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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以身饲虎

“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蒋晴在门里嚷。她不想说,程知谨也不能逼她,无奈,只好回自己的房间。

蒋晴将门反锁,程知谨敲门:“蒋晴。”

蒋晴松口气,跌坐在床上,她今天出去想了一下午,决定去找父亲谈谈。

蒋锦业皱眉点头。

蒋锦业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的菜也没意思,回房了。

程知谨也放下筷子:“我也吃好了,我去看看她。”

房门没关严,露出一条缝,蒋晴踌躇再三扒着门缝看父亲在不在,却意外看见蒋锦业蹲在地上,从床脚处捡起一颗纽扣。她小心翼翼地退回去,直奔程知谨的房间。

她将筷子一放:“吃好了,我回房复习。”

程知谨见她一脸慌乱:“出什么事了?”

“蒋晴……”蒋锦业皱眉看她。

蒋晴看一眼她的衣服,纽扣齐整,压低声音:“关门。你今天穿过哪件衣服?”

蒋晴不知去哪里耍了,晚饭时候才回来。她胃口倒好,一直埋头吃,根本没工夫让人问她话。

“我……”程知谨莫名其妙。

“一定会的。”蒋锦业还在等,等阮颖的电话。他要百分之百确定傅绍白没有在背后搞动作,才能放心地把程家二老弄回来。到时候U盘一到手,所有事都推到傅绍白的身上,然后这出戏完美落幕。

蒋晴直接去她的衣柜找,果真找到那件缺了一颗纽扣的衣服,大众牌子不难找。

程知谨勉强地扯出微笑:“希望如此。”

“这件衣服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我会还一件一模一样的给你。”

“你不用这么担心,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他安慰她。

程知谨完全一头雾水:“蒋晴,你这是怎么了?”

“很好。”

“不要问!”蒋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怎么样?”蒋锦业问她。

第二天一大早,程知谨看见躺在桌子上的纽扣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昨天去蒋锦业的卧室,因为太紧张了,衣服上的扣子松线脱落了都没发现,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根本听不见响。

程知谨尝一口,什么味也试不出来,她现在吃什么都如同嚼蜡。

“起来了?”蒋锦业刚晨跑完,从门外进来。

他倒一杯递给她:“尝尝看,去腻。”

程知谨微笑:“早。”神色无异,甚至目光都没有在纽扣上停留。

蒋锦业听出她的失望,端着玻璃茶具出来,浅色茶汤中几片薄荷叶着实赏心悦目。

蒋晴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肚子好饿,早上吃什么?”她打着哈欠坐到桌边,“诶,这不是我衣服上的扣子吗?怎么在这儿?”

“哦……”

蒋锦业微微皱眉:“这扣子是你掉的?”

蒋锦业泡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暂时还没有,等会儿我再打电话过去问问我的朋友。”

“对啊。昨天出门前才发现扣子掉了一颗,衣服还没来得及扔。”

“谢谢。”程知谨望着他的背影,试探性地问,“我爸妈有消息了吗?”

蒋锦业的脸色一沉:“你昨天进过我的房间?”

点心精致,光看就知道好吃,程知谨这会儿一点儿胃口都没有。蒋锦业在厨房泡茶:“我查过,你这个时候喝薄荷茶最好,薄荷中的薄荷精以及单宁成分可以缓解压力、消除疲劳,对妊娠反应也有很好的缓解作用。”

“没有。”蒋晴眼神闪烁。

蒋锦业不勉强。

“这扣子就落在我房间,还说没有!”

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尴尬地解释:“我真没什么事,自己可以走。”

蒋晴一下子逃到楼梯口,随时准备撤退:“好吧,我昨天是进过你的房间。你把我的卡全停了,我出去没有钱怎么行,就去你房间拿了点现金。”

“下去吃点心。”蒋锦业伸手要扶她。

“你……”蒋锦业怒火中烧。

程知谨笑笑,不语,言多必失。

蒋晴吓得直往房间跑:“下次不敢了。”她昨天确实在程知谨之前去过父亲的房间。

蒋锦业叹气:“那丫头从来都是这样,三分钟热度。”

程知谨暗惊好险,她太大意了,蒋晴明显是在替她补漏洞,她一定知道什么,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说看书看累了,出去透口气。”

“……他们找到最后一批文物,扫描了资料,还没来得及上传就被发现。蒋锦业认为程家二老一定会把资料交给他们唯一的女儿,所以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程知谨。”傅绍白关掉录音。

蒋锦业点点头:“这是正常的,妈妈睡得好,宝宝才能长得好。怎么不见蒋晴?”他突然问她。

萧岩一拳打在桌面上:“老狐狸,诱你跟他做交易,原来是想找个替死鬼。等程家二老平安回来,我们马上去揭发蒋锦业。”

程知谨摆手:“没有,就是……嗜睡。”

傅绍白眉头蹙紧:“真去揭发,蒋锦业定罪的概率最多两成。我们没有拿到蒋锦业贩卖文物的确凿证据,程家二老失联的事,蒋锦业也不会傻到亲自参与,还有,阮颖可能会当庭翻供。”

蒋锦业见她脸色微白:“哪里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至少可以让程知谨相信你。”萧岩一下点到重点。

“哦,等一下。”她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换件衣服,做出刚睡醒的模样才开门,“不好意思,刚睡了一会儿。”

傅绍白喝下一口酒:“她现在……应该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我。”酒太烈,呛到嗓子,一直烧到胃里。

“回来的时候路过唐记甜点店,他家的甜点很有名,我给你和晴晴买了一点。”

萧岩按下他的酒杯:“黎明前的黑暗再黑暗,黎明的到来,谁也拦不住。”

她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有事吗?”

“帮我个忙。”傅绍白搁下酒杯。

“程老师。”蒋锦业回来了,就在她的房门口。

“你说。”

她才呼出一口气,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显得格外惊悚,她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叫出来。

傅绍白:“我回国的事,不能让蒋锦业知道,我想见她,看一眼就好。”

楼下院门开启,有车进来,程知谨赶紧将照片放回原处,心跳到嗓子眼,神经紧绷到极致,手心里都是冷汗。回到自己房间,她锁好门,靠着门板,整个人一下子滑坐到地上,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萧岩笑道:“你这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为什么蒋锦业会有她的照片?难道一开始蒋锦业的目标就是她,父母是受她连累?可是为什么?真的有十万个为什么在脑海里转,她越想越害怕。

“她怀着孩子,我怕激将过头,她做傻事。”

惊吓和不可思议让她大脑乱成一团麻。她确定在遇见傅绍白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蒋锦业,虽然蒋晴是她的学生,每一次家长会,她都逃课,因为根本没家长来。

萧岩张了张嘴:“你真狠。你就不怕万一……”

