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人,心思本来就比较敏感。偏偏沈随安还如此表现,她与他认识五年,在一起三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陆永欣脸色不好看,继母带来的妹妹,那就是没有血缘关系了。她从来没听沈随安提起过,如果只是一般关系的话,不会这么忌惮提起的。
这般小心翼翼,眼神中又带着期待和欣喜。
霍慈没让她等太久,她看着沈随安:“我是他继母带来的妹妹。”
突然,霍慈手机响起,是莫星辰打电话过来催:“在哪儿呢?三文鱼下面的冰都要化了,你再不来,我自己吃了。”
陆永欣有点儿惊讶,她只知道沈随安有个亲妹妹,他亲妹妹她是见过的。那这个又是……
“马上。”霍慈挂断电话,绕过沈随安准备离开。
直到霍慈说:“我是他妹妹。”
“小慈,你周末会回家来吃饭吗?”沈随安又喊了她一句,旁边的陆永欣忍不住去握住他的手。
陆永欣听着她理所当然的口吻,心里有点儿慌。
“你觉得我们是一个餐桌上吃饭的关系吗?”霍慈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她目光淡淡地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对陆永欣说:“怎么,沈随安没和你说起过我?”
到了七楼的日料店,莫星辰坐在一层等着她。虽然座位之间也用纱帘挡着,但终究不如榻榻米房间隐蔽。
突然,霍慈抬头,嘴角一扬,明明是笑,却带着漫不经心,像是憋着坏。
见她皱眉,莫星辰立即表示:“我是提前订了位置的,但今天周五,人太多,早没包厢了。”
“随安,这是你的朋友?”女人的直觉告诉陆永欣,他们不会是朋友那么简单。
倒也不是霍慈矫情,就是她在外吃饭,总会遇到偷偷拍她的人。她虽然不是明星,但微博上粉丝众多,难免会被认出来。
不过她身上的气质太冷硬,连她的容貌都带了几分冷酷,本就黑白分明的眼眸,此时微垂着,卷翘的睫羽像两把小扇子,在眼底投下浅浅的剪影。她的鼻子又挺又翘,带着点儿俏皮的味道,唇瓣柔软饱满,唇色是淡淡的粉,看得出来,什么都没涂。
菜都上得差不多了,莫星辰吃饭的时候,就在抱怨医院的事情。她在微博上是个时尚博主,本职工作是三甲医院体检中心的大夫。每天上班轻松,时常抱怨无趣,要不是为了应付父母,她只怕早辞职了。
她生得可真美啊,一向心高气傲的陆永欣在一瞬间,都有些心悦诚服。霍慈穿着一件灰色大衣和黑色长裤,脚上是一双布洛克鞋,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腕子。这大概是她身上最柔软的一处了。
“对了,邵宜明年毕业之后就结婚,咱们406总算有个嫁出去的。”莫星辰抬头说道。
陆永欣追过来,就看见这个女孩的脸。
见霍慈半晌没说话,她用筷子在面前的小碟上敲了好几下,霍慈才抬头看她。
“你还好吗?小慈,我听说你现在是摄影师了。”他的声音温柔,明明是令人厌烦的话,却让人生不出厌恶的情绪。
“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莫星辰问她。
沈随安心里想说的话,在看见她的表情时,都彻底说不出口了。
霍慈低头,轻声说:“现在流行结婚?”
霍慈抬头,看着他,一脸平静又冷淡的表情。
莫星辰“呵”的一声笑了,无奈道:“我说霍大仙女,您是天边上的人物,不沾我们人间俗事。可你知道我光今年就被逼婚多少次了吗?别看我妈在南京,她这个月就给我介绍了两个相亲对象。”
沈随安追上来,挡在霍慈的面前,轻声说:“小慈,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星辰和霍慈一般大,二十六岁的姑娘,毕业几年了,事业有成,模样不错。偏偏就是没男朋友,老莫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早就着急了。毕竟莫星辰是家中小辈里是最有出息的,考进了全国最顶尖的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的三甲医院工作,如今还在北京买了房,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男人。
见霍慈往另一个地方离开,沈随安着急地喊了一声,便急急地追了上去,无意间,竟挣开了陆永欣挽着他的手。
霍慈确实没这种烦恼,自从父母离婚之后,他们双方都是尽最大能力补偿霍慈。自然也不会有人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更不会有人追在她身后让她结婚。
“是认识的人吗?”陆永欣一口港普,她是香港人,为了沈随安才学普通话。
“你觉得我这样的好?”霍慈低头,讥讽道。
当看见一脸平静的霍慈时,反倒是他的表情震惊得跟什么似的,呆立在当场。
莫星辰一滞,不敢再抱怨了。有时候父母的唠叨和逼迫,也是一种关心。
本来沈随安已经转身要离开,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心中有所感应,他抬起头,朝着这边看。
她赶紧转移话题:“邵宜说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等有空,一起呗。”
霍慈觉得应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然后离开这里。可是她的脚就像被钉住一样,安静地看着这对般配的男女。
“那就在我出国之前,你来定地方。”霍慈说。
好一对相映生辉的男女。
莫星辰好奇地问:“这回真去非洲啊?”
