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颜拿比赛的奖金来请我吃饭，师兄可惜了，如果不是有聚餐的话，恐怕坐在她对面吃饭的人就不是我了。”
“你一个人，还是跟郗颜一起？”
走到了包厢门口，再往外走的话，兴许顾郗颜一转头就能看见了。李嘉恒停住了脚步，双手抄在裤袋里，扫了某个角落一眼，轻勾嘴唇。
面对苏小白的惊讶，李嘉恒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信没信。
“今天是圣诞节，我晚上要飞英国录制第二期的节目，中午跟团队一块儿聚餐，推不了。不过我会给她一个惊喜，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帮忙配合一下？”
“啊？我刚才走错的那个，是师兄的包厢吗？”
对上李嘉恒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苏小白下意识地点点头。
苏小白表现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回到座位上，小菜跟冷菜已经上来了，顾郗颜放下手机看了苏小白一眼：“去了那么久，我差点儿去洗手间把你捞上来了。”
“你不是刚才就已经进去确认过了？”李嘉恒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其中藏着的情绪。
“一下没找到洗手间在哪儿。话说今天你脸色很不好，吃完饭要回去休息吗？”
“师兄，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顾郗颜摸了摸自己的脸，出门的时候都特意化了淡妆，原来看上去还是不太好。但还是笑了笑，说了句：“我没事啊，昨天睡得很好。”
带着疑问，苏小白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在转角处遇见李嘉恒，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们下午去海洋公园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我都还没去过呢。”
赶在别人开骂之前火速把门关上，那一瞬间眸子里的惊慌被镇定了然所取代。她真的没看错，所以，李嘉恒说很忙没有空儿陪顾郗颜过圣诞节，是因为跟别人聚餐？
“你不是对那里不感兴趣的吗，怎么突然想去？”
以最快的速度扫了一眼屋里的人之后，在众目睽睽下，苏小白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连连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进错房间了。”
服务生在这个时候端菜上来，苏小白一边拿出手机拍照片，一边装作很自然地说：“那要约会也得选一个靠谱的地方，这个季节不适合游泳，去看看海洋生物也挺浪漫的。”
经过刚才注意到的包厢门口，特意留意了一下，瞥见周围没有人，她捋了捋头发推开门就往里闯。
顾郗颜没有什么意见，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顾郗颜招呼服务生过来，点好了菜之后，苏小白说她要去洗手间，就起身把包包递给顾郗颜，然后走了出去。
苏小白默默地把刚才偷拍到的顾郗颜的照片发送出去，顺便附上一句已经邀请成功，很快就收到了来自李嘉恒的回应。
“不用了，我们吃我们的就行，怎么样，你想吃什么？”
——谢谢。
苏小白托着腮帮子看着顾郗颜：“都这年头了，还时兴留纸条啊，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在哪里，吃没吃午饭。”
真是简短干练。
“早上很早就走了，留了张纸条给我。”
第六感告诉苏小白，顾郗颜肯定不开心，至于原因嘛，恐怕跟某人脱不了干系呢。
“你家学霸真的不陪你过圣诞节吗？”
制造惊喜这种事情，苏小白其实很不拿手，说实话她都觉得自己情商有点儿低，拉着顾郗颜去海洋公园的时候，忘记有买门票这回事，钱都没带够……
苏小白打趣着翻看着手里的菜单，无意间抬起头来瞥见了不远处有些熟悉的身影，但对方很快就进了包厢，门关上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明明是你要带我来公园玩的，所以，你只是临时兴起吗？”顾郗颜有些头疼地打开自己的钱包，准备递卡的时候被苏小白拦住了。
“既然你是用奖金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好荣幸啊，我以为你是有了学霸之后就不要我了。”
“你等等，我找一下我朋友，他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答应过我如果我来玩可以不用门票，你等等啊，我去打个电话。”
在位置上坐下之后，顾郗颜把菜单推到苏小白面前：“我比你早到十分钟，已经看好我想吃的了，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菜品。”
苏小白神秘兮兮地往远处一个角落跑，打电话的时候还不停往这边张望。顾郗颜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等，很快就看到一个西服男朝这里走了过来。
“我上一次比赛虽然没有得金奖，但也是有奖金的，我们都好久没有一块儿出来吃饭了，所以偶尔大开吃戒也是不错的。”
“请问是顾小姐吗？”
苏小白挽着顾郗颜的手，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光是装潢就能看出其高档程度，做好了心理准备以防在看到菜单的那一刻尖叫出声。
“哦，我是。”
“我说你是不是捡到钱了啊，这么财大气粗的，我穿成这样，结果你约我来这么高级的西餐厅。”
“您好，我是海洋公园的主管，我们经理邀请您到公园参观游玩。”
定的地点是市中心的一家高级西餐厅，苏小白到门口的时候震惊得不敢推门进去，打电话反复跟顾郗颜确认，一直强调“太豪华”这三个字，最后非逼着顾郗颜亲自出来带她进去才敢相信。
西服男很有礼貌，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顾郗颜看得一愣一愣的，转过头，苏小白已经打完电话走过来了。
顾郗颜的声音听不出有半点儿不悦跟失落，苏小白反问了好几遍她都说没什么事情，最后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中午一块儿吃饭。
“小白，这位是海洋公园的主管，他说……”
“嗯，他临时有点儿事情，午饭跟晚饭都不回来吃，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出去吃大餐好不好？都好久没有一块儿吃点儿好吃的了。”
“对对对，我已经打电话确认过啦，我们走吧。”
“圣诞节这么浪漫的日子你居然约我？学霸呢？你不是说你们早早就约好了？”
生怕说太多话露馅儿，苏小白挽着顾郗颜的手迅速往里走，在主管的带领下，她们直接进了公园。海洋公园是一个很完整的景区，既有水上乐园也有海洋馆、海洋剧场，顾郗颜原以为苏小白会去海洋馆，可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她却拉着自己往海洋剧场的方向走。
苏小白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洗衣服，今天阳光明媚，楼顶栏杆上晒满了被子，她也是早早抱着被子去占位，心想再多洗几件大衣趁着天气好晒一晒。
“你不是来看海洋生物的吗？去剧场干什么？”
今天是圣诞节啊，他们说好一起过的，怎么就突然有工作了呢。
海洋剧场一般都是海豚海狮表演，虽然很有趣，但其实其他水族馆也有，顾郗颜觉得来这里应该看亮点才对。
纸条轻飘飘地掉在地板上，顾郗颜打开冰箱看了好一会儿又关上，默默折回客厅去烧水。
“亲爱的，你听我说，我们先来海洋剧场，听说今天有特殊表演呢。”
“我今天一早有工作先走了，午饭跟晚饭就不回来吃了，冰箱里的食材不是很多，你可以叫外卖。”
顾郗颜被苏小白拉着往场馆里走，一进门就看见海豚机灵可爱的表演，周围几乎座无虚席。苏小白像是知道哪里有位置一样，拉着顾郗颜径直往最前面一排走，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顾郗颜下意识弯着腰，生怕挡住别人的视线。
结果看见上面的字眼，水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在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顾郗颜非常忐忑地坐下，小声问苏小白：“喂，你别告诉我这是特意留给我们的座位。”
李嘉恒的房门是打开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手摸上去都是冰凉的，也不知道他昨晚到底有没有休息。顾郗颜抿着唇离开房间，朝厨房走去，餐桌上放着的一张小纸条引起了她的注意，心里面猜想着或许是李嘉恒去买早餐了跟她说一声。
苏小白自己其实也觉得漏洞百出，电话里李嘉恒告诉她怎么做，去哪里，她都是照做的，现在坐到位置上才觉得——
顾郗颜轻手轻脚地跑到房门边，打开门偷偷看了一眼，外面静悄悄的，因为拉着窗帘，屋子里光线很暗。
这社会有钱有才有势能使鬼推磨啊！
啪嗒一声，大门关上的声音，顾郗颜蓦然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的位置，这个时间，李嘉恒出去了？
“这可是VIP位置，特级的，你快专心看表演。”
