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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想偷走你的心

程知谨终于明白过来:“那你和萧岩?”

苏清宁:“傅绍白是萧岩的大哥。”

苏清宁的笑容僵了一下:“我们正在办离婚。”

“你?”

“对不起。”程知谨抱歉,她很难想象像苏清宁这样细致纤弱的女人会和萧岩那样的男人在一起,感觉萧岩随便动下手,就能把她折断。

程知谨更惊讶了,她还知道她是老师。

苏清宁笑笑:“你没事吧?”两人互相介绍之后,俨然自动升级为“妯娌”。

女人伸手:“我叫苏清宁,程老师你好。”

程知谨:“没什么,学校的福利体检,早上没吃东西,有点儿低血糖。”

程知谨略惊:“可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苏清宁:“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女人摇摇头轻笑:“我认识你。”

程知谨摸摸自己的脸:“最近有点忙。”她放下水杯,“我还得去排队,不跟你聊了。”

女人看着她的脸打量了半晌,程知谨忍不住抬手:“我脸上有东西吗?”

“好。”苏清宁点点头。

“谢谢。”程知谨接好水,喝了一口,舒服了一点,人还是像踩在棉花上。

程知谨才走出几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没栽倒。

“你没事吧?”女人白净如葱的手替她稳住杯子。程知谨抬头,米色亚麻长裙在女人身上衬得她纤细雅致,短发刚好到下巴,一边挽在耳后,像极了从民国画报上走出来的美人。

“程老师,你怎么样……”苏清宁赶紧过去扶她,大喊,“医生,有没有医生,有人晕倒了!”

好不容易摸到茶水室,她拿纸杯接水,手都在颤抖。

程知谨迷迷糊糊感觉被抬上了移动病床,手臂像被虫子叮了一下,感觉手背不断有冰冷的液体流进血管。她眼前模糊的黑终于渐渐被驱散,苏清宁在病床边喊她:“程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等了许久,前面的人群动都没动一下,不行,她已经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发花,得去找点水喝。她跌跌撞撞地挤出大部队,往茶水室去,大理石地板上的花纹都开始在眼前流动,心重重地沉了一下,自己这情况该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病吧?

程知谨莫名地害怕:“医生说我得了什么病?”她脑中晃过胃癌、肺癌……各种癌,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一年一度的教师体检开始了,所有老师轮流抽空去指定的医院。周六来医院检查的人特别多,程知谨看那长长的队伍,小腿都忍不住发软。休息椅上坐满了人,她实在难受得厉害,扶着墙靠一下。许多检查都需要空腹,以前她也经常不吃早饭,没觉得身体会虚弱成这样。

“医生抽血去化验了,等会儿就会把化验结果送过来。”苏清宁安慰她,“别担心。”

程知谨也忙,快放暑假了,高二下学期要把高三的课全部上完,高三才是一场硬仗,老师、学生和家长都得脱一层皮。

她刚说完,医生就进来了:“程知谨,化验报告出来了。”

那晚之后,程知谨又有一个星期没见过傅绍白。他很忙,忙着成为业界神话。纪以南被流放到新公司遥无归期,傅绍白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从徒有虚名的名誉顾问直接坐上首席运营的位置,傅清玲接任CEO,其实跟他接任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名不正,言不顺。

程知谨的心揪紧:“医生,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知道了。”她这一句提醒,更加深了傅绍白的怀疑,接下来只需要验证就行。

医生的眉心一皱:“你怀孕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他走到门边,程知谨在他背后说了一句:“我今晚在蒋家看见一个人……背影很像阮颖,她慌乱地离开,似乎很怕被人发现,所以我也不敢肯定。”虽然不知道他和阮颖之间有什么秘密,但她不希望傅绍白被骗。

程知谨:“不可能!我自己验过,不可能。”

傅绍白哑口无言,他接过外套起身,两人站在一起,他比她高出一个头:“我不强迫你一定相信我说的话……”他捧住她的脸,给了一记深吻,“时间会验证。”

“孕纸从来不是百分之百正确,抽血化验是最准确的。程小姐,我用三十年的医德担保,你确实怀孕了。如果你想要这个宝宝,以后要特别注意。”医生一脸严肃。

“相信。所以觉得你离我远一点,可能我更安全一点。”

程知谨的心很乱,她从心底就一直排斥这个可能。

傅绍白看着她,没动:“不相信我?”

“医生,她第一次做妈妈有些激动,我们让她休息会儿。”苏清宁打圆场。医生嘱咐了几句,让程知谨要注意休息、加强营养,她现在身体很虚弱,随时都有可能流产。

她脱下外套还给他:“你要说的都说完了,我要问的也问完了,你走吧。”

苏清宁送医生出去后,看向程知谨:“要不要给傅哥打个电话?”她和傅绍白的事,苏清宁虽不清楚,但从她的反应来看,也是复杂得很。

程知谨从他心口收回手,害怕落了地。刚才那一瞬,她多怕父母的事跟傅绍白有关,幸好不是,幸好。酸涩涌起,她相信他和阮颖没私情,可他们的羁绊这样深,她觉得好累,没有心力去和这样强大的一个女人争男人。争来的爱情,太可怜了。

“不用,谢谢。”程知谨扯出微笑,“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不好意思,我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吧。”

傅绍白迟疑了一下,回道:“是。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你,纪家的事结束之后,所有的事,我都会一五一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苏清宁点点头,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那你休息,我还约了医生。再见。”

“第三件,你和阮颖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秘密?”