她抱着他的手臂,他低头温柔地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行程都安排好了,七号的飞机。”霍慈点头。
霍慈看着那个穿着白色香奈儿外套的女人,小鸟般轻柔优雅地朝他小跑过去。
这些都是白羽和杨铭之间沟通的,虽然霍慈有易择城的电话,但她还真没主动打给他过。
在华丽明亮的商场店铺前,他穿着褐色羊毛大衣,还是那样英俊的面容,嘴角微扬,温柔的笑容足可将冰山融化。商场正在搞圣诞活动,到处张灯结彩,他那样清雅的人,在这样喧嚣的地方,依旧显眼得很。
行程确实已经安排好了,一月七号从北京直飞。而易择城也会一同前往,这也是霍慈对这次工作的唯一要求。
霍慈一转头,就看见了沈随安。
按照行程,他们会在那里停留一个月,到时候她会深入拍摄无国界组织医生日常的工作,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会前往战乱区。
在三楼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女人带着些口音的温柔喊声:“随安,这里。”
她虽然不是战地摄影师,但是这种挑战,她不会放弃。
她原本不想去的,工作的地方正好在附近,于是应了莫星辰的约,开车过去。周五人多,她找了许久,才找到停车位,餐厅在七楼,是新开的日料店。莫星辰就喜欢日料,只要是新开的店,就愿意尝尝。因为人多,霍慈没有乘直达电梯,而是坐着商场的手扶电梯上去的。
易择城从公司出来时,就已经晚上七点了,他要离开一个月。虽然可以远程视频,公司的事情还是要提前安排。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没有休息,就连周末都在加班。
霍慈遇见沈随安的时候,是莫星辰叫她一起吃饭。
杨铭原本要送他的,被他拒绝了。
他不会再回来的,当年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可如果人生能被轻易猜透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意外呢?
今晚的聚会是私人性质的,他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其实霍慈这几天都在想甜品店的事情——那个给她点了热可可又点了歌的人是谁呢?
地方是他订的,在北京后海的羊房胡同,鼎鼎有名的厉家菜。这次客人里有几位是从香港来的,对北京这种私人菜馆极有兴趣。易择城是请韩京阳出面订的,他这些年都在北京,人脉广。
白羽见她目光冷漠,赶紧点头。
到了地方,门口没有招牌,小院门口挂了个白底红字的小灯箱,上书:羊房11号。
艾莉不过是个还没名气的小模特,要是没白羽表妹这层关系,南晚连眼神都不会给她。这两年南晚风头正劲,不过上面有个霍慈挡着,心里难免不平。
厉家菜只有套餐,而且不许点菜,今儿个主人准备什么,你就得吃什么。餐馆的名声大,便有慕名而来的人。从前厉家菜馆一天就招待一桌人,如今在旁边偏房又加了两小桌,一晚上,也就能招待二十来人。
这会儿夕阳也快落下,已经拍了三个小时,也该差不多了。她进去收尾,不过临进门的时候说:“南晚是冲着我来的,你们都离她远点儿。我迟早收拾她。”
韩京阳自然是替他订了大桌,一进门便是一张占了大半间屋子的桌子,墙上挂着的“厉家菜”三个字,乃末代皇帝溥仪弟弟溥杰题的字。
“我说的是马玉霞。”霍慈从草地上站起来。
这次是他请客,他反倒来得晚了。
白羽转头瞧她,苦笑:“我也骂过她了,以后让她离南晚远点儿。”
客人都到了,他进门后,有些歉意。从桌旁起来一人,迎上来:“学长,你可来迟了,待会儿罚酒三杯。”
霍慈淡淡地盯着前面:“傻帽儿。”
“明诗,你居心不良啊。”一个头发略短,皮肤黝黑的男人,指着叶明诗就笑。
“对了,艾莉的事情我问了,那个曹洋是南晚介绍给她的。艾莉之前在酒吧认识了南晚,结果南晚对她热情得很,又是给她送包,又是给她介绍男朋友。”白羽说着,都觉得脸红,自个儿这个表妹,猪都比她聪明。
她才不管,她满脸欢喜地看着易择城。
白羽不能说柳如晗做得不对,可心底心疼霍慈。这姑娘太倔,有时候倔得令人咬牙切齿的,你还拿她没法子。
她是易择城在剑桥时候的学妹,当初易择城在利比里亚的时候,她还没毕业,没有工作经验无法加入无国界医生。她就在那里留了几个月,直到非回去不可才离开。等她毕业了,就想着等工作两年,就去申请加入无国界医生,与他并肩,去拯救那些硝烟战火中的人。
霍慈嘴紧,从不和人说私事,关于她家的事情,白羽还是从柳如晗口中听说的。
谁知两年还没过去,易择城却回国了。
“要不晚上出去喝两杯?”白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是单亲母亲带大的,所以对亲妈比谁都看重,可是霍慈家的事情又和他的不一样。
无国界医生组织中的中国人并不算多,在座的人里,也有香港人,都是当初在无国界医生组织里并肩奋战过的。对他们来说,彼此是同事,也是战友。
从他认识霍慈开始,她就跟个孤儿似的,逢年过节也没个家可回。先前是租的房子,后来有钱了,给自己捣鼓个房子,可还是空落落的。
皮肤黝黑的叫潘琛,是北京人,他成为无国界医生已经有十年,是内地最早一批加入的。这次他回国探亲,之后易择城将和他一起再次前往南苏丹。
白羽见她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不知道这位祖宗究竟是怎么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是她妈妈那事吧,毕竟母女两个关系真不好。
“对了,你不是找了一位摄影师同行,这次怎么没把人叫过来一起吃饭?”
