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各班的男生们抢先占好了摊位。有的班还特意带了块小黑板，上面有模有样地写着宣传标语。有的班还用彩纸自制了一面惹眼的小旗子，写着班级。齐浩哲和沈翘分工明确，各自带着人进行工作。
03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操场上已经人山人海了。
左侧投来一道凉飕飕的目光，苏杭冷哼了一声。
李浩楠和几个男生开始拿着小纸巾，对过往的人招手，大声叫卖：“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场最低价，买一送班长香吻一个！”他踮着脚，摇晃着身子，滑稽得很不正经。
沈翘从去年的运动会后，就没再跟齐浩哲有过什么特别接触，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隔着几排座位去看齐浩哲，低声说了句：“是，老师。”
作为班长的老实人池旭涨红脸，在哄笑中愤怒地呐喊：“班长不送！”
池旭是班长，但他只知道学习，搞活动不怎么灵活，而且体格上也不太强壮，还不如让体委齐浩哲带人干活。而沈翘是女孩子，做事认真仔细，让她负责统计登记挺好。
其他的班级也使出了各种招数吸引注意，比如说满多少钱赠送个什么小礼物之类的。
老马环顾一周，最后无奈道：“齐浩哲负责带着男生搬桌椅，沈翘带着几个女生负责物品登记。”
书籍、生活用品、玩偶、CD等，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纵观整个卖场，热闹非凡。
大部分人带着凑热闹的心思，一听到还得统筹全局，就都不作声了。
沈翘和成暖暖将物品分类标价好后，借着上厕所的工夫穿梭在不绝于耳的吆喝声中，一边知彼知己，观察别班的卖况，一边也顺便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哎，先都别着急！”老马敲着桌子，继续说，“需要两个活动负责人，你们看看谁担任比较合适？”
“哎，翘翘，你看那个小熊是不是好可爱？”成暖暖看见一只一米六长的大熊，蠢蠢欲动地想凑过去。
校园义卖活动还是头一次举办，成功地调动起了大家的积极性。有人翻箱倒柜把自己偷偷看的言情杂志拿了出来，有人准备把冬天用了一半的暖宝宝贴卖了，不等老马把话说完，大家已经躁动了起来。
沈翘急忙拉住她：“暖暖，这熊太大了，咱俩搬不动。再说了，你宿舍里还有一只佩奇，别买了。”
他走上讲台，言简意赅道：“学校为帮大家解决过度消费、铺张浪费的问题，决定本周六早上在学校操场举办‘爱心义卖，快乐成长’的活动。以班级为单位，大家可以把手头的闲置物品都一块收集起来放在操场卖，卖的钱咱们全都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不过，咱们需要……”
“行吧。”成暖暖恋恋不舍地往前走，最后左看看右看看，两手空空地回了班级。
“来来来，大家都坐好，我念一个通知！”这时，老马从后门进来，用手里卷起的课本敲了一下李浩楠的肩膀，示意同学们安静下来。
见隔壁班级卖出了不少东西，而自己班却只卖出去几本书，成暖暖有些着急了：“李浩楠，你快把你手里的破纸巾给我丢了，嘚瑟得跟个姑娘一样，都把人给吓跑了！”
“池旭，你变坏了！你再也不是我心目中纯洁善良、天真无邪的小池旭了！”两个人闹腾的动静有点大，引得沈翘和苏杭也总算是结束了英文交流。
李浩楠不服气，指着七班的方向：“你还嫌我？怎么不看看人家班上的女生会跳舞？”
“你幼儿园就能唱happy birthday to you和happy new year，多厉害呀！”池旭一本正经地说完，然后挨了李浩楠一拳头。
沈翘顺着李浩楠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嘛，七班摊子前面真有一个女生在跳孔雀舞，还配着BGM，捧场叫好的人不少。
李浩楠眼睛一亮，有种被掩埋地下多年的宝玉终于被人挖掘出来似的，沾沾自喜地期待池旭多夸几句：“什么时候？“
“我去，这是在卖东西还是才艺比赛？”成暖暖瞪圆了眼睛，转头跟齐浩哲说，“体委，咱要是再让薛冰月跳舞的话，就没创意了。要不然，你给大家耍个李浩楠吧！”