程知谨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告诉傅绍白。”“不告诉傅绍白。”脑中这两股声音几乎要将她逼疯。她僵硬地按下快捷拨号键,手机里传来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没有。”他也正在努力追查他们的下落,这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炸得他粉身碎骨。

傅绍白这会儿正在验证自己的猜测,他猜对了。

“第二件,我父母失踪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白天遇险之后,她就联想到父母也是普通的良善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

蒋锦业发现等他的人不是阮颖而是傅绍白的时候,眼底掩饰不住的震惊:“怎么是你?”他收到阮颖的短信约他来老地方见面,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没想到却是傅绍白设的局。

“是。”虽然内容有出入,但目的的确是这个。

傅绍白透过高脚杯看他,蒋锦业那张伪善的脸有点变形且狰狞。

程知谨的手掌按在傅绍白的心口:“傅绍白,我想确认几件事。第一件,你真的只是为了回纪家查真相,才接近我吗?”

“很意外?”

傅绍白低头抵着她的额角:“我不想骗你,假设的事,谁也不能预料。所有危机时刻都是本能反应,我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本能反应。”

蒋锦业平复了下情绪,走到他对面坐下,取了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阮颖还是出卖了我,女人一旦动情就废了。”

程知谨眼里有失望流动,自嘲地笑了笑,盈眶的眼泪滑落。

傅绍白一口干了杯里的酒:“你和阮颖的事,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不是敷衍,傅绍白很认真地回答。

蒋锦业笑着晃晃杯里的红酒:“生意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程知谨盯着他。

“什么生意?”傅绍白的眼神非常锋利。

傅绍白眼底的变化很微妙。

“赚钱的生意。”

程知谨擦干眼泪,望进他的眼睛:“蒋锦业,他和阮颖差点结婚,所以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

“和程家这种普通人家都有关的赚钱生意,一定不是正经生意。”傅绍白太聪明,蒋锦业很怕再被他多发现点什么,那就全玩完了。

傅绍白怔了一下,没直接回答,反问:“你今天见过谁?”

“我当初看中傅先生,就是因为傅先生是天生的赌徒,赌徒没有心,不谈情,只谈等价交换。”蒋锦业品一口酒,“怎么,唾手可得的东西要放弃?”

“如果有一天……我遭遇和阮颖同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我们的交易取消,我现在跟你谈另一笔交易。”傅绍白开门见山。

“你说。”傅绍白的声音已经软得不像话。

蒋锦业笑:“有意思,说说看。”

“傅绍白。”她的声音中还带着哽咽。

“我帮你拿到东西,你告诉我程知谨父母的下落。”

回到家,开灯,见她眼圈和鼻头都哭红了,他有点儿后悔。抱她在沙发坐下,傅绍白还将她搂在怀里:“我今晚经受的害怕一点也不比你刚才的少。”程知谨在他怀里抽泣,说不出话,傅绍白越发心疼,抱紧她,“对不起。以后不管在哪里,你一定要让我知道,最好不要外出,学校、家里两点一线。”

“如果我不答应呢?”

傅绍白叹口气:“你能不能听话一点?”

傅绍白打了个响指:“那你今天可能就走不出这道门了。”蒋锦业听见门外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程知谨一直哭一直哭,硬是浇了傅绍白的怒火,他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抱她走出死胡同。程知谨的眼泪止不住,真被吓着了。

“我不信傅先生真这么大胆子,敢明目张胆地谋杀。”蒋锦业不信。

傅绍白喘着粗气:“你不是说我是浑蛋吗?浑蛋就是这样粗暴地亲你。”

傅绍白弯一弯唇:“你刚才不是还说看中了我是天生的赌徒吗,我现在就是在跟你赌命。”

“唔……傅……傅绍白!你……你放开……”大手粗暴,捏得她生疼,她隔着衣服下摆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傅绍白,你不能这样……”

蒋锦业依旧面不改色:“傅绍白,你这是损人不利己的赔本买卖。”

程知谨抬手还想打他,在半空就被扼住扭到身后了。

傅绍白摊一摊手:“我愿意。蒋先生敢拿命来赌吗?”

“我就是浑蛋,浑蛋现在就做浑蛋该做的事!”傅绍白憋了一晚上的火全都爆发出来,程知谨的肩膀被他抓得生疼,后背撞在水泥墙面上。

蒋锦业脸色微白:“我不信你真敢在这儿动手。”

“啪!”清脆的一耳光在寂静的巷子里特别响,几乎是傅绍白松开她手的瞬间,那巴掌就贴到了他的脸上:“傅绍白,你浑蛋!”她刚才真的差点被他吓晕过去,连死都想到了。

傅绍白的笑意更深,替他斟满酒:“根本就不需要我动手。”他拿杯子碰了下蒋锦业的,“你自己已经把毒药喝进去了。”

“下次直接换麻绳,看你这双手还要不要。”傅绍白没好气地吓唬她。

蒋锦业脸煞白,猛地推倒酒杯,起身,红色液体顺着桌角滴在地上,凝成一摊似血的水。

程知谨咬着颤抖的唇:“把我的手解开。”

“傅绍白,你在酒里放了什么?我死了,你也逃不掉!”

程知谨的嘴还被他捂着,闷闷地抽泣。傅绍白又恼火又心疼,他松手,把她翻了个面对着自己:“知道害怕吗?还敢不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傅绍白皱一皱眉:“这可是82年的,真浪费。”他又一口干,“这会儿要来支雪茄,就完美了,可惜我还在戒烟,我女人不喜欢我抽烟。”他抬一抬眸,看向蒋锦业,“蒋先生站那么远干什么?放心,我跟你喝的是同一种酒。两天之内我们会高烧发热,如果不及时医治,会衰竭而死,我就在这儿陪你。”

“老实点,别动!”傅绍白怒火难消,他打了她半宿的电话,她不接,他等了半宿,急了半宿,她再不回来,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蒋锦业的额上已有冷汗:“疯子,你是疯子!”

