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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了解到我是如此害怕失去眼前的这一切,宁肯贪婪地握住这一点蝇头小利在手中,仿佛鸵鸟一般埋头沙堆里,做天地间最大的一枚孬种,供众人和自己耻笑,也在所不惜。

我们太熟了,也太了解了。

5

可是,我怕,我怕我毫无保留地交出这一切,换得的却是你无力承担远远跑开的背影。

我和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好自己,收拾好心情。出门,打车,往积水潭医院窜去。

如果可以,我多想把我的世界通通拿给你,眼都不眨。

车上猴子一直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两只手的手指不停地打结,分开,再打结。

在你难过的时候,我除了同样悲伤地坐在你身旁,做这些活蹦乱跳的脑残事,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

仿佛一个天真的处女心知肚明今夜要为自己爱的人失去宝贵的初夜般紧张与期待。

亲爱的猴子,对不起。

那副忐忑的贱样子看得我想骂人,但考虑到他刚刚受过刺激,神经应该比较脆弱,我最终还是翻着白眼闭了嘴。

不过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我也舒口气,微笑了起来。

到医院时,樱桃姑娘正在忙着给一个病人换药,她认真忙碌的样子很美,连我都觉得很美。

虽然我明白,猴子现在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有很大的一部分,是演给我看的。

女人有种难以抵挡的魅力叫作温柔,樱桃姑娘俨然是一治愈系的。再看看猴子,他此刻已经接近于傻了。

猴子一听见樱桃的名字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辗转着开始打扮。刚才的憔悴悲伤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我突然预感猴子以后一定会红,因为他进入角色实在是太快了。

“樱桃姑娘不考电影学院简直是浪费了,搞不好她就是第二个赵薇、第二个章子怡,或者第二个杨幂,你说是吧?”我恭维樱桃姑娘,跟猴子没话找话,想让他赶紧跳出刚刚的情绪。

我灵活地躲开,掐着腰,指路明灯般说:“你给我赶紧的!收拾收拾去见樱桃姑娘了,也不看看表都几点了。”

“嗯,嗯……”他敷衍地嗯了两声,眼睛俨然不舍得移开,“杨幂就免了吧……她不是我的款。”

这一招果然奏效。猴子大笑着,立马跟充了电似的跳过来,大吼:“我掐死你!还不允许别人悲春伤秋文艺一下了啊!”

意识到猴子还是贱的,我就明白是我多虑了,低估了樱桃姑娘的吸引力以及猴子短暂的见异思迁。

虽然有些扮小丑的成分,可是,我无所谓,只要能让大家别再难过就成。

樱桃姑娘忙完后,迅速来招呼我们。

每次遇到身边的人不开心,我却无能为力时,我就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好点儿了吗?英雄?”樱桃背着手,微微嘟嘴笑说,那声音,那表情,那身段儿,再配合上制服诱惑,迷人得骨头都要酥了。

我起身开灯,把手机接上迷你音响,调拨至《最炫民族风》,开到最大音量,用一种特没心没肺的声音对猴子吼道:“来,蔫了的那位小哥,用你麻木的心灵和耳朵来感受一下这振奋人心的音乐吧!COME ON(来吧),舞动你的身体,跟我一起来。”

“嗯,好了,好了不少。”猴子再次失语。

猴子没再说话,咧嘴冲我笑了,那笑容转瞬即逝,那笑容凉至骨髓。他的头缓缓低下去,像极了个沮丧的小学生,看得我一阵翻涌的难受。

“是啊,樱桃姑娘你妙手回春。就算是他死了,只要是你给他治疗下,丫也能活过来。”

“算了,猴子。”我走去猴子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想了,感情这回事儿,没什么贱不贱的。喜欢一人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儿,能犯贱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怕就怕铁石心肠犯不了贱,那才完蛋了。猴子,我觉得你挺牛逼的,真的。”

