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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有什么样儿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妈

“靠,你这算跟我出柜了吗?”

“因为……”他冲我眨眨眼,“我当你是姐妹啊,对姐妹当然要口无遮拦。”

“我就从来没在柜子里待着过。怎么?看上我了?想嫁我?Sorry(对不起),下辈子吧。”

“小智,你怎么这么毒舌啊……”我喝口水,嬉皮笑脸地问。

“鬼才看上你,我都比你Man(男子汉),看上你跟你搞拉拉吗?”

“哦……”我很乖地收手了,当然也是怕真扯坏了让我赔。

“嘿嘿。”小智笑笑,终于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来,我的小公主,收工了。赶紧把裙子给我脱了,我送你下楼。”

“小心扯坏了,到时候斩你手,这些衣服还要还回专卖店的。”

6

小智走过来,“啪”一下打在了我不安分的手上。

回到家后,我立马就洗了澡准备上床小睡一觉,摆姿势摆了五小时,我整个骨架都松散开了。刚躺下我的手机就欢快地鸣叫起来,我一看是宝马大叔打来的,接起电话来有气无力说:“您好,请问您找谁?”

最后我穿着一件PRADA(普拉达)的蕾丝边小礼服蹲在角落里边休息边默默地跟我身上的衣服告别,双手还忍不住地在上面摸来摸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是莉香吗?”

拍摄过程持续了近三小时,我笑得嘴角都快抽筋了,想说模特儿也不是好当的哪,果然老娘还是适合在家待着做职业贵妇。

“哎,是啊,您是?”我故意逗他。

“走开啦你!”

“莉香,是我,我是许志安。”

“我就一说,你还真信哪?真的是很傻很天真。”

“哟,这名字好,是香港的那个吗?”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的感觉?难道当时不是因为我有潜质才死皮赖脸地请我来的?”

“我是……大叔。”他说。

小智却一脸委屈:“谁能想到你这么没心没肺啊,别的女孩儿来拍照都可羞涩了,哪儿像你这么生龙活虎得跟自己家一样。”

我一听他那么说我就乐了,在电话里就开始笑:“嘿嘿,你还挺会自我介绍的啊。”

摄影师一直在边上笑得很尴尬,我则狠狠地翻了小智几个白眼,冲他嚷道:“喂,本来我不紧张也给你搞紧张了,你不要给我添乱!”

“没办法,每次你都用装不认识这一招,我总得想点儿新的应对措施。”他那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也笑了。

小智在一旁一直都没消停,大概是为了缓解我的紧张,他兴奋得跟个小家雀似的活蹦乱跳,还讲出了很多经典台词,诸如“宝贝儿,胸部挺起来,你就是麦当娜”“微笑,微笑,再贱一点儿,给我一种肉毒杆菌打多了的感觉”“你的眼神要冷酷,你就是李莫愁,你中了情花毒!”

“找我有何贵干?”

大牌虽然我还是有零星几件的,不过那可都是从生活费里硬挤出来买的,如今那么多大牌的华丽的衣服让我穿,真是让我感觉升上了天堂,每每都要在试衣间狠狠地撕扯那些衣服,幻想它们每一件都写了我的名字。

“今天有空吗?一起出来吃饭吧。”

拍摄过程进行得很顺利,其间我换了N次衣服,每件都是我梦想中的大牌。

“呃,我刚累了一天,正要补眠呢,咱们约晚上?”

跟小智寒暄了几句他就带着我上楼去了,看着杂志社里富丽堂皇,我瞬间就没见识地兴奋起来,我想这就是我的新生活吧,多美好的新生活啊。

“好,没问题,八点?”

还好没一会儿小智就来电话说自己到了,让我过去。没红的我自然不敢迟到,赶紧牛饮下最后一点儿咖啡,抓起包就往那边赶,等快赶到的时候又慢下脚步假装很优雅地走了过去。

“真是太了解我了!好吧,到时候见。”

太阳越来越大了,商场也没开门,最后我只好又在星巴克坐了下来,孤独地喝着星冰乐。

挂了电话后,我一侧身就睡着了,真心太累了。定了七点半的闹铃,我强迫自己起床后,冲了个澡,瞬间就活力满满的如同皮卡丘。随便找了件T恤套身上,扎了个马尾,镜子里面的我看起来简直就是十五岁,真是年轻有活力。

挂了电话后,我的微笑就凝固在嘴角了,想说也太毒舌了吧,什么叫“你们这种没红的”。然后我就恶狠狠地想,要是等老娘红了以后铁定狠狠地耍次大牌给你看看,让你丫彻底闭嘴。

宝马大叔提前十分就到我家楼下,发了条“我到了”的短信给我,我拿上准备送给他的钱包急匆匆地出了门。

“哟,那么早啊,我就喜欢你们这种没红的,都准时。行了,我接着就过去,半小时后见。”

出门前猴子躺在沙发上眼神诡异地看着我,问我说:“干吗去?”

“我已经到你们公司楼下了。”

“关你屁事,你是我爸啊?”我白他一眼,匆匆下楼了。

“你现在哪儿呢?”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知道猴子能猜到我是要去见宝马大叔,可是,我依旧是不想亲口跟猴子讲。

“……”我沉默了几秒做了个深呼吸稳定了下情绪说,“那当然,我很强大的。”

就如同我明明能看得出来猴子跟樱桃在一起了,可是他却从未跟我讲过一样。

“呀,宝贝儿,你真早。”

想到这个我就苦笑一下,想说我们俩是多别扭的两个人啊。

我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尚早,但我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了小智,那边响了几下就接起来了,小智的声音,温柔得让我在北京炎热的八月,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我熟练地跳上宝马大叔的车跟他做鬼脸当作打招呼,他没有回应我,只是微笑着盯着我看,那眼神温柔得都能挤出水来。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特向往这样的生活,觉得当个小白领多好啊,多精神。每天在办公室吹着空调,聊着MSN,上着天涯。不过后来,当我真正接触到真实生活,才知道白领真不是人当的,那简直是牛马的生活啊。

我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只能使出撒手锏,就是跟他贫,我说:“你看什么啊,我脸上有美元不成?”

我知道,她们一进入这个范围就必须把自己伪装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很冷漠高傲的样子,但其实内心都还蛮脆弱的,真遇到一男人,说不定立马就傻得奋不顾身了。这年头的女白领,要是遇到对的人,比女大学生还单纯。

“我这么多天没见着你了,看看你变样了没?”

车子冲到世贸天阶的杂志社门口,刚下车就看到众多小白领穿得比我还珠光宝气西装笔挺地往里走,那脸则拉得跟泰国腰芒一样长。

“你不会怀疑我微整形去了吧?我是那种人嘛,我的美是由内而外的!那结果怎样啊,是不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我吹着冷气看着窗外朝气蓬勃的北京城,忽然心中充满了斗志,老娘终于要开始新生活了,我一定要做菲林杀手,谢谢。

“瘦了,”他眼睛弯成一道桥,“但是好像更漂亮了,整没整不知道,我可笨了。”

那师傅估计一听我说想吐立马就把冷气开到最大让我降温,估计是怕我真给他吐在车上。

“嘿,这句话中听。”我边说边拿出礼物丢给他,“送给你的,就当是这么多回蹭你饭的报答啦,拒收的话我会在你车上当场吐出来,把吃过的东西都还你。”

“得,师傅,那是像秋风扫落叶,跟冬天比差远啦。您只管往冷了开,要是再这个温度下去我指不定就歇菜了,我现在就有点儿中暑想吐。”

“以你的性格不是应该在我车上大小便才对吗?一样也是还给我。”

那师傅也能贫,估计开了一宿的夜车这会儿来精神了:“别介啊,你一小姑娘又不是阶级敌人,我可不能对待你像冬天般寒冷。”

“哈哈,”我笑得翻云覆雨,“这段子太逗了,孺子可教。”

我招手拦车,一上去就跟司机师傅说:“师傅,麻烦您把冷气往最冷的程度开,让我提前感受下冬天般寒冷。”

“为了配合你爱听段子的奇怪爱好,我现在每天读笑话全集,冷的不冷的。”

八月北京早晨的太阳已经开始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照得我有点儿头晕目眩。

“讲笑话是天分,后天培养没用,我觉得你这孩子有潜质,赶紧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啦。”

说罢,我趾高气扬地出了门。

他伸手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象征性夸赞了几句,很爽快地收下了,随手放到了车后座说:“那看来你是逼着我今天晚上带你去吃好的。”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所以才说你是傻帽儿啊。我走了,等会儿又堵车了。”

“被你发现了,哈,我多精啊!”