她有些失望,要离开的时候,发现枕头下露出一角,仔细看是照片。她翻开枕头,一张她的正面近照赫然出现在眼前。她拿起照片,看见右下角的拍摄时间,惊愕地瞪大眼睛,这张照片上的日期是她遇见傅绍白之前。

“我从来没有赌输过,所以当时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运气。”

程知谨最先搜的是衣帽间,柜子的角角落落,连柜顶都找了,没什么发现。床头柜大概是最藏不了东西的地方,谁会把秘密放在一眼就能发现的地方?果然,一无所获。

萧岩点着头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他追女人才不会这样玩心计、赌运气,过程怎么样不要紧,他只要结果,简单粗暴最有效。

进卧室和书房不一样,书房虽也是私人空间,卧室却是个人隐私。程知谨拧开门把的时候,心跳得好快。他的卧室和书房一样,采用的是中式装修风格,不过比书房大许多,一切用具摆放得整整齐齐,可以看出蒋锦业是个自律而且有强迫症的人。

医院打电话来让程知谨去复查,蒋锦业一定要亲自送她去,一路极尽呵护,连护士都误以为他是孩子爸爸。程知谨没有解释,蒋锦业心里是高兴的。

她在书房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或许她应该去蒋锦业的卧室看看。

专家诊室门口,程知谨接过蒋锦业手里的病历本:“等会儿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我不希望别人误会。”

蒋锦业的书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她倒是不知从何处下手了。书桌和抽屉,她不太敢翻,怕被看出痕迹,瞟了一眼,发现书桌和抽屉里摆放着的全都是计划书和财务报表。程知谨想,如果蒋锦业真有问题,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她也知道自己极有可能是在做无用功,但她得试试,不试,连找到蛛丝马迹的机会都没有。

蒋锦业有点儿失落;“那我在外面等你。”

博古柜上摆的摆件,程知谨虽不大认识,也看得出那是古董,自己的爸爸也爱收藏,只是经济条件有限,赝品占绝大多数。

终于喊到程知谨的名字,蒋锦业送她进去,在门口止步,诊室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

这是程知谨第一次进蒋锦业的书房,博古柜、字画、文房四宝,古色古香。中式的家具颜色较深,椅子上添了许多淡色的软垫、抱枕,增添了几分色彩。桌上有一盆春剑,枝叶挺拔,秀气非凡,颇具风韵,衬得整个空间宁静而清幽。

医生四十岁左右,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看上去有点儿僵,她接过病历本:“程知谨。”

程知谨捏紧手机跌坐在床上,这条短信是在傅绍白来医院羞辱她的前十分钟,蒋晴发给她的。傅绍白离开医院之前,他在她床边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她根本没睡着。为什么傅绍白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那样羞辱她?为什么蒋晴要给她发道歉的短信?为什么蒋锦业每次都出现得那么巧?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她最开始只是想来找蒋晴,直觉告诉她蒋晴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不能说。直到蒋锦业问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承诺一定可以帮她找到父母,她才开始怀疑蒋锦业。但是她想不通,整件事情,傅绍白、蒋锦业、阮颖和她父母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她答应留在蒋家,希望能从蒋锦业的身上找到答案,而书房是最能找到秘密的地方。

“我是。”程知谨在医生的案台边坐下。

蒋晴躲开她的视线:“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你要和我爸在一起,我就讨厌你。我不学了,出去透口气。”她摔门出去。

医生翻开病历本,开始问诊:“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最近有些什么反应?”

“高考还没考,你就知道自己会考不好?”程知谨追问。

程知谨一五一十地回答。

蒋晴结结巴巴:“那是……因为……我没考好,所以觉得对不起你。”

“你躺到里边去,我替你检查一下。”

程知谨拿出手机:“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给我发这条短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程知谨起身绕过四折医疗屏风,屏风后有一张简易床,护士拉上窗帘,房间很暗。

蒋晴眼神闪烁:“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先躺上去,医生马上就来。”

程知谨的表情僵了一下,走近她:“蒋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好。”程知谨躺上简易床,头顶是素白的天花板,她将两手交叠放在小腹,有点儿紧张。

蒋晴看着程知谨:“那你就不怕被我爸拆穿?”

等了几分钟,没见医生进来,她皱皱眉,更紧张了,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人进来,连护士都不见了。

程知谨:“讨厌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装不出来。”

“医生……”她忍不住喊了一声。

蒋晴靠着窗台吸着酸奶:“我演得真的那么烂吗?”

终于听到脚步声,稍稍松口气,她望着天花板,问:“医生,我的情况……有问题吗?”

“好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也不用演了。”

医生没有回答,只听见放水洗手的声音。

“嗯。”程知谨目送蒋锦业下楼出门,听着他的车开出院子,直到听不见引擎声,才回到蒋晴的房间。

程知谨按紧小腹:“如果我不要这个孩子,最晚到多少天可以做人流?”

蒋锦业点点头:“刚好我下午有个会,开完会我就回来。”

“程知谨,你敢!”压抑着暴怒的声音响起,程知谨坐起身就看见一身白大褂、脸被口罩遮了大半、她还是能认出来的傅绍白。

程知谨笑笑:“不会。我看你还是先去忙你自己的事,你在家,她也不会说得痛快。”

他两手钳住她的肩膀,几乎要将她从床上提起来:“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试试。”嗓音压低到嘶哑。

“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蒋锦业叹口气。

程知谨吃痛,对上他冒火星的眼睛,哼笑一声:“你不是说这是野男人的孩子,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程知谨推蒋锦业出去:“马上升高三,她压力大,说话难免没分寸,没事,我跟她聊聊。”

傅绍白被她呛得哑口无言。程知谨挣脱掉他的钳制,揉一揉肩膀:“还有什么难听的话,今天都说给我听听。”

“蒋晴!”蒋锦业厉声道。

傅绍白的眼睛里能喷出火来:“你要是敢打掉这个孩子,我……”

“我和我爸说话有你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我后妈了。”蒋晴突然变脸,程知谨都措手不及。

“你怎么?”程知谨心里的火也在冒,他永远把她当傻子。

眼看着父女俩就要吵起来,程知谨忙劝阻:“好了,玩笑的一句话怎么还吵起来了。”

她踱到屏风边,静听门外的动静,冷笑着对傅绍白说道:“你是准备录一段我水性杨花的视频放在网上,还是干脆用你黑武士的手段逼我跳楼?”

蒋晴猛地摔下酸奶:“我在你眼里永远都是无理取闹,你是不是很后悔有我这样的女儿?”

她现在这个样子骂不得恼不得更打不得,傅绍白居然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软下声音:“程知谨,我来是告诉你,小心蒋锦业。”

他板起脸:“蒋晴,不许无理取闹。”

程知谨盯着他:“只有这句话?”