说完这句话,我的胳膊就被猴子狠狠地掐了一下,示意让我闭嘴。

“莉香,我很贱吧?”猴子自嘲地笑。

说真的,看见樱桃笑得那么甜我都想扑过去像个女流氓一样亲她,然后跟她大搞拉拉。

笼罩在这一片黑暗中,我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跟樱桃胡侃了一会儿然后顺利地拿到了病假条,拿着那张单子我想起了莫愁大妈,突然原谅了她早晨对我的刁难,我甚至深刻地理解了,一个面容抽象的人对这个社会的怨恨和不爽。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猴子。房间很静,很黑,很无能为力。

假条到手后,猴子还是一脸想要赖着不走的样子,这让我在一旁很困扰。

猴子沉默了一会儿:“可是莉香,你知道……挂了电话后,我还是在想她,想得撕心裂肺天崩地裂,我没办法不想她。可是,一想她,我的胸口就开始疼。”

不过,帮人帮到底,送佛送西天。为了猴子,我豁出去了。

“她问我在哪儿,她说想见我。但是我拒绝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樱桃,晚上你下班之后我们请你吃夜宵吧,就算是感谢你让英雄同学重振雄风。”我再次化身为传话筒。

“然后呢?”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樱桃望向猴子,那小子正低头拿脚在地上画圈儿呢。看得我那叫一个气,一掌又拍过去。

“没干吗。”他顿了顿,仿佛犹豫了一下,“那个……刚刚……杨沫打电话来了。”

“赶紧给人樱桃姑娘跪下,求她赏脸一起吃个饭。”

“喂,猴子,干吗呢?”我缓缓坐起来,拖着慵懒的声音装作刚醒的样子问。

“呃……樱桃姑娘,一起……吃个饭吧。”猴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还稍带着结巴。

一根烟的时间过去。猴子叹口气,把烟头掐掉。

那样子把樱桃姑娘逗笑了。樱桃姑娘笑着矜持地松口道:“这个……我十一点才下班呢,可还得两个多小时呢。”

那烟头每闪一次,我的心,都会略微地疼一下。心里感觉空空的,悲伤感弥漫了浮上心的部分,酸酸的。

我一听这就是变相同意了,俨然咱们樱桃吃害羞的这款,猴子还歪打正着了。

黑暗里,我看到烟头的小小火光,闪一次,又闪一次。我呆住了,凝固着一个姿势,无法动弹。

于是高兴得两手一拍说:“就算是凌晨一点我们都等你,樱桃姑娘,就这么定了哈,十一点我们准时来接你。”

他抽口烟,烟头那小小的火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一个满脸忧伤的猴子,跳进我的眼帘。

说罢,我没给樱桃姑娘任何说不的机会,连拖带拽地就把猴子拎出了急诊室。

我环顾四周,看见猴子正一动不动地盘腿坐在地垫上,屋子里很黑,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6

我伸个懒腰,擦干净嘴角摇摇欲坠的口水,深觉这是我活到现在睡得最美满的一觉。

一出医院,望着新街口东街上茫茫的车流,看看表,还不到九点。我跟猴子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打发这两个多小时。

邻居们做饭的声音、电视的声音、训斥孩子的声音,各种家常的声响混杂在一起,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我有点儿后悔,那么迅速地逃离冷气充足的急诊室,跑来这喧嚣的街上。

经过漫长的一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月亮已经隐约浮上天空,天上没有云。

不过,刚刚离开的那么迅猛,我是不太好意思再析回去了。身为无时无刻尴尬星的公主,我必须避免一些尴尬的可能,哪怕是自我意识中的。

4

我只能拖着猴子,在街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说:“跟这儿等吧,抽根烟,数数车。”

正想着,我就在松软的沙发上安稳地睡过去了。临睡去的前一秒我还在告诫自己:以后,可再也不能在出租车上就这么四仰八叉地睡了,不然全北京司机都得交口相传我的英雄事迹。

递了一根烟给猴子,把包里的手机拿出来,分给猴子一边的耳塞。

“我是白无常,你脸黑成那样,你是黑无常吗?”我看看表,才下午两点多。我决定慵懒地先睡个午觉,自然醒后再跟猴子一起去找樱桃开假条去。

我们就在街上傻呵呵地抽着烟听歌,十分青春片。

“别把别人的道德水准拉到你那么低。”猴子一脸怀春样,“她特别温柔地说没问题,她是晚上的班,让我晚上过去找她。真心是白衣天使啊,不像你,就算穿上白衣服,也是黑白无常。”

