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顾城看着桌上分毫未动的牛排，无奈地苦笑。他认识的唐梓，可从来不会逃跑，果然连她也变了。
唐梓小跑了好久，才给沈之衡回电：“刚刚，借你电话脱身呢。”
唐梓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走了，再见啊。”说完，她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餐厅。
耳边传来沈之衡的轻笑：“现在是已经脱身了？”
“我送你回去。”顾城作势要和唐梓一起离开。
“对呀，不过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唐梓笑着询问。
说完，她利落地挂断电话，不好意思地朝顾城笑笑，说：“真抱歉，我现在有些事得马上回去一趟，感谢你今晚的款待。”
被她的问题问倒，沈之衡开始一本正经地瞎掰：“就是想和你说，你送的那个茶杯，很好用。”
“嗯？很着急吗？那好，我马上回去。”
这个回答唐梓并不满意，她追问道：“就为这个？”
顾城的心思昭然若揭，唐梓除了想躲，还是想躲。恰巧这个时候沈之衡的电话打了过来，唐梓毫不犹豫地接听。
心口不一的沈之衡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沉着地回了说：“嗯。”
“那你也太低估自己了，在我看来，你就是最棒的。”说这话的时候，顾城紧盯着唐梓，面含笑意。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唐梓放弃，回他说：“那好吧。我要回家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面对顾城的夸赞，唐梓心里又是一个咯噔，忙说：“过奖了，就我这水平，哪敢和职业选手比？”
“好，路上小心。”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网球打得像你这么好的女生，一点也不比职业选手逊色。”
挂了电话的沈之衡拿着水杯连喝了好几口水，历来云淡风轻的他，居然在紧张。
唐梓点点头：“有空都去。”
他走到庭院里，夜空黑洞洞一片。
“对了，你最近还经常去俱乐部吗？”顾城问。
今晚就会出让整个建筑院备受期待的结果，明天项目施工会进入最有难度的阶段，他还有一个设计难关没有攻克。可这些，都不是他现在在思考的问题，以往把工作当作生活全部的他，第一次抛开了工作，因为一个突然闯入他世界的女孩儿。
虽然面上维持着镇静，可唐梓知道自己现在心跳得有些快，她喝了一口香槟压压惊，然后打起精神，不断告诉自己要沉着应对。
唐梓走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最近气温有些回升，出门的人也多了起来。看到广场上立起的圣诞树时，她这才恍然想起，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
顾城切完牛排，站起身来，端着切好的牛排走到唐梓身边，换下了她那份。
她有些想家，这个时候，家里一定开始采购圣诞节要用的东西，爸爸妈妈也一定已经准备好了塞进长筒袜的礼物。小侄儿今年已经可以缠着哥哥布置圣诞树了，不知道今年的圣诞树会立多高的呢？
“那我可要把你对她的这些夸奖，一字不落地告诉她。”唐梓笑。
她又想到了顾城，和他想说却因自己遁走而没说完的话。她并不期待听到那些话，她满心惦念着的只有沈之衡，心早就没有任何给别人的缝隙，更何况，白天她还在和钟雪凤密谋要撮合张晨雨和顾城。
顾城细细切着刚送上来的牛排，动作娴熟。期间他抬头看了唐梓一眼，才回答她：“她一直都是一个可塑性非常强的演员，任何角色到她手里，都能被她塑造出全新的灵魂。”
张晨雨喜欢顾城什么呢？白逸凡又为什么迟迟忘不掉赵世琛？至于她自己，对沈之衡的感情，仅仅因为小时候，他是她的光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唐梓一时接不上，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这次的电视剧里，晨雨饰演的人物和以往演过的角色相比，有好大的突破啊。”
喜欢真玄妙，好像所有的答案都不正确，又好像所有的答案都是对的。
顾城低笑出声：“你喜欢就好。我也是偶然在这吃过一次，就想着什么时候，带你过来。”
总用工作麻痹自己的赵世琛，破天荒地给自己放了长假，临近年关抛下所有工作跑出去度假，也得亏他的智囊团对他不离不弃。
唐梓礼貌地回道：“味道很好，谢谢啊，请我吃这顿大餐。”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白逸凡喜欢一个人四处旅行，直到他学着她的样子，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时，他才发现，原来离开了熟悉的地方，有助于他更深刻地想念她。那么她是不是也曾在陌生的地方，这样想念过他？
“怎么样，开胃菜还合不合口味？”顾城优雅地擦擦嘴角，笑着问她。
在出来之前，他遵从母亲的安排，和从小认识的名媛吃了一顿饭，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因为白逸凡的决绝，再也没有挽回她的勇气。他差一点儿完全顺从母亲，接受自己一点儿也不喜欢的人。
他低头笑笑，即使明知道自己的举动会造成她的不适，他还是果断地做了，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就会看着唐梓离自己越来越远，和那时一样。
可他发现他做不到，做不到顺从，更谈不上放下。他这辈子只认定白逸凡，其他的再好他都不要。
长方形的餐桌让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隔着烛台和花束，顾城敏锐地感觉到了唐梓的不自在。
这就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
顾城事先安排得很周到，包间里的一切无一不透露出用心，可越是这样，唐梓越感不安。她本就是一个很细心的人，顾城种种举动都直指她心中的某一猜想。
但是，白逸凡不要他，如果真的永远挽回不了，那要怎么办？
到了地方，顾城带着她快速地搭乘直达电梯，进入了餐厅。
唐梓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待看清清晨的新闻推送之后，原本还有一点儿困倦的她立马清醒过来。
顾城接过唐梓的东西就把她往车边带，边走边警惕地看向四周。这让唐梓婉拒的话完全来不及说出口。
她极快地洗漱，换了衣服出门。
“我们走吧。”
站在熟悉的大门口，她刚准备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一身运动装束的沈之衡走了出来。
说罢，张晨雨再度戴上墨镜，快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保姆车。她的话虽是在和唐梓说的，但更像在提醒顾城。
“早。”唐梓朝他笑得眉眼弯弯。
张晨雨的反应让唐梓更确定方才的猜想，她赶忙想向张晨雨解释点什么，可谁知张晨雨随即又像没事人一样，转头朝唐梓笑笑，说：“阿梓，和顾导一起用餐可得小心一些，跟拍他的媒体，可是一点都不比明星少哦。”
