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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喜欢他那样 第五章

易择城半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们会救你的。”

一只纤细的手掌伸了出来:“救我。”是个小女孩。

霍慈盯着背对着自己跪下的男人,眼前模糊一片。

她顾不得多想,直接翻过栏杆,跑到对面,打开他车的后备厢,把里面的高尔夫球杆拿了出来。当球杆被易择城握在手里的时候,他猛地敲打着后车窗玻璃的侧边。霍慈拨打了紧急电话,然后听到车里有个细弱的哭声。

那年,从车窗外握住她手掌的人,原来真的是他。

霍慈点头,转头去找他的车,才发现他的车竟停在对面的车道上。他是把车停下来之后翻栏杆过来的。这么多的车子经过,只有他停下来了。

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在这里。

“去我车里,把后备厢里的高尔夫球杆拿过来。”易择城说。

救护车来得很快,易择城站起来时,就看见身边的人竟在哭。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卫衣,连外套都没穿。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霍慈低头看他:“我在。”

也不知何时起,竟开始下起了小雨。

易择城叫她:“霍慈。”

雪花在飘,寒雨在落,她就站在那里。

安全气囊都弹开了,里面的人这般说,两人对视一眼。

这一幕,叫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个女孩瑟瑟发抖地抓住他的手掌,说:“求你,别放开我。”

此时车窗已变形的车里有个虚弱的声音:“孩子,孩子在后面。”

他上前,敞开自己的大衣将她裹住,轻轻把她拥进怀中。

易择城抬头看着她,有些意外。

“霍慈,别怕。”

“需要帮忙吗?”霍慈一路跑回来,看着他,喘着气问道。

白羽眼睁睁地看着易择城将霍慈抱上了车。

黑色轿车的四个轮子还在半空中转动,车厢已经被压扁,前车窗如蜘蛛网般碎裂开,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不顾自己昂贵的衣裳,半跪在地上,鲜血已经顺着车窗的缝隙,慢慢地流了出来。地上铺着的一层浅浅白雪,染着血色。

旁边的孟帆一脸着急地问:“小白,咱们怎么办?”

霍慈一开门,便冲了下去,车上两个人都没来得及拦住。

“还能怎么办,先回去吧。”白羽缩了下脖子。

白羽被她吓得魂都快散了,可是此时后面都是车,他也不能停下。越过了翻掉的车子,到了前面的应急车道上,白羽才停下来。

孟帆有点儿不敢相信:“可霍慈连外套都没穿呢。”

直到看见车窗旁跪在地上的男子,她猛地拍了拍车门:“停车!”

“单身狗就不要掺和人家的事了。”白羽拍拍他的肩膀。

原本有三条车道的路,因为出车祸,挡住了两条,如今也只有一条保持畅通。车子慢慢地挪到车祸发生的地点时,霍慈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辆横挡在路上底朝上的车子。

孟帆愣了下,立即怒道:“单身怎么了,还没人权了?”

半路上,堵车堵得特别厉害,后排的孟帆伸着脖子往前张望,轻声说:“好像是前面出车祸了。”

白羽同情地看着他:“单身没事,没眼色才可怕。”

他就怕霍慈这倔劲儿,而且她可不是撞了南墙就知道回头的。她是那种得把南墙撞碎了,自个儿再头破血流踏过去的人。

孟帆:“……”

“你到了非洲那边,要是有打仗的,立即就回来,别逞能。”白羽开车闲着无聊,便念叨这些事情。

上车之后,易择城打开车上的暖气,让霍慈如同泡进温水里,她连牙关都在打战。易择城没说话,直接启动了车子,从前面路口绕出去之后,没一会儿就进了一个幽静的小区。

等霍慈结束工作,已经八点了。白羽见她面露疲倦,接过她手里的钥匙,送她回去。

易择城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下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看着霍慈:“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到我家里换洗一下。”

平安夜的雪,如约而至。

他今天难得温和,眼角眉梢依旧清淡,却没以往的冰冷。

“下雪了。”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霍慈抬起头,就看见雪花在窗外飘着。

霍慈在车里已经坐了几分钟,可是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穿着的薄卫衣早被淋湿。

“我早忘了这人是谁了。”说完,她挂断电话。

跟着他进了电梯,她才发现他家竟然也在二十八楼。

她早就不会再因为这个人伤心,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和沈随安之间,连过去都不算。

进了门,他打开玄关的灯。

“伤心?”霍慈讥讽道,冷笑了一声。

霍慈站在门口,他将一双男式拖鞋放在她面前,见她没动,他抬头,目光微缩:“家里很少来人,没有女式拖鞋,你介意吗?”

