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我和我的佛系老公 > 第四十章 出路&尾声

第四十章 出路&尾声

我的心陡地一震,眼眸被骤然浮起的雾气糊住了。我看了看他,在一年多的婚姻岁月里,他鲜有这种坦诚、积极的态度,这种态度减缓了我与他之间的隔阂,让对话更加容易地进行下去。“吴浩,不仅你有反思,我也有对自己的检讨,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也不够格成为新时代自强女性的典范。在婚姻里我计较太多,神经敏感又不容易放过别人和自己。我们用彼此的缺点磨砺对方,一次又一次。我觉得你没担当,你认为我太矫情,我们接着互相伤害,一次又一次。最后,我们什么都不说,彼此沉默着。我跟自己说,我的生活里有没有你一个样,反正跟你说什么,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回应,想必你也是如此。这种看似了解透了对方的沉默将我们的感情送入了死亡。从那个时候开始,感情已死。婚姻就像一张死皮一般趴在我们身上。也许我们可以这样凑合过一辈子,可问题是,我们要这张死皮婚姻做什么?”

吴浩悲喜交错,叹了一声,便低低地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承认我之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把你的能干当成理所当然的事,不自主地就把有些应当由我来承担的压力倾到了你身上。这个问题,我爸也找我谈了几次,他始终认为你是一个好女孩,让我不要辜负你,不要对不起我们的婚姻和果子。”吴浩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我收到了一家设计单位的offer,下个月就过去上班。爸爸退下来了,果子很快也会长大,我要是再不能承担起家庭的责任,这辈子就跟一滩泥一样过去了。倩倩,我们不要分开好吗?果子应该生活在每天都能见到爸爸妈妈的环境里。”

吴浩霍地停下了脚步,抓起我的手腕,道:“我承认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或者在你那里感情已经不存在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必须要结束婚姻呀。你离开了我能活,我离开了你也不会过得很差,可是果子怎么办呢?你当真忍心让她永远在你和我之间疲于奔命么?”

我静静道:“谈不上怨恨,我们远还没到怨侣的份上。只是此前的诸事种种,让我失去了与你共同生活下去的信心。可果子不一样,你对她来说,是个全新的爸爸。”

我看了看他,有些惊奇他这般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我轻轻侧着头看着他,笑道:“在法律上,婚姻关系的存续由登记的那一刻便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但在实际生活中,或许我们真能好好讨论讨论,找到第三条路。”

吴浩掩不住的欣喜,道:“真的么?我还以为你对我特别怨恨,再也不让果子见我这个父亲了。”

听我这么说,吴浩高兴地说道:“就应该这样,穷尽所有办法,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适合我们的相处之道。”吴浩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他只思索了一刻,便道,“我之前想过这样一个办法,既然我们对彼此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我们应当做一张妥协清单,比如你列出五条希望我改进的地方,我也写五条,对方只能接受并改正,不能有任何的不满意。时间长了,彼此会都会变成对方理想中的模样,不是吗?”

真是个俗到家的开头,我笑了笑,道:“果子挺好的,会叫妈妈了,正在教她喊爸爸,过年你可以带带她。不过也不着急,以后她会跟我一起在深圳,你随时可以见她。”

我想了想,觉得这算是个对修复感情积极努力的态度,便笑道:“可以试试看,那你先说希望我改正的地方吧。”

离开不过数月的时间,大梅沙的海边栈道早已修好。整齐的木板一条接着一条,沿着海边的崖壁起伏蜿蜒,另一侧则是浪声涛涛的大海。我跟吴浩沿着栈道缓缓踱步,海风将我散在肩上的发丝拂在了他身上,原本最亲密的两个人,现在的接触也不过这几根细细的发丝。吴浩的脸比之前更加削瘦,皮肤也黑了一些,猛地见了,便觉得数月之间在他身上刻下了数年的时光,他轻声道:“你……最近好么?果子好么?”