第二天清晨，顾郗颜走进浴室，灯刚打开，就被镜子前的自己吓了一跳。苍白无血色的脸颊，红肿的眼睛，再加上那凌乱的头发跟黑沉的眼袋，颓然捂住了脸，这个鬼样子怎么出门！
苏小白不知道李嘉恒说的惊喜到底要准备多久，会在何时出现，所以她只能拼命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海豚表演中。
这一夜，两个人都是望着窗外坐到了天亮。
很快，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是嘉宾互动的环节。饲养员凑在海豚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在“对话”，不一会儿就看见海豚亲了亲她的脸，然后她接过话筒微笑着看向看台。
甜蜜的爱情何时成为困住两人的枷锁，挣脱也不能够，分分钟让别人为你为难，为你伤透了脑筋。
“海豚小米说想找一个长头发、穿着裙子跟米色呢外套的美女上来配合它。”
紧咬着嘴唇，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不能往前移动哪怕是一小步，就那样僵直着身子站在门边。
“这里这里！”
顾郗颜打开门走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苏小白举起手来，连带着把顾郗颜都拽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向这边，顾郗颜顿时惊慌失措。
公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李嘉恒在玄关上靠了许久，低垂着头，额前的散发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白！”
“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云雅最后一眼看着紧闭的房门，转身离开。
苏小白扭过头来指了指顾郗颜身上的衣着：“人家饲养员说的不就是你吗？你自己看看你穿的。”
“太晚了，我送您回去。”
顾郗颜低头一看，怎么就那么巧呢！
大门刚打开，云雅的肩膀就被李嘉恒握住。
“这位美女，请问怎么称呼呢？你愿不愿意上来配合小米的演出？”
云雅都没有等到李嘉恒说完，只是轻声道：“你自己想一个对两个人都负责任的做法吧。”
饲养员走过来询问，脸上带着微笑，苏小白把顾郗颜推出去，看台上掌声响起，就这样，顾郗颜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上台了。
“妈……”李嘉恒冷眉一拧。
为了让顾郗颜跟海豚亲近，饲养员先教给她一些比较简单的手势，还让她给海豚喂食，很快，她就进入了状态。在饲养员的帮助下，顾郗颜跟海豚做了好几个亲密动作，精彩度惹得看台上的观众频频鼓掌欢呼。
云雅眼角的鱼尾纹特别明显，鬓边的白发更刺目，她看着李嘉恒：“嘉恒，你现在这样，妈妈很失望。”
就在顾郗颜跟海豚亲密玩闹的时候，从馆里另一侧走出来一个穿着泳衣的男人，苏小白第一时间认出那是李嘉恒。
“我连跟她说一句话都不行吗？”
他很快速地跳入泳池里，如一尾鱼消失在水中。
李嘉恒叫了一声，眉头蹙得紧紧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很晚了，我送您回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郗颜跟海豚身上，很少有人注意到李嘉恒，也可能有人已经看见，但只是当作普通饲养员，并未多留意。
“妈！”
唯独苏小白屏住呼吸，紧张地攥紧双手盯着泳池里那个黑色的身影，很快他便游到海豚身边，手紧抓着海豚的鳍，在它的带领下环绕着泳池飞速转了几圈，溅起来的水花惹得顾郗颜连连后退。
见李嘉恒不动，云雅站起身来就准备自己过去叫她。
因为对方戴着泳镜，她根本没认出来对方是李嘉恒。
“你把郗颜叫出来，我最后说句话就走。”
直到三圈结束，海豚回到她面前，嘴上顶着一个红色绒盒子，顾郗颜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云雅打断李嘉恒的解释，李翔信的未必她会相信，女人总是比较心细，这一屋子的东西甚至是气息已经证明了一切。
旁边一直站着陪同的饲养员走了过来：“这是小米送你的神秘礼物哦，顾小姐愿不愿意接受它的一番心意呢？”
“嘉恒，我是你妈妈。没有一个妈妈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别对妈妈撒谎。”
饲养员的话通过扩音器响遍整个场馆，所有人都注意到刚才是陪着海豚转圈的那个男人将盒子放在了海豚的嘴上，而在顾郗颜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已经跃出泳池，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她只是这段时间……”
以前在电视上看过无数个求婚示爱的画面，在场的观众有经历过被求婚的也有看过别人求婚的，唯独借着海豚来表达爱意的或许还是第一次。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说要阻止你们两个人谈恋爱，只是这感情要在最合适的时候谈，她大学还没毕业，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明确规划。你呢，事业处在上升期，一切都是未知的，你能保证你们现在在一起以后就能够幸福吗？”云雅看着李嘉恒，把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我和你爸爸，郗颜的父母，都是老师，你回国没多久，郗颜还没毕业，你们就这么同居了，这消息要是让别人知道，你能保证每个人都能理解你们吗？人言可畏啊。你想过万一吗？万一将来有点儿什么变化，你考虑过郗颜的处境吗？”
呼唤声太热情，顾郗颜取下绒盒子转身便对上了李嘉恒带笑的眼眸，看着他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的发丝还有身上穿着的泳衣，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察觉到李嘉恒的僵持，云雅喝了一口水后清了清嗓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穿成这样……”
李嘉恒浓密的睫毛垂下，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攥紧手里的杯子，他的态度其实是一忍再忍。爱情跟亲情被云雅就这么放在天平两端，非要逼他选择其中一个，为什么明明能够共存的却容不下对方。
“颜颜，圣诞节快乐！”
“你觉得我为难她了吗？我是你的妈妈，我会害你吗？”云雅眼眸紧凝李嘉恒，单刀直入，“郗颜根本还是个孩子，她能对你的未来有什么帮助呢？”
李嘉恒的嗓音澄澈清晰，好听得令人觉得耳朵发痒，顾郗颜瞬间红了眼眶，低下头打开绒盒子，一款精美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棵小小的圣诞树，就这样呈现在她眼前。
都是因为一个顾郗颜。
“哇，好漂亮的项链啊，是不是应该亲自为顾小姐戴上呢？”饲养员一起哄，场馆里也有人开始尖叫鼓掌。
李嘉恒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就如同真的只是在家里和妈妈的一次寻常的促膝长谈。但这平静里，云雅却看出了一种不容改变的坚决。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李嘉恒拿过项链亲自为顾郗颜戴上，末了，手指在吊坠上摸了摸，抬眸看向顾郗颜。
“妈，您喝点儿水。不知道您要过来，我这儿连点儿水果都没了。您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是了。”
“谢谢你喜欢我。”
把水壶里的水温了温，倒了一杯递给云雅。
目光里的温度让顾郗颜很贪恋，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一切都成了背景，她眼里只有李嘉恒一人，听得见他澄澈的嗓音落在耳朵里。
把门关上后，李嘉恒看了一眼云雅，转身走到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杯子。
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刻，顾郗颜闭上了眼睛，泳衣轻抚着她的脸颊，如果说从前只有满腔孤勇在面对这份感情，那么现在，又多了一份自信，即便这个世界上有再难听的言语，也会自动屏蔽掉。
“嗯。”
有人说，爱一个人，他会让你觉得拥有全世界，从前的顾郗颜没有体会得那么深刻，现在她终于感受到，什么叫作唯一。
“她是你的妈妈，有话好好说。”顾郗颜急得直跺脚。
“在一起！在一起！”
然而李嘉恒是铁了心不让她参与这场谈话了，他从外面握着门把手：“乖，听话。”
观众离得远，听不见顾郗颜跟李嘉恒之间的对话，以为这是一场求婚，当细碎的声音变得整齐划一的时候，顾郗颜涨红了脸埋在李嘉恒的怀里，攥紧他身上的泳衣什么话都不敢说。
“你妈妈在外面，你怎么能把我这样推进来呢？”顾郗颜拍着门。
被拥着从后面离开的时候，顾郗颜想起了苏小白。
顾郗颜惊慌失措地看着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他轻柔地推进了书房，还随手带上了门。
“对了，小白还在看台等我呢。”
李嘉恒心底陡然涌起一股火气，当着云雅的面，并不好发作，只好先缓了缓语气对顾郗颜道：“颜颜，你先回房里。我跟妈妈聊聊。”
“她已经先走了。”