意外她的出现，可沈之衡却觉得心情极好：“早。”
路过唐梓和顾城的时候，张晨雨稍作停顿。她摘下自己的墨镜，看向顾城，说：“难怪导演刚才走得那么快，我们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原来是佳人有约。”三分调侃的语气里，唐梓听出了七分落寞。
“我看到新闻了，祝贺你！”
张晨雨的经纪人边走边抱怨：“非要走什么大门，指不定门口守着多少狗仔呢。”
唐梓比他开心得多。
唐梓下意识就想开口婉拒，恰巧这个时候戴着超大墨镜的张晨雨和经纪人快步从大门走出来。
两年前沈之衡第一次作为项目总负责人设计建成的花园小区，获得了今年的“鲁班奖”，这无疑是对作为青年建筑设计师的他最大的肯定。
顾城却像没事人一般，兀自道：“我订了一家不错的西餐厅，那里的料理说不定你会喜欢。”
比起她的兴奋，当事人淡定得多。他看了看唐梓，语气有些宠溺：“穿得太少了。”
唐梓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下复杂的心情，一是她没想到花是顾城送的，二是她总觉得顾城好像知道什么。一时之间，唐梓有些忐忑，连带看向顾城的目光，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防备。
唐梓挠挠头，她是行动派，一醒来就光想着要成为第一个当面祝贺他的人，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自己要穿什么。
顾城承认得十分坦荡：“是我送的啊，喜欢吗？没想到冬天还能找到那么好看的荷花。”
他不提还好，一提唐梓还真的觉得有点凉意，纵然这样，她还是硬着头皮：“没事儿，我一点儿都不冷。”
唐梓一惊，下意识地退开两步，试探性问道：“那花？”
沈之衡指指前面，建议道：“和我一起跑跑，一会儿就暖和了。”
一只手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反射性地转过头去，只见顾城冲她咧嘴笑道：“你怎么走得这么快，不是说好一起吃晚饭吗？”
求之不得，唐梓开心道：“好呀。”
走出电视台大楼的一瞬间，唐梓放松地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可以下班了。但想到那束神秘的保加利亚玫瑰，以及卡片上的邀约，她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跑步的时候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小巷子里只听见两个人同步的脚步声。一米七三的唐梓优势就是腿长，不过毕竟是女生，跨步还是比沈之衡小一些，感觉到她努力追上他的步伐有些吃力，他默默调整了自己的步子，配合着她的速度。
他满心悦纳她。
跟着沈之衡穿梭在熟悉的巷子里，即使没有事先说好要往哪里跑，但是唐梓很快发现，两人有着难以言明的默契。
他发现自己现在很少想起牵挂多年的小囡，反倒是更经常想到唐梓。他起身，站到了窗户前面往外看去，常绿树叶在阴天的笼罩下有些失色。他用十分钟的时间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自己最近这些反常的情绪和行为，然后他非常肯定地得出结论。
后来唐梓发现，这路线似乎就是她以往跟着那个脚步声跑着的那条。她扭过头看了看身边的沈之衡，他的脸上已经有一层汗珠，呼出的空气腾起淡淡白雾。
许娉走后，他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对着电脑里的建筑3D模型又开始细细研究起来。他的精神有些不集中，看着看着就不受控制地想到其他方面去。
真巧。
沈之衡笑着看了看她，放下茶杯，拿起桌面上准备好的一沓文件说：“没什么，这些你一会儿发下去。”
唐梓终于确信，她和他，一定不会缘浅。
“老师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许娉刚好进来，看到沈之衡这陌生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跑完步，唐梓整个人都暖和起来，脸上红扑扑一层，就像水果摊上最新鲜的红富士，赏心悦目。
他的目光投在手中的茶杯上，脑海里又浮现出唐梓笑意盈盈的模样，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沈之衡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完步就走进那家鼎边糊，他先去买了两笼热气腾腾的“金包银”，然后带着唐梓走进了这条街上最有名的花生汤店。
茶香混着被开水泡出的竹香，有一种别样的滋味。沈之衡轻啜一口，顿觉五脏六腑有一种说不出的熨帖感。
唐梓对从没见过的“金包银”很感兴趣，一连吃了好几只。看她兴致勃勃，沈之衡顺带着也给她科普起这道榕城名小吃。
空调制热很慢，他的一身寒气还没消散。他打算泡一杯热茶驱寒。拿茶杯的时候，他的手在常用的茶杯前顿了一顿，转了个方向，拿起了唐梓送他的竹质茶杯。
做花生汤的老板一边熟练地搅拌着锅里的汤，一边听着沈之衡的介绍。等他端上两碗花生汤的时候，还不忘纠正沈之衡：“小沈你刚漏了说，咱们这儿的“金包银”料里还得加一味香菇，那才香呢。”
沈之衡刚从项目施工现场回到建筑院，入冬以来，榕城几乎没怎么下雨，让项目施工便利了许多。他在心里粗粗计算了一下施工时间，开始衡量是否可以着手进行下一步。
听到“香菇”二字，唐梓咬着“金包银”的嘴巴瞬间僵化，她紧紧盯着馅儿看了很久，才终于放心地继续咬下去。
正在这时，张晨雨的目光正好投向唐梓和钟雪凤所在的位置，唐梓朝她眨眨右眼，表情有些调侃。
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还特地买了不加香菇的“金包银”。唐梓满心欢喜地喝了一口浓香四溢的花生汤，觉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
唐梓想起她们五个人在别墅“轰趴”那天张晨雨自曝处于暗恋中，心下猜测她的暗恋对象十有八九就是顾城。
怎么办？她偷看了沈之衡一眼，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他了。
因着钟雪凤刚给她八卦的话，唐梓特意多看了一眼顾城和张晨雨，发现两个人站在一起，画面果真十分和谐。而在主持人开玩笑炒气氛的时候，张晨雨看向顾城的眼神，确实也显出了一些端倪。
“还能怎么办！喜欢就说出来啊！”
她俩说话的间隙，主持人已经把顾城邀请到了台上。果不其然，观众席发出了极为热烈的欢呼。顾城站在张晨雨和男主角的中间，明明不是明星，但气质丝毫不输身边帅气的当红小生。
白逸凡有些郁闷唐梓的犹犹豫豫，挥着锅铲子的样子霸气威武。
钟雪凤摇摇头，指了指台上的张晨雨，说：“你不知道，晨雨的粉丝们现在分两派，一派是男女主荧屏CP粉，还有一派就是晨雨和顾城的CP粉。上次他们杀青视频流出来的时候，就有好多人天天喊话他们在一起，这回第一次上综艺的顾城就和晨雨同台，我只能说，你们这期收视率会爆。”
唐梓盯着锅里圆滚滚的东西，说：“哎呀，这不是还没找到告白的最佳时机嘛。”