梁静茹的声音,结合着北京夜晚九时的车水马龙,缓缓流淌出来。

“樱桃同学怎么说?你瞧你说话那神志不清醒的德行,要是我,铁定打死不帮你。”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差一点儿骗了自己骗了你,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嗯,行。嗯,好的。嗯,拜拜。”猴子估计怕我又大嘴巴嚷出点儿什么来,迅速地就把电话挂了。

我听着这歌的歌词,每听一句,都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

我心说以您的逃课记录,不开除你就是学校宽宏大量了,还奖学金。

“换一首?”我试探性地询问猴子,拿起手机来,准备换下一曲。

他继续说:“是这样的,我想找你帮我弄个证明什么的。今天我在家养了半天,没去上课。学校管我要假条,不然就算我逃课,那样我就拿不到奖学金了。”

“别,挺好听的。”猴子按下我的手。

猴子瞪了我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我识趣地闭了嘴。

“给我讲讲宝马大叔的事儿吧。”我们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猴子又说。

我一听就在旁边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台词说的,都快赶上某些三流编剧的剧本了,将不说人话进行到底。

“这有什么好讲的,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就昨儿晚上在COCO认识的,我打不到车,他就送我去钱柜找你。为了感谢他,我就今儿中午请他吃饭呗。简单吧?纯洁吧?”我再次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由自主地自动忽略了一些事情。

猴子终于在我连踢带骂羞辱加鼓励之下拨通了樱桃姑娘的电话,几秒之后我听见猴子用特腻味的声音说:“喂,樱桃吗?是我。我是谁?呃……我就是昨天半夜英雄救美被打了的那个小伙子啊。”

“呃……莉香……”猴子有些欲言又止。

3

“嗯?有话就爽快说。跟杨沫待久了怎么也沾染了她的不良习气了。”我拍他。

但是这时候,我俨然只能顺手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猴子扔过去,大吼一声说:“给我滚!”

“那个……有句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你是我在电影学院认识的,最那个的女孩儿了,你可千万别像别人那样。”猴子低下头来。

苍天在上,那鹌鹑样摆的,我恨不得连前天的饭都吐出来。要是我有劲儿,铁定再一个飞踢就过去。

“最哪个?最贱吗?别人又哪样啊?”我装傻。

“那样好吗?老麻烦人家樱桃姐姐。”猴子撒娇说,我看看他,丫正在一边羞红了脸扮纯情林黛玉呢。

“你明白的。”猴子有点儿严肃。

“那边我已经给你稳住了,当务之急就是去樱桃姑娘那边开个证明什么的。”

“真的是朋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还是说说你自己吧。”我也严肃起来,是时候跟他正经谈谈了,不然杨沫的坎儿,他还是过不去,这个牛脾气。

“那怎么办,英语老太怎么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健康活泼积极向上的。”猴子也装傻,想避开问题。

“莫愁大妈在校医室坚守阵地,我就是孙悟空也开不来假条啊。”我嚷道。

“说说你跟杨沫,你跟她是打算怎么着啊?”我单刀直入,为自己暗叫一声猛士。

正说着,猴子走出来,不知何时换下了我的维尼熊浴巾,穿上了件猴子头T恤和夏威夷花裤衩,一脸欠揍的表情说:“办事不利,该当何罪!”

猴子沉默了,低头又点上一根烟,抽一口,看着车流,缓缓的,仿佛自言自语般。

猴子回赠了我一句“切”,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重新回到浴室里洗面膜,我在外面嚷着说,“你那个假条今天我没开成。”

“我不知道……莉香,你信命吗?我觉得杨沫应该就是我的命中大劫。好多次,我都告诉自己说,小子,算了吧,你放弃吧。可是再见到杨沫的时候,我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我的脑子‘嗡’一下子瞬间就坏掉了,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就想拼命地对她好,看到她满脸堆着笑,像咱们刚开学的时候,那时候,大家在一块儿,咱们多开心啊。”

“放屁,堕落你个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改天给你讲,现在特累,我身体超负荷了。像我这样的金枝玉叶,怎么受得了一天之内讲这么多话。”

猴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流出异常的光彩,恍若回到了当初的快乐时光。

“什么朋友,莉香,你不会堕落了吧?快给我解释清楚!”