挺不得劲儿的。
潘琛是典型北京爷们儿的性子,自来熟,善言谈,一桌子的气氛都能叫他活络起来。
霍慈没搭理他,只是又往嘴里丢了一颗。
这次是明盛医药和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一次合作,由明盛牵头,到时候明盛不仅出资,还会捐赠一批药物。况且这次之所以请摄影师,就是为了将来的宣传。毕竟如今非洲不少地方依旧战乱频繁。
“心情不好?”白羽瞧着她,轻声问。虽然她平时拍照时也不说话,但很少会这么训斥别人。
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怀揣着一片赤诚,想去帮助这个星球上另一片大陆上与他们毫无干系的人。
霍慈拿了一颗,剥开糖纸,嘎嘣嘎嘣,没两下就嚼碎,薄荷的清凉,一瞬便盈满唇齿间。
“她有些闹腾。”易择城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其实确实应该带霍慈来认识一下未来的合作伙伴,不过那天海晏的事情之后,她就像销声匿迹般,就连联系,也都是杨铭和白羽之间的。
霍慈出了摄影棚,在口袋里翻了下,果然又忘记放糖了。旁边伸出一只手,白羽手里拿着几颗薄荷糖,知道她有这个习惯,所以他身上也会带着她要吃的糖。
易择城自然不会主动联系她。
“秦小姐,我们休息一会儿。”霍慈拍了拍手,迅速有人上前给秦凝补妆。
这会儿突然有人提起,他想起那天她孤零零地坐在甜品店里,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白羽过来将人劝走了,经纪人到底不敢得罪霍慈。只是秦凝之后表现得更加僵硬,怕是被霍慈突如其来的冷言冷语吓住了。霍慈让她重新换个姿势,她僵硬地掐着腰,礼仪小姐的姿势都比她放松。
他没说话,反倒是旁边的叶明诗心里一咯噔。
杂志编辑举着手机,心想幸亏这回没开直播,要不然明天头条就得是这个了。不过想完,他心底又有些后悔,多好的爆点啊。
她有些闹腾……这话听着,有股不一样的味道在里头,显得亲昵。
他正欲解释,就听见冷冷的一句“滚出去”。
这个项目叶明诗也在跟,她之前也帮着找摄影师,不过她找的都是男摄影师。也不知后来是谁给推荐了这个霍慈,叶明诗一瞧见照片,心底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甚至在定下之后,她还专门关注了霍慈的微博,可惜霍慈发微博并不频繁,也多是关于工作。
经纪人也听过霍慈的名声,不过这是第一次合作。
刚关注那会儿,她将霍慈的微博从头翻到尾,看了一遍。
今天拍的是女星秦凝,当红小花旦,第一次上五大封面。经纪人从一开始进摄影棚,就对摄影棚的温度还有杂志编辑提供的服装指手画脚,处处都要提点一二。秦凝靠在白色墙壁上,正在摆姿势。听到这话,她有些惊讶地直起身子。
霍慈是摄影师,微博里的照片不少,她自己的照片也有,身材好,个子高挑,还有一张不输明星的脸,就是随便一张照片,都美得惊心动魄。
她一向话少,拍照的时候更是面无表情。此时她直勾勾地盯着经纪人:“要不你来拍?”