“真的啊,我昨儿还以为那名片是你捡的。”猴子阴阳怪气的。

他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发动了车子,请我去吃了某高档馆子,那一餐花的钱,应该远超出了那个钱包的钱。

“MILD杂志啊,昨天不是跟你炫耀过了吗?”

小智为我拍的照片很成功地被放在新一期的MILD杂志上,书上市那天我特兴奋地买了五本,又逼迫猴子也买了五本,回家之后我就把自己的那几页剪下来开始往墙上贴,贴得满墙都是华丽的我。

他从沙发上蹦起来问:“去哪拍?”

那天跟宝马大叔吃饭的时候,我也跟他兴奋地讲了自己去拍照的事情。宝马大叔默默买了十本,拍了彩信发我,我娇嗔地问他买那么多干吗,他只回了两个字,看你。

临出门的时候猴子又醒了,他看见我珠光宝气的样就开始拿眼斜我,我说我要去拍照了,本姑娘要去拍照了,嘿。

我虽然大叫说这是浪费钱,可心里面依旧是暖暖的。

刚一到七点半,我就踩着小高跟鞋出门了。我想我可以在那家杂志社周围逛会儿,也总比等会儿被堵在路上看着出租车雀跃的蹦字儿强。

猴子则在客厅盯着我的照片说:“看看,看看,你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拍得好像很唯美的样子,其实你哪是一女的啊?”

一看时间才六点,我就跑到阳台上冲了杯立顿红茶,还在喝红茶的间隙顺手拿了一本过期的时尚杂志来翻,俨然特别的英国贵妇范儿,只不过人家英国管这叫喝下午茶,让我给本土化了,提到了凌晨。

他说看到我的照片后就不再对杂志上的模特儿有什么幻想,他说私底下肯定都跟我一个熊样。

折腾了两小时,我上了个自以为美至昏天暗地的妆,穿上了我最昂贵战衣,搭配上一条假冒的名牌项链,往镜子里一瞅,那简直棒极了。

我打电话给我妈告诉她说我已经晋升平面模特儿了,让她去买书,我以为老太太会激动地落泪说“女儿终于长大了”,然后我们母女俩在电话两头泪流满面上演苦情戏什么的,没想到我妈只是冷冷来了一句,“我不看那个牌子的杂志,我只看《故事会》和《知音》。”

等我洗澡完毕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猴子早就已经又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了。我心想谁是禽兽啊,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还能睡得着,你丫才是禽兽。

我妈刚说完我就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挂了,我想这是一什么老太太啊,这么没心没肺的。我跟猴子抱怨了一通后,猴子又火上浇油地来了一句:“难怪你也是没心没肺的,遗传嘛。”

我瞟了猴子愤怒的脸一眼,得意地笑笑就优雅地飘走了,我听见背后猴子咬牙切齿跟什么一样地说了一句:“禽兽,你丫就是一禽兽……”

然后猴子就被我掐得活蹦乱跳得跟案板上的鲤鱼一样。

我没再说什么,看着猴子眼睛都绿了我也不敢再说什么,要是我再堵上几句,估计丫肯定就跳起来挠我了,我这么细皮嫩肉的哪儿经得住他挠啊。

不过我知道他们还是都在为我高兴的,他们都很爱我,就像我爱他们一样,只是这些爱的表达方式,总是有着他们独一无二的方式罢了。

“谁有病谁有病啊?”猴子一听我恶人先告状就嚷起来,“你大半夜披头散发色眯眯地跟猫头鹰一样瞪着我,谁有病啊?你说你一什么女的啊,也就是我心脏够强、应激反应够快我叫了出来,不然现在指不定就被你吓得撒手人寰了,我就叫,我就叫了怎么啦?”

自从拍照结束之后我跟小智就成了姐妹淘,是哪本书里说的来着,每位时尚女性的身边都得有个GAY的姐妹淘。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这一叫把我刚酝酿的所有情绪都叫得灰飞烟灭,我一掌拍过去说:“猴子你有病吧,老娘要是身体再柔弱点儿,你刚才那一嗓子就是一条人命。”

那么我真是时尚的典范。

我正盯着猴子伤感着,丫可能被我盯得第六感迸发,瞬间醒了。

某美国时装品牌在西单大悦城开幕了,我跟小智就约了去逛逛。我们满怀信心地去,大有刷爆卡的架势。

看着猴子微微卷曲的睫毛,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难过的味道,我想起从凤凰回来的那天他看着樱桃的时候,柔情似水的样子胸口就跟碎了大石一样疼。

可逛了一会儿,我俩就彻底失望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优秀的牌子来中国后,变贵了不说,还变得难看了,丝毫提不起我的购买欲望,一番商议后,我们决定很贱地抄下货号回淘宝代购。

他睡觉的样子很安详很平和一点儿都不贱,用句很恶心的话来讲,就是像个孩子。

我正诅咒着,小智接到一个电话,朝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乖乖地闭嘴。

推开卧室门出来,猴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睡得有声有色的,我忽然想走过去看一看他。

小智很孙子地“嗯嗯”了半天,挂了电话后,他一脸贱笑地冲我嚷:“这位小主,快跪下来谢我!”

这个觉睡得冗长而舒坦,我在黑暗当中胡乱做了几个瑜伽动作,觉得把筋骨舒展开了就从床上蹦跶下来准备去沐浴,洗尽十三小时的尘埃。

“给个理由先?”

醒来的时候才凌晨四点,我想我起的可真早啊,跟个小蜜蜂一样勤劳,虽然我人睡的时间,才是前一天下午三点不到。

“呃……那我不说了。”他卖关子。

刚按下抽水马桶,我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叫骂声,得逞的我,听着猴子在浴室外气急败坏敲门的声音,笑得都哆嗦了。

“说嘛,智小主,你知道我最沉不住气了。”我扯他衣角,瞪大眼睛装小可爱。

临去洗澡的时候,我一个凌波微步,就顺手抄走了猴子吃了一半的面,倒进了厕所。

“呕……”他吐吐舌头,做呕吐状,“放过我啦你,你就是一母大虫,别跟我装可爱,你瞪大眼跟诈尸了一样。”

“拜托,瞎了你的狗眼,我是36D小嫩模好吗!”说罢,我“嗬嗬嗬”女王笑了几声,接着就扭动着小蛮腰准备洗澡睡觉,养好精神明天好拍组惊世骇俗的照片,引爆时尚界。

“快说啦!是要我赐你三尺白绫吗!”

“我不嫉妒你,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不过我就奇了怪了,叫你去拍什么照?老年复健专题吗?”

“好啦,有公司看了你的照片,打电话到杂志社,让你去试镜看看。”

我恼羞成怒,夺过名片对着猴子冷笑一声;“您名字好听,可不也是天天跟家待着吗?人哪,嫉妒心不要太强喔!”

“试镜?”

我想丫大概是受刺激太大,傻了,正要开口讽刺两句丫就来了:“张智慧,哈哈哈哈哈……智慧……跟你搭配简直就是绝了,一个芬芳一个智慧的,你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对啊,广告喔,而且不是平面的。”小智贱笑着原地旋转一圈,“是动起来的喔!”

“没什么啊,人家就是在今天逛街的时候遇到了MILD杂志的编辑,他约我去做模特儿哦……”我话还没说完,猴子就把名片从我手里抽走了,他拿着名片正看反看看了半天,最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快抽过去了。

“哇!”我兴奋地拉起小智的手,手舞足蹈起来。“小智,我爱死你啦!”我跟个疯子似的大嚷。

“你刚才说什么?”猴子说。

小智也跟我一起闹:“莉香宝贝儿,你要红啦!”