蒋锦业感觉她好像又变回阮颖在家的那会儿,那时候他不在意,因为跟阮颖本来就只是做戏掩人耳目。程知谨不一样,她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傅绍白:“你记住我这句话就够了。”

“那是小时候,你现在对程老师可比对我好多了,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蒋晴突然变得蛮不讲理起来。

程知谨胸口的那团火腾腾直窜,还在把她当傻子,到这个时候还不跟她坦白,好!

蒋锦业递张纸巾给她:“多大了,喝酸奶还弄得满嘴都是。你小时候生病,哪一次爸爸不是整夜守着你。”

“我觉得蒋锦业很好,体贴细心,没有他做不到的,只有我想不到的。”

“那可不一定。”蒋晴将吸管戳进酸奶盒子。

傅绍白一把抓住她,将她按在墙壁上,胸口起伏,手臂上每一条暴起的青筋都在昭示着他的暴怒。

程知谨笑:“蒋大小姐,这醋可吃得好没道理,你爸爸对老师好,难道不是为了老师更用心地辅导你吗?”

“这个世界上把坏字写在脸上的人不可怕,口蜜腹剑的人才可怕。”

“爸,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细心过?”蒋晴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程知谨一点儿都不怕,她现在就是有恃无恐,谁让他一直把她当傻子。她仰头笑:“口蜜腹剑,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蒋锦业皱眉:“下午不要上课了,让蒋晴自己做卷子。”他撤掉牛奶,换成蜂蜜水。

“程知谨!”

程知谨收起教案:“这么快就两个小时了。”她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一声。

“程知谨。”

蒋晴回过神来似的,伸一伸懒腰:“我说怎么坐得腰酸背疼了。”

傅绍白的声音和门外蒋锦业的声音同时响起。程知谨猛地皱眉,利落地转身,捂住傅绍白的嘴,倒是反将他压在墙上,压低声音道:“别说话。”

两声敲门声响起,蒋锦业送水果进来:“两个小时了,休息一下。”

“程知谨,你的检查还没做完吗?我要进来了。”蒋锦业在外面等了许久,心生疑虑。

蒋晴一直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一页看了半天都没翻过。

程知谨大声对外喊:“别进来,我刚做完检查,在穿衣服。”

窗明几净,窗户外杏树茂密的枝丫都快伸进房间里了。蒋晴的书桌正对着窗户,桌面上的试卷题海堆得有小山那么高。程知谨执一本教案在她身后踱步:“文言文和诗歌一般是三十分左右,这个分一定要拿到手,多读多背,培养语感。”

蒋锦业没再作声。

傅绍白连夜回国,谁也不知道。

被程知谨压在墙壁上的傅绍白第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想说话,嘴却还被她捂着。

吴奔抿紧唇:“放心。”总要逼着自己面对她的真面目,彻底痛过,才能放下。

程知谨的声音压得更低:“找蒋晴,想办法让她开口。”说完,她松开手往外走。傅绍白想抓住她问清楚,反应过来只碰到她的指尖,她已经出去了。

“没事。”傅绍白将U盘握进掌心,急促的步伐突然停下,“吴奔,阮颖交给你了,不管她是花言巧语,还是谩骂羞辱,一定不能让她跟外界有任何联系。”

他怔怔地靠在墙上,心潮澎湃:“找蒋晴,想办法让她开口……”

傅绍白伸手,吴奔看见他的伤口:“你的手……”

萧岩的车停在医院的后门,他焦急地看表,他和傅绍白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傅绍白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解开安全带,正要冲进去,傅绍白出来了,白大褂和口罩都没来得及换。

“U盘已经解密,资料全都复制下来了。”吴奔掏出原件交给傅绍白。

萧岩松口气:“老大,我还以为你被蒋锦业发现了,那可是只千年老狐狸。”

“小五那边怎么样?”

傅绍白摘掉口罩上车,萧岩发动车,迅速离开了。

“随时都可以飞。”吴奔递给他外套。

萧岩从内视镜看到他皱紧的眉:“没见到程知谨?”

“直升机准备好了吗?”傅绍白边走边换掉沾满酒气的衣服。

傅绍白:“见到了。”

傅绍白起身,哪有一点儿喝醉的样子。吴奔一早就在酒窖门口等着,手里拿着干净的衬衫和外套。

萧岩:“那你这表情是几个意思?”

阮颖喝醉了,藏在心里的秘密全都说出来很痛快,一痛快就没了节制。

傅绍白:“她跟我说,找蒋晴,想办法让她开口。”

傅绍白的心口像被尖刀刺了一下,痛得喉咙都有血腥味,蒋锦业千方百计地把程知谨留在身边,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敢深想。

萧岩猛踩下刹车:“她真跟你这么说?”脸上的惊愕与傅绍白刚才的如出一辙。

阮颖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是,蒋锦业对程知谨动了真情,一定会爱屋及乌。”

傅绍白:“一字不差。”

傅绍白夺了她手里的红酒冲洗伤口,然后抽出手帕绑好:“程家二老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萧岩:“大嫂太厉害了,无间道啊!”

阮颖惊叫:“你的手。”

借萧岩的嘴说出来,傅绍白更自责担心,她怀着孩子,还要以身犯险,他真是罪大恶极。

傅绍白捏碎酒杯,纪泽鹏居然利用爸爸的公司、利用傅家几代的心血,做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难怪纪泽鹏在傅氏濒临破产的时候有财力力挽狂澜,不仅拿到实权把傅氏变成纪氏,还把纪氏壮大成行业的领头羊。

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吴奔的越洋电话。

阮颖:“你总是聪明得让人害怕又心动。”

“喂。”

“纪泽鹏。”傅绍白一口答出。

吴奔:“哥,蒋锦业给阮颖打电话了,怎么回?”

阮颖眨眨眼睛:“你也认识的。”

傅绍白:“不要接,给他回短信,就说傅绍白夜夜醉大街。”

傅绍白:“蒋锦业是头目,共犯除了你,还有谁?”

吴奔:“明白。”

这个内幕有些震撼,盗卖国家文物情节严重,是要判死刑的。

傅绍白:“阮颖有没有问题?”

阮颖笑,娓娓道出:“程知谨的父母表面上是探险队的业余成员,实际上,他们收集散落在各地的文物,将真文物的资料扫描上传网络公开,如此,盗卖文物的贩子就不能盗卖。他们找到最后一批文物,扫描了资料,还没来得及上传就被发现。蒋锦业认为程家二老一定会把资料交给他们唯一的女儿,所以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程知谨。”

“放心,她这会儿骂累了,刚睡着。”吴奔听上去声音轻松,傅绍白知道,他越难过,越会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傅绍白:“我之前想把你从楼下丢下去,你一个字都不肯说。”

傅绍白:“吴奔,我是故意安排你看着阮颖的。”

阮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谢谢。”她捂了一下眼晴,不让眼泪肆意横流,“不想知道蒋锦业的秘密吗?”