池旭扶了扶眼镜：“你也曾经厉害过。”
李浩楠拍了一下成暖暖的后脑勺，恼羞成怒：“我呸！成暖暖你会不会说人话？”
李浩楠接了水从旁边路过，磨磨蹭蹭停了会儿，他发现自己除了“no”之外，完全听不懂，干脆端着水杯跑回了座位，一脸佩服：“小旭子，我发现大佬和翘姐现在已经与国际接轨的节奏了，他们两个竟然全程用英语对话，还不带停顿的！好牛啊！”
成暖暖做了个鬼脸，问沈翘：“翘翘，快想想办法。”
“No,you don't think so！”苏杭合上课本，接下来两个人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口语练习。
沈翘认真地想了想，灵机一动：“咱们可以搞个抽奖活动，一等奖减十元，二等奖减五元，三等奖减一元。抽中的机率不大，还是咱们赚。”
等英语老师离开教室后，她板着脸，字正腔圆，吐字清晰：“There is only one thing in my heart,it's learning！”
齐浩哲点头赞同：“我觉得沈翘这个想法不错，可以试一试。”
电影卡卡顿顿地放完了，沈翘也心不在焉地走神了大半节课。
“那我们现在赶紧做抽奖的纸和盒子。”
想想好不容易考了个班级第一，老马竟然因为收了苏杭的照片就不给换位了，也真是太没原则了！
沈翘是个行动派，说完就和齐浩哲一块找来红纸裁成一条条的。一人往字条上写奖项，一人往小纸盒子上糊红纸，配合默契。
要死了，还有比苏杭胆子大脸皮厚的人吗？
“不行，咱们的东西本来价格就够低了，再减价，还不亏本了。”李浩楠眼珠子一转，然后给沈翘使了个眼色，“翘姐，劳烦你去请杭哥唱首歌呗！杭哥出手，天下我有！”
要是按着张师太教的文言文翻译技巧，这句话直译是“我爱你胜过我所能说的”，意译过来就是“我爱你在心口难开”。
从昨天老马宣布了齐浩哲和沈翘搭档后，苏杭就赌气似的没搭理沈翘。把她送回宿舍后，二话不说就走了，也没给她发天气预报。
她别过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手心里冒了汗。
沈翘以为苏杭今天肯定不会来义卖，看到苏杭斜着腿坐在后面的角落里，她心里一动，走了过去。
“咚！”沈翘的心又没出息地跟密集的鼓点一样乱跳。
苏杭眸光暗了暗，坐着没动。
英语老师就在讲台边上背对着他们，沈翘可不敢随便乱动，因而没再理苏杭。苏杭也不说话了，等过了一会儿电影因为网络信号不好卡住了，他才转头小声说：“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
04
“No reason.”苏杭又扯了一下沈翘。
“苏杭同学。”将苏杭压低得看不见脸的帽檐往上掀了掀，沈翘微微弯腰，“义卖活动，人人有责，请贡献出你的一分力量，好吗？”
沈翘不假思索：“No，give me a reason（不，给我一个理由）！”
沈翘和成暖暖刚才前脚去了厕所，苏杭后脚就过来了。他瞄了一圈没找到沈翘，只好坐在这个不显眼的地方等着。
电影刚看了几分钟，苏杭突然拽沈翘的衣袖：“把手给我。”
后来沈翘和成暖暖拉着小手回来了，沈翘没看见他就算了，还和齐浩哲有说有笑。
可能是为了迎合这单元“Art”的主题，英语老师给大家放了一部英文电影《The Treasures of Ancient Rome》。电影讲述了罗马帝国一些不为人知的艺术瑰宝，比如说生动逼真的大理石像、木乃伊画像、精美的银器和玻璃品等。
“不好。”他强迫自己忽略掉她脸颊上一笑就出来的两个小酒窝。
座位没有大换，只是把个别同学的座位做了调整。沈翘还是和苏杭坐在一起，靠在窗户边，可以目睹窗外光秃秃的柳枝抽出嫩芽的过程。在春风的吹拂下，枝条像姑娘的秀发，柔柔地飘起，又像夏天姑娘们裙摆下垂着的流苏，摇曳多姿，风情万种。
“就唱首歌，好不好呀？”沈翘眼巴巴地瞅着他，语气中略带着一丝讨好。
收心考试结束后，所有的课程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了。
苏杭绷着的脸松动几分，却还是嘴硬：“求我。”
02
周边同学看似在卖力推销，其实眼角余光都时不时地往这边瞄来。
“噗……”一旁的池旭和陈莎听后，笑喷了。
沈翘红着脸轻咳了两声，两手合十：“求你，救救孩子们吧。”