李嘉恒注意到了顾郗颜紧紧攥住裙摆的手，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连她咬着牙在颤抖这样细微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
李嘉恒用干毛巾擦拭头发，顾郗颜拿着衣服在旁边等，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走了？你怎么知道的？”
云雅冷笑了一声：“一个大学生，这个时间点却出现在这里，我的儿子跟别人同居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当着顾郗颜的面，李嘉恒把泳衣脱下来放在椅子上，冲澡之前指了指旁边的手机：“她给我发了短信，你可以看看，担心的话你给她回个电话。”
“妈，郗颜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女朋友。”
所以，这两个人是早有预谋吗？
李嘉恒有些头疼地看着云雅，察觉到气氛里的诡异，他猜测刚才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一定是不愉快的。
李嘉恒手机设有密码，顾郗颜知道是自己的生日，屏幕上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是秦沫打来的。
“我一个当妈的，来看看自己的儿子还要向谁递申请吗？我就是心疼儿子工作忙，做了点儿东西送过来，至于会在这里遇见外人，我也很惊讶。”
原本只是想看小白的留言。解锁之后，界面却因为之前的操作，停留在上一次锁屏时的界面上——那是李嘉恒和秦沫之间的短信。即便是能感受到李嘉恒在回复短信的客气跟疏离，但秦沫说话的语气跟那些字眼还是让她觉得刺眼。
大步朝沙发走去，李嘉恒微微皱了皱眉，这气氛显然并不轻松：“妈，您怎么来了？”
默默把手机放回到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深呼吸后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苏小白打了电话。
李嘉恒走进来之后便看见玄关处摆放着的鞋子，一时间怔住，蓦然抬起头就看见沙发上挺直了脊背却低着头的顾郗颜，还有另一边端正坐着的云雅。
“你看看我多仗义，帮学霸安排了一次完美的惊喜，我就说嘛，圣诞节这么浪漫的节日，你这个有夫之妇应该跟男朋友一起过才对的。我就一个人孤独地回学校啦，记得明天带好吃的来报答我。”
大门传来咔嗒一声，是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小白……我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
顾郗颜脑子里乱糟糟的，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云雅说的话却像紧箍咒一样在她耳边不停回响。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没嫌弃你啊，总之今天这个节日你就好好过，师兄今天跟我说他今晚要飞英国，指不定又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回来，你可要珍惜时间啊。”
“这些道理跟决心你不必说给我听，你一年后就大学毕业了，现在看来前路未卜，你不觉得到那个时候跟我说这些话更有底气吗？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你们现在在一起并不代表以后也会在一起，实话说给你听，与其让他跟一无所有的你在一起，我更看好秦沫那孩子，起码，她的能力跟实力摆在那里，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嘉恒多么成功，换作是你，你能给得了他这样的机遇吗？”
李嘉恒要飞英国？
“阿姨。”顾郗颜咬着牙，鼓起勇气对上云雅的眸光，“我是还没有大学毕业，我也曾经在听您说过那番话之后主动跟嘉恒哥哥提出分手，可到最后我还是做不到。我想，喜欢一个人是不能说退缩就退缩的，毕竟毕业之后的路还很长，我有很多时间去奋斗，我也能变得很优秀。”
这对于顾郗颜来说，无疑是个爆炸消息，这才回来多久，这么快又要飞走了，之前还对李嘉恒的工作没感觉，如今才渐渐觉得，进入娱乐圈竟然是这样的，以后或许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强烈的感觉，恨不得马上大学毕业，恨不得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恨不得自己一切都是优秀的。
“郗颜，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家学霸不让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所以你要假装不知道，我跟你说就是想让你好好珍惜这次约会，千万别因为不相干的事情影响了心情。”
云雅自然看得懂顾郗颜的表情，敛了敛眸子轻咳了一声：“阿姨话说得重，也是为了你们好，你现在还没有大学毕业，跟嘉恒的感情也没有个定数。郗颜，阿姨知道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懂得明辨是非。”
“谢谢你小白，我知道了。”
顾郗颜愕然，她抬起头来对上云雅那冰冷的目光，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顾郗颜刚结束通话，李嘉恒正好冲完凉换好衣服走出来，头发上还有水珠滴下来。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懂分寸的孩子，怎么说你也算是书香世家教出来的，可你今天实在是令我觉得惊讶，怎么刚刚谈恋爱就住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你就不怕别人戳你爸爸的脊梁骨吗？”
“这里没有吹风机，这种天气你怎么就想到要下水呢，很冷吧？”
几乎什么东西都是一对的，例如杯子，例如拖鞋，例如玄关架子上的小饰品。
前一秒还在因为李嘉恒要去英国的事情而心情不好，下一秒看见他湿答答的头发又免不了关心备至。拿着干毛巾追上去帮他擦，在他搂着自己的腰微微俯下身来的时候，顾郗颜觉得，这么亲密的姿势即便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仍觉得心动不已。
而云雅则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如同鹰隼般的厉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用进房间她就已经能看出来，顾郗颜在公寓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想起过去的那么多年，日子叠着日子，没人会去算时光几何，却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来有多久没有见到他。如果有一天有人问顾郗颜，为什么喜欢他足以支撑那么多年，在面对别人的冷言讽语时还舍不得放手，那么她是很愿意回答的——
她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喜欢变成心甘情愿的时候，便舍不得抽身离开了。
顾郗颜抿着唇把夜宵袋子放在一边，不安地走到云雅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小时候见面她会笑着撒娇，云雅偶尔还会把买回家的蛋糕分给她跟顾郗若吃，怎么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们相处的气氛会变得这么尴尬。
手牵着手离开海洋公园，走的时候还获赠一个小海豚挂坠，特别可爱，顾郗颜爱不释手地别在了包包上。
“你过来。”
“以前没觉得你很少女心，现在怎么就喜欢这些小饰品了？”
这个时间李嘉恒还没有回来，顾郗颜打开大门后，云雅便径直入屋，换好鞋子把带来的东西放在玄关口的架子上。
“我是女孩子啊，我喜欢这些东西很正常吧？不喜欢才怪呢！”
楼下人来人往，顾郗颜实在觉得她们这样的状态不适合在外面谈，眼看着袋子里的夜宵已经凉透，自己憋在心口半天的话也只说出这句来，胆战心惊地看着云雅，在她转身上楼的时候竟也觉得心口一松。
李嘉恒勾了勾唇角，没再说什么，牵着顾郗颜的手往停车场走。
“阿姨，我们进屋谈好吗？”
在门口遇见来时为自己和苏小白引路的西服男，顾郗颜终于反应过来，那时候为什么他会径直走向自己然后叫她顾小姐了，若真是苏小白的关系，应该是找苏小白或者叫苏小姐才对啊。恍然大悟回过头来看着李嘉恒，嘴角轻翘。
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当妈的说话一点儿分量都没有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拉着小白密谋今天的事的？”
瞥见顾郗颜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钥匙，回想起保安说的，李先生跟顾小姐都还没回来，云雅只觉得怒火中烧，失望之极。
什么时候？
公寓离A大有一段距离，在这个时间点，顾郗颜拎着一袋夜宵过来，还背着书包，云雅不会傻到以为她是来散步。给李嘉恒打电话没有接，想到他最近工作很忙碌这才做了许多他爱吃的东西带过来，结果呢？
李嘉恒挑了挑眉：“不告诉你，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出来。”