叶明诗长得也不错,身材娇小玲珑,一笑起来,嘴角有两个甜梨涡。可她自个儿心底一比较,还是有些泄气。不过她不会退缩,要不然她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易择城身边。
霍慈把相机放了下来,摄影棚里所有人都安静了。
她跟着轻笑,劝说:“学长,琛哥说得对,你该请人家来的。毕竟我们彼此都熟悉,她是第一次参加,总该先了解一下。”
“灯光再调亮一些吧,我觉得亮一点儿会柔一点儿,能把她的皮肤拍得更好。”戴着眼镜的经纪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地说。
潘琛朝她看了一眼,一笑,女人的心思就是深。
她上车后,便迅速启动车子,离开这条有些岁月的老街。
易择城拿出烟,又去拿口袋里的打火机,不过一转头,又放下了。
开门出去,车就停在门口。
叶明诗看见他的动作,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她心中又酸又甜,他这人虽然冷冰冰的,也不爱说话,却十分绅士。她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特别的,可心里还是裹着那么点儿甜。
“你搞错了,我没有男朋友。”霍慈手臂上挂着外套,回头淡淡地说。
吃完饭,又去茶室里小坐了一会儿。
小姑娘见她一口都没喝,有点儿着急,又喊道:“小姐,我觉得他是真心想要和你和好的。”
众人也好久未见,一直聊到十一点多才结束。潘琛叫了车把几位香港同事送回酒店。
医院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来。
“我自己开车来的,要不送你一程?”潘琛问叶明诗,就见她眼睛瞟向易择城。
她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今天还是不该来。
潘琛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说了。
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红色马克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喝一杯热可可,甜蜜中带着一点儿苦涩的味道。那会儿年纪小,就觉得这是人生的味道。如今再回头看,真是幼稚,人生怎么可能这么甜呢?
此时,易择城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蹙眉,随后有些薄怒:“我马上就到。”
霍慈蹙眉,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回来呢?当年她差点儿死了,他都没回头看一眼。
他转头,同他们道别。
小姑娘估计是韩剧看多了,满脑子都是男女主角之间互生误会,却又碍着面子,说不出口的剧情。况且他们这样的甜品店,能瞧见的事儿不少,这不,前几天还有一对情侣,在这儿吵架,最后店员都要报警了,谁知男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搂着女的亲得她说不出话,最后跪下求婚。整个店里的客人和员工,都给他们鼓掌。
叶明诗自然不能再麻烦他,看着他的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那位先生还怕你生气呢,非要叫我等他走了之后,再把热可可端给你。所以小姐,您就不要和他生气了,给他打个电话吧,估计他还没走远呢。”
韩尧是在酒吧门口等着他的,他车刚停下来,韩尧就走过去。
这个世上,知道她喜欢这首歌的,只有一个人,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人呢?”易择城眉头紧拧。
男朋友?
“里面太吵,我找了一圈儿没看见人。”韩尧无奈摆手,他好不容易休假一天,招谁惹谁了,大晚上的被闹腾起来,说着他又发狠,“这个易端端,待会儿找到非揍她一顿不可。”
霍慈没说话,小姑娘就又说:“还有这首歌,也是他替你点的哦。你男朋友对你真好。所以你不要再生他的气了。”
易择城朝他看了一眼,韩尧立即表示:“哥,孩子不听话,就得教训。上回你就找了她一晚上,最后丫居然在家睡觉,白叫人担心。”
热可可的香味,在她面前,弥漫开来。
两人上楼后,还没进去,就听到音乐震天响,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女孩都抬头看,还有人略带调笑地冲着他们大喊。一进门,就是酒吧的吧台,吧台前面是个船头模样的小舞池。
“是一位先生为你点的哦。”小姑娘热情地把红色马克杯放在她面前,白色泡沫上还有彩色棉花糖。
易择城冷着脸朝旁边看过去,就在准备往里面走时,韩尧突然扯了扯他,大喊道:“哥,我看那姑娘怎么好像霍慈啊。”
穿着黑色围裙的小姑娘,将热可可端过来时,霍慈抬头看她,淡淡地说:“我没点。”
霍慈坐在吧台,面前摆着鸡尾酒,是旁边上来搭讪的两个男人替她点的。
她低头,面前放着的甜点还一口未动。其实她早就过了喜欢甜点的年纪,念旧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习惯,她这么多年来,扔掉了太多,可是有些,始终扔不掉。
她穿着大红色小礼服,她很少会穿这么亮眼的颜色,此时穿上,皮肤白皙胜雪,整个人犹如暗夜中的精灵。
当温柔的前奏响起时,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霍慈忍不住抬起头。没想到这个甜品店居然会放这首歌,说起来,这也是一首老歌了。
霍慈不耐烦,正想开口让他们滚,却不想,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为何我会喜欢上你》。”
她恼怒地回头,就看见一张英俊又冷漠至极的面孔。
小姑娘满脸堆笑:“当然可以,您想点什么歌?”
易择城本就气质高贵冷峻,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搭讪的人,眉宇间露出轻描淡写之意。未开口,却已让对方生出怯意。
易择城看着收银台上的电脑,突然问:“可以点首歌吗?”
他看着两人:“滚。”
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后朝着店内的唯一一位客人看过去,赶紧点头。瞧着脸色冷如冰山的帅哥,她又忍不住问:“先生,您还有别的需要吗?”她以为两人是吵了架的情侣。
这模样真像是护食的男人,霍慈“哧”地一笑。
他摇头:“不用,等我走之后,端给那边的人。”
他的声音又冷又淡,可偏偏又绕过这酒吧里震天的音乐,让对面的两个男人听了个正着。其中一个穿着粉色衬衫的男人,恼羞成怒地骂道:“你谁啊?”