成暖暖叹了口气，也怅然地接话：“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大佬朗润起来了，翘翘的脸红起来了，我们这些吃瓜群众的狗粮也吃饱了。”
苏杭眼底像融冰后的湖水，漾起丝丝涟漪。
李浩楠看着跑下楼梯的两人，对被撇下的成暖暖感慨：“盼望着盼望着，春天来了。”
“乖。”他揉乱沈翘的头发，把凳子腿旁立着的一瓶阿萨姆奶茶塞进她手里，然后长腿三两步走到李浩楠跟前，表情淡淡，“去找个话筒。”
“苏杭，你给我站住！”沈翘跺了下脚，追在后面。
“哎，小的这就去！”李浩楠点头哈腰，屁颠屁颠地去找话筒了。
“天机不可泄露。”苏杭挑眉，出其不意地夺过沈翘的书包，大长腿一溜烟跑了。
可找了一圈，只找来了一个没人要的扩音大喇叭。
“你刚才鬼鬼祟祟和老马说什么了？”直觉告诉她，苏杭和老马之间一定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约定。
“杭哥，你天生丽质，天籁之音，天人之姿，就是用喇叭唱得也比周杰伦好听！”顶着巨大的压力，李浩楠语无伦次地乱用词语恭维道。
等老马走后，沈翘直直盯着苏杭。
苏杭无语地接过大喇叭，刚打开，就被里面传出来的破锣嗓子给吓了一跳。
沈翘听不清两个人说了什么，只看见老马表情纠结了会儿，然后痛快地点点头。
“收破烂咯，有破烂吗？收破烂咯……”
“哎，老师！”见老马要走，苏杭又快步拦住了他。他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翘，然后跟老马咬起了耳朵。
石化了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苏杭，想笑又不敢笑。
“那啥，你要是没有，就当老师没说。”老马也觉得要人家的照片有些冒失，不等苏杭回答，自己先打着哈哈下了台阶，“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走吧。”
“误会，这都是误会。”李浩楠怕挨揍，没出息地躲到成暖暖身后去了。
苏杭和沈翘对视一眼，两人强憋着笑。
“喂，喂。”苏杭设置好，试了试音量后，对大家摆摆手，“你们往两边站，别挡着人。李浩楠你一会儿看好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成暖暖，你负责记账。”
“呃……”
“Yes,sir！”
上次他从女同学桌子上搜刮了苏杭的一张照片拿回去给媳妇看，现在媳妇看了这么久也看腻了，刚才给老马发信息说需要更新照片了。
苏杭一声令下，大家就跟瞬间点燃的奥运圣火，燃起了熊熊希望火焰，信心十足。
“嗯……你师母不久就要生了，说是多看点好看的照片生的孩子也好看。”老马脸颊泛起一圈圈红晕。
“我还在寻找，一个依靠和一个拥抱。谁替我祈祷，替我烦恼，为我……”与元旦晚会的动感音乐不同，苏杭这次唱的是甜甜的小情歌《小酒窝》。
他摇头，问：“没有，老师您要干吗？”
大佬的号召力果然厉害，虽然没有BGM，可他刚一开嗓子，就吸引过来十几个人。
然而苏杭身为高冷大佬，肯定跟同龄的中二少年不一样。他的空间只有两条动态，而且除了沈翘之外谁也进不去。
清澈如小溪一样的歌声在人群里流淌，冲淡了大家的浮躁和喧闹。越来越多的人都围了过来，似乎是在看一场演唱会。
小年轻都喜欢自拍，像李浩楠这种隔三岔五就会往空间里发一些故作深沉的中二自拍，再用美颜相机滤镜一美化，磨皮祛痘后也能勉强看得过去。
李浩楠趁机带着人在不打扰大佬唱歌的情况下，拿着东西到人群里推销：“同学，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你瞧这把扇子，可以扇风，还可以装……不，提高自己的气质！再看这字，静！跟同学你的形象非常符合！”
“这个座位不着急，等过几天再说。”老马不知道苏杭什么意思，他挠了挠后脑勺，发福的脸堆起略微不好意思的笑来，“那个……苏杭，你有没有照片？”
“同学，你看这个笔筒，它又大又圆，把它放在桌子上，每天心情美美哒！”
按不按成绩排位是老马一句话的事情，他现在一心扑在老婆孩子身上，要是苏杭不问，他还真忘记了新学期要换位的事情了。
“还有这个，它看着是个小猪存储罐，其实你还可以把它当成树洞，开心了不开心了写张字条塞进去！”
“你的意思是还按照成绩排位？”苏杭皱了皱眉，有种忽然失算了的感觉。
……