听到这话,柳如晗着急了,喊道:“小慈,妈妈不是要试探你。只是随安这次回来是带了女朋友的,妈妈是怕你伤心。”

这句话霍慈听得眉开眼笑,她怎么会介意呢。她弯腰将鞋子脱掉,顺便把湿透的条纹格子棉袜也脱了下来。原本就细嫩白皙的脚掌,冷得有些僵硬,她动了动脚指头,才把脚放进拖鞋里。

“如果你是想问沈随安,是,我已经见过他。不过是偶遇,还有我和他连过去都不算,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在沈家丢脸,所以你下次不要再打电话过来试探我。”

拖鞋是他的,又宽又大,还是最简单的深蓝色,与她今天穿的深蓝色牛仔裤很配。

柳如晗被她噎了下,轻笑说:“妈妈只是担心你。”

霍慈进了客厅,环顾了一圈,这房子整体开阔又大气,厨房是开放式的,竟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她站在他的酒柜前,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

“你想问什么?”霍慈见她意有所指,立即反问。

“我打电话让人给你送衣服,你把尺寸告诉她。”易择城从房内走了出来,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脱掉,穿的也不是刚才的衬衫,是一件宽松套头针织衫。

霍慈难得接了电话,柳如晗听她这头极安静,便问她在哪里。霍慈淡淡地回了一句在工作室,柳如晗关心地问:“今天是圣诞节,没约朋友吗?”

霍慈接过电话,是个温柔的声音,问了她需要的衣服,还有尺寸。

期间,正好柳如晗给她打电话。

她抬头看着易择城,把自己的尺寸说了之后,又问:“可以再帮忙送一套内衣吗?”

圣诞节的时候,霍慈提前给工作室其他人放假,让他们都出去狂欢。白羽和孟帆一直没走,她在检查今天拍的原片。

“当然。”电话那头的女人贴心地说。

谁知迎面就是一个弹指,听到他清冷的声音:“你也闭嘴。”

霍慈说:“34D。”

连车里的易择城都忍不住气得哼了一声,谁知他面前一直躲着他的霍慈,却突然探身到他跟前,笑问:“要不我们继续?”

她话没说完呢,旁边站着的男人已经走到厨房倒水去了。她轻嗤一声,就装吧。

“你可闭嘴吧,易端端。”韩尧仰天叹了一声。

她挂断电话,也走到了吧台旁边。黑色桌子上摆着一只刚倒上热水的玻璃杯,水汽挥发,似轻烟浮动。她伸手摸着杯口,有点儿滚烫。

车外的易晨曦哭丧着说:“二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易择城看她没动,问:“你要喝咖啡?”

霍慈这下也不躲了。

“我能借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吗?我好冷。”霍慈问他。

易晨曦脑袋刚探进来,就“啊”地尖叫了一声。站在易晨曦旁边的韩尧,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猛地扯着她衣服后领,把人拽了回来,还伸手挡住她的眼睛。他带着易晨曦转了个圈儿,用胳膊肘把车门抵上了。

易择城看了她一眼,点头,他带她上来本就有此之意。只是现在衣服还没送过来,他怕她洗完澡之后,没有可换的。

易择城瞧着她躲闪又不出声,还以为她真的咬到舌头,便伸出手指去捏她的手臂。两人拉扯间,后座车门被猛地打开,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哥,我买水回来了。”

一向理智又冷漠的人,能主动把人带回家,就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会儿还能让她用自己的洗手间。

霍慈原本是想突袭他一下,没想到却被他突袭了,觉得太丢脸了,就拼命往后仰,不让他看。

等她进去的时候,易择城站在门口愣了会儿,微微一摇头。

“咚”的一声闷响,连易择城都愣了一下,他看向霍慈,就见她仰着头,他拧眉抬身,要去查看她的情况,问道:“你咬着舌头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邪门。

她又凑近,谁知易择城突然抬起头,一下撞上了她的下巴。

霍慈用的是易择城房中的洗手间,她非用这个,说要泡澡。这房子的装修自然不是易择城弄的,至于他房中装着的浴缸,他在没住进来之前不知道,在住进来之后,也没用过。

“你以前在非洲当过无国界医生?”霍慈又问。

洗手间的镜子极大,灯光一打,照得她整个人白得透明。

易择城的手掌顿了一下,霍慈微微弯腰,稍稍靠近他。因为动静太小,他没注意。

霍慈坐在浴缸边缘,听着放水的声音。

“你以前是医生?”霍慈问他。

霍慈高三毕业的那年,也是她父母向她正式宣布离婚的时候。其实那会儿她性格还没这么冷漠乖戾,长相出众又聪慧的小姑娘,活生生的天之骄女模样。

霍慈偏头看他,这般疼之下,竟还能生出撩拨他的心神来。她伸出自由的左脚,戳他的大腿,轻声说:“我们聊聊天吧,要不然我疼。”

她父亲霍明舟是外科大夫,霍慈从小就以他为榜样,甚至在报考专业时,所选的只有医学部。只是她没想到,她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迎来的竟是这样的晴天霹雳。因为霍明舟即将成为援助非洲医疗队的专家,所以他们不得不将这个瞒着她许久的消息告诉她。用柳如晗的话说就是,父母没有办法再继续一起生活,他们很抱歉。