杨沫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姑娘。清汤挂面,有礼有貌。可大二的暑假,她兴高采烈地接了一部戏,跑去南方拍了一个月。大三再开学,这姑娘就跟变了一人似的,虽然大家都说不上来她是哪里变了,可心里明白,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是那个见人就没心没肺的冲人乐的傻姑娘了。

我一想对了,猴子还不知道宝马大叔这号人呢,可是又有心想保持神秘让他误会下,就说:“一朋友啊,管得着吗你?”

“我一直想知道上个暑假发生什么了,我知道一定发生了点儿什么事情才让今天的她变成这样。可是我问她,她总是说,没什么,永远都是没什么。也许是我自作多情,我总能看到她眼睛里一瞬间闪过好多好多的难过,多到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试问敢问请问宝马大叔是哪一号人物?莉香同学你不简单啊,朋友圈都扩展到上流社会了啊!”这小子一嘴的阴阳怪气。

“也许……真的是没什么呢。猴子,人都会变的。”我叹口气,“变化这事儿,谁都不能保证,咱们只能摊开手心接受。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变的,你也会变的,我们不能老是现在这样不是吗?我们迟早得长大,变成我们不认识的那种人。”

我两手十分豪迈而气壮山河地一挥道:“讲!”

“我就这样,我不变!无论别人怎么变,我肯定还是老样子。”猴子有点儿孩子气的气鼓鼓的说。

猴子听完后,举手,说:“报告!我有问题!”

“莉香。”猴子转脸过来,望着我的眼睛,认真的,“你也不许变!”

而后我缓缓地,用我极具感染力的语调,虽然适时地美化了自己,但还是基本上忠于事实的,跟猴子讲了上午发生的事情。

我看着猴子那已然是成熟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闪烁的却是少年执拗又孩子气的眼神,忽然,有点儿鼻酸。

俨然故事的魅力超过了报仇的快感,猴子乖乖地坐下,星星眼期待状。

我别过脸去,狠狠抽一口烟。睁大眼睛,好让眼中的雾气散去。

眼看着他要上来报仇,我只能求饶说:“小猴猴,你赶紧坐下,要不要听莉香姐姐给你讲过去的故事啊?”

“永远长不大的小屁孩儿。”我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他。

我心说,为了你我差点儿让皓天小开给开膛破肚了,你现在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恨得当即一脚飞踢过去,不负众望地正中了目标。猴子被我踢中肚子,疼得咬牙切齿。

“哎,随便吧,不管了。其实当小屁孩儿挺好的,真希望永远都是小屁孩儿。”他大舒一口气,仰头躺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脑后,微笑着,不再讲什么。

“说什么哪?你干吗了你?奸杀他了?他还真找到学校去了啊?他还真是不怕死啊,不知道遇到你这样的雌性物种,就算是美猴王也能化为一摊浓血吗?”猴子一副放浪形骸事不关己的嘴脸,跟他的浴帽搭配得十分恰到好处。

我们就这样听着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些无关痛痒的八卦,偶尔发呆似的看看车流,或者望向没有半颗星星的夜空。

我包子铺老板娘状一脸狰狞:“那小开啊,姐姐我弄不死他。”

原来,北京夜晚的天空,是没有星星的啊,我有多久没有看过星星了啊,我心想。

“搞定什么了?”猴子一头雾水。

我们这么匆忙,在这个从来不属于我们的城市里,连漫天星空的美丽都放弃了,值得吗?

飞速又完美地做完了这一系列高难度动作,随后我飞身跃上我昂贵又舒适的床,在上面尽情翻滚了几圈,冲猴子神气地说:“还是你姐姐我有本事,搞定了!”

如果值得,人生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比星空,比爱,比幸福更重要?