我心想小样你就看吧,等我上了杂志买十本给你看个够。

路人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俩,像是看到了怪兽,不过,我们不在乎,嘿嘿。

一听杂志,猴子不“吸溜”了,他转过头看看我,一脸鄙视的表情。

这年头,宁肯做怪兽,也不能做平凡人哪。

“哟,这是什么啊?嘿,是名片。谁的名片啊?让我来看看哪。”我矫情地喊着,翘起兰花指捏起名片来,然后大叫,“哇,这不是MILD杂志社编辑的名片吗?我怎么会有这个,好奇怪哦……”

为了参加试镜,小智跟我血洗了华威,是的,你没看错,是华威。

面煮好了我端给猴子一碗,猴子没搭理我只是接过面黑着脸“吸溜吸溜”地吃着。我优雅而夸张地从口袋里抽出小智的名片在猴子面前晃悠,猴子还是不理我,于是我把名片放在茶几上就开始自编自导自演起来。

小智说了,以我的气质,华威的便宜货也能穿成LV的效果。

我又调戏了一会儿猴子,看他步履维艰的样子,我终于母性大发,跳起来奔过去把他赶出了厨房。

果然,在小智的精心打扮下,我一瞬间脱胎换骨,耀眼得不得了。

可猴子就是一披着狒狒皮的小猴,跟我斗他嫩大发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都忍不住地挤眉弄眼起来,觉得自己活脱儿是玛丽莲·梦露。

虽然众所周知我是一纸老虎,但最起码还是一老虎呢。

试镜的公司在国贸,小智很仗义地请了假,以私人化妆师的身份去给我呐喊助威以壮声势。

“您过奖了。”我依然不肯放过他,“您不是一口一个芬芳叫得挺亲切吗?再叫一个给大爷听听。”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千万不能让我抓住把柄,一旦被我抓住最起码半辈子是毁了,更何况这人还是猴子。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试镜,虽然表面上无比豪迈,可是心跳都加速成小马奔腾了。

猴子的脸都被我气绿了,扔下手里的筷子就开始骂说:“你他妈真是没人性的典范。”

国贸三期楼下,小智看出了我的紧张,他微笑着,握握我的手在我耳边说:“莉香宝贝儿,进去后要记得,你是女王。当仁不让,秒杀一切生物。”

我没心没肺地倒在沙发上装大头蒜,一边跟脸黑得跟块炭一样的猴子说:“猴掌柜的,也给我来一碗,我要煮的不要泡的,泡的我咬不动。”

我抱着小智又亲又捏,盛赞他说,“智智宝贝儿,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我一看这架势就乐了,敢跟我斗,老娘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HELLO KITTY啊。

他则媚眼一斜,坏笑说:“红了可不能忘了给我介绍男明星。”

我一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猴子正一瘸一拐地在厨房凌辱泡面。

我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说:“就算是一直的男明星,只要我们家小智看上,我也给掰弯了,弄成GAY供您享用。”

5

小智听我这样一说,笑得花枝乱颤,脸一红,一个劲儿地拍我,差点儿没把我给拍死。

小智离开之后我就欢腾了,立马冲出新光天地打个车就往回冲,一心想着怎么跟猴子炫耀,然后看他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7

“她摆了好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我跟小智刚以豪迈状迈进那个公司,前台小姐就迎上来,把我们俩引到了等候室。

“好啦,你赶紧走吧,迟到了小心被女明星摆脸。”

刚进等候室的门,我的脑袋“嗡”一下就变大了,冤家路窄四个大字硬生生地从天上掉下来,几乎要把我脑袋敲掉。

“好,那就说定了,明天你去杂志社找我,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助理受不了苦离职了,我只能亲自上阵来跟品牌借衣服,是有多苦逼,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我看到杨沫同学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拿着粉饼补妆呢。

“做!不给钱都做,哈哈。”我也不当鹌鹑了,跟他豪迈起来。

杨沫见了我,俨然也吃了一惊,不过人家不愧是专业的,迅速调整好表情,把粉饼往她那LV的包包里一放,落落大方仿佛老板娘般就走了过来。

正聊到酣畅淋漓处,他看看表:“我得走了,某女明星要来拍照,可难伺候了,婆媳戏演多了人也变态了。怎么样?宝贝儿,要不要做我的模特儿?”

“哇,莉香,你怎么来了。”杨沫很热情。

我们交换了电话,讲了一会儿刚刚那个无辜大妈的坏话,自爆了一些各自的八卦,还骂了新光天地的诸多大牌店的无良导购。

“我,我怎么不能来。”我竟然结巴了一下。

被小智这么一挤对,我立马就觉得跟他的关系更亲近起来了,很想拉着他的手一起转圈圈。

“呀,真好,难道你也是来试镜的,哎呀,真可惜。”她做惋惜状。

“对了,忘记告诉你,名片也可以作假的。要不是我是个正版的,你真的会很容易就会被坏人骗到耶。”

“可惜什么?”小智翻着白眼抢先问。

“还好啦,哈哈。”被戳穿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娇羞地低头瞄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看到“张智慧”三个字差点儿就笑场了,可想到自己的名字还没人家的好听呢,硬生生就给忍回去了。

“这位是?”杨沫这才留意到小智,问我。

“我名字名片上有,但是你还是叫我小智吧,我不习惯自己的真名。我宠物小精灵?你叫莉香也是因为受了《东京爱情故事》的毒害吧!”

“我朋友。”

“大家都叫我莉香,小智?不是宠物小精灵男主角的名字吗?哇哈哈哈。”我也伸手过去,他手很软,是那种普通男人没有的软。

“呀,真高兴认识你。”杨沫手伸出来。

“朋友都叫我小智,很高兴认识你。”他伸手过来。

但小智没有要同她握手的意思,而是把脸撇向了一边,装没看见。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很奇妙,一个眼神就可以把彼此间的距离拉到无限近。

杨沫悻悻地把手收了回去,插进了口袋里。

我跟他不约而同地摆出一个特别鄙夷的表情,然后看到对方的脸后,都笑了,那默契,仿佛认识了多年的好友。

“可惜什么,你说话别拐弯抹角的。”我沉脸跟杨沫讲。

我们俩刚在星巴克坐下,就看到有个大妈,一身名牌十分拽地从我们身边飘过,香水的浓烈程度几乎要把我熏倒。

杨沫轻轻一笑,朱唇轻启,缓缓说。

“好吧,不过我不要你请,我们AA。”我摆出一个阳光灿烂自以为无比魅惑的微笑。

“可惜她们只要一个人啊,人家好想跟莉香一起接这个CASE喔,真可惜,让莉香你白来一趟。”说罢,她款款地移动身子,坐回沙发上,开始认真地涂她的睫毛膏,仿佛她已是志在必得。

看我表情放缓了一下,他指指边上的星巴克,“去坐坐?我请你喝咖啡。”

“贱女人。”我跟小智同时小声地骂了出来,而后怀着滔天的贱意对视一眼,找了个沙发也坐了下来。我虽然表面上无比平和,可经杨沫这么一闹,心里真是没底。

那人见我还是一脸的不相信,微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一看上面果然印着MILD杂志社的名字,无知少女的表情瞬间就露出来了。

小智看出来了我的心神不宁,撒一眼杨沫,小声说:“那是谁啊?”

如果当时跟我说这话的不是我妈,我铁定血性大发一口咬过去了。

“我同学。”

可是我话还没出口,我妈就又补了一句让我彻底崩溃了,她说:“你身材又不好,拍了丢人。”

“怎么跟个小姐似的。”

我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还挺感激的,很想上去握住她的手扮演母女情深说:“妈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杨沫往这边儿看了一眼,轻蔑地撇下嘴,又继续涂她的睫毛膏。

我刚要来北京上学的时候,我妈曾经跟我千叮咛万嘱咐,说现在街上的骗子可多了,还光骗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女孩了,骗去拍个裸照什么的,你到时候要小心点儿,多长个心眼才行……

“宝贝儿,别受她影响,这公司要的是你这样的清纯范儿的,又不是妓院的广告。”小智再次安慰我。

我满脸写着怀疑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跟个龙眼似的人,心说我可是被预警过的女孩,不会轻易上钩的!