“你还知道怕?”担心与怒火交杂的声音那样熟悉,程知谨在黑暗中瞪大眼睛,扭动着要回头。

傅绍白笑出声:“蒋先生还有女儿,小丫头不经事,没了你的庇护,很容易被社会上的人带坏。还有你辛辛苦苦建立的蒋氏企业,很快就会被吞并瓜分,想想都替你觉得可惜。我现在没老婆没孩子,孑然一身,是你亏得多,还是我亏得多?”

她被男人按趴在墙面上,嘴还被捂着,喊不出声。她的眼泪掉下来,一颗一颗砸在男人的手背上,濒临崩溃。

蒋锦业的手都开始颤抖,没有人不怕死,有钱人更甚。

黑暗中突然伸出的手猛地将她拉进死胡同,嘴被人从后面捂住,那一刻的恐惧几乎要吓破心脏。她双手胡乱抓着,除了抓到空气,什么攻击力也没有。她抬脚想踩身后的男人,手臂却被牢牢控制住,根本无法反抗。丝滑的触感在她的手腕绕了一圈,像是碰到男人的领带,领带猛地束紧,程知谨胡乱挥舞的两只手终于老实了。她所有的挣扎都是无用的,绝望比恐惧更可怕。

“好!”蒋锦业咬牙切齿,“我同意你的交易,但是,你要在两天之内把东西交给我,我就告诉你程知谨父母的下落。”

程知谨拍拍胸口,莫名地觉得有人跟着她,她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她不觉加快脚步,过了前面那个拐角就到了,她就一直盯着前面的拐角,什么也不想,快点走。

“我不相信你,你先告诉我,他们在什么地理位置。”

程知谨看一眼手机,凌晨了,巷子里一丝灯光也没有,坏了的路灯也没修好。巷子口不时有车经过,灯光闪进来,她的影子由长变短,然后消失不见。她抱抱手臂,感觉有些凉。突然窜出一只猫,她不小心踢到,吓了她一跳,野猫低吼着逃窜了。

蒋锦业抿唇,思量。

“这条巷子我没走上万遍,也走了上千遍,从没出过事,替我谢谢你们蒋先生,回吧。”程知谨说完,转身就走,司机也没好意思坚持。

傅绍白举起腕上的手表:“你多拖一分钟,毒素就深一分,我年轻扛得住,蒋先生不怕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司机看了眼幽深的巷子,皱眉道:“先生交代一定要送程小姐安全回家。”

“他们现在在柬埔寨。”

程知谨忙摆手:“不用,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谢谢。”

傅绍白起身对着门口喊了句:“开门!”

“太晚了,我送您到楼下吧?”司机毕恭毕敬。

蒋锦业慌忙联系医生,连夜赶去医院洗胃,不敢声张。

“谢谢。”程知谨下车。

傅绍白真是个疯子,他真的拿自己的命跟蒋锦业赌,洗胃足足洗了半个小时。他拒绝了医生要他住院观察24小时的要求,出医院第一件事就是给萧岩打电话:“柬埔寨有没有熟人?”

车在巷子口停下,司机替程知谨开门。

萧岩正在煲汤,他皱一皱眉:“你要干什么?”

阮颖蹬掉脚上的鞋子,快活得转了两个圈,开香槟。蒋锦业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她今晚是故意的:蒋晴开告别派对,程知谨一定会去,只要让程知谨看个背影,傅绍白就能查到蒋锦业,他绝对有这个能力。到时候,她只用坐山观虎斗,傅绍白赢,她获得自由;蒋锦业赢,傅绍白和程知谨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能让她高兴,何乐而不为?

“找人。”傅绍白直接回答。

蒋锦业挂断电话,拆开手机后盖,把卡取出烧掉了。刚刚还因为程知谨生出放弃的念头,现在他决定速战速决,东西他要,人他也要!

“程知谨的父母?”萧岩一猜一个准,除了程知谨,还没有谁的事能让傅绍白这样上心,“我认识那边一个私家侦探。”

“明白。”

傅绍白:“我现在抽不开身,你跟那边说,不管用什么门路,不管花多少钱,一定帮我找到人,照片我发你邮箱,拜托。”

“当然。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用做,傅绍白一定会让人盯着你。”

萧岩:“兄弟间不用这样言重。”

“好,我不问。老板,你答应过我,等这件事了了,就放我自由,希望您言而有信。”

“谢谢。”傅绍白挂断电话,重重地坐在真皮座椅上,刚洗完胃,身体很虚弱。

“不该你知道的事少打听。”

古成在前面的驾驶座,扭过头看他:“哥,其实你没必要跟那姓蒋的真拼。”

“对不起蒋先生,实在是……他逼我逼得太紧,他现在不扒出幕后的老板,绝不会罢休,我现在白天连门都不敢出。”阮颖的声音极小,还躲躲闪闪的,“老板,他这样步步紧逼,都是为了程家二老,他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傅绍白揉着眉心:“那老狐狸潜伏了这么久我都没发现,不跟他玩真的,唬不住他。”

三楼阳台上的蒋锦业一直目送程知谨坐的车驶出院子消失不见,才拿起手机,拨通电话:“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准擅自来找我!”

古成叹口气:“我现在送你去哪儿?”