难以名状的委屈将顾郗颜整个人困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拘谨地站在那里，身子僵硬，眼眶通红。
看着李嘉恒走向远处，顾郗颜忽而一笑，阳光明媚的冬日，街上人来人往，路边树影斑驳，静静伫立在原地，眼里只有那个熟悉的背影。
语气听上去是那么温润，话语间却又咄咄逼人。
“这个时间，总觉得去哪里都不合适，你又习惯午睡，会不会觉得很困？”
“看样子，你并没有把我之前说过的话放在心上，郗颜，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长大之后，长辈的提醒反而成了耳边风了呢？”
系好安全带，李嘉恒抛过来这句话，顾郗颜看了他一眼，想了好一会儿：“我们去海边怎么样？虽然会冷，但有阳光啊。”
因为这声质问，顾郗颜手里提着的夜宵差点儿掉到地上，慌张在心里翻滚，耳边嗡嗡直响，整个人全然不知如何应对。
“去海边？那要不要先去超市买点儿吃的，然后在那里待到晚上才回来，难得去一次。”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嘉恒的公寓？”
对于李嘉恒的提议，顾郗颜连连点头，就这样，两人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零食还有面包牛奶甚至是寿司，堆放到后车座上。
已是冬天，顾郗颜围着围巾穿着羽绒服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仍旧抵挡不了严寒，而对上云雅挑剔轻蔑的目光时，浑身更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寒意。
“我们这样还真像私奔。”
李翔来过公寓，她本应该预感到有一天云雅也会来，只是怎么都料想不到时间会那么巧。
顾郗颜眯着眼睛吃着新鲜出炉的华夫饼，在李嘉恒提议在海边待到晚上的时候，话都到嘴边了却还是没说出口。本想问他不是晚上飞英国吗？又想起了苏小白的叮嘱，还是等他自己提起比较好。
后来，顾郗颜想，如果她不固执的话，听李嘉恒的话留在学校过夜，或许就不会遇上云雅，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从市中心到海边将近两小时的车程，到最后顾郗颜都有些心疼李嘉恒了。先是为了自己在这么冷的天气下水，现在又因为一句玩笑话然后开车来了海边。
接连几天，顾郗颜回公寓的时间都有些晚，李嘉恒本打算每天晚上都去学校接她，但无奈于通告安排的时间不合适，以至于无法兼顾。
“到了。”
一阵愉悦在心底蔓延开来，原来恋人就是这样的，她的开心能够感染到你的心情。
闻声抬起头来，蓝天白云，沙滩大海就这样像画卷般呈现在眼前，惊得顾郗颜瞬间忘了一切，瞪大了双眼。
这一夜，他看得见她眼眸里如璀璨繁星，脸颊含笑的酒窝。
“太美了！我其实很少来海边，小时候爸爸会在夏天带我来游泳，不过也就来过两三次，后来就再没来过，冬天的海边原来是这样的。”
但对上顾郗颜那双闪着光的眼眸，这些却说不出口来，到最后只剩下一句：“我陪你过圣诞节。”
李嘉恒探身从车后座上拿过一条毛毯，围到顾郗颜身上：“海边风大，你穿得这么少待会儿很容易着凉。”
李嘉恒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工作安排，当天是周二，有一个宣传海报要拍。当晚还要飞一趟英国，进行节目的第二站录制。
从午后到黄昏再到傍晚，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顾郗颜跟李嘉恒在海边玩得不亦乐乎，即便风很大，仍旧没有扫了他们的好兴致。到最后天都黑了，顾郗颜筋疲力尽地回到车上，头发凌乱不已，都打结了。
“二十五号？”
“我肚子好饿啊，你呢？”
大约是从十一月初开始，顾郗颜就惦记起这个节日了，想着到底要怎么跟李嘉恒庆祝才算浪漫。看着别的情侣把这些节日过得精彩难忘，她也很想制造一个特别的回忆。
李嘉恒取出一包湿纸巾递给顾郗颜：“我还好，先擦擦脸跟手，然后再吃点儿东西，吃完了我们就回去。”
“下周二就是圣诞节了，你到时候有没有工作安排啊？”
顾郗颜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多，回公寓的话估计就得九点多十点了，苏小白不是说李嘉恒是今晚的飞机，怎么到现在还只字不提？
生活冷暖自知，本如盲人摸象，并不是在别人看来光芒四射就是幸福，在顾郗颜看来，只要能跟李嘉恒在一起，不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她都觉得欢喜和幸福。
“想什么呢？”
顾郗颜轻笑：“我倒巴不得你是个普通人呢，我喜欢你，跟你的身份没有什么关系。”
李嘉恒把湿纸巾在顾郗颜面前晃了半天。
李嘉恒紧紧盯着顾郗颜，过了许久，他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希望我变成大明星，还是觉得就算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小人物，你也喜欢？”
“哦，没什么，我们回去都好晚了，又是你开车。”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顾郗颜伸手触碰李嘉恒紧蹙的眉头，“我本来还打趣若是有一天你红了签名会不会供不应求呢。可你好像不太开心，对于这件事，你起码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在意。”
“不然呢，我们在车里睡到第二天早上再回去？”李嘉恒问得一本正经，让顾郗颜差点儿信以为真。
“嗯？怎么了？”
看着窗外的明月跟夜空，似乎还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顾郗颜问了一大堆问题，半天都没得到回应，抬起头一看才发现李嘉恒在发呆。他可是很少在谈话的时候走神，莫不是真的看书太认真？可把手放在眼前晃了好几下都没动静。
“A市冬天不下雪，不然肯定很美。”
“阿恒，你在想什么？”
顾郗颜想了想：“银装素裹，枝丫上都压满白花花的雪，整个世界都像是被白色包裹住一样，想想都觉得那个画面特别美。”
当初进公司发表EP全然因为喜欢音乐，并不是为了走红，成为大明星，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嘉恒在意识到线路改变了的时候却没有办法说停下来。
李嘉恒喝了一口咖啡，拿过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把垃圾都装到一个塑料袋里。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平静，所以说起去英国的事情都显得漫不经心。
如果工作太多通告太满的话，人红是非多，私生活也肯定会曝光在镜头下，如果只是他个人，倒也无所谓，毕竟是工作。但是牵扯到顾郗颜……她可能要去承受很多本不该她承受的东西，而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一期的综艺节目是在英国录制，所以我凌晨的飞机，十一点去机场，但是不会去很久，一个星期就回来。”
比起兴奋跟开心，李嘉恒更多的是担心和迟疑。
“一个星期？”
李嘉恒看她翻得兴致勃勃，也没再打断，只是笑了笑，随手拿过一本书翻开来看，实际上，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已经知道网上散播的消息了，多数都是公司跟节目组安排的，人红之后意味着很多活动要展开，年末已经开始酝酿明年初的工作安排了。
七天的时间，想一想不长也不短，顾郗颜没有太惊讶反倒让李嘉恒有些意外。
顾郗颜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把微博里的照片点开来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是不是应该立马跟你要个签名呀，你要出名了，以后你的签名就值钱了。将来我要是落魄了，就去卖掉。”
“我以为你会表现出很惊讶很不舍很失落的样子呢。”
李嘉恒把手机还给顾郗颜，走到书桌另一边坐下：“你呀，也少看点儿这些东西。没什么含金量，多半都是公司公关炒作出来的。”
“我又不是长不大的孩子每分钟都要赖在你身边，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
“我平时不怎么玩微博。”
顾郗颜低着头把剩下没打开包装的零食装回到袋子里，系好了放回到后车座上，将其他垃圾收拾起来装好，擦了擦手指。
李嘉恒走近，靠着书桌拿过顾郗颜递来的手机，粗略地看了一眼网上的消息跟评论，大致能知道也就是几张路透照，不过是节目官方微博的宣传造势引起的。
动作特别慢。
“你知不知道你上微博热搜榜了，快来看。”
顾郗颜低着头，李嘉恒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忽然笑道：“颜颜，好好念书，指不定以后我的经纪人就变成你了。”
李嘉恒一进门就看见顾郗颜趴在桌子上玩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我才没那么大的能耐，秦沫手里有太多的资源，又是金牌经纪人，我初出茅庐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看什么呢？”
“大不了我回学校教书，你都不知道，A大艺术系主任找我谈了好多次，问我愿不愿意去当特邀教授。”