唐梓朝她比比口型，钟雪凤读懂后差点兴奋得欢呼出来，幸好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着她这副不矜持的样子，唐梓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凑在她耳朵边，玩笑道：“收收你热烈的目光，别忘了你男朋友还在辛苦地敲代码。”
“要什么时机啊，再拖下去冬天都过了。”
“哎，一会儿上台的嘉宾是谁啊？”钟雪凤小声问她。
没忍住好奇，唐梓问：“这个圆滚滚的，是小鱼丸？”
节目的噱头是有一个神秘嘉宾，按照台本在这一轮游戏结束后，就会上台。
白逸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丸什么丸，这是汤圆，今天不是冬至嘛，就该吃汤圆啊，这叫暖冬。”
张晨雨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淑女裙，为了和饰演角色相呼应，给人的感觉完全是言情小说里温暖初恋的样子。
“还有这种说法？”唐梓表示很惊奇。
“晨雨真好看。”唐梓小声和钟雪凤说道。
对于唐梓不认识汤圆这件事，白逸凡更是惊奇，她上下打量唐梓，玩笑道：“你们大英帝国，是不是真的只吃牛肉和炸鱼薯条的啊？”
男女主角目前都是单身，节目过程中为了效果，自然有意无意地炒起了荧屏CP。游戏分组也都是分到一起，很多环节里还有设定男主角霸气保护女主角的戏码。
唐梓睨她，摊了摊手：“反正那边是不怎么吃汤圆的啦。”
游戏环节开始的时候，本该老实待在办公室的钟雪凤偷偷地跑了过来，抱着个塑料小凳子坐在唐梓身边，近距离欣赏台上最近人气正旺的男一号。
坐在桌前，白逸凡也不开玩笑了，正经问她：“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还不准备告诉他？”
张晨雨她们这次是带着新剧上节目宣传，据说这部剧台里也有投资，所以节目里主演全部合体，期间自然少不了男女主角的甜蜜互动。
“告诉什么？”唐梓叼着个汤圆，好奇道。
临走出唐梓办公室前，张晨雨又回头看了看那束开得极美的花，嘴角不由得牵起一抹苦笑，但很快，这些表情就都被她藏了起来。
白逸凡往碗里加了一勺红糖，继而说：“告诉他你俩的渊源啊。”
唐梓也笑：“那可惜了，我可是一个专情的人。走吧，演播厅那边差不多都准备妥了。”
唐梓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才不要呢，小时候他可是把我当妹妹的，这要是知道了，我还怎么追他啊？再说，我也不想他因为以前对我另眼相看，毕竟我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啊。”
“说不定真是追求者。”张晨雨笑道。
“问题是，你俩关系得再进一步啊。”
唐梓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放在一边，说：“哪来的追求者，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唐梓咽下嘴里的汤圆，有些怯怯地开口：“其实，我确实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
张晨雨手疾眼快地把卡片放回原地，面上不动声色：“看你这束花呢，这么特别，追求者送的？”
白逸凡挑眉，搬着椅子挪到了她的身边：“说说，怎么打算的？”
“看啥呢，这表情？”唐梓问道。
“我决定……”唐梓故作神秘地凑到她耳朵边上，“平安夜那天，真心诚意地告诉他，我喜欢他。”
看到卡片的她有一瞬间愣神，恰巧这时唐梓走了进来。
“没了？”白逸凡问。
今天节目录制的嘉宾，正巧是张晨雨，正式录制开始前，受不了经纪人唠叨的她躲到了唐梓这里。唐梓忙着做录制前七七八八的琐事晕头转向，百无聊赖的张晨雨对唐梓桌上的花束起了极大的兴趣。
“没了呀。”
没有落款，也查不到是谁送的。唐梓一整天，都觉得心里压着事情，很不痛快。
“没有什么巧妙的气氛烘托？直接说？”
同事们在一旁说着羡慕的话语，她却无暇回应，翻找好久，才终于在花束中找到一张卡片，上面陌生的字迹龙飞凤舞，写着：晚上能否赏光共进晚餐？
唐梓十分认真地点点头：“不需要什么气氛烘托，他那么理性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什么气氛也没用啊。”
荷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国内更是一个没有。那么这束花，会是谁送的？
“也是。”白逸凡认同地点点头，“那就加油了，唐梓同志！”
唐梓刚走进办公室，目光就被桌子上的一大捧花吸引。盛开得极为热烈的保加利亚玫瑰几乎占据她办公桌的所有空间，而被玫瑰簇拥其中的浅紫色荷花，更是十分醒目。很少有人会在花束中加上荷花，更别说冬日里荷花多么稀有。
“嗯，会的！”
或许本该这样，哪有什么管不住自己心的时候，逼一逼自己，也就好了。如果过去的三年时间不足够让她忘记赵世琛，那她可以用更长的时间，去忘记他。
唐梓摁住白逸凡又要伸向汤圆的手，阻止道：“女孩子别吃那么多，留点儿我一会儿给沈之衡送过去，他们建筑院今晚正庆祝着，他肯定没空吃汤圆。”
想说的话说完，白逸凡没再看一言不发的赵世琛，率先离开。她以为多待一会儿她可能会忍不住要哭，可是当她走在大马路上，被寒风包围的时候，她却感觉到轻松。
白逸凡错愕地张大嘴，许久才反应过来：“搞什么！你竟然已经重色轻友到这种地步了吗？”
白逸凡停了停，喝了一口燕麦牛奶，温暖细腻的口感，险些让她再没有勇气开口。可她还是接着说：“说实话，再见到你，让我挺不开心的，尤其是我们明明斩断所有牵扯之后，又开始牵扯不清。现在想来，前段时间我一直躲着你，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方法。所以，我以后不会再躲着你了。不过，我们真的回不去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彻底过去吧，请洒脱一点儿，那样会比较酷。”
唐梓边朝她嘿嘿笑着，边把锅里的汤圆倒进了保温壶，末了朝白逸凡飞吻：“爱你哟，比心。”
“我想过和你再次见到的样子，那时候你有佳人在侧，我也不再是孤身一人。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白逸凡失望地摇了摇头，佯怒道：“不爱了，再见！”
赵世琛轻车熟路地给她点了她爱喝的热饮，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说是说诚恳地表明心意就好了，可是临近圣诞节，唐梓还是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开口，以及万一被拒绝了要怎么不让自己太过尴尬。
白逸凡没有挣脱开他的手，他的手非常温暖，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可是明明手被他握了那么久，她的手心却还是一片冰凉，可能不属于她的，就是不属于她的。现下握在手心里的，只不过是上天的施舍。
一直到她站定在沈之衡家大门口前，她还是没有想好怎么说。临出门前听了白逸凡的主意，灌了一小杯酒给自己壮胆，可是胆子没壮成，她只觉得自己更紧张了。