“我知道。”他知道大哥的良苦用心,“你放心,我这边一切OK。”

傅绍白碰一碰她的酒杯:“恭喜你,真正重生。”

傅绍白挂断电话,萧岩叹口气:“那小子怎么是个死心眼,都这么久了,还放不下?”

阮颖笑得悲凉:“是啊。我本来可以自食其力过人上人的生活,最后却落得连站街女都不如,一个字,贪。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放下真有那么容易,你至于纠缠苏清宁至今?”都说人以群分,他们这五兄弟还真是……

傅绍白冷笑着喝口酒:“随便去街上找个站街女都比你的故事赚人眼泪。”

“喂,五十步不要笑百步啊。”萧岩正色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阮颖转头看他:“不好奇?”

傅绍白呼出一口气:“程家二老没平安回来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柬埔寨那边还没消息吗?”

傅绍白静默不语,不评论,不打断。

萧岩:“快了。不查不知道,蒋锦业在那边的势力可以只手遮天。”

阮颖也学着他坐地上,坐到他的身边,喝一口酒:“你知道我在瑞士疗养院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我都在企图自杀,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没有一次成功。”她自己说起来都好笑,“我多希望你能来看看我,每天等啊等。我没办法接受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废物,就算你不爱我……至少我还是一个有用的人。我在疗养院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混吃等死。直到遇上蒋锦业,他给我工作,让我重新找回自信。曾经,我感恩他让我重生……”她停下,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结果,他把我拖进更可怕的深渊。”

傅绍白捏紧手机,程家二老到底还是最大的软肋。

傅绍白接过酒:“从瑞士疗养院不声不响地消失,就是跟蒋锦业走的?”

医院来回折腾一趟,程知谨看上去很疲惫,在车上闭目养神。蒋锦业抬手探她的额头,她惊得睁开眼睛,身子后移。蒋锦业的手僵在半空:“我……吓着你了?”

阮颖僵着身子过去,随手从木架上取下一瓶酒,从狼藉的吧台上取了两个高脚杯,倒上酒,递一杯给他:“他现在已经不是我老板,我自由了。”

“没有。”程知谨低头拢一下耳边的头发,“我只是……不习惯别人碰我。”

傅绍白冷笑一声:“你老板赢了,我认输。你还来干什么?”

蒋锦业收回手:“那是因为你还忘不掉傅绍白。这也很正常,爱恨总是相随。但是,你要开始新生活,就要试着接受别人。”

阮颖的手指紧了紧:“是我。”

程知谨笑笑:“我父母的事还没解决,我现在真的没心情想别的。”

“谁在那儿?奥利弗?”傅绍白靠在角落的木桶上,看上去醉得很厉害。

蒋锦业点点头:“也是。”

奥利弗直点头。阮颖才刚踏进去就踢到空酒瓶,酒瓶连续滚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车开进蒋家院子的时候,蒋锦业收到了阮颖回复的短信:傅绍白夜夜醉大街。他收起手机,心情愉悦。他突然的好心情倒是令程知谨疑惑:“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阮颖拍拍她:“我进去看看他,别担心。”

蒋锦业不紧不慢地回答她:“嗯,刚收到柬埔寨那边发来的消息,你父母找到了。”

“阮小姐,谢谢你来看先生。先生已经回来两天,几乎一直待在酒窖,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奥利弗的信息还没刷新,固执地停留在阮颖还跟在傅绍白身边的时候。

程知谨按住心口:“真的找到我父母了?他们好不好?”

西雅图,凌晨三点,酒窖入口处全是东倒西歪的空酒瓶,里面只开了一盏灯,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傅绍白躺在哪个角落。

“具体情况等我打电话问过后,再告诉你。现在,你回房间好好睡一觉,你累了。”

楼上,程知谨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蒋锦业打电话的方位,她撩开窗帘一角窥伺。

程知谨压制着激动:“……好。”

蒋锦业挂断电话,笑着呼出一口气。一切都按照他设计的发展,非常完美。只要拿到傅绍白手上的U盘,做完最后这一单,他就收手,蒋晴和程知谨都喜欢过平凡的生活。

蒋锦业在书房打电话,说什么,程知谨听不见,心急如焚。

阮颖:“我知道怎么做,他有任何举动,我会第一时间通知老板。”

敲门声响起,她立刻开门,张嘴就问:“我爸妈什么时候能回来?”

蒋锦业:“阮颖,别怪我没给你机会,现在可是最好的时机,受伤的男人更需要安慰。”

蒋锦业微微皱眉,程知谨的心都揪了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阮颖:“他把纪家所有的事都扔下了,一个人走。老板,你这招攻心计赢得漂亮。”

蒋锦业进去,折身坐到沙发上。程知谨的心悬在半空:“到底……”

蒋锦业微微皱眉:“西雅图?”

“没什么大问题。”他先宽她的心,“但是有点麻烦,要我亲自去,才能接到人。”

阮颖:“今晚的飞机,飞去西雅图。现在,人已经在机场。”

“你告诉我地址,我去接。”程知谨显然还没明白他的居心。

蒋锦业听到她关房门的声音,才扔下毛巾去院子里打电话:“傅绍白那边有什么动静?”

蒋锦业摆手:“估计不行,他们只肯卖我人情,所以不单是要我过去接人这么简单。”

“那我就不客气了。”程知谨取下手套上了楼。

程知谨沉默,心如明镜,等着他开条件。

蒋锦业拣起蒋晴刚才放下的干毛巾:“剩下来的我来洗,你去休息。”

蒋锦业笑:“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地将你父母带回来。”他盯着程知谨,“如果我做到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都有这个阶段。”程知谨搁下最后一个盘子。

程知谨僵了半天,缓缓坐到他的对面:“这是……交换条件吗?”

蒋锦业倒水泡茶:“丫头大了,心思重,我这个做父亲的都管不了了。”

“当然不是。我想你成为我的妻子,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照顾你,仅此而已。”冠冕堂皇,包藏祸心。

程知谨笑笑:“大概这次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

程知谨不作声,指节绷得紧紧的。

“这孩子怎么了?”蒋锦业故意问,他一早就在门口听到两人的对话。

蒋锦业起身:“我今天说的话可能唐突了,但句句出自肺腑。我不会勉强你,完全尊重你的决定。”说完,他转身出去,带好门。

“好,算我多管闲事。你慢慢洗,我要回房睡美容觉了。”蒋晴扭头就走,在厨房门口碰到拿茶杯下来倒水的蒋锦业,招呼都不打一声,径直上楼了。

程知谨整个人都垮下去,他刚才说的话里一个字都没有威胁的意思,但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在威胁她。难道他已经发现什么了?