“再忍忍,马上就好了。揉开了,药力才能发散。”

是啊,他们很抱歉,也仅仅是抱歉而已。毕竟她已经长大了,他们在她成年之后选择离婚,便自觉没有亏欠她。

易择城本来想叫她别动弹了,可是抬头看见她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心又没来由地一软。连他自己都没注意,这会儿他说话,是用哄的。

霍慈偷偷哭了好多回,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家突然就散了,直到她撞见柳如晗挽着沈方棠的手臂。

“你这人怎么像石头一样。”她不满地握拳捶在他手臂上。

所有的怀疑,都抵不过亲眼所见所带来的震撼。更何况,她是认识沈方棠的,因为他是沈随安的父亲。在母亲成为沈太太之前,她以为自己会先成为那个叫沈随安的少年的女朋友。

男人自然没搭理她,霍慈的手掌已经攀到他的肩膀上。隔着一层衬衫,她用力握着他结实的手臂,越疼她抓得越紧,最后她疼哭了。是真哭了,因为脚腕子疼,手掌捏他也捏疼了。

霍慈在高中入学典礼上第一次见到沈随安。

“易择城,你是故意的吧?”霍慈真是疼得受不了。

那时候他穿着浅格子衬衫和黑色长裤,站在操场的最前端。他是那所学校当年的高考状元,而霍慈是当年入学的中考状元,他们代表全体学生致辞。

易择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在她脚腕子上揉开,雪白的皮肉一下被搓得通红发烫。

沈随安应该是所有少女能幻想的学长模样——高瘦的身材,清俊的面容,以及时不时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那时候的霍慈尚没有如今这样孤冷的性格,她也不可否认地被沈随安吸引了。

她极少爆粗,只是她打小就不耐疼。别的孩子摔倒哭两声就好,她是真的要哭到天荒地老,非得爸爸抱在怀里哄上半天。

特别是她演讲结束之后,他站在下面,冲着她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霍同学,你说得很好。”

霍慈骂了一句脏话。

最不经意,便是少年时的那一抹心动吧。

霍慈正痴迷地看他呢,只觉得他眼睛长得真漂亮,瞳仁淡得跟琉璃一般。可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要缩起来了,易择城虽然及时按住她的右脚,可腿还是被她踢了一下。

她尚来不及对柳如晗和沈方棠的事情大发雷霆,却得知了沈随安准备前往英国的消息。电话是他妹妹打来的,她一向不喜欢霍慈,认为霍慈抢走了自己的哥哥,现在霍慈的母亲又抢走了她的父亲。

易择城低头将红花油倒在手心,按住她的脚腕子,提醒了一句:“有点儿疼,你忍忍。”

电话那头,那个得意的声音对她说:“你以为我哥真的喜欢你?如果他喜欢你,就不会不告诉你,他今天就要去英国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我哥哥不会要你的,你跟你妈一样,都是烂货,就知道抢别人的。你就是我哥不要的贱货,他现在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过霍慈饶有兴趣地看着易择城,她知道这人虽性子冷,但心软得不得了,而且特别绅士,要不然她从车顶跳下去时,他也不会伸手接住她,现在还给她擦药。

霍慈连一刻都没犹豫,开着家里的车,冲了出去。那时候,她才拿到驾照一个月。当车子在高速公路上翻起的时候,霍慈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一切都结束了。

还真是老学究。

这样也好。

等她的双腿都搭在他的大腿上时,男人总算又稍稍抬头,伸手把霍慈之前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拿了下来,搭在她的腿上挡着。

所有的画面都像电影中的场景那样,她开车在高速路上出了事,车子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地撞向路边,巨大的撞击力将车头撞得完全变形。当车子在路面翻滚了好几圈,最终翻倒在路边的时候,她觉得喉头很甜,浑身都好疼。

兴许是她的眼神太疑惑太无辜,又兴许那条白嫩的腿在眼前晃悠得实在惹人心烦,易择城伸手捏着霍慈的脚腕子,说:“转过来。”

霍慈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她只知道当她再次有些意识时,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霍慈瞪他,光是抹一下都疼,还揉?

迷糊间,有一只手伸了进来。

这就算完事了?易择城再也看不下去,皱着眉头,指着她的脚踝说:“药油要揉开。”

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当她看到那只手时,原本如死灰一样的心,竟又燃起了星星火苗。

易择城垂眸,就看见她的裙摆已经滑落到大腿根处,她把下巴抵在右腿膝盖上,也不看抹在哪里了,手心胡乱地弄了两下。

她不想死,她不想就这样死。

“嘶”,是细小的倒吸气声音。刚才在酒吧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是真的疼得厉害。

她拼尽全力,去握住那只手,然后对他说:“求你,别放开我。”

她右脚搭在软皮座椅上,左脚侧着平放,雪白的脚心对着易择城的方向。右脚脚踝处已经红肿起来,她稍微碰一下就觉得疼得厉害。

霍慈低头,就看见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了。她起身脱衣服,直到将内衣也一并脱下后,抬脚踏进了浴缸。躺在温暖的水中,舒服得连身上的毛孔都在一瞬间张开。