吴浩见自己的意见被采纳,有些激动地说:“我先说一条吧,我希望你以后能以大局为重,遇到事情做决策的时候尽量尊重家里的意见。”

我将奶粉和尿片备足,把整天萌萌哒的果子留在重庆,自己先回了深圳。收楼之后,买家具、搬家、找靠谱的育儿嫂,有太多事情需要准备。还有,我跟吴浩,再尴尬也必须面对我们未来的生活。

见他这般说,我心下已是了然,便微微点头,笑道:“可以,我接受。那我也说一条吧,果子叫刘子瑶,不会改名。”

当果子冲着人咿呀的时候,重庆已经很冷了。我思念起南国温暖湛蓝的天空来,深圳的消息也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我耳中。首先是林颂。继我起诉他故意伤害罪之后,宏运集团也向法院递交了关于他盗窃商务信息的起诉状,开庭定在年底。若无特殊情况,等待他的将会是三年以下刑拘以及终身禁止入市的惩罚。接着,杨总离开了服务了三十年的宏运集团,集团董事长特意给他颁发了终身员工的荣誉状以及一笔价高百万的退休金。他与妻子计划赴美国享受退休后的生活。公公则以身体健康为由,提交了内退的申请。我虽然严重怀疑他的退休跟宏运有着莫大的联系,但也实在无从得知真相。金士达改选了董事会,在他们改版一新的官网上,我再没有找到肖英华的名字。作为M合金事件的边缘人,更多的内幕我无从得知,但暗自思量,这或许已经证明了整个事情的尘埃落定。与此同时,在老包的经营下,律所几乎要飞黄腾达了。朱虹数次给我电话,邀我参与一些数额庞大的项目,理由竟都是“人手严重不足”。Aggie也正儿八经地谈起了人生中的第N次恋情,对方是个大她十几岁的稳重生意人,听说这次不仅是彼此的真爱,还是以结婚为目的的相处。听着她欢喜的声音,我的心也放下来,看来这位唐僧虽然一路磨蹭,但最终也将命中的妖精相逢。最后,我买的公寓交楼了。

吴浩的脸上露出显然易见的尴尬和为难,他轻声的抱怨被海浪声干扰,我没听见。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道:“这个办法不好,结果会让我们整天互踩底线,反而激化矛盾。要不我们试试对彼此全然接受。你的所有优点缺点我统统包容,我的你也一样,我们就这么处着,我不指望你改,你也不期待我变,天长日久之后,感情变成了亲情,也没什么膈应和不顺心了。”

时光弹指而去,秋风将第一片树叶吹落在嘉陵江面的时候,果子已经百日了,规律的作息让她养成了定时吃、睡、玩的习惯,大大减轻了照顾者的压力。而我也似乎重新适应了山城悠闲缓慢的生活节奏。手机不时响起的房产推销电话,让我想起深圳的霓彩莹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以为那里将是自己一生拼搏的热土,可简简单单的一封辞呈,似乎切断了我回去的必然理由。父母也明显感觉到了我婚姻的问题,他们小心翼翼地暗示了几次,如果我不想回深圳,那就留在家里。他们不怕闲话,完全有能力可以帮我一起抚养果子。对于父母的好意,我总是报以歉意的微笑,心底却十分清楚,我终是要回到深圳的。重庆给我了生命,而深圳则给了我生命的活力。剪不断的乡愁和回不去的故乡,是每一代异乡漂泊人不变的宿命,也是灵魂的欲望。我只是想要歇息一阵。

我噙着一丝悲哀的笑意,淡淡地对吴浩说,“吴浩,一个家庭中,除了父母和子女天然是亲人,别人都不是。夫妻尤其不是。你说的全然接受彼此,说到底,只是对现实问题的逃避,和对彼此之间矛盾的放任。双方积极努力去经营一个家庭,尚未必能成功,何况这样消极对待呢?”

好在新生儿出生证明的办理只认母亲,不管父亲。我极度任性且自私地给果子办好了手续,大名刘子瑶。拍了照片,挑衅式地发给吴浩,这一动作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沉甸甸地压在了我们的婚姻上,他再无回音。

吴浩想了想,有些悲伤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努力改行不通,不改也行不通,难道我们的婚姻真的走到尽头了?”