“打包吗?”收银员是个小姑娘,一脸娇羞地看着他。
他话刚说完,肩膀就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竟是酒吧的保安。穿着黑色西装的大块头,冲着他们两人说道:“两位,麻烦跟我们出来一下。”
易择城:“一杯热可可。”
“你们干吗?”“粉衬衫”不悦了,就要吵闹起来。
“先生,要喝什么?”
一旁的韩尧冷笑一声,指着他的鼻尖道:“你在酒里下什么了?”
易择城推门进去,门上悬挂的银铃脆响。
原来刚刚他们看见霍慈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粉衬衫”趁她没注意,往她面前的鸡尾酒里投了东西。
临近圣诞节,不少店铺已经在门口挂上五彩星灯。甜品店偌大的玻璃窗,让他一眼就看见,店内只有一位客人,坐在靠窗的角落,却背对着窗子。
“粉衬衫”恼火地嚷嚷:“你别血口喷人啊。真是晦气,下次再也不来这破酒吧了。”
最近这丫头不老实,到处乱跑,易择城是接了家里的电话,过来逮她回去。
说完,他甩手要拉着朋友离开。
前面有一家甜品店,在这里已经开了十来年。以前他带堂妹过来滑冰的时候,小丫头总喜欢来这家甜品店。
他还没走,易择城突然端起吧台上的鸡尾酒,伸手掐住他的脖颈,捏着他的嘴巴,就把一杯酒给他倒了进去。“粉衬衫”猝不及防,只觉得这人的手跟铁钳般,让他半分挣扎不了,一直到这杯酒全被倒进他嘴里,易择城才松手。
他皱着眉头找了一圈,又找工作人员问了问,还是没有。出来之后,他顺着街道往前走。
“粉衬衫”被松开后,拽着脖子咳嗽了好久,脸憋得通红,要不是他朋友及时扶住他,这会儿都得跪在地上。
进去之后,只有几个家长正带着小朋友在滑冰。
“把你的脏东西带走。”易择城淡淡地看着他,声音沉稳又清冷,仿佛只是顺手做了一件事而已。
易择城自己下车,让杨铭留下。
酒吧保安都是火眼金睛,打一过来,就瞧出这两拨人里,这位就站在那里不言语,身上都透着一股非凡的气度。所以保安当即就把那两人带走了,还饱含歉意地表示,打扰他们玩乐。
杨铭不敢说,可北京这么大的地方,能往哪儿找?易择城说了个地方,杨铭有点儿吃惊,但还是开车过去了。只是路上堵车,不过到了地方,杨铭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个老旧的溜冰场。门口的霓虹灯,只亮了一半,早已经没了从前的光鲜亮丽。
霍慈抬头,咬着唇,瞧着他,想要说话。可人家也不瞧她,在旁边的高脚凳上随意地坐了下来,双脚毫不费力地搭在地上。
他摇头:去找。
“易择城。”霍慈这才敢叫他。
杨铭看他脸色不好,问要不要送他回家。
男人低头,没搭理她,摸出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他又找了下,身上没带打火机。他烟抽得少,烟盒常带,打火机反而带得少。
易择城没接到人。他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伸手敲了一下吧台,里面穿着马甲制服的姑娘,立即给他递了一盒火柴。
杨铭心底有些可惜,看来这位漂亮的霍小姐也没法打动易先生。
他伸手接过,一只手捏着火柴,一只手捏着火柴盒,“嚓”的一声轻响,火光亮起,烟被点燃。霍慈安静地坐在他旁边,低眉顺眼的,像个出门玩被抓住的小媳妇。
“开车。”易择城淡漠的声音,终于在车厢内响起。
一直到许久之后,对面的男人,才手里夹着烟,问她:“喜欢这种地方?”
杨铭低声问了一句:“易总,要和霍小姐打个招呼吗?”