易择城没说话,此时霍慈已经侧着腿在副驾驶座上坐下,还抬头问他:“不介意吧,我这样方便擦脚踝。待会儿弄完,我给你出洗车费。”说罢,她倒了一点儿红花油在手心,然后小心翼翼地擦在脚踝上。

那些陈年旧事,就像是一部老电影,再回忆起来,看的仿佛是别人的故事。却有一样,是霍慈一直不曾遗忘的,就是那个救她的人的背影。

她将大衣脱掉,带点儿歉意地说:“刚刚弄脏了,我洗完了再还给你吧。”

当年她被压在车里,意识模糊,那个人一直握着她的手,一直等到消防官兵到来。因为车子被撞得变形,她的腿被卡住了,医生给她打了点滴,也是那个人帮她提了四个小时的点滴瓶。

霍慈低声一笑,顺手从他手里拿回红花油,这才慢条斯理地坐了回去。

可惜的是,她一直没看见他的脸,只在被人抬上车时,看见他离去的背影,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高大又挺拔。

感觉到她的压近,易择城转过头,就见她莹白的小脸,已近在咫尺。车顶上柔和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像是上了一层釉,莹润华美。他眸色暗沉,语带威胁地说:“坐回去。”

霍慈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泡得够久了。

霍慈干脆跪在副驾驶座上,一只手搭着椅背,一只手搭在车架上,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问:“还是我不够漂亮?”

没有工作应酬的晚上,易择城会在家里自己做饭。在国外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原本晚上公司是有圣诞晚会的,只是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热闹。不过当年在英国的时候,难免会被拉去参加学院的晚宴。

她平日里说话又冷又硬,但是遇上旁边这个人,总会带上几分软和,一开口,就像是蒙着一层烟气,挠在人心底。

就在他把意面拿出来的时候,听见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

易择城这次直接把头撇向窗外,似乎这样就能忽略她的问题。可是偏偏,霍慈问完,发出一声轻软的笑声。

他立即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推门进去后,站在浴室门前,敲了下:“怎么了?”

“那么有喜欢的人?”霍慈又问。

里面没声音。

易择城没搭理她。

他又敲门:“霍慈?”

“你有女朋友?”霍慈是故意这么问的。

还是没声音。他紧拧着眉头,一时打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推门进去看看,直到里面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我摔着了。”

此刻就像有只猫在挠霍慈的心,他就坐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我可以进来吗?”易择城听她的动静,似是真摔得不轻。

午夜里的街道格外安静,偶尔有车子经过。停在路边的迈巴赫里,更是一片幽静,霍慈看着他的侧脸,他的五官真的格外精致,轮廓像是精心勾勒过的,质如美玉,再衬着这一身清冷骄矜的气度,格外抓人。

霍慈在里面说:“可以,我身上裹着浴巾呢,就是起不来了……”

易择城一哽,当即气得撇过头。

她这么说,是怕易择城不进来,毕竟他骨子里相当恪守自持。

听罢,霍慈歪着头,轻声一笑:“我有答应吗?”

易择城推开门时,就看见霍慈躺在浴缸的旁边,身上确实裹着浴巾,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胸口。她乌黑的头发湿透了,像墨藻一样披在肩上。浴巾裹在胸前,露出纤细的手臂和锁骨。

“在健身馆我就说过,我们之间只涉及工作。”易择城不介意再提醒她一遍,只是他说这话时,对面的人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一副无辜又天真的模样。

“能起身吗?”他问道。

霍慈有点儿疑惑地睁大眼睛,问他:“我反悔什么?”

霍慈抬头看他,乌黑滚圆的眼睛像被浴室里的水汽浸润了一遍,又明亮又清澈,她盯着他说:“不行,动不了。”

“你现在是要反悔?”易择城皱眉,似乎是极力克制着。

易择城站在原地。

此时他坐在驾驶座上,身上依旧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子,系着黑色皮带,腰扣是金属暗黑色,在车灯下有种波光流转的魅惑。霍慈舔了下嘴唇,真想替他解开了。

他是外科医生,更是创造过十三个月做了三百台手术的纪录的人。人体在他的眼中,只分构造不同,并不会有美丑甚至诱惑之分。霍慈就躺在他的眼前,他知道在洗手间摔倒,极可能是挫伤了尾椎骨,让她一时没办法动弹。就算不作为医生,作为这间房子的主人,他也应该照顾客人。

“嗯?”霍慈大大方方地看着他,眼睛还往他腰身那段瞟了一眼。

他却怎么都迈不开上前的脚步。

他眸子一紧,沉着声音喊了一句:“霍慈。”

她一直都白得过分,此时露出纤细的手臂和锁骨。

易择城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小脸,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他拿她没办法。

他没动,霍慈也没说话。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是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霍慈还嫌不够刺激他一般,直接说:“是啊,那就是我的美梦。所以,二哥哥,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易择城总算抬脚上前,他弯腰,手臂搭在她的腰背和双腿上,就要将她抱起来。突然,怀中一直垂着眼的霍慈,嘴角露出一丝笑,她伸手箍住他的脖子,竟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易择城:“……”

易择城眉眼一冷,正要把她扔下去,就听她说:“你要是再动,我就松手了。”

霍慈一挑眉,顿时笑了,眉眼含着坏,直勾勾地看着他问:“你现在是在调戏我?”