“可是你这话落在我耳朵里就是这么回事。”我推着购物车一个人往前走出几十米,又觉得气不顺,转身回来,瞪着他说道,“吴浩,你真是一副慢性毒药。为什么毒性不能再烈一些,好让我早点对你死透了心。”

我不敢再看他,至今我仍难以面对这个沉重的字眼,我的目光投向海另一边,难过道,“现实点来看,我们几乎没有共同财产,分手就是一次搬家。你家境优越,条件突出,即便离婚,仍能够寻得佳偶。在你我关系落到谷底前,坦然面对分手,这何尝不是对你我最大的尊重呢?”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开始游说他离婚。

吴浩愣了愣,连忙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吴浩随着我的目光看去,沉默了许久,方才低低说:“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我不接受离婚。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受到离婚这样的惩罚。”

意料之中的寒意并没有吞没我的心跳,我将手猛地抽出,强压下喉头涌起的愤怒,讥讽道:“你的意思是,果子要是跟我姓了,我们的婚姻就完蛋了对么?”

我的心微微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远处一轮血色夕阳悬在浪尖,将半海碧波都染成了橙红的颜色。东边的天空上,夜色正静静侵袭,早升的月轮浸着昏黄的光,一步一步升上中天。日与月同现于天空,未形成相得益彰的交辉胜景,反而在将天地都融进了一片混沌之中。

这次会面大家最终不欢而散。返深之前,吴浩陪我去超市买了许多食品,说是为了给我补养身体。在购物车的扶手上,他的掌心摩擦着我的手背,漾起一阵酥麻的暖意。吴浩说:“名字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我妈心太急,话说得不好听。我也知道你对我有种厌烦的心情,可女儿的姓关系到我们一家人的脸面,还是希望你能顾忌一下我的感受。我们毕竟还没有离婚。”

 尾声

吴浩看着暴跳如雷的婆婆,又看看意志坚定的我。他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掂量了片刻,他第一次对婆婆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妈,这件事我会跟倩倩再商量商量。”

在跟吴浩提出离婚之后,我搬到了自己买的公寓里,很快将果子也接了过来。我再次向律所提出了离职。包主任对我的离去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不舍,挽留再三后,将我推荐给一家做法律知识的新媒体,不需要坐班,每周按照新东家的选题完成相应的文章撰写,计算稿费并根据流量提成。几个月下来了,收入已足够供应我和果子的日常开支。同时,又开始有别的平台向我约稿。我也自主地开始写一些法律类型的小说连载,获得了不少的点击和打赏。在果子满周岁的时候,自由职业人的身份已经让我摆脱了经济上的窘迫情形,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婆婆见状,便转向问吴浩:“浩浩,你说呢,你可不是上门女婿,就生了这个一个孩子,还跟母亲姓,说出去别人不笑话死你。”

我跟吴浩的离婚官司拖拉了近一年的时间。在此期间,他辞去了英语教师的工作,重新拿起了笔,找了一份设计师的工作,早出晚归,比他之前描述的还要辛苦。我从不阻拦他见果子的要求,甚至不少的周末,果子都是跟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当然,这是属于我们两家关系比较融洽的时候。也有恶劣的时候,公公婆婆甚至将我告上了法院,称当年做试管婴儿的所有费用都是他们支出的,我产后立刻提出离婚,涉嫌欺诈。要求法院将果子的抚养权以及在泰国冷冻库里受精卵的所有权都判给父亲。当然,这已经是另一个故事的内容了。

妈妈没料到我会当面与他们撕破脸,只将怀里的果子搂得更紧,说道:“这个事情,我们事先是有约定的。后来情况虽说有了变化,遭罪的说到底也是我们家倩倩的身体。我也体谅你们的顾虑,但至于这个孩子究竟跟谁姓,我觉得还是让小两口拿主意比较好。我没什么意见。”

我和吴浩最终分了手,未来的日子里,我会不会遇上称心如意的爱情,我不知道。

婆婆见我一副铁了心要刚下去的模样,便扭头去逼问妈妈:“亲家母,我们吴家为了这个孩子花了多少钱,遭了多少心血在里面。倩倩年轻不懂人情世故,这让小孩跟娘家姓的传统,不合乎道理吧。”

但我知道,人生的路很长,遇到的人很多,每段相伴都有专属的喜怒哀乐。若是伤害太大,请勇敢地离开。独立前行的能力,不一定会让你遇到幸福,但至少能让你免于恐惧,获得继续找寻幸福的机会。

我冷笑道:“孙子的名字是孙子的名字,孙女的名字既然之前有约定,我认为还是按照事先约定的来。”

愿果子健康快乐地长大。愿吴浩幸福。

婆婆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指着我就说道:“那……那是在生了三个宝宝的情况下,你,你……我的两个大孙子都没有了,这个小孙女凭什么还跟娘家姓?”