霍慈抬头,他的声音不大,偏偏在这吵闹的酒吧里,叫她一下就听到了。
前面的车,总算挪开了。
她立即摇头:“不喜欢。”
还有那只雪白如凝脂般的手掌,在漆黑暮色下,反光一样白。
易择城睨了她一眼,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在酒吧。
猩红小亮点,一直在车外亮着。
霍慈是真冤枉,她回国之后,统共就来了两回酒吧。一次是归国的第一天晚上,这是两人头一回见面。第二回,就是这次。
霍慈的资料是他亲自去调查的,他觉得这位霍小姐很有意思,真的是摄影圈的一股清流,抽烟喝酒乱搞,她一样都不沾。就连她能无视自家老板的冰山气质,他都觉得惊讶。
原本和莫星辰吃过日料,她就准备回家的,谁知中途莫星辰接了个电话,非要拉着她一起来酒吧。
“霍小姐在抽烟啊,她不是不抽烟的吗?”杨铭有些奇怪地说。
也是巧了,霍慈车上正好有几套刚定做的衣服,白羽放在她车上,让她带回家。年末活动多,白羽特地给她准备了红色衣服,颜色正,衬她的皮肤。
前面正好有辆车在倒车,估计是车技不好,好半天都没出来。易择城查看过邮箱里的邮件后,把手机收在兜里,然后一抬头,就看见越野车窗边明灭的火光,是烟头。
易择城又看了她一眼,她穿得不算暴露,大红色小礼服,及大腿的裙摆像花苞般盛开在她的腿边。一双逆天长腿,就这么俏生生地从那花苞红裙中露出来。
霍慈的车霸气,四四方方,锃亮的外壳在夜色中都不低调。杨铭记性不错,见过一次,就记住了车牌。后面的人如杨铭所料的那样,沉默未语。
扎眼。
易择城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刚从饭局出来,就接到电话,直奔军区总医院来逮人。
等一支烟抽完,他把烟头按灭在吧台上,顺手丢进旁边的烟灰缸里,起身,还得去找人。
“易总,前面好像是霍小姐的车。”杨铭开着车,对后座上的人轻声说了一句。
霍慈见他站起来,也跟着起身。
霍慈心里厌烦至极,果然不该来,添堵。
易择城看着她裸露出的手臂和双腿,外面寒意袭人,也是够潇洒。
半支烟没一会儿就燃尽了。
“你去哪儿?”霍慈问他。
买了烟,老板还送了一只打火机,绿色塑料壳,霍慈塞进口袋里,转身往停车场走去。她上车之后,在车里点了一支烟,开了窗子,胳膊肘搁在车窗上。此时天色漆黑,猩红亮光,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易择城没说话,就要转身。可刚转头,就听身后“哎哟”一声叫唤。他一回头,就看见她身子往一旁倒,走得急,尖细的高跟鞋在地上打滑了。
她伸手敲了下玻璃柜台:“来盒烟。”
他手臂伸过去捞了一把,直接把人扯到面前,两人贴得有些近。
霍慈低头看着柜台上的烟,柜台上还摆着糖,棒棒糖、口香糖、软糖,五颜六色,和她平时吃的薄荷糖不一样。
霍慈只穿了一件短裙,他一伸手就摸着她的腰。细,细得好像他稍微一使劲,就能掐断。
“买什么?”老板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长得忒漂亮的姑娘。
“你走这么急干吗?”他低斥了一声,就要放开她。
霍慈下楼,没去停车场,反而往医院门口走过去。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个小超市。
谁知这个顺竿子往上爬的,搂着他的手臂,抬起头,轻咬着唇瓣,细声说:“我脚崴着了。”
她的家,早就消失了。
“忍着。”他习惯性地拧眉,冰山般的表情,总算出现一丝不耐烦。
有依赖的地方,才叫家。她如今住的地方,是一间房子,不是家。
霍慈也不怕,越发可怜地说:“疼。”
霍慈回头,笔直地看着他,如墨的眸子染上一层寒霜,她冷冷地说:“沈叔叔,那是您家,不是我家。我早就没家了。”
易择城看着她的模样,知道自己应该甩手,不该让她得寸进尺。可她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一低头,就看见她的水眸,像是笼着一层烟雨,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是不忍心。
“小慈,你妈妈身子不大好,你若是有空,便回家来多看看她。”
不忍心。
柳如晗朝他瞧了一眼,沈方棠却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抚着她。
易择城不知道,感情最初的萌芽,往往就是从这三个字开始。
一声娇软,一声沉稳,竟是夫妻俩,一块喊住她。
他要去找易端端,身上还挂着一个。
“小慈。”
易择城脸冷得跟冰山一样,半分喜色没有,毕竟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地方,偏偏这一个两个不省心的,就喜欢往这里钻。倒是霍慈,也不怕他冷脸,紧紧地揽着他的手臂。
“小慈。”
酒吧里头人多,走过来,难免会撞着人,几次霍慈被人故意撞了之后,易择城恼了。
见沈方棠来了,她也不想再留,出声道:“既然沈叔叔来了,我先回去了。”
他脱掉自己的大衣,递给她,皱眉道:“穿上。”
软言温语,沈方棠本就是长相英俊的人,又是北方人,生得高大威猛,和温柔如水的柳如晗在一起,再般配不过。可这一幕,霍慈看着刺眼。
霍慈抿嘴一笑,接过他的大衣,穿在身上。袖子太长,连手掌都伸不出来,下摆一直盖到她膝盖下面。
末了,沈方棠微微一叹气,轻声说:“你啊,也不怕小慈笑话。”
易择城低头瞥了一眼,总算把腿遮住了。
柳如晗低头,不言语。
韩尧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易端端,这死丫头,电话也不接。等他再和易择城碰头的时候,就看见霍慈穿着他的大衣,跟在他身边。
沈方棠一笑,正欲和她多说两句,就听到一声低泣,他这才瞧见柳如晗哭了。他赶紧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关心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静养的吗,怎么还哭了?”
他顾不上八卦,无奈道:“择城哥,端端这丫头怎么都找不到啊。”
霍慈看着他,最后才淡淡地喊了一声:“沈叔叔。”
霍慈这会儿也知道他们是在找一个女孩,便问:“会不会在洗手间呢?”