她说着便要松开一直抓住浴巾的手,浴巾已经堪堪欲坠。

易择城垂眸,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是没打破你的美梦吧。”

易择城不动了。

“我总不能打破人家小姑娘的美梦吧。”霍慈无辜地说。

她脱掉的衣服就堆在旁边的地上,最上面的大红色布料,是她换下来的内衣,她身上除了裹着这块浴巾,什么也没穿。浴缸里的水还在缓缓地流动着,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霍慈的眸间眉梢都染上一层暖色调。

易择城看着嘴角翘起的人,淡淡地问:“好玩吗?”

她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脸上带着友好的表情,柔声说:“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霍慈好笑地看着旁边的男人,怎么这么幼稚啊。

易择城眯了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这就是你问话的态度?”

易晨曦只得乖乖开门下去,韩尧也自觉陪着她下去买水了。

“我不是怕你不老实吗?”霍慈手指在他下巴上勾了下。

易晨曦:“……”

易择城眸色一深,警告道:“霍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下去穿上衣服,然后我们到外面去谈。”

霍慈:“……”

“我不。”霍慈的犟劲上来了。

“我现在就想喝你买的。”易择城冷冷道。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她总是习惯将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旦决定,她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得到想要的结果。

易晨曦指着他刚才拎上来的袋子就说:“可是二哥你不是刚买了水吗?”

易择城回望着她,突然,霍慈感觉到一只手摸到了她的大腿,她单膝抵在他的腰腹上,另一只腿跪在地上,那只手就贴着她弯曲的膝盖,摸到了她大腿上。

“易晨曦,下去给我买瓶水。”一直没打断她们的男人,总算沉声开口。

霍慈咬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易择城。她的不敢置信还没维持三秒,整个人就被掀了起来。

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易择城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在怀中,在身体翻转的时候,霍慈忘记了刚才警告他的话,捏着浴巾的手,反而更紧了些。他双手架着她的腘窝,整个人从站起来到把她摁在浴室墙壁上,不过数秒的时间,她知道这需要巨大的腰腹力。

霍慈听着小姑娘一口一个二嫂,竟转头冲着旁边的易择城眨了眨眼睛。

在训练馆的时候,她看过他锻炼的样子。双臂收紧,背肌凸显,背沟深得想要让人把脸贴在里面。

“谢谢二嫂。”易晨曦立即清脆地说道。

这男人在床上,一定给劲儿。

这句话说完,霍慈就感觉到来自旁边男人清冷又带着点儿警告的眼神。他说过不许烦他的,可是他妹妹喜欢她,这可怎么办呢?

霍慈的幻想没能维持多久,因为易择城故意分开她的双腿,让她夹着他的腰。浴巾已经散开了,只能堪堪遮住她身上的风光,虽然浴室里极暖,可她还是觉得有阵阵凉风拂过。

霍慈点头,心情不错地说:“小事一件,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

谁都没说话,易择城眯着眼瞧她,脸上是让人感到危险的表情。霍慈从没见过他这样,之前他总是一脸冷漠,说得最多的话也就是“离我远点儿”,或者是“咱们不是一路人”。这样又危险又可怕的易择城,霍慈头一回见。

“真的吗?”易晨曦的尖叫声,这次真的要冲破车顶了。

可她也不怕,比起这个来,她更不愿意瞧见他的冷脸。

霍慈一笑:“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也给你拍几张。”

“还玩吗?”易择城眼眸极深地盯着她问。

小姑娘嘛,就喜欢漂亮。易晨曦也是偶然间看到霍慈的照片,当时就惊为天人,后来关注她的微博,恨不得天天表白。

霍慈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她说:“我没在和你玩。”

易晨曦激动得都浑身哆嗦了,立即表示:“二嫂,我好喜欢你拍的那些杂志大片。还有你在微博上的自拍照,在街头随便拍一张都是大片的感觉。”

“那你这是干吗?故意摔倒引我进来,还不是在玩?”易择城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他进来时看见她躺在那里,真的以为她摔到了尾椎骨。那地方一摔,真的可轻可重。他在医院见多了,在浴室里洗澡,把自己摔成偏瘫的,也不是没有。

霍慈虽然性子冷,可是她喜欢这样活泼不娇气的小姑娘,说起话来脆生生的,瞧着便叫人喜欢。

霍慈都要被气笑了,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说:“我是在追你,你没感觉到吗?”