程知谨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蒋锦业握紧兜里的纽扣,蒋晴不那样急着认领这扣子,他还不会起疑。

“也许!”蒋晴扔下毛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还怀着孩子!”

世贸顶楼,蒋晴靠着栏杆,夕阳的霞光薄薄地铺了她一脸,脚边已经扔了四五个空的RIO酒瓶。身后有脚步声,天台的门被推开,蒋晴头都没回,不耐烦道:“保安大哥,我真的只是上来吹吹风,我还没出国追到学霸,走上人生巅峰,怎么可能轻生。”

“也许吧。”

两声低笑,傅绍白挑挑眉:“学霸可不是那么好追的。”

程知谨没有立刻回答,递盘子到水流下冲,水槽浮起白色泡沫,一颗颗慢慢破灭。

蒋晴猛回头:“你……你怎么在这儿?”

蒋晴:“我爸爸怎么对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没有拒绝,是为了跟傅绍白赌气?”

傅绍白拎了个冰桶走近她:“专程来找你。”

程知谨手里的盘子差点没摔到地上:“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蒋晴转身踢动了脚边的空酒瓶,酒瓶骨碌碌滚过去被傅绍白踩住。蒋晴瞪着他:“你现在应该去找程老师,带她离开我家,有多远走多远。”

盘子在蒋晴手里转圈,她沉默了半天,突然抬起头问程知谨:“你会和我爸爸结婚吗?”

傅绍白笑:“你这么担心她,怎么不帮帮她?”

“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我还没帮她!”蒋晴一急露了馅,满脸涨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该回家了。”

别扭的一顿晚饭过后,程知谨拉着蒋晴去厨房洗碗,蒋晴负责擦干净水。

傅绍白也不拦,蒋晴拉门,天台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程知谨也没什么胃口,蒋锦业象征性地问了下她暑期补课的安排,蒋晴全程都不在状态。

“不用白费劲,我让人从外面锁上了。”傅绍白淡淡地开口,自顾自打开冰桶的盖子。

“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蒋锦业夹了只虾放到蒋晴碗里,她低着头拿筷子戳来戳去,一副没胃口的样子。

“你要干什么?”蒋晴惊恐地望着他。

“嗯。”蒋晴的声音淡淡的。

“陪你借酒消愁啊,果味酒太没意思。”他从冰桶里抽出一支伏特加递到她面前,“不敢?”

“没考好?”程知谨安慰她,“这只是一次测试考,一次失误不要紧,以后加倍努力就好。”

蒋晴站着没动:“我可还是高中生,你就教我喝酒?”

“没什么。”她坐到餐桌边。

傅绍白依旧是一副笑着的模样:“二十岁的高中生可以喝酒,吴奔十五岁就会。”

蒋晴跟着蒋锦业一起下来,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程知谨也好奇,问蒋晴:“你怎么了?”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蒋晴放弃了离开的念头,走到他身边:“你也不管管他?”

蒋锦业:“下午考完试就回来了,我看你在睡觉,让她别打扰你。”

“我教的。”

“蒋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去找我?”程知谨觉得,蒋晴要是知道她在这儿,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她。

蒋晴翻了个白眼:“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还会亲自吃饭。”蒋锦业像年轻小伙子似的开起玩笑,然后替她倒了杯牛奶,“你坐会儿,我去叫蒋晴。”

“你出国就是为了吴奔?”傅绍白问她。

程知谨:“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亲自做菜。”

“不可以吗?”

“从你的表情来看,不相信我的手艺啊。”蒋锦业叹气失落。

“那是你的自由,不过,吴奔可没那么好追。”傅绍白自顾自喝了一口酒。

程知谨看着一桌子的菜:“这些都是你做的?”

蒋晴彻底放松了抵触心理:“为什么?他不喜欢女人?”

晚餐很丰盛,鱼、虾、汤、沙拉都是蒋锦业一个人照着食谱完成的。他替程知谨拉开椅子,待她坐稳才离开:“许久不下厨,都生疏了,还入得口的就多吃点,觉得不好吃的就不吃。”

傅绍白:“他十二岁就初恋了,性取向正常。”

蒋晴皱眉抿了下唇,什么也没说。她站在客房门口,抬手想敲门,举了两次都没敲下去,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蒋晴撇嘴:“他可真够早熟的。熟了这么多年,没少到处留情吧?”

“程知谨怀孕了,身体很虚弱,你不许任性瞎闹。”蒋锦业在背后嘱咐。

傅绍白看她的眼神带了点儿同情:“他很专一,这么多年只喜欢一个女人。”

“我当然会问她。”蒋晴转身上楼。

“是吗?”蒋晴的声音恹恹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蒋晴!”蒋锦业声色俱厉地喝止她,叹一口气走近,“晴晴,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爸爸绝对不会做出强迫她的事,留在我们家是她自己愿意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傅绍白:“御姐。”

蒋晴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爸,你觉得没有感情、只是得到人,有意思吗?”

蒋晴失落地叹口气:“那他一定觉得我很幼稚。”

“程知谨在楼上客房刚睡着,她这段时间会住在我们家,当你的家庭教师。”

“你觉得自己幼稚吗?”傅绍白看着她。

“天太热,不想说话。”蒋晴说着要上楼。

蒋晴低下头:“觉得。”

蒋锦业皱眉:“没有,那你声音怎么这样?”

傅绍白:“想变成不让别人觉得幼稚的人吗?”

蒋晴背对着他换鞋:“没有。”

蒋晴抬头;“当然。”

“哪里不舒服吗?”蒋锦业从厨房出来问她。

傅绍白目光如炬:“幼稚的人只会逃避问题,成熟的人能明辨是非,做出正确的选择。”

蒋晴回来的时候没精打采的,神情看上去也怪怪的。

蒋晴眼神闪烁,傅绍白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你爸爸贩卖文物,非法拘禁他人,就算你想帮他,天网恢恢,他在劫难逃。”

蒋锦业替她安排房间,她选了离蒋锦业书房最近的那间,她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书。日常用品蒋锦业派司机亲自去她家收拾了送来,顺便替她去单位办好了停薪留职。

“住口住口住口……”蒋晴捂着耳朵大吼,“那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不是那样的,我不信!”

程知谨还是觉得非常尴尬:“……随便,我都可以。”

傅绍白强硬地拉开她捂住耳朵的手:“你一早就知道你爸爸有问题,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敢去触摸真相。你想变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勇敢面对!”