我冲进去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跑里屋把衣服瞬间换成纯棉及膝的大T恤,“啪啪啪”把两个空调调到最低温度,恨不得把冰箱也打开一起降温。

一个多小时过去,我感觉到我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几乎要被蚊子给咬烂了。

砸了很久后猴子终于现身了,他一副贵妃出浴的样子,带着我的浴帽保护着那颗负伤的头,把我小熊维尼的浴巾围在腰间,脸上还敷着我昂贵的贝佳斯粉泥面膜。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空气里依然是未散尽炎热的窒闷空气,这让我们两个大汗淋漓,仿佛刚刚从蒸汽房出来。

一摸包才想起,自己的钥匙在猴子那儿呢,按了几下门铃后里面毫无反应,于是我开始像土匪一样疯狂砸门。

时针终于指向十一点,我俩起身往医院走去。如果再在街边坐下去,我可能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抑或中暑,被直接送进医院了。

我顶着浴霸似的太阳,摇摇晃晃迷迷糊糊地,好不容易踏进电梯,飘到了我家门口。

7

正午的温度高得几乎让人吐血,我踏上马路后差点儿给街头的热浪掀翻,生活啊……

终于等到樱桃下班,她已然换了便装。卡通白T恤,纯蓝色水洗牛仔裤,搭一双白色的匡威鞋,清爽得一塌糊涂。

下车后,我心说亲爱的司机师傅,您怎么不把我给拐了、卖了,让我去非洲给娶不上老婆的农民们当小媳妇儿去。要是您这么搞一回,我也就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会没心没肺地在车上如此豪迈地睡觉了。

我自惭形秽地看看自己,俨然是个典型在京务工人员的打扮。

我一边向司机师傅道歉一边付钱,还不忘自我批评,竟然就这么没心没肺地在出租车上死猪样睡着了,最过分的是,自己似乎还做了梦。

经过短暂的商议,我们决定去簋街吃麻辣小龙虾。我提醒樱桃姑娘,这可是一种吃起来非常不淑女且辣至天昏地暗的食物。

我“BIU”一下子就醒过来了,看一眼后视镜,我果然发现自己惨不忍睹的脸,刚化好的妆花得那叫一个喜庆。

结果樱桃姑娘淡然一笑道:“我就是四川人,从小就吃辣好嘛,自己人有什么淑不淑女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叫我:“小姑娘?小姑娘!你醒醒,到了,你都睡了五分钟了……”

这话说得我是心花怒放,立即想拉起樱桃姑娘的手转圈圈,想说就算樱桃姑娘看不上我们家猴子,成一好朋友也真是赞极了。

出租车在北京正午被太阳烤得失去了性欲的大街上飞奔着,车子里面的冷气开得很大,我懒懒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出租车顺着二环一路走,七拐八拐,大约二十分钟后,就到了簋街上,我们“御用”的麻辣小龙虾觅食场所——通乐。

抽了两根烟,然后决定去猴子那边,一来跟他说说今天早晨宝马大叔和小开的事情,二来汇报下关于假条的最新情况,三来顺便羞辱下那孩子的衰样。

虽然簋街上有无数家卖小龙虾的馆子,可真正的爱吃鬼都知道。最好吃的,还是这家面积也就二十几平方米,十分不起眼儿的小店。

当我满身香气的,看着镜子里面容光重新焕发的自己,真是忍不住要吟诵“良辰美景奈何天”。

今儿不是周末,还好人不多。我们十分豪迈地点了一百五十只三块的,北京的物价飞涨,三块的也依旧小得可怜。

我冲回宿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洗了脸,洗了我被摸过的秀发,还兴致勃勃地化了一个完美的妆。

浩浩荡荡的两大盆麻辣小龙虾很快上来,特别壮观。我跟猴子都被辣得龇牙咧嘴,几乎要上演吐火绝技。

目送着他的车子在阳光下,以及校园里某些路人或鄙夷或羡慕的眼神中远去。

可樱桃姑娘却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手法极其熟练地剥着小龙虾的皮,还捎带着把剥好的放到我和猴子的碗里。

2

正酣畅淋漓地吃着,有人推门进来,我抬眼一瞥,心就凉了半截。皓天小开和杨沫还有一群小小开赫然一副螃蟹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女强人不是好当的啊,我心道,该有多久,没人真正地把我当一姑娘,铁血战士的日子不好过哪。