“懂,我懂,你是名人,谈恋爱不能让别人知道。”易晨曦立即贴心地说。

易择城:“……”这还怎么说下去。

可当双眸轻抬,目光扫过副驾驶座上的人时,就见她已经转身冲着后座的易晨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修长白皙的手指,嫩得跟三月天里的笋尖儿似的,指头搭在粉嫩嫩的唇瓣儿上,微微启唇,带着诱哄的口吻说:“嘘,你可别告诉别人。”

偏偏霍慈是转移话题的好手,虽然贴着墙壁是冷,不过他既然要抱,那就让他抱吧。她还故意凑近,魅惑道:“难道你没被女人追过?”

易择城听到这句话,立即皱眉。

“没有。”易择城冷冷地看着她。

“霍慈居然是我的二嫂,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粉丝。”易晨曦说完,又捂住嘴,生怕自己大喘一口气,美梦就醒了。

她是看出来,他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这会儿反而有恃无恐了。

霍慈生活中也不是没遇到过粉丝,不过没想到易晨曦居然是她的粉丝。她有点儿哭笑不得,因为小姑娘这会儿表现得实在是太兴奋了。

霍慈不信,易择城这样的男人,追他的女人活该从北京排队到巴黎了。毕竟这世上,又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很多,一个又英俊又聪明还很富有的男人,却是人间极品。虽然这话说出来,她很可能会被女权人士攻击,但事实确实如此。

小姑娘是真激动了,毕竟任谁发现从天而降救了自己的小姐姐,居然就是自己最喜欢的摄影师,都会激动得恨不得蹦上天吧,而且霍慈居然帮她打架了。

“你八年前是在北京吗?”霍慈看着易择城,轻声问。

韩尧冷不丁倒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已经认定他了,但还是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那只手的主人就是他。

她这一笑,易晨曦却看呆了。等回过神,她激动地指着霍慈,大声说:“难怪我一直觉得姐姐你眼熟,你是霍慈?”

大概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为浑身是血的她提四个小时的点滴瓶吧。那天她很害怕,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期间有医生和消防员跟她说话,只有他一直一言不发。

霍慈低声一笑,她知道啊。

见他不回答,霍慈有点儿压抑不住情绪,又问:“你救过一个小姑娘吗?她开车出了车祸,是你第一个发现她的。你握着她的手,帮她提了四个小时的点滴瓶。”

易晨曦献宝一样地对霍慈说:“姐姐,你放心吧,我二哥可是最好的医生。”

直到这时,易择城的眼中才真正闪过一丝惊诧。

后面的易晨曦也及时扳开韩尧的手,抱怨道:“二哥,你就帮姐姐抹一下吧。你可是医生啊,救死扶伤是你的职责。”

他定睛看着面前的霍慈,她杏眼微睁,又卷又翘的长睫毛都挡不住眼神中的期待。她死死地盯着他,好像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他说的话。

“不会。”霍慈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像闪着光亮。

有点儿小心翼翼,又有点儿期待。

他伸手把红花油递过去:“自己可以抹吗?”

易择城垂着眼睛,他没想到霍慈要问的是这个。

易择城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大衣裹在她身上,显得格外不合适,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八年前,易择城二十四岁,在剑桥读书,尚未毕业。因外公身体抱恙,他临时回国一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遇见一起车祸。开车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车子被撞得翻倒在地上,安全气囊弹出,将她死死地压在车里。

这会儿韩尧一把捂住易晨曦的嘴,再不敢让她说话了。

当他破开车窗,割破安全气囊,就听到那个女孩微弱又哀求的声音:“求你,别放开我。”

“再喊就滚下去。”易择城拧开瓶盖,声音沉得能滴出水。

他真的没松开她的手,直到她被抬上救护担架。

易晨曦立即“啊”地大叫一声,险些震聋了霍慈的耳朵。再瞧旁边的男人,低头安静的模样,这两人还真不像是一家子。

易择城曾经以为那个女孩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可他没想到她那句极微弱但求生意志又极强的话,竟在他的医生生涯中,无数次出现。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简单地陈述一件事情。

在利比里亚时,他救治的病人被炸得双腿血肉模糊,所有人都劝他放弃。他却坚持做了三十个小时的手术,最后就在一个极简陋的手术台上,他把那个病人的生命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因为他在看见那个病人求生的眼神时,脑海中又想起了那句话。

易择城正在拆盒子,听到这话,抬头瞥她,一双深邃安静的眸子,总算有了一丝波动:“易晨曦,你让她帮你打架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她脚扭伤了?”

