗯,不后悔。”他在她耳边深情轻语。

一直到车子停稳,两个人走进了巷子里,唐梓才鼓起勇气,拉住他的手,说:“我有事情要和你坦白。”

春暖花开的时节,张晨雨的新戏终于杀青,在宣传期到来之前,总算有一段在家休息的时间。听说大家都有空,钟雪凤老早就嚷着要唐梓和沈之衡请客吃饭。

送走查森教练,坐在回家的车上,唐梓时不时转过头偷偷打量专心开车的沈之衡,他不说话,她也一直没有开腔。

过年发生的事情,赵世琛在约沈之衡喝酒时,悉数告诉了他。没想到背后如此复杂,沈之衡也觉得,真的是世事弄人。

临分别前,查森拥抱唐梓,对她说:“既然做出决定,那就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们在伦敦,等你回来。”

纠结再三,唐梓还是决定同时邀请他们。也许是自己不在白逸凡或者赵世琛任何一个人的立场上,她对爱情始终坚持一个信念:爱就不要轻易放手。

查森本想再次声明这个机会有多难得,但作为长辈,他其实也不忍心要求唐梓放下自己努力追到的幸福,更何况,现在这个样子的唐梓,是在英国伦敦的那个唐妮身上,从未出现过的模样。

热闹的饭局上,白逸凡和赵世琛坐在遥远两端,像是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中间的嬉闹喧哗,都与他们无关。

唐梓像做错事的小孩儿,低头不语,最后她抬头,注视着查森教练,做出决定:“七个月,七个月以后,我会回去。在那之前,我想在他身边多待一段时间。”

吃饭的场所,在沈之衡朋友新开的音乐餐吧,恰巧今天餐吧有人准备求婚,早就被好好布置了一番。

“唐妮,你要知道,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多久,你不会真的决定,永远放弃你热爱的事业对吗?”

悠扬的小提琴声和钢琴协奏,在四周一片叫好的欢呼声中,求婚的男主角拿着话筒,站上舞台。事先不知情的女主角在自己男朋友深情的歌声中潸然泪下,连呼“我愿意”。

唐梓听得仔细,手里的纸巾被揪得变形。

唐梓一桌也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各怀心思。

吃过晚饭,趁着沈之衡去取车的间隙,查森说出了来见唐梓的另一个目的。

“你看,好浪漫啊,女生一定幸福死了。”唐梓揪揪沈之衡的袖口,凑到他耳边和他咬耳朵。

可看他特地从英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东西,唐梓就知道,其实他不一定非要在榕城中转,来看看自己才是真的。除了家人,查森教练一直是对她最好的长辈,想到曾辜负这个长辈那么多期待还依旧被如此疼爱,唐梓既歉疚又感动。

她呼出的气呵得沈之衡痒痒的,他趁大家都没看过来的时候偷偷吻了吻唐梓的发顶:“你喜欢这样的?”

来华旅游的查森教练,只把榕城当作一个中转站,在这里停留一晚上,马上就要转机去领略九寨沟之美。

唐梓摇摇头:“我喜欢与众不同的。”

他一点都不质疑唐梓对他的感情,因此,他接受她的秘密。

想故意逗她,沈之衡轻呼一口气:“还好我没打算向你求婚。”

尽管此时心里已经满是疑惑,沈之衡还是没有在查森教练面前表露分毫,他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唐梓,像是安慰一般地握了握她的手。自从两人在一起开始,沈之衡就决定无条件相信她。

唐梓吸了吸鼻子,气得扭过头去不理沈之衡。只听他语气带笑,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原来你一直在等我求婚啊。”

现在祈祷是不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唐梓看向沈之衡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歉意。

斗不过斗不过,唐梓又羞又恼,幸好光线不亮,不然她红彤彤的脸一定会被大家看出端倪。这人怎么这样,平日里那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样子去哪里了,幼稚。

见到沈之衡的反应,唐梓已经有些心虚,她硬着头皮给两人互相介绍,然后就听见查森教练笑着感慨:“没想到你真的找到他了,唐妮,祝贺你得偿所愿。”

赵世琛全程都没有去看台上的那个人,他的目光都集中在满脸向往和羡慕的白逸凡身上,即使是这种略带伤感的样子,看起来,都那么引人注目。

然而,在见到查森教练的时候,沈之衡就已经被惊到了。查森教练的脸沈之衡并不陌生,他虽然自己不打网球,但对体育还是有一定了解,更何况查森还是媒体时常关注的网球界人物。