我心说,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都是倒霉催的,一天都遇见两次了。

可那句温柔的“傻姑娘”,却如同春风化雨,悄悄击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某个角落。

本想装作没看见,埋头苦吃。可许皓天眼睛倒是很尖也很贱地看见了我,他晃晃悠悠地朝我们走过来,看起来像个嗑了药傻缺不倒翁。

还好他这“摸头”的举动,貌似只是跟小朋友表示亲昵的动作,跟摸小狗没什么分别,没有就此摸到脸和胸部之类的。不然真保不齐摸得我兽性大发,奋而跳起一口咬断他的手。

“哟,这不是我们的莉香小姐吗?哦,不对不对,我是应该叫莉香二婶吧。”

只是在心底暗想说我要是杨沫就好了,铁定瞬时就势跳起一跃扑入对方怀中。

皓天小开诡异的语调让我的鸡皮疙瘩一个劲儿地往外冒,猴子抬头看见杨沫也站在旁边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仿佛都能看见他的小宇宙燃烧了,于是我赶紧站起来按住猴子,冲许皓天说:“大晚上的,咱们就别给对方添堵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都别碍对方眼,成吗?”

我瞬间被石化在了那里,躲也躲不开,只好微笑着逆来顺受。

“可我不觉得莉香小姐碍眼啊……你觉得我碍眼?我可是会伤心的。”

他没有接我这个笑点很低的贱话,只是突然伸过手来在我的头上爱怜地轻拍了几下,轻声道一句“傻姑娘”,弄乱了我刚刚整理好不久的头发。

“怎么,那你是要跪下道歉吗?要是的话,我站着等着,受完你的礼我请你们吃麻辣小龙虾,好歹也得算你长辈。要不就赶紧带着你的小婊子滚蛋,不然我想你叔叔应该很有兴趣知道你的光辉事迹。”我拿宝马大叔出来压他。

但还是点头含笑说:“那当然,我可是江湖人送‘心中有爱’小莉香。以后只要我在学校,随时都可以请你吃狮子头,不然现在就来十个你打包带走?”

“莉香,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杨沫在一边轻声说,“我们也是路过……”

我心想,就算我杀了人,我妈铁定也说我是好孩子,即便这是十分不理智的主观论述。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开口我也觉得火大。我想她今天下午打电话约猴子出去,一定也没什么好事儿,估计又是帮许皓天下套呢。

我想宝马大叔还是看穿了我一直HOLD住的怒火,就没再往下问了。只淡淡地说:“我下午还有点儿事情,皓天那事儿你别跟他计较了,那孩子也是个好孩子。”

“你闭嘴,都知道护主了啊。你还真敬业,下午约猴子出去又没好事儿吧?不过这儿还轮不到你讲话,滚一边儿去!”我恶向胆边生,面目一定很是狰狞。

我想现在要是猴子在场,他肯定会掐着我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人家?谁是人家?哪个人家?!你再叫那傻逼人家我就掐死你。”

“你下午约这小子干吗?”许皓天俨然不知内情,指着猴子问杨沫。

这状况,我只得装大度淑女状道:“是,不过都过去了。人家都来道歉了,我们也不能不依不饶的,对吧。”

没等杨沫回答,猴子却站起身来,一掌把许皓天的手打掉:“指什么指?你妈没教你要讲文明懂礼貌啊?”

得,千遮万掩我还是又把重点脱口而出了,要不是因为我下不了手,这会儿我肯定就立马自甩两个大嘴巴子。

许皓天的脸一下子白起来,恶狠狠地冲猴子说:“你丫再说一遍?”

“皓天打了你朋友?”

“我再说一遍怎么了!”猴子的脸色也不好。

然后我赶紧摆出一副更苦大仇深的嘴脸说:“当然,最贱的还是那女的。想红想得都把自己的脸皮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了,至于吗?”