我舒口气,跟小智说:“智智,她挺神通广大的,说不定她背后有人哪。”

“我是MILD杂志的编辑。”他看我满脸的不信任,于是自报家门,“姑娘,我特别喜欢你的感觉,我想请你来给我们做模特儿。”

“我看有鬼还差不多!有人就直接选她了,还面试什么啊,小笨蛋。”小智拿手指敲敲我的头。

“呃……裸体的吗?”我默默地赐予了他一个骗子的定位,于是也就没正经起来。心说拜托,出来骗人也有点儿新意好不好,报纸上、微博上曝光您这种假找模特儿真骗钱的人还少吗,虽然老娘长得美,但也不能当我没文化不看报吧。

“是啊。”我吐吐舌头,“差点儿给她弄乱了阵脚。”

“有兴趣做模特儿吗?”他神神秘秘地说。

“对啊,你这个没大脑的。”小智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笑了。

我白了他一眼很拽地说:“干吗?”

按照顺序,杨沫先进去试镜,我在外面等着,虽然一直在跟小智谈笑风生,内心却依旧越发忐忑起来。

他人长得挺俊朗的,只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俩眼睛看着别人的时候闪啊闪得跟个妞似的,在我的概念里,GAY就是这个样子的。

杨沫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出来后,朝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华丽地飘走了。

刚迈出登喜路的店门,跟踪我的那人就现身了,双手一挥十分豪迈地把我拦了下来,我一看丫长得那样心里就开始默默地对自己肯定说:GAY,这人绝对是GAY。

有个秘书样儿的人叫我名字进去,我满怀忐忑地走进去,一看面试的人,呆了。

我边逛边琢磨边走进了驴牌,看到他们今年的新款钱包真是爱不释手,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我忍着心里的剧痛刷卡买下了一只经典格纹皮质钱包,在POS单上潇洒签名的刹那,我长舒一口气,心说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跟有钱人做朋友真是累啊。

赫然坐在中间位置的,竟然是宝马大叔,两边坐着的,是许皓天和一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眉目间有几分宝马大叔的样子,俨然是一家子人。

刚逛了几家店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总觉得有个人在跟着我盯着我左看右看,我心想老娘是貌美如花丫也不用这么不知好歹地跟吧,回头真的把我弄火了,老娘就直接化身藏獒扑过去咬断丫的喉管。

宝马大叔和许皓天看到我也呆了,半晌,宝马大叔笑了起来,说:“莉香,怎么是你?”

我一下车就冲进新光天地开始做牛哄哄状游走在各个大牌之间,幻想自己是个贵妇是个明星或者是个暴发户,虽然我看每一样东西的价格时都会忍不住发一身的冷汗。

我走到中间,一脸无奈的表情说:“我也在想为什么,世界真小。”

大概是因为美貌和人品太好,我没遇到堵车,在出租车上还没来得及眯个眼什么的,就“BIU”一声到了新光天地。

宝马大叔挠挠自己的头,笑说:“你总是出人意料。”

说罢,就一阵风似的跑下楼,打上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新光天地冲去。

“嘿嘿。”我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没搭理他顺便暗自窃喜了一番,大声说:“让芬芳给你做饭去吧。”

“咳……”那个陌生男人咳嗽一声,结束了我跟宝马大叔间的谈话。

刚迈出门去就听见猴子在屋子里面吼:“那我中午吃什么啊?”

试镜程序很简单,就是冲着镜头呈青春洋溢状,阳光明媚地念一句台词:油漆我挑我的,安邦漆,年轻的漆,健康的漆。

“玩儿去。”说完我就出了门。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其实不太在乎能不能接下这个广告了,要是搁平时,让我念这段话,说不定我立马就笑场了,可有宝马大叔在这里,为了不丢脸,我竟然正经起来。

想到就做,我立马起身换了衣服涂了防晒抓起包就要出门,猴子仍然躺在沙发上眯着小眼睛问我:“芬芳,你干吗去啊?”

所以表演起来,往不要脸说,也算是清新自然。反正我看到,在场的人,除了许皓天外,都在肯定地点头。

我平时虽然挺爱受些小恩小惠的,遇到打折特卖绝对是冲锋陷阵在第一战线的人,但整体还是个有血有肉的堂堂七尺女儿,想到自己“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特质我直了直身体,决定出去逛逛顺便买个什么给宝马大叔送点儿礼,毕竟也是蹭了人家那么多顿饭了。

演完后,我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听候发落。

他很快回过来:“成,什么时候你有时间了我请你,给我短信。”

宝马大叔冲我一笑,“不错。”然后跟左边的那位比较年轻的大叔说,“志军,你觉得呢?”

我这才想起自从我妈来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跟宝马大叔联系,赶紧回短信说:“没事儿,我健康活泼着呢,前几天我妈来了所以没联系你,改天一起吃饭。”

刚刚咳嗽了一声的志军大叔也点了点头说:“我觉得挺好的。”

我妈以前的业余爱好就是看我手机的通讯录,总觉得能从中抓出我的小尾巴然后得意地训斥和质问我,以前高中的时候我有一同学叫“付军”,我就偷懒在我手机里面输了个“夫君”,结果被我妈给发现了,整整一个星期都没让我睡好,三更半夜只要想起个什么就去我房间一脸“将逼供进行到底”的样子,把我掐起来跟我谈话。

“二叔、三叔!你们不是答应我了吗!”许皓天在边上有些不高兴地嘟囔。

因为我害怕我妈看见,我妈现在正更年期敏感着呢,要是看见“宝马大叔”指不定发散思维想起个什么的。

宝马大叔看我站在那儿很尴尬,忙朝我摆摆手说:“莉香,试镜完毕了,你先走吧。”

宝马大叔不是叫许志安嘛,我妈来的时候我就偷偷给改成安安了。

我就如同得到了特赦般,一阵风似的飞速飘走了。

刚要回过去问“你丫谁啊”,才忽然想起是宝马大叔。

刚一出门,小智就迎上来,十分三八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征服他们?”

我就纳闷起来了,安安?谁是安安?卖安利的?

我长长舒口气,拉着小智说:“阴沟里翻船了,这世界忒小,咱们赶紧撤,出去跟你说。”

正横着呢我手机就来短信了,我一看发件人名称是“安安”,上面说:“莉香,最近忙什么呢?”

小智虽然一头雾水,但估计也是没见过我这么慌乱的样子,乖乖地收拾好东西迅速地跟我闪了人。

转悠累了,我一屁股坐在猴子身旁开始跟他一起看电视,边看还边用眼横他。

我们俩一路狂奔,看到星巴克就仿佛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跟流氓似的冲进去,差点儿把服务员吓到。

几次下来他就不敢在公共场合叫了,换在家里叫。

我四仰八叉地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猛喝了一口凉爽的星冰乐,一下子给凉到了心底,这才慢慢地缓过气儿来。

他不止一次地在公共场合大声地叫我的名字,每次我都假装没听见,且回头恶狠狠地威胁他说,小样我让你叫,回头我就把你撂在大街上,看有没有人搀你,让你丫给我爬着回去。

看一眼小智,俨然丫的眼珠儿都快变成一问号了,大有我再不解释给他听,他就能立即死在我面前的架势。

我一听猴子叫我芬芳,血压都“噌”一下蹿上去了,自从我妈来看他之后就勾起了丫儿时的记忆,于是我楚楚动人的名字又重新变成他最近养伤生活的唯一乐趣。

我再喝口星冰乐,才缓缓地说:“纠结死了,你猜刚刚面试我的是谁?”