蒋锦业笑了:“今晚想吃什么,我安排菜谱。”

蒋晴终于哭出来,煎熬了这么久,终于无力承受,崩溃了。

程知谨没法拒绝:“好吧,那这段时间我当蒋晴的家庭老师,佣金我不要,当是谢谢蒋先生的仗义帮忙了。”

傅绍白放开她:“哭够了,我们再好好聊。”

“是我们蒋晴要麻烦程老师。”蒋锦业说的话滴水不漏。

蒋晴拿起他脚边的酒灌一大口,烈酒烧心,她呛得眼泪直流,像断线的珍珠。

程知谨忙解释:“不是,我是觉得太麻烦蒋先生了。”

傅绍白递一方手帕给她,她不要,胡乱擦干眼泪,抽泣出声:“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可程老师的犹豫就像是在担心和坏人共处一室。”

傅绍白等她喘顺了气才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爸爸的事的?”

“当然不是。”

蒋晴摇头:“我不知道他的事,在你出现之前,我连爸爸的面都很少见到,他成天到处飞。”

“我看上去像乘虚而入的坏人吗?”蒋锦业半开着玩笑道。

傅绍白皱眉:“那你怎么知道帮程知谨?”

程知谨犹豫:“可是……”

蒋晴苦笑:“那天,爸爸遣走家里所有人,还开了瓶珍藏多年的好酒等人,我觉得好奇,偷偷跑回去,很不巧,刚好听到爸爸和你的交易,还有他威胁你和程老师断干净。我当时心慌意乱,很伤心,我爸爸怎么会做这种事?我给程老师发短信一直跟她说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该跟她说什么。”

“你不用跟我道谢,蒋晴就拜托程老师了。”蒋锦业借机留人,“其实程老师暂时在我这里住下来,对蒋晴好,对程老师也好,柬埔寨那边有什么消息,我还可以第一时间告诉你。”

傅绍白这会儿才大概想明白程知谨是怎么怀疑上蒋锦业的,他自嘲地笑,自以为演技够好,其实一早就被程知谨看穿了,也许他跟宝宝说话的时候,她根本就没睡着,所以在诊室的时候她才那样故意气他,她觉得被人当成傻瓜了。

“谢谢你,真的……蒋先生,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程知谨激动得语无伦次。

“傅哥。”蒋晴一副郑重的表情,“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只要你父母确定在柬埔寨,我的朋友一定能找到人。”全都掌控在他股掌之中,当然敢打这样的包票。

傅绍白:“你说。”

程知谨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你那边真的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

蒋晴:“如果,我帮程老师平安脱身,你能不能……给我爸爸留条活路?”

“怕不怕是一回事,会不会出事是另一回事。”蒋锦业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装作沉思片刻,“这样,我在柬埔寨那边也有生意,认识的都是当地有声望的人,办事比警察还有效率,我托他们帮忙,一定比你独自一人去要好。”

傅绍白微微皱眉,她赶紧解释:“这不是交易,也不是威胁,是恳求,他毕竟是我爸爸。”

“我不怕。”

傅绍白叹口气:“一切要看他自己的觉悟,不是你或者我能决定的,不是吗?”

蒋锦业的眉头深皱:“暂且不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就算你能去,那边也太乱了,你一个女人根本不行。”

蒋晴低头,无言以对。

程知谨双手捧着杯子,眼泪好似在眼眶打转:“我父母已经失联很久……刚得到消息,他们有可能在柬埔寨,我想亲自过去一趟。”她略过和傅绍白的纠葛,提起那个名字,怕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我只能向你保证,如果你做我的内应,帮程知谨平安脱身,我就不为难你爸爸。”傅绍白终究还是可怜她,这世上什么都可以选,唯独父母,无论好坏,她都得接受。

程知谨无奈地喝一口。蒋锦业在她对面坐下:“你刚才说家里有什么事没解决?”

“谢谢你。”蒋晴眼眶都红了。

蒋锦业端起杯子:“刚榨好的,要趁新鲜喝,放久了就不能要了。”

蒋锦业向程知谨提出要求之后,程知谨几乎天天见不到蒋锦业,他告诉她消息给她希望,再用这希望逼她屈服。[逻辑不对]

程知谨尴尬得坐不住,她搁下杯子:“蒋先生……”

整整一周,蒋锦业没有回过一次家,蒋晴给他打电话都是关机。他就是在一点一点地磨程知谨的耐性,让她方寸大乱。

蒋锦业笑:“你说得很清楚,我也听得很清楚。我不需要你回应,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见不得你受苦。”

“正好我爸爸不在,你走吧,跟傅绍白走。”蒋晴把行李箱拿出来,替程知谨收拾东西,她现在和程知谨已经完全是站在统一战线的。

程知谨紧紧握着玻璃杯:“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我不能走。”程知谨盖上箱子,“我父母还没回来,我不能走。”

“我想照顾你。”

“傅绍白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他。”

蒋锦业就是要在她受伤的当口狂打温暖牌,现在是她最容易被攻陷的时刻。

程知谨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他,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不然以他的能力早就找到人了。”

“蒋先生,你不用这么客气。”程知谨尴尬地接过果汁。

“那你……”

“放假了。”蒋锦业在厨房里应了一声,榨汁机的工作完成,他滤去果肉,只留新鲜果汁,然后端出来,“以后生冷刺激的东西都不能碰,只吃新鲜的水果、有机蔬菜。咖啡、茶一律不能喝。”

程知谨:“我决定嫁。”不是冲动,这是程知谨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程知谨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阿姨不在吗?”

蒋晴瞪大眼睛:“程知谨,你没发烧吧?结婚不是过家家,法律会绑你一辈子的!”

蒋锦业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径直往厨房去,挑了几个新鲜饱满的橙子去皮榨汁。

程知谨:“我知道。”

程知谨犹豫了一下,下了车。

蒋晴:“知道你还……”

蒋锦业替她开车门:“程老师有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忙。”

“我先要保证我爸妈能平安回来,后面的事,交给傅绍白。”她记得他说过,如果有一天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他一定去抢婚。

程知谨蹙眉,沉默了片刻:“我现在没什么心情,我……家里的事还没解决。”

蒋晴抓紧她的肩膀:“程知谨,程老师,你要三思再三思,想清楚啊!”

“你现在的情况,一个人住老城区太不安全。”蒋锦业擅自做了决定,“再一个,我想让蒋晴在国内考完高考再出国,出国是为了更好地发展,不是为了逃避高考。所以,这两个月想请程老师当蒋晴的家庭教师,佣金方面我出双倍时费。”

程知谨的眼神坚定:“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她拿起手机,给蒋锦业发了条短信:我愿意嫁。

车一直驶进蒋家大院,程知谨才回过神来:“蒋先生?”