“小丫头。”程知谨笑着上车。

傅绍白:“丽水湾。”

蒋晴摆摆头:“没什么,到家给我打个电话。你一定要和我哥相亲相爱、白头到老哟。”

夜深,人不静,漫天星斗像细碎的流沙铺在青色的天空。

“嗯?”程知谨很紧张,生怕她会说出让大家都尴尬的话。

程知谨没有开灯,漆黑的屋里只有电脑屏幕的蓝光。

外头,司机已经准备好,蒋晴送她上车的时候欲言又止:“程老师,我爸……”

她在论坛上看帖子,有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意外怀孕,她想打掉。纠结的那些天,女孩只要一摸肚子就哭,她不是不想要,要一个孩子不是养小猫小狗,有太多需要考虑的因素。

程知谨笑笑,同她的朋友告别。

帖子下面一群劝她留下孩子的:

“我看你手机一直在响,一定是我哥等急了,回吧回吧。我哥那脾气,要知道你在我这儿,还不杀上门来。”蒋晴边说边把程知谨往外带。

“第一个宝宝是最健康最聪明的,千万不要打掉。你和你男朋友都深爱对方,为什么要因为外界的阻挠就扼杀一个小生命?”

“嗯?你刚才还缠着我要玩通宵。”程知谨搁下杯子,也没真想在这儿待通宵,就是蒋晴变得也太快了。

“打胎对女人的身体伤害非常大,弄不好以后都跟孩子无缘。”

蒋晴一回客厅就给程知谨收拾包:“走,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这是杀人,懂吗?”

她想来想去,想不通。

程知谨看得心惊肉跳,盖上笔记本在黑暗中深呼吸。她双手按在小腹,这里有一个小生命在发芽,有心跳,与她心脉相连。眼泪在黑暗中落下来,滴在指尖,她不是不想要,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给他幸福。在不幸福中出生的孩子更悲苦,她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心痛。

程知谨不动声色地回到客厅,喝了一大口冰柠檬压惊。她还在想刚才那个背影,真的很像阮颖,可是如果是阮颖,她慌什么?难道阮颖和蒋先生有什么秘密?

手机屏幕亮起来震动了几声,她胡乱用手背擦干眼泪,接起电话:“喂。”

蒋晴在黑暗里叹一口气,她倒是希望程知谨能当她“后妈”,可是她尊重爱情。

“我在你家门口。”傅绍白的声音很虚弱。

蒋锦业背对着她,没有回身,轻笑一声:“你还太年轻,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可以在一起,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他说完,迈腿进屋了。

程知谨捏紧手机,她不知道现在该如何面对他,要告诉他吗?还是不要告诉他?

“爸。”蒋晴喊住他,“阮颖不是个好女人,她不适合你。程老师是个好女人,她更不适合你。两个人相爱才能在一起,她已经有爱的人了。”

“傅太太,我想吃你做的饭,好饿。”傅绍白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点,却越来越弱。

蒋锦业沉默片刻:“进去吧,好好照顾程老师。”他转身要走。

程知谨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他没有砸门。

蒋晴摇摇头:“没有。”

她开灯,打开门,门口却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顿感失落,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

蒋锦业的脸色急速沉下来:“她在后花园?”

“傅太太,看不见我很失落啊?”傅绍白空然出声,吓了她一跳,她低头,傅绍白靠着墙半屈着一条腿席地而坐。门口的声控灯熄了又亮,她发现他的唇色惨白得厉害。

蒋晴:“我怕程老师闷,所以出来找找她。”

“你怎么样,又发病了?”她还记得医生说过,肺炎如果不治彻底会反复发作,最后发展成肺癌。

发现是蒋晴,蒋锦业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绷紧的神经都放松了:“你躲在那儿干什么?”

“过来扶我一把。”傅绍白抬一抬手。

“爸,是我。”蒋晴先她一步从另一侧的花架后面出来。程知谨赶紧悄悄地返回客厅。

程知谨过去刚碰到他的指尖,他使劲一拉,程知谨就跌趴在他的身上。

程知谨闭一闭眼睛,硬着头皮要踏出去。

“你好香。”他在她颈间蹭蹭。

“我看见你了,出来!”蒋锦业的语气让人害怕。

“你别闹。”程知谨有些恼,探了探他的体温,还好,“你到底怎么了?”

程知谨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真没想偷听。

“肚子饿。”傅绍白一脸无赖。

“谁在那里?”蒋锦业厉声大吼。女人慌乱离开,程知谨只模糊看见一点背影,有点儿像……阮颖?

“我这里又不是饭馆!”程知谨啐他,却扶他起身进了屋。

“我……”女人刚说出一个字,程知谨踩到地上的枯枝,细微的断裂声在寂静的后院特别清晰。

“想吃什么?”程知谨边问边打开冰箱挑食材。

“你来干什么?”蒋锦业的声音,程知谨下意识地藏到花树后,没想偷听,轻手轻脚地想离开。

“随便。”傅绍白窝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声音低了下去。

路灯下有人影晃动,程知谨以为是蒋晴出来找她,刚要准备出声。

程知谨看他一眼,累成这样了?