我一边反省一边抽烟一边在房间里面健步如飞地走来走去,猴子躺在沙发上看着《武林外传》正傻呵呵地乐呢,看见我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就不耐烦了:“芬芳同学,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谁?旧情人?”小智没正经地笑嘻嘻,“赶紧单刀直入,我要听猛料。”

我心里想着转眼开学我都大四了,赵薇大二的时候就红遍了全国,章子怡更是大一时就拍了张艺谋的戏,我就反省着为什么我大四,依然是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片子呢。

“好吧,就让我对你无所保留好了。”我做坦白状,“是我一特好的,特有钱的大叔朋友。”

我看着一瘸一拐正在恢复健康的猴子,看着时间从我身边跟落花流水一样匆匆流走,心里又开心又难过。

“哎……听上去很淫荡的感觉,”小智的表情立马变得非常贱,“小香香,看你傻乎乎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哪。”

送走了老太太已然是八月中旬,猴子已经出院送来我家休养生息。

“我就知道你要这样说,怎么那么不纯洁呢你!我跟那大叔是特纯特纯的男女关系。”我大呼冤枉。

在北京的每一日都是崭新和飞快的,我妈待了一周,因为我爸的夺命连环CALL(电话呼叫),她碎碎念着就撤离了北京。

“屁咧,听听,都男女关系,还纯!”小智俨然一脸的不相信,“那你岂不是稳了。”

4

“稳什么稳,小智,我跟那人真没什么,顶多算一暧昧关系。”我真诚地看着小智说。

嘿,生活,这样的日子,总得有个尽头吧,我默默对自己说,好女孩上天堂,你不能骗我。

“那就算没什么也得选你,刚刚那女的跟你不是一档次的,她站街的,你天上人间的。”

如果我不是一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女子,她老人家这么不遗余力地攻陷我,我绝对得泪洒当场。

“我就当是夸奖了,可刚刚那女的是他侄子的女朋友,谢谢,陪吃陪喝还陪睡,要你你选我吗?”

我给我妈逗笑了,笑得差一点儿眼里的泪都要泛出来。我妈迅速地捕捉到了我情感中的细微变化,伸手像逗猫似的摸我的头发,摸得我肝肠寸断。

“我不选你,我找一肌肉正太来,跟他潜规则。”小智又坏笑。

“哼!我一进门看到匡明跟那姑娘的状态,就赶紧给你从袋子里扯了几根最大的出来,回家妈给你泡发了炖了吃,不想做我女婿,就给他几根小的吃得了。”

“切!”我翻个白眼,冲他做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埋头喝我的星冰乐。

见我接不上话,我妈翻个白眼,开始掏包,抓了一把东西给我递过来,我一看,是几枚海参。

“喂,死女人。”小智缓缓说,“就算选不上,你也是我小智的女王。”

“妈说话点到即止,你喜欢不喜欢自己清楚,最好是别喜欢。”

我抬头看到一脸真诚的小智,一掌就拍过去了。

“妈,您说什么哪。”我汗都飙下来,听出我妈的弦外之音,“自始至终都是您误会我跟猴子的关系,我可没说我跟他怎么着。”

“少跟姑奶奶煽情!你不煽老娘红了也忘不了你。”

“人比你温柔,虽然因为你长得像我,她没你漂亮,可男的不管这些的。你这性格得改改,不然哪个男的敢要你啊,跟你谈恋爱跟搞同性恋似的。”

我们俩就跟俩孩子似的,在星巴克打打闹闹,把周围的诸多白领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一愣:“没人说不好哪。”

在星巴克休息够了,我跟小智又在国贸逛了一大圈儿,并在小智的壮胆下,非常不要脸地试了很多的大牌儿,最出格的事情是我们先剪子石头布,输了的那位,跑去梵克雅宝的店里,非常牛掰地跟店员说:“喂,把你们最贵的表拿出来给我试一下。”

从医院出来,我跟太后坐上出租车,太后看着窗外,忽然装作不经意地说:“樱桃那姑娘挺好的。”

小智幸运地输了,我则在门口笑成了帕金森。

我不得不在心里赞叹说,真牛,我妈才应该上电影学院,她要是年轻的时候遇上一伯乐,还有刘晓庆什么事儿啊,她老人家才是真正的表演艺术大师哪。

刚回到家,正要洗澡呢,大叔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我抬头一看,我妈的脸瞬间就从刚才的热泪盈眶血海深仇,顿时就转为笑靥如花如沐春风了,那叫一浑然天成。

“Hi。猫细猫细(你好)。”我装没事儿人。

“原来您是莉香妈妈呀,我都没看出来,您可真年轻,跟莉香站一块儿跟姐妹似的。”樱桃似乎看明白了这一切,在一边乖巧地说。

“哈,怎么又英文又日文的。”

看着我妈那样,我都想当场拉我们住一起去做个亲子鉴定看看,谁才是名正言顺她老人家生出来的种。

“我精通各国语言,你不知道吗?简历上没写?”我特不要脸地说。

猴子只得委屈地点点头。两人当即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看得我那叫一个难受。

“嗯,挺好的,简历上好像只写叫芬芳了……”

“我捏人家匡明,关你什么事儿啊,人匡明还喜欢让我捏呢,是不是,匡明?”我妈冲猴子嚷。

“不准提这茬儿!这是我死穴!你打电话来干吗?”

我赶紧一把把我妈的手扯回来:“妈,您这是干吗啊,他没事儿都能被您捏出事儿来。”

“好,遵命,芬芳。”他逗我,“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啊,关心下你的成长嘛。”

猴子给我妈捏得十分痛苦,可是也不好说什么。

“几天不见你贫嘴的功力见长嘛。”我无奈。

说罢,我妈的咸猪手就朝猴子脸上捏去了。

“跟你接触多了难免就贫了,近朱者赤。”他嘿嘿笑。

瞬间,我妈带着哭腔就爆发了:“真是缺德啊,这么好一孩子,怎么就给人打成这样了,来,阿姨摸摸。”

“怎么没见你学习我点儿好的品质啊,勤劳勇敢什么的。”

我妈一看猴子又是绷带又是石膏的,上去一把就把猴子的手攥住了,樱桃在一边也看傻了。

“好啦,莉香小朋友,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只听他吞吞吐吐地说:“阿姨,您,您怎么来了?”

“啊?”我虽然知道他说的录取指什么,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疑问的声音,想确定下。

看见我妈,猴子的脸都僵了,就跟被混凝土浇灌了似的,样子特逗。

“就是,你接到了你人生的第一个广告。”他满带高兴地说,好像接到广告的是他。

猴子脸上带着很久没有的天真烂漫的笑,整个儿一天线宝宝。

“呃……”我沉默了。

我伴随着心急火燎的太后,赶到猴子的病房时,樱桃姑娘正跟他卿卿我我的。

“怎么了?按照你的风格,不是应该‘高兴得蹦了起来’吗?”他察觉出我的不对劲儿。

我看着她迈着矫健的步伐冲在前面心都碎了,顿时有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感觉。

“我这算走后门吗?”我犹豫一下,还是憋不住话,“你们一开始定的是那个叫杨沫的女孩儿吧,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最后她只把脑白金和烟给我留下,其余的东西悉数卷走了,我眼泪汪汪地求她把海参给我留下,结果被她白了一眼说,你有什么好吃的,吃了也浪费!

“你别多心。”他说,“一开始皓天推荐那个叫杨沫的女孩子来,我跟他三叔也只是说优先考虑而已,没内定这回事儿,又不是选秀。”

我心痛地想,这是谁妈啊?

“可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老觉得像捡了便宜。”我小声嘀咕。

临出门的时候,我妈把给我带来的补品能带的全都给带上了,说要拿去给匡明补补。

“哈,那广告费你少收点儿得了。”他笑。

我还没等说完,老太太就从床上飞跃下来,套上衣服洗脸刷牙去了,我一看就乐了,想立即打电话给老太太报名参加消防队。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能透露下广告费有多少吗?低于一百我可不签。”我恢复了女流氓本色。

“昨天不是跟您说了,他被人打了……”

“请我吃饭就告诉你,顺便把合同给签了。”

我妈顿了几秒,“噌”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一脸要把我吞下去的架势,“匡明怎么了?”

