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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番外 人生有七饴

方明曦不晓得肖砚的念头,到预产期前半个月,状态终于正常,每天热情高涨地坚持走路运动,为临盆做准备。

等他出来一定要好好打一顿!

直到生孩子那一天,方明曦被推进产房,宫口开得顺利,三个小时不到,生下一个七斤重的孩子。

如此九个月下来,肖砚对方明曦肚子里这个冤家,切切实实地惦记上了。

名字早就定好,她和肖砚一起商量决定的:肖成。

方明曦也说不出理由,就是想哭,动不动就难过,然后陷入悲观的情绪之中。越是临近生产,这种情况就越严重,那阵子肖砚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情,每天的重心就是陪着她,防止她胡思乱想。

肖成的哭声格外响亮,在同一天降生的新生儿里,他是最有劲儿的一个。

可把肖砚愁坏了。

肖砚先关心老婆,之后才仔细注意儿子。等他从护士手里接过襁褓,在指示下学习抱孩子姿势时,肖成还在哭。

捱过和吃有关的阶段,方明曦又陷入情绪剧烈波动的状态之中。时常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件事,甚至有时候什么都没发生,她整个人就进入垂泪模式。一开始是偷偷的哭,后来藏不住,干脆每天定时定点掉眼泪。

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新奇,还有一种难言的微妙感觉夹杂在一起,那是肖砚的第一感受。

道怀孕后期,方明曦的体重终于有所增加,而肖砚,却辛苦得瘦了好几斤。

不过肖砚也没忘,在这个冤家出生前,自己有多想揍他。

有的东西外卖还买不到,比如有些瑞城的小吃,他们身处申城,就是变也变不出来。作为瑞城人的肖砚就只能自己撸袖子上阵,进厨房给她煮东西吃。

回忆了一番方明曦和他受的累,肖砚心里暗暗盘算,谁知眉头刚一皱,襁褓中的小孩儿忽然停下哭声,瘪了瘪嘴,安静地沉入梦中。

方明曦精神奕奕地等着吃,他就得陪着一起等,从下单到外卖送来,再到看着她吃完,等老婆吃饱,心满意足躺下睡觉,他才能睡。

那委屈的小模样,像极了方明曦。

无他,孕妇容易饿,想吃东西的次数比较多。白天还好,要吃什么随时都能买,肖砚不方便去,还能让寸头送来。晚上,尤其是大半夜的时候就比较麻烦,肖砚不好意思让寸头跑腿,只得一趟一趟地点外卖。

于是,就这么一瞬间,肖砚大度地决定“原谅”儿子。

她胃口好了,肖砚总算放下心来,却也开始了格外辛苦的日子。

懵懂中的肖成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了一顿揍。但在之后成长的路上,还有许多个堪堪被父亲放过的瞬间,肖成渐渐琢磨出味儿来——全都是因为他和方明曦相似的这一点细微之处。

原先吃东西偏好还算正常,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她疯狂地喜欢上了吃酸的。腌制的酸萝卜、酸豆角,她能就着吃光两大碗粥。

他爸这辈子,算是彻彻底底栽在了他妈手上。

待肚子渐渐大起来,孕吐终于停止,方明曦食欲大涨,口味也变得刁钻。

肖成用一整个成长时光,深刻地领会了这个道理。

为此,肖砚心疼得直发愁。

<四>

就算方明曦是个优秀护士,早早就对孕吐做足功课,然而等她真的进入这个阶段,反应一上来什么应对方法全都抛到脑后,只一个劲吐得昏天黑地。

肖成是个很喜欢和人交流的孩子,他有个叫瑞瑞的朋友,一碰面两个人就头挨头聚在一块,一玩就是一下午,谁也拉不开。

一个月的时间,方明曦不仅没长肉,反而瘦得肖砚一只手就能抱起她。

每次回家后,肖成就会跟方明曦分享他在外的所见所闻——主要内容大多来自于他和瑞瑞的谈话。

怀肖成的时候,方明曦吃了不少苦。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谁知孕期反应严重得不得了,不管吃什么,入腹半个小时后必定都会吐出来。

初冬的一个周五,和瑞瑞告别回家的肖成,晚饭后腻在方明曦怀里,开始了每日一闲话。

<三>

“妈妈,你和爸爸是怎么结婚的?”他昂着头,眼里亮晶晶写满好奇。

肖砚看看犯傻的儿子,看看乐不可支的方明曦,伸手抚上他柔软的长发,弯唇浅笑。

方明曦一愣,好笑道:“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爸爸和妈妈结婚……上个月林阿姨办婚礼我不是带你去吃喜酒了吗?爸爸妈妈的婚礼也是那样的。”