老马正在看老婆发来的手机短信，他拍了拍胸脯：“收心考试就是检验你们在假期里的学习成果，怎么能不算数？”
好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高二（三）班的同学们竟然都像是领悟了推销要领似的，可以随口将手里的物品夸得天花乱坠，赞美之词手到擒来。
老马就走在他们前面，苏杭小跑着上前两步，冷不丁地吓了老马一跳。他问：“马老师，这次成绩算数吗？”
有一些话让人哭笑不得，比如说：“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手电筒。在生活里，它可以为你照明。当你迷茫时，它就是你前进路上的指明灯！”
“威胁我？”
一曲唱罢，摊子上的东西已经卖了快一半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沈翘却听得头疼：“你交的全是白卷，再胡说八道的话，出了成绩我就换位。”
成暖暖兴奋地数着钱，两腮通红：“125，131，139……”数到最后，她激动得哇哇大叫，“一首歌的时间，竟然卖了213块！”
苏杭披好外套，也紧跟在后面：“家里又没你。”
大家听后，推销得更起劲了。
“你来睡觉还不如在家睡。”沈翘收拾完了东西，拎着包就要往门口走。
沈翘有眼色地赶紧把矿泉水拧开，递给苏杭，眉眼弯弯：“杭哥，辛苦啦！”
苏杭揉了揉眼睛：“考完了？”
苏杭重新坐下，两条长腿随意地伸着，慵懒地往后靠着桌子：“我没劲了，你喂我？”
沈翘用胳膊捅了捅他，提醒道：“哎，别睡了。”
沈翘笑眯眯地把瓶子凑到他嘴边，大有笑里藏刀之意：“我喂你，你敢喝吗？”她手上在用力，瓶子里的水好像下一秒就会从瓶口喷出来。
除老马外，考场里最逍遥自在的就是晚自习才到教室的苏杭。他趴在桌子上，一觉睡到放学。
“一点也不善解人意。”苏杭叹了口气，只好自己接过来喝了。
考试铃响了，非得老马敲着教鞭才能安静下来。
成暖暖想出了个法子，就是去别的班稍微远一点摊位上低价买回来一些物品，再借着苏杭的高人气高价卖出去。
因为在自己班里考，又是老马监考，很多人跟做随堂小测一样并没有太当回事。考完一场，大家就都跟马蜂一样，嗡嗡嗡地凑堆瞎聊，恨不得开个全体座谈会，每个人都上台把自己假期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完整地汇报一遍才舒坦。
这一创设性建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下午两点开始考语数英，晚自习考政史地，第二天正式上课。
剩下的两个小时里，通过低买高卖，高二（三）班又收入了443块钱。
三个小姑娘见了面，高兴地抱作一团，算是将开学的惆怅给冲淡了。
摊子上的所有物品都卖了出去，在一片欢呼声中，义卖活动结束了。
一个寒假不见，成暖暖原来的苹果脸又大了一号。
散场前，大家提议来个大合照。成暖暖想挨着沈翘站，李浩楠想挨着苏杭站，可苏杭只想跟沈翘单独来个合影，大家挤挤闹闹了好几分钟才站好位置。
差不多快中午了，成暖暖和陈莎才前后脚到。
苏杭站在C位，左右分别是沈翘和李浩楠，成暖暖和池旭在他们俩旁边。不知道谁说把胳膊举到头顶，两个人一组弯成一个心形。
天气虽然冷，但阳光还不错。把被褥抱去了阳台晒后，她又把宿舍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
“翘翘，咱俩一组。”成暖暖转头，用肩膀碰了下沈翘。
沈翘提着行李袋进了宿舍楼，发现很多宿舍还锁着门，她可能是最早到校的人。
沈翘点头：“好。”
没有跟其他同学的家长一样把孩子送上楼，刘美珍把车停在学校门口，等沈翘下车后，就掉转车头一阵风似的没了影。
“1，2，3……茄子！”
开学那天，叶沛源和叶文涛将叶老太太送上了去往美国的航班，而刘美珍则开车载着沈翘和她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去了学校。
闪光灯亮起的一刻，沈翘的胳膊被苏杭给拽了过去。
假期就像是一卷不可续的卫生纸，用着用着就没了。在众多学子的不情愿中，新学期开始了。
她下意识地抬头，“咔嚓”一声，手机拍下他眼里得逞的笑意，还有成暖暖和李浩楠愤怒的小脸。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