丫头们都玩疯了,客厅有点儿闷,外头夜色正好。夜风中有栀子花的甜腻香味,程知谨出来透口气,闻香漫步。不知不觉走到后花园,白玉花有碗口那么大,一簇簇绽放,压弯了茂密的墨绿花枝。程知谨站在花树下,花香让浮躁的情绪都平复了。

晚上吃东西不好消化,她熬了点粥,炒了两碟青菜。她走到沙发边,傅绍白的呼吸绵长,真睡着了,她又探了探他的体温,正常,大概是真累了。

蒋锦业在三楼阳台,人声鼎沸间,他的眼睛只跟着程知谨,第一次生出为一个女人想要放弃的想法,有点儿可笑。他说不清她到底哪里吸引人,就是觉得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没有负担,不用钩心斗角、工于心计。都说四十不惑,也许活到这个年纪,他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傅绍白……”程知谨喊他。

“我不管,走走,玩‘谁是卧底去’,人越多越好玩。”程知谨硬是被蒋晴拉了出去,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傅绍白要急疯了。

他慢慢转醒,睡眼惺忪,一脸的温润无害,拉她跌坐到自己的身边:“老婆,我刚才梦到你了。”

“姐姐年纪大了,玩通宵会长皱纹的。”

他环上她的腰,程知谨身子僵直:“傅绍白……”

“今天可是要玩通宵的,不准走。”蒋晴趴在她的身上,说什么也不准她走。

他自顾说着:“梦见爸妈平安归来,对我非常满意,下死命令给你,要你非我不嫁,还做主替我们重办一次婚礼,然后……”

程知谨喝口水:“我待在这儿挺好的,你不用管我。再坐会儿,我就回去了。”

程知谨心跳得好快:“傅绍白……你喜欢孩子吗?”

她没要酒,闻不得那味儿,要了杯柠檬水。蒋晴朝她挥手:“程老师,你要不要这么闷,出去玩嘛。”

傅绍白虚弱地摇摇头,皱一皱眉:“现在不行。”

蒋家的私人花园里俊男美女云集,各种拍照留念。蒋家还请了专业的调酒师,果味低酒精鸡尾酒。蒋晴被围在人群中间。程知谨怕太阳晒,躲在空调房。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看了一眼是傅绍白,没接,电话自动挂断了。

程知谨的心一瞬间沉入冰谷,从脚心一直凉到全身:“知道了。”她眨了眨眼睛,“不是说肚子饿吗,再不吃,粥要凉了。”

一上车他就拨打程知谨的电话,想听一听她的声音才安心,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

傅绍白还真饿了,胃里是空的。

傅绍白以为把自己暴露出来程知谨就安全了,没想到纪泽鹏还是盯着程知谨不放。

“我明天还有课,去洗澡睡觉了。你吃完把碗筷放桌上,我明天收拾。”程知谨转身去浴室,开水,水声淅沥,她哭出了声。

纪泽鹏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说:“我有的是时间跟你玩,我怕你分身不暇,忙着玩心计,收买人心,又要打仗,还要抽时间追女人。别追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女人肚子里怀着别人的种。”对男人最恶毒的诅咒莫过于此了。

傅绍白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程知谨是怎么睡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傅绍白盯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笑起来:“好,你够狠。那我们就继续玩下去。”

桌上是新鲜的牛奶、煎鸡蛋,傅绍白一大早就走了。程知谨怔怔地坐在桌边,她该下决心了。

“我们父子同心,以南会理解我这个父亲的。”

“程知谨,程知谨——”楼下有人喊她,她到阳台往下看,是快递小哥冲着楼上高喊。

傅绍白站直了身子,逼近他:“这么说,你是准备牺牲掉亲生儿子了?”

程知谨赶紧下楼:“我就是程知谨。”

“那你就拿出证据,证明你身份的证据,只要你拿得出来,傅家的一切,我还给你!”纪泽鹏将他一军。

快递小哥一脸不耐烦:“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有你的信件。”

傅绍白冷笑:“傅家的那些人全都被你控制着,你说是马,他们敢说是鹿吗?”

“可能昨晚忘记充电,手机自动关机了。”程知谨不好意思地解释。

纪泽鹏笑了:“这话就怪了,你说你是傅恒的儿子、傅家的长子长孙,那应该由傅家的族里人来承认,然后昭告天下,我一个外姓人能起什么作用?”

快递小哥抽出信封,交给了她:“请签收。”

傅绍白波澜不惊:“纪泽鹏,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想法,不要扯上别人,现在是我和你的恩怨。你只有两个选择,承认我的身份,或是流放你的亲生儿子。”

程知谨签名,翻过信看到发出的地址是柬埔寨,微微惊讶,她好像没有朋友在柬埔寨。

“是吗?”纪泽鹏皱一皱眉,“难怪程老师和蒋锦业那么亲密,女人嘛,最后终究要一个安定的归宿,谁愿意跟着一个赌徒?你要是继续待在纪家,以后就尴尬了。纪家和蒋家是姻亲,你的前妻又和蒋锦业在一起,这要来个家庭聚餐,该多尴尬。”

边上楼边拆信,她看到第一行字,眼睛蓦然睁大:“心爱的女儿,你好吗……”那是父亲的字,是父亲给她写的信,她抑制不住地激动、欣喜。

傅绍白眼中一凛:“赌徒是没有心的。”

“我和你妈妈都很好,我们在斯里兰卡的时候接到一个重要的电话,要立即动身去柬埔寨,途中又遇暴雨、泥石流,所以没来得及跟团里汇报。放心,我和你妈妈都很好,没有受伤,只是被困在一个小村庄,交通和信息都很闭塞。这么长时间没跟你联系,你一定担心了吧?放心,我和你妈妈很快就回来,回家再详细告诉你。”落款,程明声。

纪泽鹏看一眼他手上的糖纸:“人哪,钱可以赌,命可以赌,就是不要拿心爱的人出来赌,会后悔一生的。”

程知谨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喜极而泣:“爸妈没事,太好了!”

傅绍白习惯性地摸烟,摸出一块薄荷糖,还是酸奶味的,含嘴里:“我回去录好了寄给你,多少句够判刑?”