眼看气氛凝固至冰点,樱桃姑娘站了起来,拿起手机,按了几下说:“喂?110吗?我们在簋街通乐的老店,对,路西口那个。这儿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希望你们赶紧过来。”

这年头,没人大义灭亲。

挂了电话,樱桃仿佛一个没事儿人般坐下,继续剥她的小龙虾,霸气十足。

宝马大叔对我再怎么慈祥,跟皓天小开也是直系亲属,我在他面前大骂人家家属,估计换谁都接受不了。

猴子跟许皓天继续瞪着彼此,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无声眼神战役。

说到这儿我就打住了,把“那厮真他妈犯贱,赚了便宜又找上门来,真是他妈的不要脸”之类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我知道经过下午在电影学院的事情,他现在总还是要让我三分。起码表面上看上去,飞扬跋扈的他还是很怕他叔叔的,所以我下定了决心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欺负人,不然猴子这事儿就没完了。

他笑笑没接话,气氛陷入难言的冰点。眼看着糊弄不过去,我也只能半遮半掩地说:“其实也就是屁大点儿事儿,就是你可爱又有礼貌的侄子勾搭了我朋友的女朋友。结果我朋友气急了就说了几句不中听的,他就把我朋友给打了……”

于是我拉一把猴子,命令式地说:“坐下,吃饭。许皓天,一会儿你叔叔也过来,估计没几分钟也就到了,你可以坐下一起等他来。”

“那是,我的御用品牌,我特别看好它的发展。”讲完这话,我的脸终于彻底黑了,这已然不是不讲人话的范畴了。当下恨不得直接掏枪爆头模仿海明威,前方要是有一火车全速驶来,我绝对毫不犹豫冲上去卧轨。

杨沫拉拉许皓天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皓天,咱们走吧?我饿了……”

“还真没见过。”他人很好地把这个无比难接的话题接了下来。

许皓天终于决定放弃,轻蔑地笑笑,说:“二婶你慢慢吃,还有你小子,慢慢吃,小心噎死你。”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想说您这说的是人话嘛,恨不得抽死自己。

他边说边用力拍了拍猴子的肩膀,而后转身揽着杨沫,挥手道,“咱们换一别的地儿吃去,跟这儿看到一帮矮穷矬影响我的食欲。”

我胡吃海塞了一通然后拿出纸巾来擦嘴,身为一个有问必答行事磊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女子,为了缓和我没回答宝马大叔的尴尬,我拿着纸巾袋在他面前晃了几下说:“心相印的,没见过吧?”

猴子的眼睛里面几乎都要喷出火来,我朝猴子使了个眼色,在桌下踢他一脚,示意他不要冲动。

而后,我又拿起筷子,继续风卷残云,纪念我变相摆平了皓天小开。

待到许皓天他们一票人消失,我才松了一口气,拍猴子头骂他:“你傻啊,君子不吃眼前亏!”

不过,为了少惹事儿,面对宝马大叔的疑问,我还是选择赐予他一个神秘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十分恬不知耻地说:“我虽然不是小龙人,但是我依旧有很多小秘密,不告诉你,亲。”

我斜眼看看樱桃姑娘,我知道她目睹了这一切一定满肚子的疑问,但她没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剥着她的小龙虾。

所以,这会儿,人家正暗自为自己躲过一劫而心花怒放地说。

为了不让樱桃姑娘对我们俩产生恶劣的印象,真以为我跟猴子是流氓团伙了,我解释道:“樱桃,刚刚那伙人……”

我特清楚自己的德行,知道自己的飞扬跋扈,若非是一女的,占点儿性别优势,早给人抽回老家去了。

我还没等说完,樱桃就微笑着打断我说:“甭说了,一看他们就不是好人。”

但说白了我就是一“窝里横”,用猴子的话说,那就是“纸老虎版HELLO KITTY”。

“樱桃姑娘你刚刚真是太伟岸了有没有!刚那警报得真叫一干净利落,震慑性高极了。不过……一会儿警察真来了怎么办?”

骂过不少低素质路人,跟正直的南城胡同更年期大妈吵过架,还时常路见不平张口相助。

樱桃姑娘大笑起来:“我打的是114查号台,谁知道他们智商那么低,那么好糊弄……”

其实说实话,虽然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敢于跟一切的恶势力作斗争。

我们都摇着头笑起来,猴子脸上也有了笑意,刚刚的不愉快瞬间一扫而光。

1

窗外依旧灯红酒绿,这世界并未因为这一丝小插曲而发生任何改变,北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