当天晚上,蒋锦业就现身,鲜花、戒指、烛光晚餐,他是准备速战速决。这一个星期,他也不是有意躲程知谨,他在办移民,程知谨一点头结完婚就带她走[逻辑不对,说的是两件事情吧?],走得远远的,忘记这里的一切。他宁愿为了她放弃一切,事业、钱财对他来说已经是身外物,何况他积累的财产已经够花几辈子。他也会带蒋晴走,她出国的那点心思哪里瞒得过他,不管是吴奔,还是任何一个男人,在他有生之年都别想抢走他的女儿。他认定的女人、他的女儿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孩子这辈子都与他无关,我一定好好生下来,会让他为今天对我们母子的羞辱后悔一辈子。”程知谨这样坚定、决绝,是真被傅绍白伤透了心。蒋锦业也安心了。

蒋晴被关在房间,蒋锦业在烛光中容光焕发,他打开盒子:“这枚戒指我挑了很久,据说是从欧洲皇室传出来的东西,拍卖时底价就已经是天价。”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程知谨看了眼戒指,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蒋锦业一方面安心,一方面又发怵,傅绍白真狠得下心。

“钻石太大,我怕重。”她只扫了一眼,面无表情。

“他不配!”程知谨失态,抑制不住被羞辱的怒火。

蒋锦业一点儿也不介意:“这戒指送给你,就是你的,你想戴,还是不想戴,或者干脆扔了,都随你高兴。”

车上,程知谨不说话,一直望着窗外。蒋锦业心里已翻腾了几回,试探着开口:“傅绍白的?”

“婚礼我不想请什么人,就找个教堂举行简单的仪式。”

程知谨将病历本放进包里,淡淡地应了句:“嗯。”

蒋锦业点头:“依你。”

蒋锦业半天才消化完护士说的话:“你怀孕了?”

程知谨继续说:“我爸妈要亲自证婚,结婚证也要我爸妈回来之后再去领。”

蒋锦业替她开车门,她刚要上去,护士从医院追出来:“程小姐,您的病历本忘拿了。”护士气喘吁吁地将病历本递到程知谨的面前,“记得三个月左右来医院建卡,还有就是注意加强营养。祝宝宝健康。”

“可以。”不管她说什么,蒋锦业都答应。

“谢谢。”程知谨没有拒绝。

程知谨搁在腿上的手一直攥得紧紧的,手心里都是汗:“明天我想搬回家住,婚礼之前,我们不要见面,这是我们老家的规矩。”

“我送你回去。”

蒋锦业:“可以,但是你一个人住老城区,我不放心,我替你订酒店套房,也住不了几天。婚礼就按你说的,一切从简,你父母乘坐的飞机一落地,我们就能举行仪式。”

“有点不舒服。”程知谨似强忍着极大的委屈。

程知谨无从拒绝:“好,我要蒋晴陪我。”

“没什么大碍。倒是你,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蒋锦业殷切地关心道。

“当然。我也希望你们以后能好好相处,相亲相爱。”蒋锦业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很自然,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没事吧?”程知谨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

蒋锦业拿出戒指起身:“现在,我是不是能把这枚戒指替你戴上?”

蒋锦业抬抬手臂:“听说这里来了位资深老中医,我的手臂复位后一直疼,想开个中药方子试试。”

程知谨攥紧的手一点一点松开,僵硬地抬起来。蒋锦业笑了,托住她的手,将钻戒从她的无名指尖套进去,然后吻一吻她的手背:“我会努力让你待在我身边,幸福一辈子。”

程知谨胡乱地揉了下眼睛:“蒋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钻戒的火彩在烛光下很耀眼,折射到程知谨眼里却是害怕,对不能预知的未来的害怕。

“程老师。”蒋锦业喊她。

蒋锦业第二天就动身,萧岩的人跟丢了,因为蒋锦业根本就不是去柬埔寨。什么一定要他亲自去才能接到人,都是骗人的鬼话,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只要一个电话,人就会被送回来。

蒋锦业在医院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见程知谨出来,泪痕未消,眼圈红肿。

程知谨又被蒋锦业晾在酒店一个星期,虽然有蒋晴一直和傅绍白单线联系,傅绍白却一步也靠近不得。狐狸猎物时会潜伏很久,直到他认为安全,才会出击。

傅绍白无所谓地笑笑:“我等着,等着你证明给我看。你如果打掉这个孩子,就是恼羞成怒,承认自己水性杨花,这里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可以做证。”

程知谨房间的门终于在第八天被敲开,化妆师、助理师、服装师,浩浩荡荡几十号人蜂拥而入。

程知谨松口:“傅绍白,你会为今天说过的每一个字后悔。”

“程小姐您好,我是首席化妆师Abby,您对新娘妆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众人在程知谨的惊愕中鱼贯而入,大大小小的箱子拎了上十个,化妆品、婚纱、高跟鞋、珠宝首饰呈一字排开。

程知谨动不了,打不到,张嘴咬上他的虎口,留下一圈血印。她有多愤怒,他就有多痛。被误会的那个人不是最痛的,因为清者自清,违心说出那些伤人伤己的话才最痛。

蒋晴都看傻眼了:“我爸……他人呢?”

程知谨气得浑身发抖,扬手要打他,却被傅绍白扼住:“你以为我还会被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打吗?”极度的羞辱与愤怒堵得程知谨说不出话来。傅绍白扼紧她的手腕靠近她,“说,这孩子是哪个野男人的?我跟你离婚两个多月,孩子只有一个月,你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首席化妆师微笑着回答:“蒋先生说他直接从机场去教堂,接新娘的婚车已经在酒店门口等候。”

傅绍白冷笑:“我是浑蛋,我已经承认过了。你天天装出一副清高为爱受伤的样子,背地里却和野男人珠胎暗结。”

“还有人呢?”蒋晴追问。

程知谨睁大眼睛望着他:“傅绍白,你……浑蛋!”

化妆师疑惑:“还有什么人?”

“我知道,所以想问你孩子是谁的。”傅绍白面冷心硬。

“手机给我。”程知谨打断她们的对话,蒋晴赶紧递过手机。程知谨直接拨蒋锦业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她的心跳得很厉害,不知道蒋锦业打的什么算盘,还是他已经察觉了什么。

程知谨的身子僵得厉害:“不关你的事。”

“怎么样,联系上我爸了吗?”蒋晴问她。

她从傅绍白身边经过,他抓住她的手臂:“你怀孕了?”