信纸被揭开一页,还有第二页:“小谨,爸爸回来之前,你帮爸爸去银行把保险箱里存的东西取回来,记住,要非常小心。这里有爸爸亲笔写的委托书,带上爸爸的证件、私人印章。”程知谨翻过信纸,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信里只提到委托书和印章,为什么爸爸不直接告诉她密码?她心里虽然有疑问,还是收拾了东西,准备往银行去。

纪泽鹏已经控制好情绪,笑:“我现在有录音,马上就可以告你诽谤,判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而银行那边,傅绍白也到了,行长亲自接见。傅绍白曾经帮过这位俞行长,这回只是来收这个人情。俞行长告诉他,如果没有密码,就需要投保人的亲笔委托书、证件以及签合约时的私章,银行才能开保险箱。

傅绍白讽刺地笑出声:“我以为纪先生和我一样,只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哪里有纪董买凶炸自己公司那么绝。”

“傅太太,有什么可以帮您?”上次要她开死亡证明的大堂经理对着程知谨笑得眼睛都没缝了。

纪泽鹏心平气和:“年轻人,做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太绝。”

程知谨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我受父亲的委托来开保险箱。”她拿出委托信和证件。

纪泽鹏遣走收拾房间的护士和陈强。门被关严,房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经理过目:“当然可以,这边请。”他立刻带程知谨往保险库去,穿行走廊时,经理不自在地搓着手掌道歉,“傅太太,上次……我态度可能不好,您别往心里去。”

“现在想起来跟我谈条件,会不会太晚了?”傅绍白背光而立,像出鞘的利刃,冷得让人无法直视。

“没什么,你也是按章程办事。”程知谨现在哪有心思说这种小事。

纪泽鹏血气上涌:“傅绍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经理赔着笑:“我要早知道傅先生和行长的交情,也不会闹出这误会。”原来是碍着这层关系。

“阴暗的人才怕暴露在阳光下。”傅绍白靠着窗台望向纪泽鹏,“这样好的阳光再不好好欣赏,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傅绍白认识你们行长?”程知谨随口问了一句。

傅绍白笑,踱步到窗边,把半掩的窗帘全拉开,阳光热烈地闯进来,纪泽鹏挡住眼睛。

“傅先生今早来行里,行长亲自接待,刚走,傅太太不知道?”

纪泽鹏涨红着脸冷笑:“我没被气得脑溢血,听上去,你很失望?”

她当然不知道,她早就不是傅太太了。

“看样子纪先生是真病了。”傅绍白进屋瞧见地上一片狼藉,“情绪这样激动,很容易突发脑溢血的。”

“他来……有什么事?”

病房门被推开,纪泽鹏剧烈地咳嗽起来。

经理一脸疑惑:“不是为您开保险箱的事吗?”

“傅先生,纪先生真的需要休息,不能打扰,傅先生……”脚步声已经到门口,护士哪里拦得住傅绍白。

程知谨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她收到信件的时候傅绍白早走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她今天要来开保险箱?

纪泽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冷静冷静。傅绍白不是刀枪不入,要不是蒋锦业多事,他也不至于处于现在这样的劣势。

进保险库前,程知谨按规定填了申请书,把委托书、身份证、私章全都交给保管员。经理和保管员陪同她一起进去,终于顺利地打开保险箱。来的路上程知谨猜了许多次保险箱里可能存的东西,唯独没猜到偌大的保险箱里只存了一个U盘。

陈强点头:“我明白其中的利害,您放心。”

程知谨拿出U盘,问:“只有这个?”

“你放心,你这个财务总监没人动得了。”纪泽鹏嘴里这样说,手按着太阳穴平复怒火,“我不在公司这段时间,你要十分谨慎,千万不要让傅绍白抓到短。所有账目你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那是我们的身家性命,明白吗?”

保管员回答:“银行保险业务不问客户存什么东西。”

陈强擦了把额上的汗:“纪总被外调国外分公司的事已经在董事会通过,就等您签字了。傅绍白太厉害,短短两个月就给销售部、运营部、市场部来了个大换血,现在只有行政部和财务部还在我们的掌控中。我担心过不了多久,我这个财务总监也要做到头了。”

程知谨十分好奇这U盘里存了什么。

纪泽鹏恼火地砸掉手边的玻璃杯、暖水瓶,然后慢慢平复情绪:“陈总监,现在公司的情况怎么样?”

走出银行,她在门口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男人戴着墨镜、帽子,像是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你们这群废物,一件事也办不好,别指望拿到一分钱!”手机被掷出去,差点砸到慌张进来的男人:“纪董,拦不住了,傅绍白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对不起。”男人生硬地道歉后匆匆离开。

VIP病房堪比五星级酒店,纪泽鹏面色红润,骂人的声音都洪亮铿锵。

程知谨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感觉莫名其妙。有辆空车过来,她刚伸手要招,背后响起急切的几声:“程小姐,程小姐——”她回头,大厅经理慌张地跑过来,“对不起程小姐,您还不能离开。”

“商界黑武士的特点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句话魔咒似的一直缠着程知谨,她觉得全身发寒,不自觉地抱紧双臂。

程知谨皱眉:“为什么?”

蒋锦业叹口气:“我同意蒋晴去留学,还要感谢傅绍白把纪以南逼出局。”他看一眼手表,“走吧,蒋晴的派对该开始了。”

“您提供的委托书是假的。”经理直接说。

“他……”程知谨语塞,她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替傅绍白辩白?她了解他多少?他对她说的话又有多少是真的?

程知谨惊愕:“你说什么!”

“什么了不起的原因要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贵宾接待室里,经理拿出程明声和银行签的合约,对照程知谨拿来的委托书,字迹真的很像,但绝对是伪造,用放大镜一照,就能看出来。

“他有他的原因。”程知谨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不好意思程小姐,本着对客户负责的原则,请您交还从保险箱取出的物品。”经理公事公办,就算是行长来了,也得这么办。

蒋锦业笑出声:“那么傅绍白逼得纪以南流放国外,逼得纪泽鹏住院,也是我对他的偏见?”