从开微博到现在，李嘉恒总共发了二十条微博，每一条不是宣传专辑就是一些公益活动，还有画报拍摄的宣传，很少有原创微博，平日里在公寓都没见他玩过，指不定这个微博还是背后的经纪团队在帮忙打理呢。
特邀教授？
挂断电话后，顾郗颜点开微博，果不其然，李嘉恒的名字占据热搜榜第一的位置，围绕他展开的话题纷纷挤进热门，点开他的微博看一眼，苏小白说的一百多万粉丝如今已经接近两百万，这可是大红大紫的节奏。
顾郗颜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庆幸车里的灯光并不是很亮，不至于让李嘉恒看到她的小情绪。
“快去快去。”
“你答应了吗？我觉得你要是去上课，座无虚席就不用说了，估计那些女同学都会疯了似的给你塞情书吧？”
“我去看一看。”
顾郗颜特意凑近了一点儿，把双手放在李嘉恒的肩膀上，一眼望入那深邃如夜色的眼眸，情不自禁地打量他精致如上帝雕刻般的五官。
苏小白的语气异常兴奋，想想也是，如果让那些粉丝知道这个新晋男神是自己闺密的男朋友，肯定不得了。光是想着都觉得嘴巴好痒，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李嘉恒跟顾郗颜之间的爱情。
李嘉恒勾了勾唇，浅笑在这夜色里，狭窄的车厢中，显得异常性感魅惑。他低着头，目光紧凝顾郗颜不放：“所以你终于承认我是鲜花了？”
“是啊，他本身在音乐方面已经有不小的成绩，只是还没红起来，没到家喻户晓的地步。但这一次不同啦，新综艺节目跟多少大热明星搭档呢，所以自然就引起了关注，你自己去看一看吧，学霸开了微博，粉丝都已经涨到一百多万了。”
顾郗颜拢了拢眉，一时间没搞清李嘉恒话里的意思。
顾郗颜坐直了身，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阿恒……火了啊？”
李嘉恒小声提醒了一下：“鲜花插在……”
“微博你没看吗？热搜榜上有你家学霸的大名，热门头条是你家学霸录制节目的路透照，一大波粉丝正朝你家学霸扑过来。”
几个字一出来，顾郗颜微愣，忽而反应过来，狠狠拍打李嘉恒的胸口：“你才是牛粪！
“你说什么呢？”
李嘉恒，做人要厚道！”
苏小白打电话来的时候，顾郗颜还在拼命回想，以至于她一句“你家学霸红啦”砸过来她都没反应过来。
这句话要说得很有底气才对，可在这样的气氛下，顾郗颜竟被他这个不着调的比喻逗笑了。
像是把录像带一遍一遍回放一样，仔细回忆，想要看看里面是否还有不妥当的地方。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停留在顾郗颜回忆中占据很重要位置的便是那个冬夜，圣诞夜没有雪花不要紧，有海风、海浪、沙滩、夜空、繁星，还有他。每每想起来，她总觉得浑身充满力气，甜蜜令她无暇顾及其他，即便李嘉恒没有在身边都能够元气满满地生活。
晚餐到最后还是在李嘉恒的帮助下做完的，刚吃完，他的电话就响了，拿着手机回书房一接就是一个多小时。顾郗颜因为有心事也就没有在意，洗完碗回房间坐在书桌前发呆，想的全都是跟李翔聊天的画面。
直到几天后，顾郗颜翘首以盼地倒数着李嘉恒回国的时间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新闻如海啸般疯狂翻涌过来，网络上狗仔拍的视频堪比高清，那张脸就算再模糊一点点，顾郗颜仍旧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顾郗颜捂着脸，回忆着刚才手忙脚乱的表现，小心脏后悔得一抽一抽的。
“李嘉恒恋情曝光，深夜携金牌经纪人秦沫同进酒店。”
李嘉恒哭笑不得地把顾郗颜拥入怀里：“哪有，我爸突然过来，我都没想到。你要是还能镇定自若，我才要怀疑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冒名顶替了呢。”
“新晋艺人李嘉恒恋情公开，女友竟是经纪人。”
“啊，阿恒，叔叔刚才来得真是太突然了，我简直紧张到灵魂出窍——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糟糕透了？”
层出不穷的娱乐新闻，李嘉恒的名字瞬间登上微博热搜榜，等赵歆艺赶过来的时候，顾郗颜正拿着手机坐在那里发呆。
虽然有李嘉恒这句话，但顾郗颜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对不起，刚下手术台，来晚了。”
“后来我解释你只是在我去国外的这段时间过来帮忙照看公寓而已，我爸没多心，你放心。”
顾郗颜顿了几秒钟抬起头来，眼神还有些散。赵歆艺察觉到，低头便看见了屏幕上那些画面。
顾郗颜抬头，把手搭在李嘉恒的掌心上借力站起身来：“怎么样，你爸爸有没有说我什么？他看到我住在这儿，就算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也一定会多想的。”
视频里，秦沫的确是跟李嘉恒同进同出，但从头到尾李嘉恒都刻意跟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甚至在房间里，也只是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没有其他亲近的行为，但娱乐头条向来不讲道理。
“地板凉，寒气从脚底蔓延上来很容易感冒，快起来。”
赵歆艺接到徐止电话的时候，就约了顾郗颜，一路上开快车祈祷着她不要看见这些新闻，但还是晚了一步。
李嘉恒回来的时候，顾郗颜还在地板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郗颜啊，这视频里没有任何亲密动作，你千万不要被这些绯闻给吓到了。”
李嘉恒送李翔到小区门口，顾郗颜留在公寓里，门刚关上，她整个人就瘫坐在地板上，一副重获新生的样子。
赵歆艺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看着顾郗颜苍白的脸色恨不得立马飞去英国手撕了秦沫这个不安分的女人。
“好的，谢谢叔叔，叔叔您慢走。”
“再说了，网上也就是说说而已，先别看了啊，乖，李嘉恒今天的飞机，回来之后你就可以问他真实的情况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天色已晚，李翔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拍了拍李嘉恒的肩膀：“你是男孩子，要有担当，多照顾郗颜。颜颜啊，有空儿的话就来家里坐坐。”
“他今天的飞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顾郗颜觉得荒谬而可笑，明明她才是李嘉恒的女朋友，结果什么事情都是她最后一个知道。即便发生这样的绯闻，她不相信远在英国的他没有看见，可他却连一条解释的短信都没有。连回来的时间提前了，都是赵歆艺告知的。
实际上，她还是有些紧张。
下意识握紧面前的纸巾，恨不得捏成碎片。
李翔的眼底都是笑意，接过水果之后招呼顾郗颜坐着聊天。在这个过程中，顾郗颜很少插话，更多的时候她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李翔问她问题，她便笑着回答，给人一种修养极好的感觉。
赵歆艺意识到自己的表达让顾郗颜产生了误会，下意识闭上眼睛低咒一声。
“谢谢。”
“别误会，他的行程我也是听徐止说的，他第一时间看到新闻就联系李嘉恒了。”
“叔叔，吃水果。”
顾郗颜摁了摁太阳穴的位置，松开手来，纸团忽悠悠掉到了桌子上：“歆艺姐，你今天叫我出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事吗？”
顾郗颜切好水果端出来的时候，李翔跟李嘉恒之间的话题已经变成了工作。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跪在毛毯上，把水果签一根一根插好双手递给李翔。
赵歆艺笑得有些僵硬：“跟你解释是其一，其二是想着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问一问你的情况，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李嘉恒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想起云雅之前说过的话，心头又是一沉。
服务生在这时候走过来，问赵歆艺需要什么。
“你爸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你将来要和什么样的姑娘在一起，我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是性格好、端庄大方的女孩我都喜欢。更何况我跟郗颜的父亲还是多年的同事，也算是门当户对，挺好的。”像是想起什么，李翔的语气一转，变得有些犹豫，“但想要过你妈那一关，恐怕不太容易，你多鼓励鼓励郗颜，如果可以读研究生的话，也许会受欢迎一点儿。”
“郗颜，你喝什么？热奶茶好吗？”
从李翔的话里，李嘉恒能够感受得出他对顾郗颜的态度，并没有不满意，更多的反倒是换位考虑。
“嗯。”
“爸，谢谢你。”
“两杯热奶茶，一杯放布丁，谢谢。”
“嗯，爸爸也就是提醒你一下。你做事向来有分寸，多为郗颜考虑考虑。我今天也是考虑不周，没有事先给你打个电话就过来了，看得出郗颜有些慌张，等我回去之后你好好跟她解释一下。”
等到服务生离开，赵歆艺想起一件事情，看了一眼顾郗颜，见她脸色比刚才好了许多才下定决心告诉她。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考虑欠佳，不应该那么直接说是同居，所以变成了另一种说法。
“秦沫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但你要相信，她是不可能跟李嘉恒在一起的，不仅仅因为她大了两岁，更因为她是单亲妈妈。”