在她的笑容里，赵世琛仿佛觉得，他经常失眠的那三年，从未存在过。他笑着牵起白逸凡的手，把她往两人以前常去的店铺带。
门敲了两三下，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儿也没有要开门的迹象。唐梓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提前打个电话探探底的，万一他今晚不在家要怎么办？
白逸凡不再躲避赵世琛的目光，她盯着他的眸子，温柔地笑道：“一起喝点儿东西吧。”
唐梓有些懊恼地敲敲自己的头，气自己怎么笨成这样，难不成这一次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之所以现在还有些牵扯，或许是因为当初的再见说得还不够果断吧。
沈之衡抱着两个礼盒走在路上感觉有些别扭，他总觉得路人一眼就知道他的礼盒里装着花和平安果。
只差一点点，她筑起的所有壁垒，就要融化在赵世琛给予的温情里。可她知道，他们回不去了，过去结束了，伤人的话一口气说完的时候，就结束了。
这种事情他第一次做，从留学的时候开始一直到今天以前，他看身边认识的男性给喜欢的女生买花买礼物时，都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非常遥远，可没想到今天偶然路过花店，看到那些娇艳欲滴的花朵和包装精致的苹果，他却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这些日子里，赵世琛每天都固定给她发两条短信，早晨七点半的早安，和夜晚十点半的晚安。即使她从不回复，他也始终坚持。习惯仍和三年前一样，白逸凡以为自己对过去都忘光了，现在却发现，她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完全不是他的作风，可既然买了他也没有后悔，就是思前想后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送给唐梓的理由。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那么多难以跨越的人和事的话，那该有多好。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他看了看自己抱着的花盒，兀自笑了笑，再一抬头，就看见家门口站着的那个熟悉身影，正对着他家的密码指纹锁，面露纠结。
明明12月的北方室外温度常常零下，可是她居然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因为有他。
沈之衡没有迟疑，径直走到了唐梓身后，刚想叫她的名字，就想起以前唐梓对着他家指纹锁恶作剧的样子。他勾起嘴角，恶作剧地凑近她低声道：“在干吗呢？”
恍惚间，白逸凡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个时候她还在北方读美术学院，赵世琛刚刚毕业，不管不顾地跑到她在的城市实习。每天晚上她背着画板从画室出来，就可以看到他穿着大衣，提着保温杯，站在台阶下等她。
唐梓被突然出声的他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才长呼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连连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白逸凡下意识抬头，身着黑色长呢大衣的赵世琛就站在她的面前。路上行人疾步而行，就他们两个站在原地，谁也没先开口。
闻到她呼出的轻微酒气，沈之衡微拧起眉毛，问：“喝酒了？”
刚离开温暖的室内，12月份的寒风就无情地吹向她。顶着风走了几步，迎面的风却被挡住了。
唐梓条件反射地捂住嘴，伸出一根食指比画道：“一杯！就一杯！”
等唐梓离开后，白逸凡对着画了一半的画布，发了很久呆，手中的画笔举起来又放下，她索性把画具都收了起来，取了大大的围巾在脖子上随意一围，关了店门。
听她瓮瓮的声音，沈之衡只觉可爱，利落地开了门，对唐梓说：“外面冷，进去说。”
氛围悄然发生变化，唐梓连忙岔开话题。
紧跟在沈之衡身后的唐梓握着拳头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沈之衡进了大门再回过头，就看见她咬着嘴唇眉头紧锁，满脸坚定的样子。
“我俩又不会在一起。”白逸凡嗫嚅道。
不等他开口询问，唐梓抢话道：“我有话说！”
唐梓轻打她的手背，嗔她：“他正当风华好不好，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是一样的？”
沈之衡微微抬眉，凝视着她，而后指了指客厅：“进屋坐下说？”
白逸凡自己也被两个人的对话逗笑：“现在想想，沈之衡读高中的时候，你也才刚上小学啊。以后要是你俩在一起了，我一定要嘲笑他吃嫩草。”
唐梓摇头，面色是沈之衡从没见过的认真，她坚定地对上沈之衡的眼眸，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我，喜欢你！我自己也说不上因为什么，但是，我确定我喜欢你，控制不住想见你，控制不住想听你说话，控制不住想对你好，所以我确定我真的非常喜欢你！如果你接受我的感情的话，那么……我想和你谈恋爱。”
“神经。”
短短几句话，就已经让唐梓整个脸像熟透的苹果，红彤彤一片。她紧紧交握着的手，掌心已经汗湿了一片。
唐梓心中早笑开了，面上却配合着白逸凡演起戏：“怎么会，你不是才十八岁吗？我不许你说自己老！”
对于她的突然告白，沈之衡备感意外，大脑有一瞬间处于休眠状态，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他险些不知道怎么思考。
她面露惆怅地看向唐梓，说：“突然想到，我三十岁的时候你才二十五岁，我居然非常悲伤。”
看着西装革履的沈之衡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唐梓内心越发忐忑，忐忑中还冒出了几丝灰心。
每当这个时候，白逸凡就深觉唐梓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她不禁想起自己的二十二岁，刚刚走出大学校门，哪里知道什么为人处世之道，反正是随心所欲惯了，四处碰壁，撞得自己头破血流。
她好看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失落，说：“对不起，如果我让你感觉到困扰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接受，也没关系。”
被说中事实，唐梓咬了咬唇，道：“这不是，初到宝地，人生地不熟，要谨言慎行嘛。”
沈之衡这才唤回一些理智，他不可置信却明白自己的确听到了，这个让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女孩儿，正在向自己告白。他觉得内心有不可抑制的喜悦，漆黑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点亮。