程知谨还一头雾水:“这份委托书是我父亲连信一起寄给我的,怎么可能是伪造的?”

“凡事,有因才有果。”她眼眸平静,“阮颖因为傅绍白对你毁婚,你对傅绍白有偏见,我可以理解。”

“信是从哪里寄来的?”经理问她。

蒋锦业看她的眼睛充满怜悯:“我只是不希望看见程老师变成和阮颖一样的可怜女人。我当初可怜她,也看中她的能力,想娶她,可惜她还是放不下傅绍白。”

程知谨:“柬埔寨。”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阮颖叫你说的?”

“原件给我看一下。”

程知谨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喉咙里像被人塞了一把干稻草。

程知谨拿出信封递给他,经理都没看里边的信就断言:“这是假的。”

蒋锦业继续道:“为了利益,他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身边的女人。阮颖和傅绍白的关系,我不知你知道多少,阮颖因为傅绍白被绑架,被拍了大量不堪的照片和视频。傅绍白面对歹徒威胁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些都是阮颖亲口告诉我的。”

程知谨睁大眼睛:“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程知谨大大的眼睛里全是不相信。

“柬埔寨邮票上的这个R.P.KAMPUCHEA应该是RepubliquePopulaireduKampuchea的缩写,但是你仔细看,这邮票上把R.P印成了R.Q。”

蒋锦业轻笑:“商界黑武士的特点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大概想象不到傅绍白为了利益逼得多少人跳楼。”

程知谨光顾着看信里的内容,都没注意到印的真是R.Q。

程知谨摇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她蒙了,完全理不清头绪。

“商界黑武士这个称呼,你听过吗?”

“程小姐,请交还从保险箱取出的物品。”经理再次追讨。

“您可能对他有误解。”程知谨本能地辩解起来。

程知谨木木地打开包,每一处都找遍,刚刚才放进去的U盘却不见了。

蒋锦业摇头:“我看人从来都很准,就像我觉得程老师这样纯良的人不应该和傅绍白为伍。”

经理面色凝重:“程小姐,如果那是很重要的资料,或是商业机密,我们银行负不起责任,请您不要跟我们开玩笑。”

程知谨更觉得尴尬:“蒋先生一叶障目了。”

程知谨当着经理的面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我真的没骗你,东西真不见了。”她猛然想起来,“刚才那个男人,刚才撞我的那个男人是小偷。”她脊背发凉,这一系列的事像是有人一早就设计好,伪造的信件、假的委托书,骗她来银行开保险箱,然后趁她没防备偷走东西。是谁?那U盘里有什么秘密需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来获取?

蒋锦业没有急着上车回家,医院的人工湖人迹稀少,程知谨一直跟在他身后。蒋锦业突然站定,表情郑重:“没有误会,就是你想的那样。”他大方坦白,“但是,我没别的想法,纯粹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程老师不必困扰。”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不清了,报警吧。”经理提议。

蒋锦业笑笑:“走吧。”他不说话,径直下楼。程知谨倒先尴尬起来,自己说话会不会太直?

“好,报警。”程知谨同意。

程知谨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蒋先生,蒋晴不仅是我的学生,我还一直把她当妹妹,所以您是我尊敬的长辈,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误会。”

很快有警察来了解情况,程知谨免不了要从父母失联开始说起。原来警局早有备案。警察告诉程知谨,确实查到程家二老有可能在柬埔寨,但还不能确定,所以想等落实了再通知她。

蒋锦业看着她:“你值得。”这是一句很暧昧的话。

程知谨的指节捏得泛白:“那这么说,这封信也不是凭空捏造。我父母……很有可能是被绑架了?”

她从长椅上起身:“不需要。倒是您……我觉得很抱歉,都是因为救我……”

“不排除这个可能。”警察问她,“你知不知道那U盘里是什么东西?”

程知谨拒绝做全身检查,觉得只是一点小擦伤,不碍事。蒋锦业绑着绷带出来,问她:“真的不需要做个全身检查?”

程知谨摇头:“不知道。”

蒋锦业的手臂复位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但要完全复原需要养上个把月,近期的很多工作都得停下。

“那你身边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个保险箱的事?”

蒋锦业让司机开门,他看向程知谨:“先去医院,我慢慢告诉你。”

程知谨抿紧嘴唇,傅绍白的名字呼之欲出。

蒋锦业的司机已经将车开过来,司机慌忙下车:“先生,您没事吧?”

“现在,U盘是关键,失踪的U盘在谁手上,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绑架你父母的嫌疑人。”

程知谨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得罪这些亡命之徒?”

程知谨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不会,不可能是他,他亲口保证过的!

“那就是冲着傅绍白来的,有人动不了他,所以来动他的女人。”

警察见问不出什么,收了笔录本:“程小姐,今天就先到这里,如果你想起什么细节,请一定跟我们联系。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救回你父母。”

她从头到尾认真地想了半天:“没有。”

“谢谢。”程知谨的脸色惨白。她不想胡思乱想,可那些怀疑不停地往外冒,她在家收到信件的时候,傅绍白已经来了银行,还和行长交情颇深。从第一次提到父母在银行的保险柜,傅绍白就怂恿她来开柜,他很关心保险柜里放的是什么。他说他还有秘密瞒着她,但是现在不能说……她不敢往下想。

“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蒋锦业问她。

怎么走出银行的,她不知道,身边所有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上出租车后,她只看见司机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越说,程知谨越害怕:“为什么?”