“爸，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因为我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国外参加节目录制，公寓没有人整理，郗颜有空儿才过来的。”
顾郗颜蓦然抬眼：“单亲妈妈？”
“爸爸不是要说你什么，只是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情也要替郗颜考虑。郗颜现在是你顾叔叔唯一的女儿，你们在一起没多久就住在一起，这事情传出去，你叔叔和郗颜面子上都会过不去。”
“嗯，她结过婚，后来离婚了，业内不少人都知道，我们自然是因为校友的关系才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李嘉恒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他妈妈那种性格，即便是一开始有多看好秦沫，一旦知道她瞒着有孩子这件事情，肯定会闹起来的。”
顾郗颜离开后，李翔的语气有所变化，从小到大，李翔扮演的都是猫爸的角色，想法也很开明，尽管如此，在同居这个事情上他也确实有些意外。
顾郗颜敛下眸子，努力消化这接二连三的消息，所有思绪捋到最后都是一声质问，为什么李嘉恒什么都不告诉她呢？
“你们是什么时候住在一起的？”
是不相信，还是不想说，懒得说。
客厅一时间只剩下父子两人，李嘉恒装了一壶纯净水放在电磁炉上烧，从茶几隔层取出一罐茶叶来。
不论是哪一个理由，都让她眼窝酸涩得难受。
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李翔还是听到了，唇角微微勾起。
赵歆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顾郗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眼皮一跳。
顾郗颜还是有些拘谨，站起身来匆匆往厨房走去，经过李嘉恒身边的时候还小声说了一句“快去泡茶”。
“云阿姨。”
“啊，对了，叔叔先坐，我去切点儿水果。”
云雅在这个时候找顾郗颜干什么？
“嗯，这样也挺好的。”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顾郗颜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停顿了一下，深呼吸后才接通了电话。
“是的，叔叔，我想如果有可能有机会的话还是再深造一下。”顾郗颜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自从上一次在公寓闹了不愉快，云雅就再没找过顾郗颜，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打来电话，但不知怎的，顾郗颜的预感却不是很好。
“大三了，眼看明年就要毕业，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啊？是继续读研究生呢，还是出来工作？我听你爸爸提起过，你似乎不太想当教师，事实上如果能留在大学教音乐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我们见一面吧，时间地点你来定。”
顾郗颜下意识地看了李嘉恒一眼，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
云雅的开门见山坐实了顾郗颜心里的猜想。
“哈哈，郗颜啊，叔叔看着你们长大，你怎么现在看见叔叔还这么紧张啊？其实你跟阿恒交往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跟你爸爸也算是多年的同事，你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今天真的就是路过来看看，来，坐着说话。”李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温声说道。
“明天早上可以吗？我今天下午跟晚上都有课。”
“叔叔……啊，我，我们……之前阿恒太忙，并不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来着。”顾郗颜有些懊恼自己的嘴笨，本来这个时候就该落落大方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的，结果“同居”这个词语先入为主之后，怎么说都感觉自己是在画蛇添足。
“就今晚吧，你几点下课？我去你们学校找你。”
顾郗颜的心咯噔一下，嘴角的笑容变得特别僵硬，脑子里所有部件都飞速运转起来，争先恐后想要思考出一个最佳的解答方案。
连隔一夜都不愿意等，顾郗颜有些头疼，但仍旧把下课时间告诉了云雅，挂掉电话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表情都是黯淡的。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看你最近忙得很，家都很少回，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都在家，丫头啊，你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啦？”
“嘉恒的妈妈？”
李翔和善的语气让顾郗颜放松了不少。
赵歆艺小心试探顾郗颜的语气，见她点了点头，下意识翻了个白眼。真是会选时间来凑热闹啊，这种新闻一出来，指不定她会说出多过分的话。
“呵呵，是许久没见了，上一次遇见你爸爸还跟他谈起你呢，来来来，坐下聊天吧，也不是初次见面，没有必要那么拘谨。”
“歆艺姐，我下午还有课所以要早点儿回学校，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
憋了半天说出了一句好久不见，李嘉恒嘴角抽搐。
奶茶都还没有上来，顾郗颜就准备离开，赵歆艺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却停住了，她向来最会察言观色，对方情绪如此低落，她岂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当顾郗颜硬着头皮走出厨房抬头对上李翔带笑的眉眼时，打招呼都变得很不利索：“叔叔，嗯，嗯，好久不见。”
“我送你去学校吧？回医院也顺路。”
“郗颜在啊？没事，叔叔就是路过，来看一眼。”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李嘉恒看着话都说不完整的顾郗颜，勾唇轻笑：“你有必要紧张成这个样子吗？”
顾郗颜抿着嘴唇点头算是告别，背着包包离开的时候，每一步都走得很虚。外面的太阳很大，但不知怎的却觉得非常冷，她紧了紧外套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进衣服里去，不见光不见风。
顾郗颜惊慌地拉住李嘉恒：“啊，啊，好……”
苏小白一直在宿舍等顾郗颜，偶然间听见同学在议论娱乐八卦，听着听着，觉得名字很耳熟，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学霸李嘉恒的绯闻。
“颜颜，我爸来了，过来打个招呼。”
几乎所有娱乐频道的相关新闻苏小白都看了一遍，就是没有找到一张两人亲密的照片，别人信以为真，还在那里议论，苏小白却是半点儿都不信，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顾郗颜却无人接听。
比起顾郗颜的惊慌，李嘉恒显然冷静许多，把门关上之后，接过李翔递过来的袋子朝厨房走去。看见躲在角落里的顾郗颜，微微一笑，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小白，要不要先一块儿去吃饭？郗颜可能会吃完午饭才回宿舍。”
李翔换了鞋子，把手里拎着的水果递给李嘉恒：“听你妈妈说你是今天的飞机，所以吃完饭散步就走过来，想着顺便看看你住的环境怎么样。”
林婧妍收拾好包包走了过来，这几天顾郗颜都在宿舍住，只不过早上接到电话早早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眼看到了饭点了，让苏小白一个人在宿舍里等着也不好意思。
肯定会在他心里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即便是表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表现。
“没事没事，我还不饿呢，你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看会儿书再给她打电话，或许很快就回来了。要是到了一点她还没有回来，我就回去。”
同居。
“那好吧，我就先去吃饭了。”
在教师家庭里，自身修养跟素质都是非常被看重的，顾郗颜上大学前秦念初都不忘再三叮嘱她一定要懂得自律自尊自爱，结婚之前一定不能同居，要守住自己的底线。眼看着今天李翔突然出现，顾郗颜怎么都躲不了了。
林婧妍挥了挥手离开了，宿舍只剩下苏小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无趣地晃着腿，手机上的新闻看了一遍又一遍。等得快没耐性的时候，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苏小白蓦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是顾郗颜。