她刚说完,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他进来得急,带着一阵风。男人抬头后才瞧见霍慈,有些惊喜地说:“小慈也在?”
韩尧一听她这么说,赶紧摆手道:“我也不能冲进女洗手间吧。”
“你别哭了。”霍慈皱着眉看她,心却软了。
霍慈一仰脸:“有我呢。”
到底还是亲母女。
不过她不认识易端端,韩尧便找了易端端微信朋友圈的照片。一打开就是她的自拍,是个极明艳大气的姑娘,笑起来周遭都布满了阳光。难怪讨人喜欢,叫这两个人大半夜地过来找人。
刘阿姨瞧着她满心期待的样子,可怜她,毕竟母女快半年都没见了,没想到,一出门就瞧见门口站着的霍慈。
霍慈看完照片,撒开手,往洗手间去了。
原来在霍慈来之前,柳如晗就吩咐过了,要是霍慈来了,不许提她昏倒的事情。
韩尧站在原地看了半天,“啧”了一声,问道:“霍慈这脚崴着了?”
“夫人,您可不能再哭了,医生刚才还说您心脏不好,不能动怒动气。”刘阿姨着急地说,又转头对霍慈道,“霍小姐,夫人这会儿是真病了,在家里都昏倒了。她是怕您担心,才不许我说的。”
不用他提醒,易择城早已经注意到了。
只是,霍慈至今都没办法原谅她当年离婚的决定。
刚开始她抱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说脚扭了,易择城还当她是装,可她走了两步,他就知道不是。
她们母女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见了面,霍慈就忍不住讥讽她,惹哭了之后,心里又后悔。下回再见面,还是一如既往,最后索性就不见了。可血脉相连着,柳如晗在这世上,就只有她一个孩子,而她也始终只有一个亲妈。
这姑娘拗得很,轻易不跟人示弱,嘴上说崴了,走路的时候,却伸直了脚背,一步紧一步地走。也是真崴狠了,这会儿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霍慈站在原地,看着她这模样,心底硌得慌。可叫她开口说软话,又不可能。
易择城心底哼了一声,该。
听完这话,柳如晗再也忍不住,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白色被子上,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一片。
可人已经跟上去了。
“你没事见我做什么,你现在是沈家人,我姓霍。”霍慈生硬地说。
说来也巧,霍慈一进洗手间,就看见一帮姑娘在里面。
可不是,她出国之前就有一个多月没看见,她回来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看见。前后加起来,确实也有小半年了。
“易晨曦,你勾引我男朋友,还装作一副白莲花的模样,你不要脸。”只见一个穿着Dior吊带裙的姑娘,义愤填膺地喊道。
“小慈。”柳如晗听她说要走,赶紧抹了眼泪,转头眼巴巴地瞧着她,“你陪妈妈坐一会儿吧,妈妈也有小半年没瞧见你了。”
对面被她指着鼻尖骂的姑娘,伸手摸了摸耳朵,冲着她轻撇一下嘴:“有病。”
霍慈对柳如晗没好话,却不为难外人,她低声说:“不用,我这就走了。”
女孩一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刘阿姨见状,赶紧岔开话题,笑道:“霍小姐,您吃水果吗?要不我给您削个苹果吧,夫人说您打小就爱吃苹果。”
霍慈抱着手臂倚在墙壁上,这不就是韩尧和易择城找了一晚上的小姑娘吗?
柳如晗眼中含泪,又不想叫霍慈瞧见,撇过头。
谁知易端端转身,身后的姑娘大概被她不屑一顾的态度气恼了,居然伸手就去拽她的头发。
霍慈很少和柳如晗出现在一个场合,只是从前她们住在医院家属区的时候,大家总说她和妈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霍慈从来都不觉得得意,若是可以,她宁愿像爸爸。
小姑娘打架,无非就是拽头发、挠脸。
柳如晗就像诗文里说的那种江南美人,脉脉含情,即便到了迟暮之年,依旧美得典雅,美得有气质。头一回见她的人,都绝不会相信她有霍慈这样大的女儿。
易端端被穿吊带裙的姑娘抓住头发之后,那姑娘还冲着旁边喊道:“看什么看,给我打她呀。”
“富贵病,闲的。”霍慈冷漠地看着床上的人,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床上的柳如晗微垂着玉颈,条纹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添了几分羸弱,却更惹人怜爱。
“徐佳倩,你居然跟我动手,你脑子被糊了。就你那个小白脸弱鸡男朋友,他即使跪在我面前,我要是正眼看他一眼,就算我易晨曦勾引他。”
霍慈“嗤”的一声,冷笑出来。
这帮女孩儿真是挑了个好地方打架。
见她不说话,刘阿姨知道她们母女不亲近,又见柳如晗满脸期待,就说:“霍小姐,夫人是心口疼,都好几天了。”