他掰着手指数,沉浸在即将拥有好多玩伴,每天都有人陪他同吃同睡一起长大的喜悦中,方明曦听着他稚声稚气的声音,早就笑倒在枕上。

肖砚默默瞥她一眼,没拆台。哪里一样,别人家的婚礼都是正正常常按照流程来办,他们结婚,交换完戒指以后就跑了,整场婚宴撒手不管,留下负责办婚礼的寸头被灌酒,喝到神志不清吐了整整一晚上。

“这样!”肖成盘算半天,终于想出满意的答案,“先要一个弟弟!再要一个妹妹,然后要两个弟弟,或者……或者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行!可不可以要哥哥?其实我还想要一个哥哥……姐姐也可以……”

“那,那……”肖成掰着手指道,“瑞瑞说,爸爸妈妈都是要先追着跑才能在一起的,他爸爸就是追着她妈妈跑,跑了好久,然后才结婚的。”

方明曦忍着笑,肖砚严肃的眉眼间也隐约露出笑意。

方明曦知道他想说的大概是恋爱追求,童言天真,只噙笑听着,没有打断他。

一边念叨一边纠结起来。

肖成歪头看她,“妈妈你和爸爸是怎么追着跑的?”

他一溜烟坐起来,兴奋不已地对方明曦和肖砚道:“就要一个妹妹……不,不要妹妹,还是要弟弟……妹妹好像也可以……”

“这个嘛……”方明曦略作思忖。

肖成略一思考,很大方地点头,“行啊!”

往常大多数时候都做听客听他们母子谈天的肖砚,这会儿来了接话的兴趣。他道:“我跟你妈,是你妈妈追着我跑。”

方明曦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肖砚却饶有兴趣地问:“弟弟?妹妹不行吗?”

方明曦一怔,微愕看他。肖砚一脸坦然,眉头轻挑,回她一个“难道不是么”的表情。

瑞瑞是他学校同学,两个男孩经常玩在一块。

其实稍稍想一想……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瑞瑞说他妈妈要给他生弟弟了,也有可能是妹妹!他老跟我炫耀……”肖成脸上满是遮不住的艳羡,“他妈妈能生弟弟,妈妈你也能对不对?给我生个弟弟好不好?”

最开始是她比较主动,他犹豫不决,还未思考清楚,她就已经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将彼此“逼”到了恋人的关系上。

方明曦不妨他说起这个,一愣,“啊?”

弯唇一笑,方明曦默认了他的说法。

肖成垮着脸想了想,扭头去看方明曦,“妈妈,你给我生个弟弟好不好?”

肖砚接着给儿子讲述:“那时候妈妈喜欢爸爸喜欢得不得了,说什么也要追着爸爸跑,一着急还差点急哭了。后来……”他停顿了一下,跳过中间漫长的那一段,“后来爸爸妈妈就结婚了。”

“没有。”肖砚毫不留情打碎他的幻想,“没有堂哥,也没有堂弟。”

方明曦对他讲故事的能力实在不敢苟同,但有些事情,不对孩子说确实更妥当。

他霎时兴奋起来,“对!要个弟弟!”伸手去晃肖砚的胳膊,“爸爸我有堂弟吗?”

肖成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手指塞进嘴里,无意识地咬着。不知是咬疼了还是怎么,他忽地把手一收,回过神来,冲肖砚道:“我不信!”

“那我……那我……”肖成纠结的小脸皱成一团,忽地想到什么,音量高了些,“那我要个弟弟!”

“……”

“他要是打你呢?”

“……”

肖成犹豫了一秒,“说不定他不打我呢……”

夫妻俩双双沉默。

“跟你打架你不怕?”肖砚问。

肖砚问:“你不信什么?”

“想要!”肖成认真道,“有堂哥就可以陪我玩了。”

“我不信是妈妈追着爸爸跑的。”肖成做了个前两天在电视里学来的质疑表情,夸张又好笑,“才不可能。”

方明曦问他:“怎么,你想要堂哥?”

方明曦对他的态度好奇:“为什么不可能?爸爸从来没有说谎骗过你呀,对不对?”

肖成沮丧地瘪了瘪嘴。

家庭教育对孩子的成长非常重要,他们俩这么多年始终贯彻“不能欺骗孩子”这一方针。

给他掖好被角,肖砚道:“没有,你爷爷奶奶去世之后,那些关系很远的远房亲戚就都不来往了。”

肖砚也等着他道出理由。

肖砚和方明曦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两人都愣了愣。

谁知肖成嘴一撇,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轻轻“哼”了一声:“明明爸爸天天都追着妈妈跑,妈妈在哪爸爸就在哪,我都看见了的!”