程知谨摇头,跌坐在椅子上。

医生和护士让开了,程知谨将拳头握得紧紧的走出来,直直地盯着傅绍白:“我和你的事,没完。”

化妆师看一眼手表:“程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十二点之前,婚车得到教堂。”

“让她走。”傅绍白大吼一声,满身风尘,堵在门口的医生和护士齐齐扭头看他,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程知谨的脸上,“都让开。”

“出去!”程知谨低吼一声。

“傅太太,您真的别让我们为难好吗?”医生苦口婆心地劝道。

众人面面相觑:“程小姐,我们公司签了合同,收了钱,您别为难我们。”

“别叫我傅太太。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让开。”程知谨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傅绍白。

“那是你们的事,出去!”蒋晴直接赶人。

医生和护士全都堵在门口:“傅太太您现在真的不能出院,也不能这样激动,小心宝宝,傅先生马上就到。”

众人哪肯走:“程小姐,您千万别为难我们,我们都只是靠工资度日的……”

傅绍白拔下U盘贴身带着,攥紧车钥匙就出了门。

程知谨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蒋锦业。

“傅先生,麻烦您尽快来趟医院,傅太太要出院,我们拦不住。”

“都别说话!”她大吼一声,接通电话。

电脑边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医院打来的,他连忙接起:“喂。”

手机屏幕上出现程明声、贺谨老泪纵横的脸,颤抖着声音喊她:“小谨……爸爸妈妈回来了。”

傅绍白摆弄了那个U盘很久,硬件加密套软件加密,破译需要下点功夫。他也想知道让蒋锦业如此紧张的U盘里到底存了些什么,直觉告诉他,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只是生意那么简单。

程知谨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爸,妈,你们在哪里?你们好不好……”说着她往外闯。门口那么多人堵着,她没那么容易出去。

傅绍白:“成交!”

“让开,你们让开!”

“可以。”蒋锦业爽快应下,“但是,在那之前,我要看到程知谨对你彻底死心。”

“程小姐,您的新娘妆没化好,不能出去。”众人在门口堵成了一面人墙。

傅绍白:“我要亲眼见到程家二老平安回来,再把U盘交给你。”

程家二老看得见她这边的情形,忙安抚道:“小谨你别担心,我们很好,刚下飞机。”

“我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蒋锦业满意地笑。

镜头晃动,转换成蒋锦业的脸:“我们在教堂等你。”视频电话被摁掉。

傅绍白捏碎雪茄,火星烙进手心,钻心地疼:“我还有的选吗?”

“爸爸,妈妈……”程知谨还对着黑屏幕大喊着。

“我敢做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傅绍白,你会怎么选?”

“程小姐,时间真的不多了,请您配合一下。”化妆师适时催促。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程知谨捏紧手机:“我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间。”

蒋锦业捋了一下被红酒浸湿的头发:“我知道你的人在柬埔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可是意外就发生在分秒之间,车祸、失足落崖、溺水或者是像你父母一样意外烧死,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程家二老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你这辈子就说不清了。”

“程老师……”蒋晴担心她。

“如果我拒绝呢?”傅绍白想都没想就问。

她摆摆手:“没事,我很快出来。”

“别急,先听听我的条件。”蒋锦业抽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酒,面色不改,“我们原先的交易不变,U盘换你母亲的日记本和你父亲保险柜的钥匙。纪泽鹏两年前点着傅家的宅子,就是为了找你爸爸的保险箱,可惜他太笨,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我还可以告诉你纪泽鹏的致命弱点,保证你一击踢他出局,还能逼他说出当年你父母遇害的真相。这笔交易你赚大了,但是有个附加条件,你得和程知谨断得干干净净,以后不准再跟她有来往,见面都不准。”

程知谨进去洗手间,蒋晴恼怒地拨父亲的电话,他的手机又关机了。

红酒沿着蒋锦业的领口流进背心,确实是透心凉。

程知谨关好洗手间的门,按下快捷键,捂住话筒,声音压到最低:“东城机场,第五出口。”总共就两个机场,萧岩的人跟丢蒋锦业之后,干脆采取守株待兔的法子,只要蒋锦业带着程家二老一现身,立马抢人。刚才程知谨虽激动,实则留心观察了视频里的环境。

出乎意料,蒋锦业没有看到暴跳如雷的傅绍白,傅绍白居然笑了,先是轻哼一笑,继而大笑。他拎起醒酒器朝蒋锦业头顶淋下:“痴人说梦,醒了吗?”

她打完电话洗把脸,对着镜子:“傅绍白,这一次我全心全意相信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蒋锦业走近,搁下酒杯,抬眼看他:“你不是问,U盘我本来可以顺利拿到,为什么还要演今天这出来陷害你吗?东西我要,人我也要……我要程知谨。”

“程小姐,您好了吗?”外面的人还在催。

傅绍白感觉心脏一下被揪住:“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擦干脸上的水,开门出来:“开始吧。”

蒋锦业听得出他的讽刺,也不恼,笑意更深:“我只是想配得上她。”

婚纱和首饰都是蒋锦业挑的,是复古风格,换好婚纱才能确定妆容。

傅绍白吐一口烟圈:“我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像这样悼念青春,真没想到蒋先生还有这种情怀。”

繁复的化妆过程中,程知谨一直盯着手机,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每一分钟的等待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蒋锦业点点头:“我每天都会晨跑、游泳,真比赛,你还不一定能赢我。”

“程小姐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化妆师恭维的话源源不断,手法老练敏捷,“大功告成,完美。”

“你的裁缝没骗你。”傅绍白点了支桌上的雪茄——不破戒抽支烟,怕压不住火。

旁边蒋晴的焦急都写在脸上,从镜子里看她:“真的要去吗?”

蒋锦业端着酒杯过来,扬一扬手臂:“觉得我今天这套西装怎么样?”蒋锦业虽年过四十,身材依旧颀长,剪裁合体的西装穿在身上,不输年轻人的挺拔。他继续说,“冯师傅说,这样式是时下年轻人最喜欢的,我穿着似乎年轻了十岁,你觉得呢?”

程知谨的手机一直没响过,指节被捏得泛白,她对自己说,一定要相信他。

傅绍白手一松,高脚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U盘你本来可以顺利到手,为什么要演今天这出?”

她盖上头纱,起身:“走吧。”

蒋锦业笑:“就算你不怕我在酒里下毒,也不要暴殄天物,红酒是用来品的。”

浩浩荡荡的车队、清一色的豪车,引得路人纷纷拍照,最后还得执勤的交警开路,车才能开动。

傅绍白一路的暴戾到这儿倒是平复了,他单手松开领带,径直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干。

古老的洪钟震得程知谨心里颤抖,她掐紧十指,抬头就能看见教堂青灰的尖顶。这么快就到了,她的手机还没响。

傅绍白一脚踢开房门,蒋锦业端一杯红酒,站在留声机旁,手指跟着音乐打着节拍。如雨珠倾泻而下的连奏,优美的旋律中带有不够稳定的游移的情绪,主题明快,而在欢笑的背后,是微微的不安和骚动。大调的副部,主题虽然明朗,却也以急速的运动暗示着心态的不稳定。这是他专门为傅绍白挑的曲子,实在太契合傅绍白此时的心境。不得不承认老狐狸不是白叫的,算计人心的本事,无人能出其右。

蒋晴握一握她的手:“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蒋家院门大开,傅绍白的车长驱直入。蒋锦业放着钢琴曲,醒着红酒,专程在等他。

程知谨坚定地摇头:“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