酒吧外面几米一个保安,膀大腰圆的,但凡有一点儿骚动,都迅速被压下去了。偏偏这里是女洗手间,没人管,几人扭成一团,也没人拉。
霍慈打量了她一番,除了脸色有点儿苍白,瞧着都好。
霍慈一瞧,易端端虽然厉害得很,但她一个人对着人四五个小姑娘,还是落了下风。
柳如晗此时看着女儿,满心欢喜,拍着床边,柔声说:“小慈,你到妈妈这里来坐。”
她往旁边一瞧,正好是消防栓箱。
刘阿姨人勤快,就是话太多。
之前霍慈工作室着过一次火,她被迫上了一堂消防课程。这会儿她也不想冲进去混战,干脆直接开了箱门弹簧锁,拉出水带,把手轮顺着开启的方向旋开,枪头里一下就喷出水。她拎着消火栓,直接进了洗手间。
柳如晗在屋里已经听到刘阿姨说话的声音,正撑着手臂准备坐起来。刘阿姨一进来见她起身,赶着过来扶,嘴里还说:“医生都说了,您这病得静养。要是有什么事儿,您喊我一声啊。”
这会儿里面已经一团乱,她冷笑了一声:“易端端,让开。”
她记得这间病房里住着的病人姓柳,丈夫是卫计委的一位大领导,姓沈,可她明明听到那个阿姨喊霍小姐。
易晨曦猛地听到有人叫自己小名,抬头瞧过去,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大美人手里拿着消火栓站在门口。她也是个机智的,居然一下甩开打她的人,躲进最近的厕所隔间。
护士赶紧冲着霍慈笑了笑,刘阿姨请霍慈进去的时候,护士又朝病房看了一眼。
霍慈:你跑得倒是快啊。
“这位是我们夫人的女儿。”刘阿姨立即解释。
既然友军撤场了,她就没客气,拿着消火栓,对着那四五个姑娘喷了过去。
“你们认识?”护士瞧了一眼中年妇女,这人她认识,是这病房里住着的人的保姆。
几个打扮精致,身上穿着名牌衣服的女孩,被喷得哇哇大叫。
护士过来的时候,旁边的门正好打开了。一个略胖的中年妇女一看见她,惊喜地说:“霍小姐,您来了啊。”
这会儿本就是冬天,酒吧里头是热,可这么被冷水射过来,又疼又冷,直让她们哭爹喊娘。
霍慈瞧了她一眼,没说话,护士见状,赶紧过来。这区是高级病房区,住的哪一个不是金贵的主儿,可不能叫闲杂人等扰了清静。
霍慈见差不多了,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易端端,出来。”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还是路过的小护士,看见她杵在这儿,开口问:“小姐,您找谁?”
易晨曦这才敢开门,就见徐佳倩那帮女孩靠着洗手间的墙壁,瑟瑟发抖。几人精心打理的头发和妆容都毁了,也不知谁用了没防水的睫毛膏,这会儿直接变成了熊猫眼。
里头没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休息了。她贴着墙站定,不走也不进去。
“你们干吗呢?”大概是有人通知了保安,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跑了过来。
她往里面走,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病房。
霍慈一不做二不休,对着来的保安就喷了一顿。
楼层和病房,白羽早就发到她手机上了。从电梯里出来,一层楼里静悄悄的,再配上雪白雪白的墙壁,更是渲染出一种说不出的气氛。霍慈不怕这些,她上大学的时候,念的还是医科,要不是后头转系,说不准真成了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
趁着混乱,她扔了消火栓,拉着易端端便往外跑。刚出了洗手间通道,就撞上正要过来的易择城他们。霍慈也不解释,拉着他的手就说:“快走。”
不过幸亏是军区总医院,要是住在别的医院,她还真不来。
身后是保安追过来的声音,韩尧和易择城还没回过神,就被她们拉着往外跑。
到了军区总医院的门口,霍慈将车停在医院门口的停车坪,在车里面待了半天都没下来。她摸了摸上衣口袋,连一颗糖都没有,这会儿要是有支烟就好了。霍慈不爱抽烟,不过真心烦的时候,她也会点上一支。夹在手指间,青烟飘散的时候,仿佛烦心事也就这么飘没了。
一路,霍慈还得强忍着脚痛。
开了二十分钟,她猛地一打方向盘,跟着前面的车流下了高架桥。
谁知就在要到门口的时候,霍慈被拉住,她着急地问易择城干吗停下来。紧接着她感到天旋地转,易择城居然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她穿着他宽大的大衣,雪白纤细的小腿倒挂在他的眼前。
车子就停在停车场,这回出差是短途,她只带了个小箱子,往后备厢一塞,人就上了车。车子开出去之后,直接上了高架桥。
一直到下楼把她放下来,易择城眼前还晃悠着她那两截小腿。
“不用。”霍慈冷淡地说了一句,直接挂了电话。
真白。
怕她真的挂了电话,白羽赶紧又“哎”了好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地劝道:“不管怎么说,你过去瞧瞧呗。你要是嫌累,不想开车,就在机场等着,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