“吃饭没问题,签合同我怎么老觉得是卖身契哪。”

我站在床前腰掐得仿佛地主婆:“今天不是要去医院看匡明吗,您要是不想去了就继续睡吧。”

“那你别签了,我找今儿那女孩儿签得了,她好像很想签。”他逗我。

我很同情我爸,觉得他有点儿伴君如伴虎的意思。

“别别别,我签我签,不给钱我也签,就当帮你了。”我低头之余也不忘耍下大姐本性,“你想吃啥?先说好了哈,鲍鱼公主我请不起。”

“你妈还没起床呢,待会儿要是吵醒了,她又要跟我急。”

“吃电影制片厂对面的那家羊肉泡馍好了,你去过没?”

“爸您干吗哪,不大声说话。”

“当然去过!有一阵子每天都去吃,差点儿给吃伤了。”我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这倒是真的,有好几次我早晨打电话回家,我爸接电话都小心翼翼地仿佛鼹鼠。

“好,那你先洗澡,我一小时后去接你。”

我妈睡眼惺忪得宛若少女:“退休在家没做别的,就学会睡懒觉了。”

“OK,撒有娜拉(再见)。”我笑着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都起床敷完脸了,我们家老太太还在床上窝着呢,我跳到床前把她摇醒:“您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不良习性啊?”

在电影厂对面的那家老孙家羊肉泡馍店中,大叔把合同递过来,我连看都没看,就龙飞凤舞地签上了我的大名。

我发现来到北京之后,我妈勤劳了几天,很快就原形毕露,变得比我还要懒惰。

大叔先是皱了皱眉头,又无奈一笑:“你就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3

我把合同递回给他,边吃泡馍边说:“自己人嘛。卖了我,我也认了。”

因为我怕这老太太今天晚上再折腾点儿什么事儿出来,比如连夜熬鸡汤,肯定搞得我也没得睡。

“话这样说倒没错。”他沉吟一下,“你以后要是签什么合同,可以先拿给我帮你看看,我还真怕你稀里糊涂地就把自己给卖了。”

这也难怪我妈不知道猴子是谁,她只知道匡明不知道什么猴子,但我还是决定明天的时候再告诉她是匡明被人打了。

“我聪明着呢。”我撇嘴,“大概只有我卖别人的份儿,要卖我的人还没出生哪。”

最可气的是,那天我妈一口一个“我们家芬芳……”,为这猴子嘲笑了我差不多得有半学期。

“跟你说正经的哪。”他假装严肃。

猴子去我家那天也把我妈哄得特开心,我坐在旁边整个就一透明人,任务就是看着这两人跟那儿谈笑风生,相互吹捧。

“好好好,谢谢警察叔叔。”我嬉皮笑脸地冲他敬个礼。

之后它们就被我妈束之高阁了,直到现在,我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还能偶尔发现剩下来的诸多瓶瓶罐罐,但是我很乖巧地从来不提,因为提了我妈也不会承认。

“你啊……”他看着我又好气又好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结果那堆东西拿回来用了没几天,我妈就不幸地中招,过敏了。

“那就使劲儿赞美我,别停下,赶紧吃啊你,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天太后疯了一样,买了一堆植村秀的化妆品,凡是人说“适合您这样三十岁女人的”,她都给买了,我在边上劝都劝不住,眼睁睁地看着钱像流水一样,被POS机刷走。

他无奈地微笑摇头,低头开始吃他面前的那一份羊肉泡馍。

我当时直接就想用锐利的眼神捅了那专柜小姐,想说她三十,那我是什么,我这么大一活人站这儿您就不会忖度一下关系吗?这哪儿是植村秀专柜啊,简直骗人秀专柜。

8

“呀,看不出来,您一看也就顶多三十出头啊。”

广告的拍摄时间是在三天后,地点是在双井那边的一个摄影棚里。在我的强力推荐下,小智作为我的化妆和造型师,跟我一同参与了这个广告的制作。

我妈十分不好意思特别害羞无比少女的用台湾腔说:“哪有,人家都快五十的人了。”

一进摄影棚,我跟小智就特别没见过世面地被那阵势吓住了,好家伙,这哪儿是一帮拍广告的啊,简直是一帮土匪哪。

我知道她老人家最经不起这一类的糖衣炮弹,记得有一次我跟她一起逛街,植村秀专柜的小姐一个劲儿夸太后说:“像您三十岁的话应该用这种,这种……”

小智特别有心机地让我巴结了导演,一个长发龌龊男。说是那样肯定能少受不少罪,而且拍出来肯定也会特别美。

我妈一听这话更开心了,脸笑得跟朵塑料花似的,有种永不凋零的决绝和死板。

我被小智强推到导演面前,想赞美他,可从头到尾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赞美的点。

我横了他一眼,想说小样我让你装,这一横不要紧丫更来劲儿了,跟我妈说:“阿姨您看起来真年轻,要是您跟莉香走在街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姐妹呢。”

最终,我特别无奈地假笑着,特别激动地握着导演的手说:“您,您,您的头发可真美,我真羡慕您。”

我记得那次猴子一开始特鹌鹑地自我介绍:“阿姨您好,我叫匡明,是莉香的同班同学。”

那长发龌龊导演听到我这完全不像赞美的话,竟然还特高兴。

猴子给我妈看得一头雾水,站在门口都不知道手往哪儿摆了,不过我妈最后还是很满意地点点头,一把拖过猴子来,立即开始盘问,恨不得连人家家族有无遗传病史都给问出来。

一开始本来对我冷若冰霜的,可我说了这话后,丫的态度立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待我跟亲人似的,一口一个宝贝儿,听得我一身冷汗。我心说看来这圈子还真适合我这种拍马屁老拍到马蹄子上的人混,平时人们的马蹄子,在这帮艺术家的身上,没准儿就移位成马屁股了。

所以猴子刚一进门,她就开始用她那对吊梢丹凤眼上下打量猴子,目光那叫一深邃。

小智一看我巴结导演成功,立马就飞扬跋扈了起来,立即化身为我的经纪人,带着我挨个儿地认识摄影大哥、灯光大姐、录音小弟啥的。

我妈当时一厢情愿的以为,那是我在学校交的男朋友,登门来走老丈人家了。

我一边跟在他后面点头哈腰装孙子,一边听他在耳边跟我唠叨说:“记住,这都是将来的人脉!小香香,学着点儿吧。”

于是我就热情似火地邀请猴子去我家里,还交代我爸妈一定得拿出看家手艺来,做一桌好菜来款待我同学。

看着小智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我恨不得当即化身为美少女战士,代表月亮惩罚他。

大一那年的暑假,猴子突发奇想要去青岛旅行,他来青岛,我自然得尽地主之谊。

不过看着整个剧组在我的辛勤巴结下,变得其乐融融,仿佛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我也不得不在心底小小地佩服了下小智。想说混时尚界的就是不一样哪,不过这话我没跟小智讲,我跟他的交流方式,依旧是以打击报复为主,省得那不经夸的小子又跟我尥蹶子。

其实我妈认识猴子。

广告的创意是一个很大的广告公司做的,是一个外资的4A公司,叫“美澳”。

心说不愧是我妈,我的二百五俨然是遗传的,不能怪这个社会。

大公司的创意就是不一样,把我折腾得够呛,我在广告里分别化身成了大学生、小白领、建筑工、老太太。

听了这句话,我觉得整个人血糖都低了好几个百分点,头晕。

让我一人分饰两角他们还不够爽,直接让我一人扮四人,差点儿精神分裂了。

太后被我暂时劝住后,从桌子上抓了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继续看电视,看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特无辜问我说:“哎,猴子是哪个啊?”