没想到唐梓最近越发牙尖嘴利，白逸凡捏住她的脸：“小样儿，你那温柔乖巧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吧，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嘴这么厉害！”
唐梓正失魂落魄地准备转身离开，温暖的手掌却及时拉住了她。
对她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行为，唐梓表示非常不齿：“也不知道是谁，见到男人以后就把我丢下自己远走高飞。啧啧，这种塑料花的友情啊。”
她睁大眼睛看向沈之衡，他脸上笑意如春，声色清朗道：“我有些懊恼。”
白逸凡继续调侃：“哦哟，重色轻友，一回来就跑他那里，连我都要往后靠。”
“懊恼……什么？”唐梓小心地问道。
唐梓揉揉被她戳痛的胳膊，索性豁出去，说：“嗯……就刚刚一起吃了顿饭。”
可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拉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她无措到两只手不知如何安放，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正被沈之衡紧紧圈在怀中。
白逸凡就知道有事。她戳戳唐梓的胳膊，调侃道：“那样，是哪样啊？”
然后她听到沈之衡在她的耳边说：“我懊恼，为什么被你抢了先。告白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男士先开口吗？那么，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闻言，唐梓面色微微一红，小声道：“就……那样啊。”
唐梓觉得自己的脑子在不断升温，一时之间除了心脏疯狂的跳动声以外，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解决完食物，白逸凡手一伸搭在唐梓肩膀上，问她：“你死而复生的追求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她呆呆地被沈之衡抱了很久，这才想起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这没皮没脸的样子，怎么有些熟悉。唐梓笑出了声，她明显感觉到白逸凡较之以前有了些变化，不错的变化。
不知道哪里放起了烟花，大片大片地盛开在夜空当中，唐梓亮晶晶的瞳孔里映射着斑斓的光芒，切身感受到的温暖，几乎让她融化在冬日里。
眼看到手的鸭子要飞走，白逸凡一把摁住唐梓的手，讨好道：“我错了，你最可爱了，你说的都对。”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正紧紧拥抱住她的沈之衡，耳朵上还有着未褪去的绯红，暴露出他方才的害羞和紧张。
唐梓作势要收起鸭脖：“赶我走，不给你肉吃。”
明亮的客厅里，唐梓面前的茶杯正腾起袅袅白雾，她无心去看茶杯里嫩绿色的茶叶沉沉浮浮跳出的舞蹈，她的目光早就锁定在低头仔细削苹果的沈之衡身上。
两人眼神一对上，白逸凡忙摆手：“走走走，今天你特别不可爱。”
他一手握住苹果，另一只手拇指紧随刀锋挪动，削出的苹果皮又长又薄，一点也没有要断的迹象。
唐梓霎时有一丢丢心虚，但随即硬气起来：“我好像也有什么账，还没来得及和你算。”
真像艺术品啊。
啃着鸭脖子的白逸凡一顿，肉也不啃了，忙道：“哎哎哎，别瞎猜啊。我这还没和你算上次把我丢给赵世琛那笔账呢！”
唐梓在心里感慨，而一想到面前这个为自己削苹果的男人在二十分钟前，成了自己的男朋友，唐梓觉得这比自己第一次比赛拿到奖杯还要开心一千倍。
“嘁！”唐梓索性挪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我呢吧？比如说赵……”
时不时抬眸看她的沈之衡把她的傻笑全部看在眼里，脸上也早已经布满了宠溺。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唐梓，打趣她：“真的这么开心吗？”
白逸凡把手里的骨头丢进垃圾桶，又再拿起一只，含糊道：“还行吧，吃了很多好吃的。”
捕捉到沈之衡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唐梓机智地回道：“你开心我就开心啊。”
“你这趟回来，心情似乎特别不错。”唐梓意有所指地看向她。
表情傲娇十足，沈之衡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
以往可以一眼看出的残缺，这次也不甚明朗。
正是恋爱的粉红色大肆蔓延的时候，不识时务的赵世琛又一次成了打破气氛的不速之客。看着他大大咧咧走进来的样子，唐梓很想大呼一句“怎么老是你”，上次也就算了，毕竟还没修成正果，可这一次，还能不能给有情人一点儿独处的空间了。
虽不懂艺术，可唐梓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的新画风格和以往有些不同。在她的大多数作品里，色彩都选用了冷色系，唯一一幅暖色系的向日葵，还送给了唐梓。而她这次画的画，居然全部都是暖色调，甚至还用上了粉色。
唐梓看向赵世琛的目光充满了怨念。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作为过来人的赵世琛立马读懂了一切，可意外地，他竟然没有像以往那样出言调侃，甚至连客厅都没进，站在门口就把手里的礼品袋递给了沈之衡。
她啃着唐梓提来的鸭脖，窝在椅子上一脸满足。唐梓则饶有兴趣地看起了她新画的几幅画。
“我从云顶带回来的，便宜你俩了。祝贺你啊，摆脱了三十年的单身生活。唐梓这姑娘不错，好好珍惜人家。”
白逸凡给唐梓打电话那天就回来了，在画室闭关几天，非常顺利地又给画室的墙上添了两幅不错的作品。
从他的真心祝贺里，沈之衡还听到了几丝属于他自己的落寞。耳尖的唐梓也把他的话听了个一字不落，方才还对他心存怨念，现下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赵世琛前不久又被白逸凡狠狠伤了一把。
吃过饭，沈之衡把唐梓送到楼下，又返回单位加班。唐梓一直目送他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她深觉得自己现在很是亢奋，回到家妥妥是静不下来的，索性拎着从景区带回来的一堆鸭脖跑去了白逸凡的画室。
见他要走，唐梓挥了挥手里的苹果：“带个苹果走啊，平安夜安康。”
沈之衡往她的水杯里加了些温水，笑道：“我也觉得菌类的味道有些奇怪。”
赵世琛笑着接了，然后转身离开。
她不算是那种非常挑食的人，仅食用菌类除外，光是看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会抗拒。
唐梓和沈之衡送到大门口，看他一步步走进黑暗里，唐梓握了握沈之衡的手，感叹道：“我觉得他的背影好落寞，我们是不是该帮帮他？”
唐梓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不太受得了香菇的味道。”