————金牙太太 2018年6月30日于深圳

话一出口,满屋子的慈爱温馨顿时消散,在婆婆尖锐的声音响起之前,我继续说道:“你们奇怪什么?事先不是早就说好了,肚子的女宝宝跟母亲姓嘛。现在孩子出生了,你们就要出尔反尔不成?”

感谢的话:

我心中凛凛一笑,平静地说:“我也觉得瑶字不错,不过两个字显得有些单薄了,以后果子就叫刘子瑶。”

这部小说从3月份开始写,中途易稿两次,差点成坑:P 到此刻终于完结。谢谢豆瓣阅读的肯定,谢谢豆瓣编辑的帮助。

妈妈在旁边微微有一怔,又连忙低下头,故作高兴地逗着怀里的果子,笑道:“果子瑶瑶,你以后就叫吴瑶了。”

谢谢每一个留评的读者,读你们的评论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很多很多评论都写到我心里去了,令我深觉知音也不是那么难寻嘛。

 吴浩看了我一眼,目光甚至都未曾有过交流,便连忙应了下来,“行,挺好听的,就这么定了吧,我明天就去给她办出生证明。”

谢谢每一个送花的读者,每一次收到鲜花都是物质与精神的双倍幸福:)

我的月子坐得一帆风顺,无忧无扰。满月那天,果子白嫩的四肢已呈现了米其林轮胎的雏形,套上Aggie寄来的小公主裙,活像摆在橱窗里展示的娃娃玩偶。吴浩和婆婆来到重庆,公公推说走不开,并未一同前来。久未见孙女,婆婆喜笑颜开地说:“果子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孙女,是一朵漂亮的小花,先开花再结果,我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我特意去找大师算了一下,觉得瑶这个字很好,要不果子的大名就叫做吴瑶吧。”

希望下部和下下部小说能够继续得到你们的支持!

生产完一周后,我和果子顺利出院。与之前预想的不一样,我没有留在深圳坐月子,而是跟着母亲一起回到了重庆。吴浩将我们送到车站,似乎有预感我这次的离开与往常很不一样,他眼中尽是对果子的依依留恋。血缘的力量果真神奇,短短数日,便将父女两个系上了一辈子的牵肠挂肚。他的话语几乎带上了几丝哀求的味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一个月还是多久?”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夕阳的余晖带着层次模糊的橘色越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映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色彩。我冲着他摆一摆手,将自己的耳目鼻唇都裹进了那一帕阻挡风尘的丝巾中。车缓缓启动,透过车窗,远处最后一抹霞光被黑夜温腻地吞没。火车驶过城市,远处近处的楼宇里,一扇一扇窗口依次亮起了灯,黄色灯光大多是家的温暖色调,白亮亮的则透着办公室里拼搏的身影。我良久无言,静静地靠在车窗上,眼睁睁看着这些光亮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最终湮在了浓黑的夜幕中。

拜谢拜谢!

女儿甫一出生便是满头乌黑的头发,圆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两粒墨丸。她有个小名叫果子,大家围在她粉色的小床边,果子果子地叫着。大伙儿都沉浸在新生儿到来的喜悦之中,之前的矛盾和龌龊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在被Aggie不留情面地训斥之后,吴浩与之前倒有些不同,在医院这几日里,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和果子。他不太会抱孩子,更多的时间他坐在放孩子的婴儿床旁边,一边看手机,一边偷偷瞄着孩子的一举一动,眼神里流露出复杂而又真诚的感情。每每遇到这个场面,我总是习惯性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他,心里默默咀嚼着困扰自己几万次的问题,世上究竟有没有两全的办法,既让我能够从不适的婚姻里走出来,又给予果子完整的父母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