关键是每次特别愣地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我都要摆出一副淫娃的表情说:“油漆我挑我的,安邦漆,年轻的漆,健康的漆。”

其实我当时觉得挺心酸的,心想我伤了的时候怎么没见您老那么紧张啊。

每每我都强忍着笑意,差点儿憋出病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太后就要穿上衣服往外冲,我赶紧拉住她说:“您干吗哪,现在都几点了,您看谁去?看鬼啊。”

中途宝马大叔来探班,安静地站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我扮建筑工,眼神温柔得让我都要化掉了。

她立马像猫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从沙发上弹起来紧张地说:“什么?被谁打的,严重吗?你怎么不早说,我得去看看他。”那过激反应,硬生生地吓了我一大跳,仿佛她老人家被打了。

当我穿着一身建筑工人的衣服,蹦蹦跳跳天线宝宝般出现,他还“扑哧”一声笑场了,让我大丢面子。

某天晚上为了给我妈普及电影知识,我跟她坐在客厅一边看蓝光版《色戒》一边聊天,看到汤唯妹妹被梁朝伟哥哥施暴那一段,我就说秃噜了嘴,发散了思维,跟我妈八卦说猴子被人打了。

拍了整整一天,从早上七点到了晚上九点,这整整十五小时,我一直强撑着,反复地心理暗示自己说,莉香同学,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是超女,你是要拯救地球的。

我这事儿办得的确是有点儿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但是,我想要是我妈知道,我一个人在北京的这些日子跟一奔四的男人鬼混,偶尔还一起看看日出,跟两朵向阳花似的。老太太一怒,说不定都能把房子给烧了,然后再把我硬生生地拖回青岛,效仿慈禧,从此把我软禁起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事实证明,这很管用,每次心理暗示完,我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精力充沛得仿佛地球超人。

他自然说好。我说什么他都说好。

可当最后一个镜头拍摄完,长发龌龊导演喊“卡”的时候,我一放松,几乎当场瘫倒在地。

我说你别管了,等过了这几天我再联系你。

小智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我,特别动情地说:“宝贝儿,你太棒了,你是敬业女神。”

他问怎么了。

可我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棒,我已经丝毫不在乎自己棒不棒了,我只想找任何一个可以躺的地方,四仰八叉地躺下来,昏天暗地地睡它个三天三夜。

我妈来了之后,我打电话给宝马大叔告诉他说,最近几天别给我打电话也别来找我了。

在家里养了一周后,我顺利地在电视上见到了那个广告。

我妈来了以后我感觉就跟回家了一样,成天连袜子都不用自己洗,往墙角一扔转眼就消失了,下一次再见到它的时候,它绝对干干净净地躺在衣柜里,幸福得仿佛提前大跃进了共产主义。

广告拍得很成功,让我不得不佩服下那个长发龌龊导演,让我扮建筑工都扮得那么英俊潇洒。

但是后来我就没有再告诉我妈什么了,我知道当时她以为我是小孩子觉得新鲜闹着玩,要是她知道我现在依然抽烟而且抽起来有模有样跟个女流氓似的,肯定立马跳起来把我给废了。

我妈特缺心眼儿的凌晨三点多打电话给我,哭着大嚷:“宝贝儿,你给妈争脸了。”

我妈一句话说得我就闭嘴了,长辈就是长辈,经历的事儿就是比我们这些小字辈儿多,我妈那个时候的反应是如此波澜不惊,让我狠狠地佩服了她一阵子。

我义正词严地批评了我妈这种不良的虚荣心态。

我妈白眼都懒得翻:“反应什么,你是抽烟又不是吸毒,难道还得让我把你用绳子绑起来不成?”

随后我妈说:“你赚了多少钱?我最近想去拉个皮。”

我说:“您怎么没有反应啊?”

我毫不犹豫地就把电话撂了,并打电话给我爸说让他看紧我妈,别让她一冲动又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看着那条中华烟,我忽然想起来,我大一的时候告诉我妈说我会抽烟了,我妈横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宝马大叔一定很有钱,所以才能花钱在那么多地儿播这广告。

我急忙点头说:“行行行,您就放心吧,我多会来事儿啊。”接着就在心理默默画着圈圈说,让我去给老师送礼扮亲切,不如杀了我吧。

除了各大电视台,之后的几天,我几乎在北京城的任何地方,都能听见我缺心眼儿般叫“我挑我的”的淫娃声儿。

她告诉我说这些都是人家送给我爸的,放在家里吃不完喝不完的就给我拿来,能吃的就吃,不能吃的就送人,最后她还强调说:“你应该经常给你们老师送点儿东西联络感情的。”

每次我从家里坐375公交回学校,都能看见车上移动电视里反复地在播这广告,一开始我还不觉得咋样,得意扬扬地在边儿上装低调的华丽,还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特傻地拉边上的乘客告诉人家电视上的那人就是本姑娘。

我妈大包小包地从身上卸下来,那都是她带给我的补品。我瞟了一眼,看见一堆食物里面还有一盒脑白金和一条中华烟,我就想完了,我妈确实是老了,连给我带东西都不着调。

可接着,我就华丽不起来了,因为全车人都在看我,还在窃窃私语,搞得我瞬间脸就变成了水蜜桃儿,恨不得夺车而逃。

我知道我妈爱我,但是我爱他们也没少过他们爱我,只是我不会表达就是了,我想着要是我能是一特没脸没皮敢于讲煽情话儿的人,没准儿我现在就是一小琼瑶了。

此后我但凡坐公交车,必然得打扮成偷地雷的模样儿。

我虽然表面上撇嘴,可实际上,看着我妈那样心里面特难过。

我这才明白,那些明星还真不是装酷,平常就爱戴个墨镜儿装苍蝇,实在是被人民群众当珍稀动物看的感觉,还真不怎么好,都赶上当年罪犯们游街示众了。

她一进门就眼泪汪汪地开始数落我,说我不孝,说我不顾家,不顾他们老两口,说我翅膀硬了会飞了,飞出去不知道回家了。

9

这期间我妈来了一趟北京,因为我暑假没回家,她就一人千里走单骑,奔北京来了。

广告播出后不久,我就跟MILD杂志签了合同,成了他们的签约模特儿。

而我,也缓缓接受了猴子跟樱桃好的事情,看着两人甜蜜蜜的样儿,我也高兴。

每次去杂志社拍那些天杀的时装大片,拍完后,小智都会特别惋惜地看着我叹气说:“宝贝儿,你也就是腿短,要是长点儿,没准儿就能成T台模特儿了。”

可隐约的,我明白,大叔已经完全地进入了我的生活里,成为了我生活里的一部分。

我实在分不清小智的这话对我是褒还是贬,又碍于周围的众人,于是只得扮着鹌鹑,微笑着不讲话,用只有小智才看得懂的杀人眼神恶狠狠地瞪他。

大叔偶尔过来看看我,每次都会带我去吃好吃的,虽然有时候我也抢着付钱,但是每次抢到最后,还是大叔豪迈地大手一挥,就把账付了,让我觉得我每次的争抢,都特别虚伪,至于那次牵手逃跑的事就跟小雪花一样融化蒸发了,我俩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这招对小智很管用,被我盯久了,他就败下阵来,一溜小碎步迈到我身边儿来,跟我求饶说:“莉香小主,我错了成吧,小智子多嘴了。”

那种尴尬,无从解释,但是经历过的人,肯定懂。

我则会十分太后般地拍拍他的头,宽容地说:“知错就好,跪安吧你,下次再讲,就杖毙你。”

那天以后,我就一直在家养着,偶尔去医院看看猴子,但是都觉得挺尴尬的。

MILD时尚杂志是周刊,几期杂志做下来,反响还不错,于是,另外一些时尚杂志也找到了我。还好我签合同前十分听话地让大叔看了眼合同,他帮我修改了几项条款,让我不用只限制给MILD一家杂志拍照,不然以我的脑子,哪里知道这些条条框框。

2

我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各大时尚杂志上,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我成了业内崭露头角的新锐平面模特儿。

给你自己,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而这些事情的发生,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我告诉自己说,亲爱的莉香,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人生真的仿佛一场梦。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等我们老了,我们才能意识到,今天在我们手中,这些被当作珍宝的东西,其实皆是虚妄。

看着我逐步地受到肯定,小智特别高兴,每次都拿是他发掘我的事情来要挟我,好像走红的是他,而不是我。

醒来之后我觉得很伤感,我们就这么每天看着时间,从我们身边倏忽而过却无能为力。

我也觉得这些日子,小智对我的帮助实在是不少。

大家的脸上都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可大家依旧很开心,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好争的了,都快老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于是就偷偷地跑去了金融街的DIOR HOMME,拿做模特儿赚来的钱,咬咬牙,买了一身丫日思夜想的小西装给他。