喝光杯子里的酒,赵世琛起身,看了沈之衡一眼,略点了点头,兀自离开。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赵世琛的白逸凡几乎要因为他的离开起身,她紧紧攥住桌布一角,咬着唇,强迫自己不想不看。

沈之衡勾起了嘴角,对唐梓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

归于寂静的钢琴声重新响起,熟悉的旋律让白逸凡片刻失神。

于是,她反握住沈之衡的手,说:“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晚上请教练吃饭。”

看见站到舞台上的那个人影,连唐梓都忍不住惊呼,她扭头去看沈之衡,可他的眼里也是惊讶的样子。忽而,两人都笑了起来,他们齐齐看向台上,期待着美好发生。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也或者是因为瞒着沈之衡总让唐梓觉得自己感情不够坦诚,她想干脆坦白,要是沈之衡生气,她就诚恳地道歉好了。

赵世琛一点也不紧张,像是破釜沉舟前最后的努力,他反倒充满勇气,目光紧紧抓住白逸凡,跟着节拍,唱出自己的心声:

敏锐如沈之衡,在唐梓的反常里,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他在等唐梓的反应。

notice me

唐梓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心里越发有些慌乱,听到查森教练说自己到了中国,她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是不是需要马上回英国去,其次就是担心,要是瞒着沈之衡的事情被他知道,他会不会非常生气。

请看着我的眼睛

“教练?”

take my hand

唐梓回头看了看巷子,说:“我的教练来中国了,说在我家楼下。”

握紧我的手

“怎么了?”面对她的反常,沈之衡问道。

why are we

沈之衡正要接话,却听见唐梓电话响了起来。唐梓一接通,就听电话那头传来查森教练久违的英式口音,可听见查森教练的话,唐梓刚要扬起的笑容就顿在了嘴角。

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变得

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唐梓笑道:“没有,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大白说想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点儿东西,我还以为这附近有呢。”

strangers when

沈之衡挑眉看向唐梓,说:“这附近,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如此陌生

唐梓转了转眼珠,试探性问道:“我记得,这一片以前是不是有个孤儿院啊?”

our love is strong

“出生就住在这里了,街坊邻居都看着我长大的,对我都很关心。”沈之衡怕她不习惯刚才大爷大妈的热情,解释道。

正当我们的爱浓郁的时候

走在巷子里,唐梓问沈之衡:“你从小就住在这边吗?”

why carry on without me

大妈睨了大爷一眼,内心腹诽:就是知道你藏不住事儿,才嘱咐你的。当年这条巷子里的家长里短都没有秘密,也不知道是亏了谁说来说去。

为什么不和我继续爱下去

一听大妈的话,大爷不乐意了:“你这老婆子,瞎叮嘱什么,你老伴我是那么藏不住事儿的人吗?再说了,指不定阿衡早告诉家里了。”

……

大妈帮大爷拍了拍身上蹭到的墙灰,叮嘱道:“你可别自己跑去跟盛国说,这事还是等阿衡自己告诉他们比较好。”

小甜甜布兰妮的一首《Everytime》,在赵世琛沙哑的嗓音里,诠释出了另一种独一无二的深情。被献唱的女主角从听到前奏开始,就捂着嘴,不停流泪。

大爷眯着眼睛笑:“这才好呢,这小伙子,身边总算有个知冷暖的人了。盛国和裴宁知道了,不定得多开心。”

赵世琛不比她好,深情的眸子里同样泛着泪光。他信步走下舞台,走到白逸凡的面前,握紧她的手,继续唱着:

看着他们牵着手走在一起的背影,大妈朝老伴说:“阿衡这孩子谈起恋爱的模样,变化可真大。”

and everytime I see you in my dreams

沈之衡笑着点点头,唐梓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大妈咧嘴笑笑。

每当在梦中见到你

两人刚出家门,就看到住隔壁的大爷大妈一齐往家里走。沈之衡礼貌地和大爷打起招呼,就听见大妈道:“阿衡和女朋友出去呢?”