无数次,他都想起了这句话:别放开我。

韩尧心底“哟”了一声,不知这小祖宗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

他是医生,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就必须要尽最大的努力。因为一旦放开,就是一条人命。

“二哥,你买这个干吗?”易晨曦有点儿好奇地问。

易择城松手,霍慈贴着墙壁慢慢地滑了下来。

易择城坐下来后,把车里的灯打开,随后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霍慈定睛一看,居然是红花油。

“如果你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个,”易择城认真地看着她,轻声说,“没有必要。”

等车门再被打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霍慈忍不住搂紧了手臂,袖口湿漉漉的。

“你怎么知道这对我不重要?”霍慈拉住他的手,制止他离去。

此时霍慈注意到,易择城从街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出来了。他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另一只手插在兜里,颀长的身姿,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挺拔又夺目。

易择城被她拉住,裤兜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他伸手去拿,待接通后,他淡淡道:“我可以出来取……没关系。”

真是越描越黑。

“你的衣服到了,我需要下去取一下。”

易晨曦这满嘴跑火车的毛病,也是打小跟大院这些男孩学的,耳濡目染,学的都不是什么好的。韩尧赶紧搂住她的脖子,让丫闭嘴。

易择城微微一用力,抽出手,离去。但霍慈不想就让他这么离开,她追了上去。

“就是,我二哥长得可好看了,打小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他呢。不过姐姐你放心,我二哥肯定是清清白白的。”

易择城已经快到门口了,他伸手握住门把手,霍慈伸手去抓他的衣袖,谁知她脚底一打滑,整个人竟扑了过去。易择城余光瞥到,顾不得开门,赶紧去扶她。

霍慈想着那张英俊清冷的脸,认真点头:“嗯,好看。”

霍慈一时紧张,双手在半空中一晃动,浴巾随即落下。

易晨曦被他一吓唬,赶紧吐舌,笑着说:“姐姐,你别听我胡说八道,其实我二哥人可好了,你看他长得好看吧。”

男人抱住她的时候,宽厚的手掌直接握住纤细的腰肢,这次真的是一点儿阻隔都没有。细嫩的皮肤,手感好得让人忍不住抚摸。

他们是什么人哪,真要救人,哪用得着自己出头。

连易择城都没料到这情况,两人抱了个满怀。

之前在从海晏回去的路上,韩京阳和他两人也没放过易择城。毕竟起身去救人的是他,替霍慈出头的也是他,他却解释了一句轻飘飘的——怕她受伤,临时换人麻烦。

两人一下撞蒙了。易择城直勾勾看着她的脸,霍慈弯唇一笑:“你还看?”

韩尧到底还是兄弟,不许这小丫头胡言乱语。

没想到,她刚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韩尧见她这么拆台,立即警告道:“易端端,你给我少说两句。要不然待会儿择城哥回来,后果自负。”

霍慈以为他会转过身,可没想到他竟像个乖宝宝一样,闭上眼睛。他的一双眸子总是显得清冷又疏离,此时眼睛闭上,头顶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整个人都柔和得不可思议。

“像,特别像,不过姐姐你长得这么美,是怎么看上我二哥的啊?”易晨曦瞧着面前美丽的小姐姐,不免有些可惜。虽然刚才匆匆忙忙的,但这个小姐姐拿着消火栓,站在洗手间门口的时候,帅得惊天动地啊。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弯腰把浴巾捡起来,再看他,还闭着眼睛呢。

霍慈被她这么问,忍不住抬起头。她饶有兴趣地问:“看着像吗?”

他这样,她很容易想要欺负的。

打小不知道多少姑娘和她套交情,就为了能和她回家,看她二哥一眼。可她二哥就跟千年冰封的雪山一样,好看是好看,只是眉梢眼角都透着冷。

重新把浴巾裹好,霍慈看着安静地站在面前的男人。

刚才在酒吧门口,易择城将她扛着就下楼,别说,还真把易晨曦吓了一跳。她二哥这性子,就跟那铁树一样,轻易不开花。她打小跟在几个哥哥屁股后面,帮大院里的哥哥送过情书,当过挡箭牌,就没见过她二哥交过女朋友。

这是她心心念念着的人啊。

“姐姐,你是我二哥的女朋友吗?”易晨曦好奇地问。

当她踮起脚,对着他的唇瓣迎上去,轻轻含住时,也不知是气氛太过美好,还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那么静默着好久。他的唇不像他的人那么冰冷,反而又软又温暖,就像现在的他。

易晨曦一想到自家刻板的老爹,恨不得立即滚下去,抱着易择城的大腿号哭求饶。不过她知道,就她这点儿演技,根本不足以打动她铁石心肠的二哥。

半晌,易择城将她推开,两人看着彼此,他睁开的眼里,像是含着水光。

没一会儿,他便往街旁边的店铺走了过去。

霍慈踮着脚,飞速地亲了一口:“别害怕,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他下去之后,站在马路边,点了一支烟。他的大衣在霍慈身上,这会儿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衫,腰背挺拔宽厚,衬衫下摆扎在长裤里,一双长腿笔直又修长。

易择城这次是真的哭笑不得,在听到这句话时,他更是没有一点儿脾气了,反而有种好笑的感觉。她怎么就能这么花样百出呢?