“那我的堂哥呢?我有堂哥吗?”

他一副“别想骗我”的小模样,看得人直想发笑。

在听肖砚说到和远方堂哥打架,年纪更小的他却把年长三岁的堂哥打翻在地,摁在地上暴揍的时候,肖成忽然激动起来。

方明曦愣过以后,切实笑出了声。她抱住肖成,摁在怀里好一顿捏脸,连亲三四口才放开他。

他的父母、他的童年时光、他的成长经历,方明曦听他说过一些,但没有这么地详细清楚。不仅肖成听得认真,方明曦也成了专注的听众。

肖砚面沉如水,隐隐约约还有些赧意。

肖砚瞥了眼方明曦,开始学她以往的样子,给肖成讲故事。不过说的不是童话书里的内容,而是他小时候的经历。

方明曦学他先前挑眉的样子嘚瑟,以眼神询问:怎么样,还有话说吗?

相反,肖砚甚少和肖成说起这些。

<五>

方明曦偶尔会给肖成讲和金落霞有关的事,虽然说的不太多,但至少让肖成知道了他的外婆是一个有多温柔有多了不起的长辈。

把肖成哄睡着,方明曦和肖砚回房继续夜话。

“……”肖砚无言,方明曦在旁忍不住笑出声。

肖砚看着书,方明曦窝在他怀里玩手机,两人不时说上几句话。

肖成一愣,眼睁大几分,“爸爸也有小时候?”

想到儿子刚才提的话题,方明曦不知记起什么,忽然叫他:“肖砚。”

“好了。”肖砚及时止住他连绵不断的发问,“你想不想听爸爸小时候的事?”

“嗯?”

像所有这个年纪的小孩,肖成有满肚子的疑问,“为什么外公和外婆不在一起呢?瑞瑞的外公外婆就一直在一起……”

“我们分开的那几年里,你都是怎么过的?”

“妈妈。”肖成扯方明曦的衣袖,“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外婆?什么时候去给外婆扫墓?要带外婆喜欢吃的盐水鸡吗?上次留在那里的东西外婆吃完没有?”

肖砚的目光从书页移到她脸上,“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童年对她来说早已久远,父亲在记忆中面貌模糊,所谓生母更是从来没有见过,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将她养大的金落霞。

“就是突然想知道。”重新开始,以及到后来结婚、生儿子,他们都没有认真地聊过这个。没有好的时机,也没有适合的氛围,再者就是他们两个谁都不想主动去回忆那些过去的不愉快的事。

方明曦略显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和他讲小时候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东西,对曾经分开一事,他们都很坦然且大方。如果不是有那段时间给他们缓冲,让他们在感情中成长,或许他们也不一定会重新走到一起。

似是觉得很有趣,他笑了两声,抬眼问方明曦:“妈妈你小时候听话吗?”

方明曦这时候想聊,肖砚当然愿意陪她聊。

“还想听。”肖成说,“想听妈妈小时候的事情。我听瑞瑞说,他妈妈小时候很不听话,经常挨外婆的打。他外婆拿着棍子在后面追,他妈妈就一直跑一直跑到处躲……”

“那时候就和没认识你以前一样,每天和他们训练,早起早睡,偶尔跟他们一起出去吃饭消遣。”

“刚刚不是讲了吗?讲了好多呀。”

“没啦?”

肖成笑嘻嘻在被窝里拱了拱小身子,躺得规规矩矩,“妈妈,我想听你再给我讲故事。”

“没了。”

她发话了,肖砚只好由她。

“这么无趣。”她啧声。

平时肖成很乖,睡觉起床定时定点,不用大人催就将一切乖乖做好,若是真的每天都皮,方明曦也不会迁就他。

“你想要有多丰富?”肖砚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扳过她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

“算啦。”方明曦道,“实在睡不着你也不能逼他闭眼。”见肖砚有话说,她笑,“也就这一天。”

等被放开,方明曦气喘吁吁,翻身趴在他胸膛前,问:“寸头和我说,那个时候你脾气很差,是不是真的?”