I see your face

唐梓不算是特别害羞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也都顺其自然,既不高调也不刻意对外隐瞒。她就是恋爱中的小女人,出门总喜欢牵着男朋友的手走在大马路上,一来二去,整条巷子里认识沈之衡的邻居,也都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情。

我都是那么仔细地盯着你

说起这个,唐梓立马来了兴趣,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在外面吃饭,时间久了,唐梓觉得,外面那些吃起来都差不多一个味道,实在没有沈之衡的手艺好。可偏偏大多时候他忙得自己都顾不上吃饭,今天听他说要下厨,她别提多开心了,当即套上外套就要拉着他去菜市场。

you're haunting me

听着她对自己乱七八糟的称呼,沈之衡既好笑又无奈,他接过茶水先闻了闻,然后轻抿两口,在唐梓充满期待的眼神里点了点头,说:“泡得不错,一会儿奖励你沈家私房菜。”

你让我这般魂牵梦萦

她把泡好的茶倒进杯子里,递给沈之衡:“沈老师,尝尝?”

I guess I need you baby

唐梓对上镜片后面那双含笑的眼睛,朝他吐了吐舌。最近在沈之衡的锻炼下,自己对他偶尔冒出来的几句甜到掉牙的话多少有了一些抵抗力。

亲爱的,我真的很想你

看着她把自己的脸掐出两个红印子,沈之衡笑着点点头:“嗯,养得更好看了。”

I may have made it rain

唐梓掐了掐自己脸颊上最近被沈之衡养出来的肉,认真道:“你不觉得我最近快被养成猪了吗?”

也许都是我的不好

沈之衡笑着抓住了她的手,替她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指,问:“晚上想吃点儿什么?”

Please forgive me

唐梓伸手点了点他的浓眉,笑道:“都被你的眉头夹死了啊。”

请你原谅我

“嗯?”沈之衡不解地挑眉。

My weakness caused your pain

“你知道吗,这几天你家一只苍蝇都看不见。”唐梓朝他笑道。

如果我曾带给你苦痛

唐梓在沈之衡的指导下学习沏茶,看他终于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心里也轻松起来。

and this song is my sorry

而一连几天都为这件事情劳心劳力的沈之衡,也总算是舒展了他的眉头。

这首歌就是我的歉意

顾局长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是材料供应商擅自掺入了这些不合格材料,相关责任人接受了相应的处罚,也重新换过了材料供应商,至此,这次的海沙事件算是画上了句号。

……

一直到多次抽样检测结果出来,沈之衡才长舒一口气,先前使用的材料都是合格的,只有这一批存在问题,万幸的是这批材料还没有投入使用,所造成的影响,也只有这几天停工耽误的时间。

最后一个音符终止的时候,赵世琛把白逸凡拥入怀中,她已经哭得浑身发抖,举着拳头无力地敲打在他胸膛上,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而是同样珍重地回拥着他。

作为建筑师的他们,就像是这些建筑的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在一砖一瓦的建设中长大,是绝对不能允许因为材料问题而出现任何差池的,更何况,这些建筑的存在价值,是为更多生命提供住所,绝不容许丝毫马虎。

四周早就响起了更热烈的欢呼,或许是气氛感人,在场不少女性都深受感动,更有人不忍心放过这么浪漫的时刻,全程拍摄视频,发到了网络上。

建筑材料的事情一直压在沈之衡的心上,建筑设计不是他最热爱的事业,但是在他的眼里,混合着钢筋水泥的建筑物,也绝对不仅仅是冷冰冰的房子和墙。它们都是有生命的,承载着城市的变化,和市民共同呼吸一样的空气。

饭局散了之后,唐梓亲眼目送破镜重圆的两个人离开,然后找到沈之衡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紧紧交握在一起。

沈之衡虚心受教,但不多言,倒是院长兀自笑了起来,说:“你看看我,都差点儿忘记了你是沈之衡,你这一丝不苟起来的样子还真和当年的沈老一模一样。总之,今天这件事情,你多放在心上,和领导作汇报这种事情,还是我们这些老骨头来吧。”

她是真的很开心,为白逸凡,也为赵世琛。作为旁观者,看着他们明明相爱却痛苦纠结,每个人都于心不忍。现在好了,他们终于可以把三年前的结局改写,以后的故事,可能会有一辈子那么长。

走出顾局长的办公室,院长才对沈之衡说道:“你方才的表情太过严肃了一些,虽然这件事情比较严重,但是在领导面前,还是要适度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真的这么开心吗?”沈之衡握着唐梓的手紧了紧。