沈之衡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唐梓的话他听了个大概，回答起来也不甚在意：“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只能替他创造解铃的机会，能不能解开，还得靠他自己。”
菜上齐的时候，店员端上一碟香菇送到唐梓手边，说这是赠送的食物。唐梓屏着气把香菇往边上推了推，表情和动作分毫不差地落入沈之衡眼里。沈之衡自然地把香菇端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往锅里下了些东西。
说完他拉着唐梓走到指纹锁的终端，示意唐梓录入自己的指纹。
唐梓点了这家店的招牌菜番茄锅底涮锅，另点的其他食材看起来也非常适合火锅。等菜期间，唐梓开始和沈之衡分享自己这几天遇到的事情。这些原本她经历时并不觉得特别有意思的事情，现在说给沈之衡听，反而觉得很有趣。大概是因为他很配合，听得非常认真吧。
指纹录入成功后，唐梓只见他删掉了原有的几个指纹，还顺带改了密码。唐梓不解：“这是干吗？”
说起来，每回这个姑娘出现在他面前，都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有时候她很拘谨，有时候又很客气，有时候疏离，有时候又像现在这样，总让他觉得非常熟悉。更意外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排斥这些样子的她，更多的时候，她的出现，一则信息或一个电话，或是她的笑脸，总让他轻易扬起嘴角。
沈之衡回答得轻描淡写：“这样以后别人就不能想进就进了。”
沈之衡贴心地找了一家火锅店，这种突然降温的日子里，没有什么比热热的火锅吃起来更容易满足。他看着唐梓兴致极好地点餐，时不时抬头问他吃不吃这个菜的熟稔样子，一点也找不到先前的疏离模样。
“别人”说的是赵世琛吧，唐梓越发心疼他，可是她为什么觉得这么幸福呢？
这个提议深得唐梓欢心，冷是真的，饿也是。最最重要的，还是沈之衡邀她一起吃饭啊，每次都有这些意外惊喜，真的棒极了。
被幸福支配的唐梓转身抱住沈之衡，调侃他：“没想到你这么重色轻友，赵世琛该哭了。”
沈之衡接过袋子，碰到她指尖的时候发现她的手不是一般的冷。他连忙截住她的话头，说：“走吧，外面好冷，找个地方吃饭。”
沈之衡低笑道：“彼此彼此，那碗汤圆味道不错。”
“是什么？”
“不是吧？”
她扬了扬手里提着的袋子，满心欢喜：“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唐梓咬牙，这个白逸凡，都跑这儿告状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看她下次找她算账。
唐梓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思他心切，匆忙回家丢下行李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迫不及待跑出来见他。
沈之衡圈着她，宠溺地说：“小梓，谢谢你。平安夜快乐。”
“这么冷怎么不多穿点？”沈之衡清朗的声音带着关切。
唐梓撒娇：“我要礼物。”
看到他，唐梓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刚刚大巴、动车来回转的疲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沈之衡把她抱紧了些，问：“要什么？”
他有些意外，却还是满脸笑意地走向了她。
唐梓坏笑着眨了眨眼，然后轻声说：“要诗和远方和你。”
沈之衡从建筑院大楼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路边鼻尖被冷风吹得通红的唐梓。
沈之衡的低笑从耳畔传来，唐梓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在他的笑声里，这人不知道自己这样很撩人吗？她几乎要忍不住亲上去了。
台长遗憾地摇了摇头，再不多言。
唐梓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然后凑到他面前问：“我可不可以行使一下作为女朋友的权利？”
“唉……他们啊……”
“什么？”沈之衡不解看向她。
“差不多。”
唐梓一把钩住他的脖子往下拉了拉，在他的侧脸上吧唧一口，然后心满意足道：“亲你啊。”
“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上面了吧？”台长问。
只觉心里被柔软地撞了一下，沈之衡深情地凝视面前这个满脸通红却佯装得意的小纸老虎，没忍住诱惑，吻上了她粉嫩的唇瓣。
“别说啊，我倒是有点羡慕他的生活了，闲云野鹤，与世无争。”杨副台长端着鱼汤畅饮，末了意犹未尽地补上这么一句。
陷入爱情的唐梓一连几天脸上都是春风满面，尚不知情的钟雪凤还以为她一定是加薪了。
燕栖山南侧的山谷里，湖畔木屋闪动点点灯火。平日在电视台西装革履的领导们穿着随意，对着一大锅鲜美的鱼汤赞不绝口。
临近下班，钟雪凤伸手把唐梓胳膊揽住，建议道：“姐们儿，走，咱们晚上‘嗨皮’去，把大白、晨雨她们都叫上。”
想到这些，她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整理思绪。而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丛繁茂的山花背后，另一个人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唐梓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晚上有约。”
这是她第二次来燕栖山，第一次来的时候和那人徒步，这里别说酒店了，连路都没有。那个时候他们爬到山顶也是月出时分，景色比今天还美。
“嗯？”钟雪凤上下打量着唐梓，挑着嗓音问她，“和谁约啊？”
恰好是月亮出来的时候，临着山崖修建的亭子是最佳的赏月地点。陈洁斜靠在大圆柱上，望着月色下的云海山峦，心思纷杂。
唐梓故作神秘地把手指放在嘴唇边比了比：“秘密。”
简单吃了点东西，陈洁百无聊赖地在酒店附近随意漫步。她是忙碌惯了的人，这陡然冒出来的空闲时间，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对于唐梓的反应，钟雪凤没有继续追问，她抱着手臂看向匆忙下班的唐梓，心道：小样儿，怕是赶着去约会的吧？
“您的同事给您留了言，说他们去探望老友，明天回来和您一起返榕。”
唐梓走出电视台大门，沈之衡的车已经停在路边。还没见到人，唐梓就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步伐轻快地直奔过去。
陈洁看向她：“什么事？”
看到她出来，沈之衡打开车门站在车边等她，等她走近就看见她白皙的脖子上空荡荡一片，他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陈洁女士？”酒店的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侧。
唐梓正窃喜他围着自己送的围巾，下一秒就看见他把围巾摘下来，围上了她的脖子。围巾上还带着沈之衡的体温，混着他身上常有的茶香，十分好闻。