肖成扯着被子,抿嘴不说话。

“还好。”肖砚不承认。

“过个生日,你晚上是不打算睡了?”肖砚对他的兴奋很是无言。

“真的?”她满脸不信。

肖成在被窝里翻身钻了几圈,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我睡不着……”

轻咳一声,肖砚承认,“是有一点。那阵子事情太多了,人比较暴躁。”主要还是和她分开。睡眠时间越来越短,吃什么都不香,越是想她越是烦躁,越是烦躁越是想她。

肖砚靠在床头看书,有一行没一行地看着实则没读进去几个,一直侧着耳朵听他们母子说话。听方明曦要给肖成唱歌,他合上书,不赞成道:“太晚了。”低头看自己儿子,“闭眼睡觉。”

不过一开始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还是随着日子渐久,一点一点察觉并且有了清楚的认知。

肖成一听,小脸立时亮了。

也就是从那一年,他明白了自己。他爱她,他爱方明曦,不论他们怎么开始,又因为什么而分开,这是无可改变的既定事实。

方明曦轻拍他的后背,“妈妈给你唱歌?”

他也并不想改。

“我还不想睡。”肖成往她怀里靠。

“寸头说你那个时候老是体罚他们。”方明曦眯了眯眼。

她笑得无奈,“你怎么还不睡呀?”

“训练任务完不成,质量不达标,本来就该罚。”肖砚一脸坦然,心里却暗暗想着,寸头这个大嘴巴,太久没找他切磋,是时候联络一下增进增进感情。

完美的童话结局念完,方明曦合上手里薄薄的故事书,手肘支在枕上侧躺着看向身旁的肖成。

方明曦顶着肖砚的脸,愣愣地看,看着看着忽然笑起来。

“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森林里……”

“笑什么?”肖砚扳她的脸,她不让,闷头往他怀里钻。

于是本该在被窝里乖乖睡觉的肖成躺在爸妈中间,听方明细念了一个又一个睡前故事,两只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没笑什么。”她说,“就是……高兴。”

肖成收了很多礼物,生日会结束回家,洗澡换上睡衣后还精神奕奕不想睡觉。放在往常肖砚肯定要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回房间,奈何方明曦不让,一年一次生日,她希望肖成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哪可能让肖砚在入睡前折腾他。

“高兴?”

大人说话聊天,小孩跑着闹着玩游戏,一屋子人热热闹闹。

“对。”她抬起脸,脸颊笑得绯红,眼睛盈亮看着他,“你爱我,我很高兴。”

肖成的生日过的很热闹,寸头等几个和肖砚相持多年的兄弟,只要在申城的都来了。方明曦的同事里也有结了婚的,孩子有的比肖成年长,有的比他年纪小,左不过都是十岁以下的孩童,凑在一块没多久就打成一片。

肖砚同她对视,夜下寂静,灯光柔柔笼罩着满室安宁。

<二>

他低下头,额头和她相抵,轻轻啄吻她的唇瓣。

肖砚盯着儿子的后脑勺看了会,闭眼前决定等这小子过完生日再揍他一顿。

能够影响他,让他失控,让他不再持成不再稳重,这辈子,也唯有一个她而已。

但也知道不可能,肖砚板着脸去了卫生间,再回来躺进被窝,方明曦的怀里抱着儿子,他的怀里自然就空了。

<六>

母子俩依偎着入睡,肖砚站在门边没人管,朝儿子瞥去一眼,见刚才精神奕奕的人这会儿乖乖巧巧窝在他妈妈的怀里又要睡觉,十分想把他拎出去。

肖成比同龄人更早学会写字,却不是从简单的一二三四学起,而是从方明曦的名字开始。

肖成手脚并用爬上床,钻进了方明曦的薄被窝。方明曦也没说话,抱着他躺下,阖眼轻拍他的背。

在这一点上,他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执拗,不管方明曦和肖砚,又或是老师如何劝说他,他都执意坚持要学方明曦这三个对幼儿来说并不简单的文字。

刚刚才答应要走的肖成扬声就是一唤,兴高采烈地迈开小短腿蹬蹬跑进去。肖砚的话被远远抛到脑后,什么揍不揍的,他从小就知道谁说话最顶用的,当着他妈的面,他爸怎么也不敢揍他。

究其原因,肖成又说不出什么原因,只是一句:“我就是想写妈妈的名字。”

“妈妈!”

尽管肖砚告诉他:“等你学会写很多字,一样可以写妈妈的名字。”

父子俩回头一看,被窝中的方明曦半起身探了个头,眼睛还没睁开就朝门口招手,“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快过来……”

肖成就是不停,手捉着笔在纸上颤巍巍地练习一笔一划。

肖成垮着脸正要转身,昏暗的卧室里传来呢哝声音:“……肖成?”