我睡着睡着还又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很多很多人的脸从我面前一晃而过,有很多认识又不认识的人,大家围坐在一起,唱啊跳的,只是,大家都老了。

一万多“嗖”一下就刷没了,我在信用卡单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手都在抖,老娘这辈子还没买过这么大件的东西哪,而且最可悲的是,我不是给爸妈买,不是给爱人买,而是给一个男性的“姐妹”买,哈。

我就这么哭着,哭着,最后就睡着了,我想大概是我哭的时候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所以那一觉我睡得特别好特别安分守己。

不过当我把DIOR的袋子放到小智的面前,看到他先是愣住,继而像天线宝宝般蹦蹦跳跳起来,又一把把我抱住,看他大呼女王的傻瓜样,我也觉得特高兴。

我抱着床头的蒙奇奇开始哭,为了不让邻居以为闹鬼了,我还把电视打开,声音开得很大声。

猴子对我的走红一开始还冷嘲热讽的,后来看到木已成舟,且我在他的冷嘲热讽下,还更加努力了起来,他的态度忽然就大为改善。平常老赞美我不说,但凡要我在家,丫就端茶倒水,打扫卫生,简直成了我的御用小太监。

因为我知道猴子明白,他什么都明白的。

不过一切反动派的反常行为,都是有目的性的。

所以我只能什么都不说,只能找个理由挂掉电话。

今儿他做完这些事情,就十分谄媚地跳过来,半蹲下,跟狗似的伸舌头,说:“莉香大红人儿,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我怕我话一出口就会哭得红尘做伴潇潇洒洒。

我则连眼皮都不抬,用慵懒的声音说:“左手!”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猴子讲话了,他已经不是我的猴子了。

猴子“汪”地叫一声,乖乖地伸了左手出来,我就跟逗狗似的,握握他的左手,而后再次冰冷地说:“右手。”

嘻嘻哈哈几句,我借口累了挂了电话。其实我很想跟以前那样特大大咧咧地骂他说,一次次的道歉你烦不烦啊。然后说上几个段子,抖几个包袱,把我们两个人都逗乐。

猴子便又“汪”地叫一声,右手再伸出来。

“不要,贱命一条。”

等做完“转圈儿”“翻滚”“趴下”等一系列动作后,我说出诸如“徒手后空翻,再变身狸猫”“去厕所吃屎”等高难度非主流超现实动作,猴子就甩手不干了,大叫说,“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样是虐待宠物!”

“命给你,要不要?”

“虐待怎么了,我乐意!”我一语道穿猴子的目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快说,你又要干吗?”

“那你有什么?”

“嘿嘿,”猴子挠挠头,有点儿不好意思,“是酱紫滴,偶是想,如果你去拍的那些杂志,需要清纯的小男生什么的,可以找我哇,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没存款。”

“小样儿!”我横他一眼,“本莉香是那种不顾你们死活的人吗,我一直帮你们盯着呢,可是需要男人的地儿太少了,要不我给你介绍到鸭店去?”

“所以你要把你的存款都打给我道歉吗?”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知道你肯定生气了,无论咱俩当着樱桃的面儿对手戏演得多好,可她一走,我用脚趾都能想到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了。”

“好啦!我帮你留心啦。”

“咱俩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我压根儿就没生气,跟你一残疾人我犯得着吗我。”

“你不帮我留心,也得帮帮晓林兄哈。”猴子一本正经。

猴子一说这句话我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我使劲憋着不想让猴子听见我哭。

“啊?”我心想关晓林什么事儿。

“……”,猴子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莉香,对不起。”

“晓林前几天回来了啊,你不知道啊?”

我调整下情绪,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猴子你有病吧,头都给打成那样了还打手机,你知不知道手机辐射很大啊你。”

“啊?他没通知我啊。”

突然,家里电话响了,我看下来电显示,是猴子。

“您大忙人儿,他怎么联系得到你。”猴子又阴阳怪气起来。

如果不是一开始杨沫跟我扮好姐妹,我瞎了眼当她是亲人,跟猴子猛夸杨沫,猴子也不会认识杨沫,更加不会迷恋上她。

我一掌挥过去,打得猴子怪叫一声:“快说!不然看我天马流星拳。”我威胁道。

我想我大概是前世欠杨沫的,所以上天就惩罚我,让我跟她撇不清关系,让我帮她作孽。

猴子捂着被我打的地方,特受欺负似的说:“是这样啦,晓林前几天从家里回来了啊,是黄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个电视电影的试镜,他信心十足地去试了,结果被无情地刷了。”

今天即便他是为了不让樱桃知道他私下见杨沫的事情向我吼,即便有一千个可以让我不纠结的理由。但是猴子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我如此的痛心疾首于心不忍。我终于明白,他心里还是有杨沫的,他还是放不下她,尽管杨沫是个贱货,可就算她被浸了猪笼,猴子依然会不顾一切地跳下河去救她,继续爱她爱得找不着北。

“呃……晓林基本功那么好,怎么会被刷呢。”我很傻很天真地说。

不过我们唇枪舌剑地羞辱完对方后,猴子还是会站在我这边,偶尔还表扬我两句说我刚才哪句骂得最经典,哪句骂得很没有水平以后不要再用,我们会真的很认真地讨论起贫嘴心得,讨论到天空都露出鱼肚白。

“拜托,这圈子基本功有个屁用啊,不都是运气的事儿。”猴子终于讲了句有点儿深度的话。

跟猴子吵架其实早就算是家常便饭,我受了班里同学的委屈,就会打电话过去跟猴子诉苦,顺便骂人,把所有不好意思当面骂的话通通讲给猴子听。每次我噼里啪啦一通讲完,猴子就会冷冷丢出一句话说:“你搁我身上的那些本事呢?”然后就直接引爆我开始骂他。

“也是,那晓林现在干吗呢?”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耿耿于怀今天猴子对我吼的事情。

“跟宿舍郁闷呢,说是明天要去电影制片厂门口蹲点去。”猴子握拳深仇大恨状,“这年头红的怎么都是你们这种人哪,看看人家晓林,最该红的就是他。”

可是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我觉得自己挺傻帽儿的,冰也吃了人也骂了烟花也放了可我还是想起猴子,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们哪种人哪!”我恶狠狠地瞪猴子一眼,“蹲点?”

洗完澡连头发也懒得吹就上床躺着,我太累了,从离开凤凰到现在我几乎快四十小时没合眼了。

“对啊,他那天看《鲁豫有约》,受了王宝强的启发,准备守株待兔去,你赶紧劝劝他吧,让他别去丢人。”猴子痛心疾首地说。

这样一想我就开心了,我就是这样一个特容易满足特容易开心特小市民般的姑娘。

“蹲点……”我念叨了这两个字几遍,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然后一拍大腿,“老娘陪晓林一起蹲去!有义气吧!!”

不过,我很快就特阿Q地安慰了自己,心说亲爱的莉香,你就先住着鸽子窝,赶明儿就把浴室的这套行头转移到客厅去,把浴室客厅一体化了,等你红了就去CBD(中心商业圈)买一电梯入户豪宅,拿别墅当浴室。

“啊!”猴子惨叫一声,“疯了,都疯了,你们这些病态的现代人!”

记得在凤凰的时候我每天就跟在客厅洗澡一样,这才两天工夫我就要回北京面对自己鸽子窝似的小房子,就这鸽子窝还是我们家太后动用了养老的棺材本给买的,北京的房价还让不让我们劳动人民活了。

我丢给他一个白眼,立即打电话给了晓林,用命令式的口吻跟他讲了我要陪同他一起蹲点的想法。

那天回到家之后已经很晚了,一进门我就冲进浴室开始洗澡,边洗边抱怨自己家的浴室寒酸。

晓林先是大骂了猴子的碎嘴,接着可怜兮兮地说:“莉香,我自个儿去吧,你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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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我一点儿余地都不给晓林留,“明儿早上九点,电影制片厂门口,不见不散!”还没等晓林说个“不”字,我就迅速地挂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