被勒令度假的陈洁索性在高山酒店埋头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餐厅只有寥寥几人，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全都不在。
只听沈之衡清朗的声音说：“下次再看见你穿这么少，我就要生气了。”
“你呀，就是事业心太重，难得放个假，还是好好休息，工作什么时候做不行，要注意劳逸结合嘛。”说完他又看向陈洁边上的杨副台长，认真道，“你们看好她，要是跑回去工作，下次就给她调到后勤去。”
唐梓挽上他的手臂，把热乎乎的手盖在他手背上，狡辩道：“你看，我是真的不冷啊。”
陈洁露出惯有的表情，回答得有些公式化：“出发前手头还有点工作没有处理清楚，想趁着有空搞定。”
沈之衡可没那么好忽悠，他看了看唐梓手心红彤彤一片，当即拆穿她：“刚用水瓶焐过手是不是？”
“小陈啊，这两天有什么计划？”台长问陈洁。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沈之衡，唐梓有些怀疑，他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吗？这种管女朋友的模样，可一点儿都不像是新手。
台长呵呵一笑，目光不动声色地从陈洁面上扫过，还不及陈洁察觉，又快速移开。
不过她可不敢直接怼上去，她说不过他，回回壮着胆子和他斗嘴，最后都会被他缜密的逻辑打败，一点儿都不让着她，没小时候可爱！
杨副台长笑着应声：“可不是，还是有人会享受，选择在这种地方修心养性。”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是不是为了见我偷溜了？”唐梓看着他，满脸期待。
“难得来一趟燕栖山，空气是真的好。”走在最前面的台长和身边人说道。
沈之衡指指车身上沾着的泥土，说：“刚从施工现场回来，没什么事，就直接过来了。”
平白多了两天假期，往日坚守电视台扎堆工作的同事们个个满脸喜色。陈洁和电视台几位副台长一齐走出会议室，团建结束他们也开始享受起度假的欢愉，表情很是轻松。
哄哄自己又能怎样，唐梓愤愤地上了车，嘴里小声嘟囔。
赵世琛这个熊孩子啊，没事为什么要刺激白逸凡，连累她整整半个月都笼罩在单方面失恋的乌云中。她反复安慰自己好在沈之衡还是单身啊，可转念一想，不对，这半个月她和他连个标点符号的沟通都没，这才真的是亏大发了！
沈之衡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笑意不减反增。
在她内心把白逸凡捏扁搓圆用网球拍拍了不下几十次之后，一门心思都在数着这为时不长的团建究竟啥时候到头。
和唐梓在一起之后，他就发现她是一个非常喜欢听情话的姑娘，偏偏自己又从来都不擅长，每每她诱哄着自己说情话给她听，他都喜欢和她反着来，故意逗她。
咽下蛋糕，唐梓字正腔圆道：“终身大事！”
唐梓觉得，好气！
“啥事？”
作为唯一不在聚会现场的人，唐梓首当其冲，成了钟雪凤的八卦对象。知悉内情的白逸凡看着菜单但笑不语。本就不八卦的张洲倩撑着手看着叽叽呱呱的钟雪凤，权当是听故事，也丝毫没有参与谈论的迹象。
唐梓叉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含糊着说：“我有事。”
唯独张晨雨，一听到钟雪凤提及唐梓，整个人就有些紧张，尤其是听到唐梓可能已经脱单的猜测，指甲盖上精致的图案都被她抠下来一块。明知可能性不大，可是她心底里还是有些紧张。
“嗯，没错。不过台里不是还给咱们安排了两天自由行嘛，你不去？这可是难得的福利，不去吃亏的哦！”
“大白你说说，你肯定知道点儿什么的，不说不够义气了啊。”钟雪凤用胳膊肘顶顶身边的白逸凡，说道。
唐梓不住点头：“看起来是真挺闲的。话说，咱们下午的总结会开完之后，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白逸凡故意吊着钟雪凤的胃口，双手抱臂道：“这多不好，小梓不在我也不能卖了她啊。”
钟雪凤哈哈一笑：“那个时候我们台的妹子比较闲，闲得发慌就给他们排了排名。”
哪知钟雪凤一点儿也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从她的反应提取亮点，几乎是肯定地说道：“是真的吧，这丫头真的恋爱了吧？”
“还有这种排名？”唐梓咋舌。
“和谁？”张晨雨脱口问道。
钟雪凤竖着食指摇了摇：“半年前赵世琛可还是榕城最具魅力黄金单身汉TOP50，如今……我只能说，咱家大白魅力果真不容小觑。”
白逸凡冲身边的服务生点了一个菜，接着说：“想知道自己问呀，这不得当事人告诉你们才好嘛。”说着，她冲钟雪凤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挤挤眼，示意钟雪凤打个电话过去。
良久，唐梓感慨道：“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妥妥是那种霸道总裁型的，没想到硬是被爱情逼成了愣头青啊。”
钟雪凤点点头，深觉这个建议可行，毕竟是玩在一起的朋友，要是她脱单了，肯定也不会一直瞒着。
唐梓在对主发誓了很多遍保证自己说的是真话后，终于让赵世琛稍微平静了下来。和钟雪凤相看一眼，她摇头叹了口气，钟雪凤默默扶额。
唐梓正在试衣间和冬季连衣裙的拉链做着斗争，门就被敲响，紧接着听见沈之衡问：“钟雪凤给你打了电话，要不要接？”
想完之后赵世琛觉得稍微解气了些，然后开始变着法子向唐梓求证自己亲爱的白逸凡是不是真的有很多追求者。
本来拉得就不怎么顺溜的拉链，因为沈之衡的突然出声卡了一卡，唐梓也没多想，顺口就说：“你替我问问什么事。”继续斗争。
挂了电话的赵世琛满腹怨念，看着不远处笑得欢乐的唐梓，深觉自己有必要好好引导一下这姑娘，让她尽早收了喜欢沈之衡那浑蛋的心思。
钟雪凤等电话一接通，开口就是一句：“亲爱的阿梓啊。”
听得这话的沈之衡挑了挑眉，心中有些异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赵世琛说这话存着使坏的心思，随即回道：“这样看来优秀的人果然都是扎堆的，前阵子我也听唐梓说，白逸凡的追求者不少。”
“小梓现在正在试衣服，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
他赵世琛可不是轻易肯吃亏的人，思及此，他话锋一转：“唐梓占什么优势我是不知道，不过这丫头人缘倒是不错，看得出来她们单位挺多小伙子都对她很上心啊。”
钟雪凤未说完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觉得自己不用再问什么了。
不知道隐情的赵世琛完全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优势，满心都是自己好心向好友传递情报却反被调侃了的怨念。
没听到回答，沈之衡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钟雪凤这下听出来了，瞬间满眼都是八卦之光，说道：“啊，这样，也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挂了，拜拜啊。”