沈之衡心里还有所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朝顾局长点点头:“您过奖了。”

唐梓早就笑得眉眼弯弯:“是真的很开心啊,情深没有被辜负,这才是爱情啊。”

顾局长上一刻还非常严肃的面孔,此时已经带上了一些笑容:“问题出在我这边,是耽误你们进度了才对。对了,听说小沈负责设计建造的小区今年获奖了,真是后生可畏啊,祝贺你了。”

沈之衡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所有爱,都不会被辜负。”

院长起身,和顾局长握了握手,说道:“那就麻烦您了。”

“嗯。”

“这样,”顾局长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沈之衡的肩膀,“辛苦你们了,要不是及时发现,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这样,这几天工程暂时停工,我这边重新安排选购材料。”

听懂了他的意思,唐梓眉眼俱笑,皆是幸福模样。

沈之衡和院长互看一眼,说:“上午已经取样送检,最快下周一可以拿到结果。”

趁着沈之衡空闲,两个人一起去了唐梓小时候生活过的那所孤儿院。

“这些人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拿着国家的钱办出这种事情!幸好你们发现得及时,我们会查明这些不合格海沙的来源,严肃处理。”说完,顾局长继续补充说,“已经建成的部分,用材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孤儿院离沈之衡家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她这时才知道,第一次遇到少年沈之衡的时候,他并不是回家,只是为了买几本书绕了远路。往后,都是为了她,绕了远路。

在仔细看完报告之后,顾局长反手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面露不快地把报告用力丢在桌子上。

孤儿院的人已经换了一批,院长妈妈已经不在,以前照顾过自己的护工阿姨,也都离开。那些欺负过唐梓、冷落过唐梓的小伙伴,也都长大成人,有了各自生活。可唐梓觉得,其实孤儿院没有变,还是有温和的院长和护工,还是有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

院长手抚着下巴略加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上午先去取样送到质检机关,下午你和我一起去一趟顾局长办公室,说明一下情况。”

沈之衡把她带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围墙边,唐梓玩性大发坐上墙头,像小时候那样,捧了一把嫩绿的树叶,撒在已经和低矮围墙一样高的沈之衡身上,他就那样仰头看着她,金边镜框反射着阳光,没有一丝杂质的镜片后面,是一双深邃的眸子,那眸子里有深情,有宠溺,是世界上最最真挚的爱意。

沈之衡心里早已有了决断:“我认为,这些材料已经严重危害到建筑安全,要先对已经施工建成的部分重新取样检测,另外,我主张把这份报告向上提交,查明源头,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你说,当年你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现在?”唐梓倚着他问。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院长问一直拧眉沉思的沈之衡。

沈之衡扶了扶眼镜:“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调皮的小男孩儿,困在围墙上下不来。”

可这些混入施工现场的不合格材料来源于哪里?其中可能牵扯出的利害关系,也让院长着实有些头疼。

说谎,唐梓轻打他一下:“我那时候明明穿的是裙子,好不好。”

施工项目是城改工程,除特定材料外,基础建筑用材基本都不由建筑院方面采购,他们只负责把所需材料名称、数目向机关提交。

“好神奇啊,像是有人在指引我找到你一样。”唐梓感慨。

前些日子,沈之衡去施工现场查看工程进度的时候,恰巧遇到工程车把建筑用沙拉到工地。倾倒沙子的时候,沈之衡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海腥味。

沈之衡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看着手里捏着的绿色叶子说:“这就是命中注定。”

看见沈之衡提交的检测报告,一贯和蔼的院长也面露怒色,连道“荒唐”。

以前我从不相信这些,直到你奇迹般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以为你是照亮我孤独青春的灯光,原来,你还是我的命运。

他立刻转身走出办公室,带着材料,敲开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那一天,围墙上那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比春风温暖,比阳光夺目。这段温馨的时光深深刻在唐梓的脑海里,永生难忘。

等他看到报告里材料物质值那栏里,高得有些吓人的氯离子数值,他的表情从未有过地严肃。

一直到沈之衡的手机铃响,这温情一刻才被打破,他接起电话,只听见许娉格外焦急的声音传来:“老师,出事了!”

沈之衡早晨刚到办公室,一份材料检测报告就立刻送到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