但是完全没想到李嘉恒的父亲会忽然过来。
只不过她的样子看上去很疲惫。
一直以来，顾郗颜都抱着很轻松的心态跟李嘉恒住在一起，一开始还有的小紧张，在之后产生眷恋的情绪后变成了一种习惯。
“亲爱的，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怎么都没接呢？”
厨房里，顾郗颜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缩在墙角，刚洗了东西，手湿答答的，在听到李嘉恒承认后，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顾郗颜抬起头来看见苏小白，有些疲惫地冲她笑了笑，拖着无知觉的两条腿挪到床边扑通一声躺下。
李嘉恒点点头，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嗯，是她。”
“手机调了静音丢在包包里了，所以没有听到。”
“我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掉了的声音。”刚进门，李翔一眼就扫到放在玄关处的鞋架，女式靴子、女式运动鞋、女式拖鞋，再看一眼四周，“是颜颜吗？”
苏小白见顾郗颜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该不该问李嘉恒的事情，坐在椅子上抿了抿唇，又是看眼色又是蹙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厨房里哐当一声，顾郗颜刚洗干净准备拿来装菜叶的盆径自掉到了地上，惊慌地朝门口看去，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李嘉恒喊了一声爸！
顾郗颜额头上还有虚汗，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不仅脚跟疼，整个人都觉得很累，提不起半点儿力气，更别说去吃午饭了。
李嘉恒转身去开门，当看见来人的时候，表情微愣：“爸，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听婧妍说你接了电话之后就出去了，是见了什么人，还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也许是吧。”
苏小白问得非常小心，顾郗颜也没打算瞒着她，抱膝坐在床头，双眸空洞地盯着地板。外面阳光明媚，可屋子里却一点儿阳光都没有，她浑然觉得冰冷，不自觉紧了紧双臂，将整个人缩得更小了一点儿。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顾郗颜看了李嘉恒一眼：“你助理给你送行李过来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们之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不用了，不用了，不然你就先去洗澡？然后好好休息一下，我弄好了叫你。”
苏小白努了努嘴，站起身来移动到床边坐下，把手放在顾郗颜的肩膀上：“你都看到网上那些新闻了吧？怎么样，学霸有没有联系你，稍微解释一下？”
李嘉恒靠在门框处，双手抱臂，闲适慵懒。
顾郗颜捏紧了掌心，摇了摇头。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哦，天……
冰箱里还有周末去超市买的食材，打量了一番应该能简单做个两菜一汤，顾郗颜推着李嘉恒先去卧室休息，自己穿上围裙卷起袖子就准备开始做饭。
苏小白有些头疼，脑子里乱得跟糨糊一样，要劝说的话一大堆一大堆的，一时间都捋不清头绪。
李嘉恒解开安全带的动作有一瞬间停滞，几秒钟后才开口：“下飞机后我就直接回来取车，行李被助理拿走了，晚一点儿会送过来。”
“我相信他，那些新闻并不代表什么。”
到了公寓楼下，顾郗颜望了一眼后车座：“你的行李呢？放在后备厢里吗？”
声音淡淡，嘴上说相信，可这样的情绪跟表情，苏小白半信半疑：“你真的没事吗？我还以为你难过得快要崩溃了。”
顾郗颜伸手触碰李嘉恒的脸颊，噘了噘嘴：“是啊是啊，心疼你。”
原本放在顾郗颜肩膀上的手顺势往下，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指尖，凉得让苏小白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担心我？”
“天啊，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来开，我们直接回公寓吧，冰箱里还有吃的，我们简单吃一点儿就行了，好吗？”
“小白。”顾郗颜攥住苏小白的手，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我应该相信李嘉恒，是不是？就算他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来跟我解释，就算很多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但我仍旧应该相信他，对不对？”
就像苏小白说的那样，李嘉恒眼底有红血丝，下巴有胡楂儿，的确很疲惫，顾郗颜也很心疼，刚到停车场就拦住他。
明明是想让自己确信，却说得这般没有力气。
顾郗颜抱着李嘉恒的腰狡黠一笑，心情特别好，感觉晚上都能吃下三碗米饭了。
苏小白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的工作也是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并没有办法联系你。但新闻、照片、视频你都看了呀，他跟那个经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不是吗？报道归报道，指不定是为了节目作秀宣传的一种手段呢。”
“我没有啊，我的话里面都没有‘为什么’这三个字。”
“嗯。”顾郗颜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李嘉恒回过头来捏了捏顾郗颜的鼻子：“不要告诉我你准备了十万个为什么就等我回来。”
如果这点儿小新闻就把自己压垮的话，未免对这段感情太没有信心了点儿。顾郗颜一路从咖啡厅走回到学校，想了很多，到底是初恋，到底是单恋了十二年，终究在看待很多事情上，欠缺考虑，过于情绪化。
“啊，对了，还有啊——”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生活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她不能让这些负面新闻左右了她的生活。如今她能做的除了去相信李嘉恒以外，就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明确未来的路怎么走。
“录制节目辛不辛苦啊？是已经录制结束了呢，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后还继续录制？”
“别想那么多了，你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饭堂，还是我们叫外卖？”
“你真的是一下飞机就赶过来的吗？”
苏小白看顾郗颜的模样实在是疲惫不堪，下午都还有课，晚上还要一起去上选修课，吃过午饭后肯定要赶紧休息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叫外卖，就在宿舍吃。
顾郗颜一路上喋喋不休地问个没完。
下午两节专业课，顾郗颜去得很晚，踩着上课铃声进门之后选择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下，老师点名的时候看她坐得那么远还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过问太多，或许是看到她脸色不太好，连演奏都没有叫她上来示范。
顾郗颜抱了抱苏小白，谢谢她特意买来的奶茶，看着她离开之后才挽着李嘉恒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两节课结束之后，顾郗颜被叫到办公室，同在的还有系主任跟辅导员，他们手里拿着一份表格，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看见顾郗颜进来，便放下手头的东西。
苏小白歉意地笑笑：“下次吧，师兄你因为录节目都好久没有回来了，你跟颜颜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做那个没眼色的人了，再说了我明天还有早课，晚上要去趟图书馆。”
“郗颜，坐这边，今天找你过来呢，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开口的是系主任，老人家如此亲切地叫自己的名字，一时间顾郗颜还有些受宠若惊。
“家里恐怕也没有什么吃的了，今天就在外面简单解决，明天有时间再跟她一块儿去趟超市。难得见面，就一起吃个饭吧。”李嘉恒笑容淡淡，眸中澄澈。
一张表格推到她面前，似曾相识的画面。
“你没看师兄嘴边一圈胡楂儿吗，肯定很累，你还是回公寓，然后下厨给他做点儿好吃的吧。”
“我知道你对于出国留学这方面多有顾虑，上一次有好机会你也推掉了，但这所学校是特意指名希望你去交流一年时间。”
顾郗颜挽着李嘉恒的手主动邀请苏小白，那样子神清气爽的。苏小白勾了勾唇角，她才不会去做电灯泡呢，这么热的天还要被自己的灯光炙烤着，多难受。
伯克利音乐学院。