沈之衡换了个站姿，斜靠在窗框上，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知的暖意，语气却很平常：“你什么时候还转行当情报员了，景区那个新盖的滑雪场可是咱们省第一个滑雪场，唐梓比较占优势。”
电话一挂断，钟雪凤嗓音都在颤抖：“沈之衡啊！真的是他！我们家阿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厉害了！”
赵世琛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唐梓啊，他们团建小组滑雪竞赛，拿了第一正乐着呢。不过这小丫头挺看不出来啊，滑雪可是一把好手。”
白逸凡笑着轻拍她的肩膀：“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以让他们请吃饭了。”
沈之衡不解：“什么？”
听见沈之衡的名字，一直绷着那根弦的张晨雨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她今晚第一个由衷的笑容。她就知道，唐梓这么一个单纯没心机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会如她所想的那样呢。
“听见没？”赵世琛问道。
可是，唐梓要是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还会不会选择继续和她做朋友？
赵世琛神秘一笑，随即把手机的听筒对准了不远处，听筒里传来些不甚清晰的笑声，沈之衡却立刻判断出声音来源。
被沈之衡陪着逛了一晚上街的唐梓心情极好，和他十指紧扣走在回家的巷子里。
沈之衡边揉着太阳穴，边回道：“你不是在山顶监工吗？”
唐梓侧过脸去看着他，问：“你会不会介意我告诉她们我俩的事情？”
“阿衡啊，你猜我现在在干吗？”赵世琛的口气十分不正经。
沈之衡替她把粘在脸上的头发小心地别到耳后：“荣幸之至。”
等到许娉离开，沈之衡放下文件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最近真的和以往不同吗？他正打算起身活动一下久坐的身体，赵世琛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向办公室的窗户边上。
唐梓心里的甜蜜因子瞬间被引爆，脸上甜甜的笑容久久不消。看来还真不能让沈之衡经常说情话，要是常常像刚刚这样，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会有些吃不消。
沈之衡轻笑一声，拿起了另一份文件：“大概是最近项目一切顺利，感觉很轻松吧。”
走到楼道门口，唐梓依依不舍地窝在沈之衡怀里，直到沈之衡拍拍她的肩膀哄她“上去吧，明早巷子口等你晨跑”，她这才舍得撒开手。
听见他居然调侃自己，许娉有些意外：“老师怕是真的有什么好事吧？您最近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怎么办，”唐梓不好意思地说，“我都嫌弃自己这么黏人了。”
沈之衡拿起文件看了起来，边翻着纸张边调侃道：“是不是在后悔自己实习期的时候也有很多想打探却没有问出口的情报？”
沈之衡替她把外套整了整，宠溺道：“挺好的。”
她把文件放在沈之衡习惯放置的位置，笑道：“咱们院里的实习生越来越机灵了，刚才这是变相和您打探情报呢。”
唐梓立马笑嘻嘻，心满意足地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说：“好啦，你快回去吧，今晚走这么多路，记得用热水泡脚啊。晚安，男朋友。”
实习生满心欢喜地抱着画稿走出办公室，许娉这才敲门进来。沈之衡带了她大半年，相比刚秋招进来的实习生自然熟稔得多。
沈之衡伸手揉了揉她头顶松软的秀发，说：“快上去吧，晚安。”
沈之衡起身，准确地从一堆卷着的画稿中抽出了自己需要的那一份，递过去：“这份图稿你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关于你说的问题，或许还可以从中找到些解决的方法。”
唐梓一路小跑着上了楼，用最快的速度开灯跑到窗户边。
实习生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说：“嗯，十足好事将近的样子。”
看到她窗子亮起了灯，沈之衡一抬头就看见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朝她挥了挥手，这才往回走去，明明今天榕城大幅度降温，可他的心却因为唐梓，暖意融融。
结果出来之前，到底项目能不能获奖，沈之衡也不保证。他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是吗，我最近看起来精神不错？”
这就是爱情，能驱散黑暗，也能赶走寒冬。
“谢谢沈老师，您这几天整个人都看起来神采奕奕，看来咱们的项目这次是一定有一个好成绩了吧？”实习生笑着问道。
等沈之衡走远，藏在榕树后的人影才走了出来，他看了看那扇亮灯的窗户，手里的东西最终还是被丢进垃圾桶里。等他也离开以后，藏得更深的影子走了出来，径自走到了唐梓的门前。
她一直都记得，自己刚到院里的时候，刚要从理论投入实践，整个人的状态都是紧张且空白的。每每她小心翼翼求教的时候，沈之衡都极度耐心地把每一个细节一一告知，哪怕她问的问题是最最基础的，他也都不吝教授。
打开门看见张晨雨，唐梓非常意外。自打那天在电视台见过一面之后，她俩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即使没什么，面对张晨雨，唐梓还是有些莫名的心虚，一心想和她解释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头开口。
许娉没走进去，站在门口，偷偷打量。沈之衡大多时候都是迷人的，不仅是在纪录片里侃侃而谈的他，也不只是工作时严谨投入的样子。在许娉眼中，他最迷人的时候，就是当下。
进屋后，张晨雨摘下墨镜，大眼注视着唐梓，突兀地问：“阿梓，你会永远爱着沈之衡吗？”
许娉把要提交给沈之衡的文件一份份整理好，刚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就听见新来的实习生在向他请教。
唐梓愣了愣，然后会心一笑：“当然。”
他向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除了工作的时候一丝不苟之外，其他时候一点组长架子都没有。相比其他组那些不怒自威的前辈，沈之衡的组简直是所有实习生的向往之处。
张晨雨拥抱住唐梓，在她耳边郑重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建筑院这几天的气氛极度轻松，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暗藏喜色。连以往对这些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沈之衡，脸上也时不时露出些不同寻常的笑意。
唐梓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感觉到她有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