被提到的霍慈也没生气,因为这会儿,她光顾着看车外的易择城。

易择城出去帮她拿衣服了,霍慈反而慢条斯理的。她用干净的毛巾把头发擦了擦,一直等到擦得半干,才从浴室出去。

“你说呢?”韩尧拍了下她的脑袋,没好气地说,他这会儿也忍不住教训,“你以为这些酒吧干净?刚才要不是择城哥撞上,只怕你这个漂亮姐姐都被人下药了。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还敢学人泡吧,要是让你爸知道,非拿家法教训你不可。”

出来就是他的房间,一张黑色的床,显得安静极了。旁边是衣柜,她伸手拉开,就见里面整齐地挂着各种衬衫、长裤,打开下面的抽屉,整齐地摆着领带。而最底层的格子,放着的是他的内裤——单调的黑白灰,一点儿都不出挑的平角款式。

易晨曦更是哭丧着脸,问道:“二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一会儿,外面有动静了,霍慈一笑,就要推门出去,可没想到,她居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

留在车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她原本以为是来送衣服的人,可再仔细听,不对,因为那个女声又娇又软地说:“学长,不好意思,居然今天过来打搅你。”

一直坐在易晨曦旁边的韩尧没忍住,笑了。不过笑完,他也闭嘴了,因为易择城猛地推开车门,居然自己下车了。

学长……霍慈冷笑一声,还说没人追他呢,这下楼的工夫,就领回来一个学妹。她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一眼,是个穿着粉色大衣的女人,个子不算高,倒是软萌易推倒的模样。

“没事,有我替你作证呢。”霍慈这会儿难得好说话。

叶明诗一脸歉意地看着易择城,眼中的欣喜却已快溢出来了。她身上还有雪花,头发也有些湿了。

易晨曦感动地看着她:“姐姐,你果然人又美心又善良。”

易择城没注意她的目光,只对她说:“先坐吧,你要喝点儿什么吗?”

“你别教训她,她没和别人打架,是别人欺负她。”霍慈忍不住开口替她说话。

“不用,我一会儿就走。”叶明诗摆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我没……”易晨曦声音小得如蚊蚋。

霍慈见易择城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沙发上,那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她的衣服,然后这男人就去厨房里倒水了。他前脚刚走,粉衣女人就弯腰去看袋子里的东西。

车里空气都凝滞似的寂静,霍慈乖乖地搂着自己身上的大衣。这衣裳又厚实又温暖,可惜袖口有些湿了,刚才拿消火栓的时候,没顾得上把袖子挽上去。

动她的东西,找死。

“泡吧?还打架?”

“易择城。”霍慈冲着外面轻轻喊了一声,厨房离卧室有些远,倒水的人没听到,却把正在翻看袋子的粉衣女人吓了一跳。

不过要是易择城能被她这点儿可怜劲儿迷惑了,小丫头也不至于怕他怕成这样。易晨曦是易家最小的姑娘,打小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就是闯祸了,也有上头几个哥哥护着。偏偏就易择城,从来不吃她这套,该教训的时候板着脸,让你恨不得跪下来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叶明诗惊慌地站了起来,回头朝卧室望过来。

易晨曦打小就怕这个堂哥,她死都没想到,韩尧会带他来抓自己。要是知道的话,她绝对不会关掉手机,不接电话的。刚才那股子兴奋劲儿全没了,她垂着头,一副“我错了”的模样。

霍慈悠然地靠在墙壁上,低头看着身上笼着的浴巾,心里一笑,不是爱看?她就让这女人看个够。

“易晨曦。”他声音低沉极了,含着深深的警告,在这幽深的车里,显得可怕极了。

房门被打开后,叶明诗一脸惊讶地看着裹着浴巾的人站在门口。

果不其然,车子开到路边,停下了。易择城转头看着她,面色森冷,吓得她一下噤声。

“你……”她认得,是霍慈,那个女摄影师。

韩尧恨不得伸手捂住她的嘴,也不看看,这会儿开车的是谁。

霍慈露出惊讶的表情,冲着端水过来的易择城说道:“家里来客人了啊?”

“姐姐,你刚才也太牛了吧,你怎么想到用消火栓喷她们的?”说完,易晨曦又是一阵大笑,显得痛快极了。

易择城听着她的话,没说话,却在心底一嗤,说得好像她自己不是客人一样。只是看着她的表情,他就已经猜到,她又要作妖了。

等开到路上,午夜时分,车流并不多,迈巴赫一路畅通无阻,一直到远离了那个酒吧,车速才降下来。

“你帮我下去拿的衣服呢?”霍慈娇嗔地问他。

易择城车技了得,从启动到开出去,就几秒的时间,而且从两车之间擦了过去。

易择城将水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示意叶明诗喝点儿。然后他走过去,把放在沙发上的纸袋,提给了霍慈。霍慈接过之后,特别自然地冲着叶明诗笑了下。

易晨曦兴奋得差点儿上蹿下跳,坐在后座都不老实,指着前头就大喊:“二哥,快点儿,他们要追上来了。”

“你先坐,我去换身衣裳,再出来陪你说话。”

四人上了易择城的车。

像个女主人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