“怎么会？你太聪明的话，我压力会很大的。”李嘉恒满眼笑意。
这几个字跃入顾郗颜的眼中，模糊如碎片般的记忆瞬间被拼凑起来，上一次大赛中有一位评委就是伯克利音乐学院的教授，他也曾亲口说过很欣赏自己，只是没想到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邀请自己成为交换生。
苏小白拿着原本装有奶茶的纸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秀恩爱这种事能不看就不看，平白给自己添堵……
顾郗颜一时呆住，有些反应不过来。辅导员以为她又犹豫着不愿意出国，便出声劝导。
苏小白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怀疑眼前出现了幻觉，她看到了什么，顾郗颜在撒娇？
“郗颜啊，你在系里的表现一直都很优秀，跟你合作过的亦凡不也抓住了出国留学交流的机会？学校在音乐这方面师资固然不错，但真的要发展的话，去国外交流交流还是很不错的。千万不要像上一次那样轻易就拒绝掉。”
顾郗颜噘了噘嘴巴：“要真的考不过，你会觉得我特别没用吗？”
“伯克利音乐学院享誉盛名，这一次是教授亲自推荐，对于学校来说也是一次殊荣。郗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会成为你人生中最精彩最难忘的经历。”
李嘉恒试图用围巾挡了挡，转过头看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说话的顾郗颜，见她红着眼眶，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轻声开口：“怎么，发挥得不好？”
系主任、辅导员，紧接着连科任老师都出声劝说，顾郗颜有些紧张地一条一条消化他们传达的信息。
“嗯，抱歉。”
“老师，我最晚可以什么时候回复关于去做交换生的事情？”
“我说师兄……”苏小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这胡楂儿都还没来得及清理。”
系主任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两天之内吧，你好好考虑，跟家里人说一说，机会难得，千万不要轻易放弃。要知道这不是你自己去争取，也不是学校去争取的名额，而是伯克利音乐学院教授特意发来的邀请。”
只见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围着一条浅灰色围巾，双手放在衣袋里朝顾郗颜走过来，带着棒球帽的缘故，帽檐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走近了看方才注意到他眼底的血丝跟嘴角的一圈胡楂儿。
“我知道了主任，我会好好考虑的。”
来人竟是李嘉恒。
拿着表格走出办公室，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实感，顾郗颜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嗯，心跳有点儿快。
反倒是苏小白最先反应过来：“师兄，你这算是给颜颜一个惊喜吗？”
她是心动的，特别是在这个急需证明自己的时候，这份申请表格如同充电线一样，仿佛连接上了，她就能够充满电，变得有能量，变得更有价值。
苏小白还没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给打断了，顾郗颜下意识转过身去，当看见来人的时候，震惊得张大了嘴。
吃晚饭的时候苏小白注意到顾郗颜似乎有心事，拿着筷子敲了敲她的碗沿：“你怎么每次跟我在一起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一次又在想什么？”
“颜颜。”
顾郗颜不打算瞒着苏小白，就把伯克利音乐学院的事情说给她听，末了还补充上她矛盾的根源。
苏小白兴奋地跳起来搂住顾郗颜的肩膀：“要不要一起吃饭，我们……”
无非是因为李嘉恒。
“真的吗？太棒了！”
“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个谈了恋爱就变得没有安全感的人，经得起考验的爱情最不在乎时间跟距离了，如果你们真的相爱的话，只是去个美国而已，照样可以聊天语音视频，半分钟就可以看见对方，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过吧？哈哈哈。”
苏小白把挑出来的胡萝卜丢到顾郗颜碗里，她很挑食，她不吃的顾郗颜总会默默帮她解决，这就是好几年闺密积累下来的默契。
特意拉长了尾音，苏小白都快紧张死了。
“我觉得这是个特别好的机会，这说明人家教授看重你啊。人生不是总有这么多好机会，你之前拒绝了一次，这次要真的放弃，我想说你以后会后悔的，这叫得不偿失。人的一生不能只有爱情啊，你自己不也想证明你的能力吗？”
热奶茶还散发着香气，握在手里暖乎乎的特别舒服，顾郗颜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谢谢你的奶茶，至于考得怎么样……”
苏小白的最后一句话正中顾郗颜的心脏。
“你考试我能不来吗？给，题目难不难啊？有没有信心过啊？”
是啊，她总是说要做得更好，让自己有资格有勇气骄傲地站在李嘉恒身边，那么现在面前摆着的就是一个通往最广阔平台的桥梁，她拿着直通证，没有必要犹豫，也没有必要回头。
顾郗颜惊喜地快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怎么样，我说的是不是很在理？”
不远处苏小白踮着脚尖站在花圃边上朝顾郗颜招手，手里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
顾郗颜抬起头来莞尔一笑：“谢谢你，每次总是这么不遗余力地开导我。”
“颜颜！”
“快吃吧，回宿舍洗完澡还要赶去占位置呢，一想到选修课我就困，偷偷告诉你，我已经下载好几集电视剧准备偷看了。”
走出考场，顶着大太阳冒着汗，但顾郗颜的心情特别好，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朝宿舍区走去。
苏小白狡黠地挤了挤眉眼，当初选课大战，她跟顾郗颜同时挤不进系统，结果等到用手机上去的时候，好课早就被选走了，剩下一大堆冷门的。本以为跨文化交际讲的是国外文化风土人情，还很侥幸剩下一门稍微有点儿兴趣的，结果去了才知道是全英文授课……
转眼间，迎来了全国英语四六级考试。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里，顾郗颜作答如行云流水，不知道是连日来的高强度训练有了效果呢，还是李嘉恒给了她力量，总之这一场考试恐怕是顾郗颜有生以来考得最有把握的一次。
就连苏小白这种平日里对美剧颇为喜欢的人都听不下去，更别说是顾郗颜这种对英语没有半点儿感应的人了。
“你这算是安慰吗？”顾郗颜有些哭笑不得。
“晚上下了课，李嘉恒的妈妈约我见面，我想她的立场应该跟之前一样，是来劝我放弃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上一次她去公寓，我并不知道，结果撞上了，她大发雷霆。”
“因为你现在跟李嘉恒在一起，他那么优秀你自然就会有压力，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学霸不至于因为你是学渣就不要你了。”
顾郗颜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苏小白听着光是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惊心动魄。之前她总以为李嘉恒修养那么好，家里父母都是教师，应该也是很温柔很有素质修养的，结果看顾郗颜被为难成那样，就改变了看法。
苏小白把买来的咖啡递给顾郗颜，别人喝咖啡会彻夜不眠，她喝咖啡会睡得很好，这也是她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一次……
苏小白一进门看见顾郗颜顶着鸡窝头就以为她是压力过大，不免调侃了一番。
“需不需要我晚上坐在你们旁边的桌子保护你？必要的时候冲上去帮你挡咖啡也是可以的。”
“不要一副上战场英勇赴死的样子啊，只是一场英语考试而已，你家学霸都帮你复习那么多天了，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你又不是那种基础为零无可救药的类型。”
“别开玩笑了……”
眼看着两个星期过去了，周末就是英语六级考试的日子，顾郗颜在公寓里翻来覆去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到最后只得打电话让苏小白过来陪她。
顾郗颜瞥了苏小白一眼，低下头拿着筷子戳着碗里吃剩的米饭。
跟预想中的一样，李嘉恒一进组录制节目就跟顾郗颜失去了联系，更何况是在国外，只能偶尔在网上看见一星半点儿关于他的消息，无奈于节目还没有进入宣传期，那一点点小道消息都不够顾郗颜塞牙缝的。
“我想，她的话八九不离十都是劝我离开李嘉恒，我会把要出国留学的事情跟她说，或许她就会相信我的决心了。”
李嘉恒离开之后，顾郗颜依旧待在公寓里没有回学校宿舍住，每天跟苏小白吃完饭就搭地铁回来，住在有他气味的地方，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思念一个人。
一个人的爱情要用这么多方式去证明，想想也真是觉得很累，苏小白很是同情地看着顾郗颜，总觉得她未来这条路走得会很不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