谁也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去。等学会写方明曦的名字后,肖成学的另两个字便是“肖砚”。虽然对儿子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但见自己受到和方明曦一样的重视,肖砚心里多少还是觉得熨帖。

肖砚笑了笑,“你过生日你妈还不能好好睡觉了?回房间去,天还没亮当心着凉。”见肖成磨蹭,拍了拍他的头,“赶紧的,今天你生日,我不想揍你。”

在花了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功夫以后,肖成终于学会了写父母亲的名字,一笔一划端正无比,有模有样。

肖成不走,扭捏道:“为什么还不起呀,妈妈不是说……不是说每天都要早点睡觉早点起床嘛……”

那之后的新学期,肖成用上了自己所学。

他揉了揉肖成的脑袋,声音很轻:“回房间再睡一会,你妈没那么快醒。”

方明曦去学校领了肖成报名表回家的当天,只一个转身去厨房的功夫,再回客厅就见肖成趴在茶几上,握着笔认认真真在表格上写着什么。

肖砚看着面前的小不点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才四点五十六分,天还没全亮,平时也没有起这么早的,更何况前一夜方明曦被他折腾到两点多,这个时候正睡得昏昏沉沉。

她下意识一惊,堪堪忍住阻止的话语,疾步过去看他在写什么。

肖成立刻收声,往里瞄一眼,小脸谨慎起来,“妈妈还没起床吗?”

肖成低着头,那张肖似肖砚的脸认真专注,在表格处父母栏写下几个大字:肖砚,方明曦。

“爸爸——”肖成作势要扑过去抱肖砚的腿,肖砚单手揽住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一点,你妈还在睡觉。”

落笔结束,肖成抬起头,见方明曦站在面前也不惊不怕,咧着嘴对她一笑。

穿着睡衣的肖砚板着脸,低头看他:“你在门口走来走去干什么?”

“妈妈,我写的好看吗?”肖成趴在茶几上晃荡着腿,指着纸给她看,“妈妈,还有爸爸,我们一家人……”

就这么来来回回,他转了好几次,直到第五回站到门口,主卧室的门“唰”地一下开了。

然后他又把笔递给她,“我的名字你来写。”

坐了几分钟,肖成走到主卧室门前,昂起小脑袋发呆。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站了会儿,回到客厅坐下,没几分钟又走到门前发呆,然后再次走回客厅。

方明曦一时说不出话来,莫名觉得眼热。她接过儿子手中的笔,字迹娟秀,在学生姓名栏写下他的名字。而后轻轻俯身,在肖成的额头轻吻。

他很小就开始一个人睡,房间在主卧室隔壁,每晚肖砚夫妻俩会来给他关床头灯。早上起了也没惊动大人,自己费劲套上一身衣裤,光着脚在客厅里坐下。

肖砚,方明曦,肖成。

肖成很高兴,一大早起床后穿上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方明曦给他买的,白色T恤上印着他最喜欢的豹子头。

他们是一家人。

肖成六岁生日,肖砚答应要给他办个生日会,说是生日会,其实就是一群大人们聚在一起吃饭,陪他吃蛋糕热闹热闹。

<七>

其中最疼肖成的还是要数寸头,他随着肖砚从队里退下来之后,就跟在肖砚身边帮忙打理生意,或是给各地训练场做后勤补给,最常和肖砚一家接触。

又一年生日,方明曦不让肖砚在蛋糕上点蜡烛,不过倒是依照惯例许了愿。

只不过黑豹队里人多,一帮子大老爷们,结婚的没结婚的,年长的或是后来新进年轻的,各个都把他捧在手心。一年到头难得见上一面,一旦见上,不是这个把他架在脖子上就是那个把他搂在怀里不松手,一天下来脚底都难沾地,更别提他要什么,一开口就没有不答应他的。

和之前每一年的愿望都一样:阖家美满,长长久久。

方明曦自己从小吃苦,万不想孩子像她一样磕绊长大,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教养。肖成被教的很好,虽然活泼好动又格外顽皮,但父亲的要求再严苛也能做到,有时被磋磨得实在难受,到母亲面前便是一番温馨的柔和仁慈,随着年纪渐长,根骨端方,不出意料的没有长歪。

和丈夫、儿子一块欣赏夜景的时候,她想起小时候常听大人感慨,生活辛苦,事事不易。

肖砚给他起名叫肖成。

从前她也那么觉得,但后来不了。

和肖砚结婚半年以后,方明曦怀孕了。三个月的时候开始休产假,隔年生下一个七斤八两的男孩,她怀相极好,孩子长得结结实实,藕节般的手脚十分有劲。

人生在世,长则百年短则瞬间。能得一人相伴,纵使柴米油盐酱醋茶,亦四字尔:

<一>

——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