“去纪氏大厦。”她猜测着司机问她去哪里。

蒋锦业摇摇头:“太远看不清。但是,那人应该不是想撞你,而是想掳走你。如果他真想撞人,我们俩都没命了,而且面包车的后车厢的门是开着的,一定有同伙。”

司机看了她几眼:“小姐你没事吧?”

“你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程知谨恐惧。

“去纪氏大厦。”她一直只说着这一句。

蒋锦业点点头:“很有可能。我在四楼挑礼物时,看见你在三楼,本来想喊你,发现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跟着你,我就一路跟了出来。”

“对不起小姐,我不跑那边。”

程知谨惊愕:“这么说,刚才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

“去纪氏大厦。”

蒋锦业自己慢慢起来,额上已经冷汗涔涔:“报警没用,那辆车连车牌都没有。”

司机无奈,时间就是金钱,赶紧送去得了。

“我马上报警。”程知谨的心还怦怦乱跳,真被吓到了。

纪氏大厦,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傅绍白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整个背影像嵌进阳光,窗外天空如洗,明媚万里,心境却是与之毫不相衬的沉重。他只有两天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到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要拖延时间就得先拿到保险箱里的东西,怎么样才能拿到保险箱里的东西呢?

她要扶他起来,蒋锦业示意她别动:“没什么,手臂脱臼了。”

嘭嘭两声,有人敲门。

程知谨赶紧起来:“我没事。你怎么样?”

“进来。”他回身,秘书拿着快递文件袋进来:“总监,有一份您的快递。”

蒋锦业的额上直冒冷汗,问她:“你没事吧?”

傅绍白眉心拧紧:“什么东西?”

“蒋先生?”程知谨惊讶地望着被压在身下的蒋锦业。

“不知道,说是要您亲自拆。”秘书双手递上去。

“危险!”几乎是伴着惊叫声,程知谨被拉离原位,跌进一个宽厚的胸怀,两人双双摔倒,程知谨整个人压在男人的身上。面包车仓皇地逃离了现场。

傅绍白看一眼,没有发件人,署名也没有,更没有联系方式,收件人的资料倒是写得清清楚楚。秘书出去带上门。

十字路口的人行道没什么人,红灯变绿,她赶着过马路。早就候在转弯处的面包车趁着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冲了过去。

桌上有拆信刀,他沿着文件边缘裁开,倒出一个U盘,很莫名其妙。

周六的路况特别拥堵,一大早,公交车、出租车、私家车堵得中心地段水泄不通,程知谨看一眼那长长的车队,决定徒步走过这段路,去前面拦车。

“小姐,你不能进去,小姐……”门外的脚步声嘈杂,傅绍白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程知谨在三个秘书的阻拦下硬闯了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他手里的U盘。

等电梯的时候,她又觉得小腹微微有些疼痛,像是大姨妈要来的感觉,大概这段时间饮食、作息时间都不规律,内分泌失调了。她抬头看见电梯门上映出男人躲闪的身影,那男人戴着鸭舌帽,遮遮掩掩的,让人看不清。莫名地有点儿恐慌,她不动声色地绕到商场另一边的电梯,男人没有跟过来。电梯到了,她一脚踏进去,松了口气。

“真的是你。”程知谨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挑礼物可是个技术活,这对程知谨来说太难了,太贵的,买不起,再说了,蒋家大小姐要什么没有。挑来挑去,选了一本书,她都可以想象到蒋晴又要说她老土。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书,是时下最流行的《答案之书》,专门解答人生的疑惑。其实就是个心理作用,人在迷茫的时候也就是需要个心理作用来指点迷津。

傅绍白看一眼程知谨的脸色,隐约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但还没猜出怎么回事。

周六一大早,程知谨去商场挑礼物。蒋晴的告别派对不好空手去,当是留个纪念。

“你们先出去,带好门,谁也不准放进来。”他遣走秘书。

“傅太太的关心我很受用。”他单手扣着她的脸颊,“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己养胖一点……我喜欢捏上去有手感的。”前半句还挺动人,后半句改不了流氓本质。

程知谨朝他走近,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很重,每一步都带着撕碎的力道。

程知谨送他到门口:“……出什么事了?”

“我爸妈在哪里?”

他咬牙隐忍:“先做个记号,下次连本带利一起补给我!”他边穿外套边接电话,脸色一阴,“纪泽鹏住院了?他还真会选日子生病,我马上到。”

傅绍白预感到定时炸弹要爆炸了。

“电话,你的电话。”程知谨的气息全乱了。傅绍白在她的肩头咬一口,她痛呼。

“正在找。”

手机震动,他之前关了铃声,没想到震动声比铃声更刺耳。

程知谨冷笑:“东西都到手了,还有必要在我面前演戏吗?”

“傅绍白,你、你不讲道理……”她慌了……这种时候男人不需要跟女人讲道理。

傅绍白捏紧手里的U盘:“这就是你父母存在保险柜里的东西?”

“你在挑逗我,你知道吗?”傅绍白的唇已经从她的下巴移到颈项,在那里流连婉转。

“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布局设计好的,你一直……一直在骗我。为了拿到保险柜里的东西,你甚至不惜绑架我父母!”程知谨绝望地怒吼,真的对这个男人绝望了。

“还热?我开着空调呢。”她一抬头,傅绍白的唇像有磁力似的贴了过来,程知谨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傅绍白……”

傅绍白马上明白过来,昨晚蒋锦业故意装出一副怕死的样子,是为了打消他的警惕,其实他一早就设计好连环局,要把所有的事都嫁祸在他身上。好狡诈的老狐狸!

“热。”

“程知谨,我现在不能跟你解释什么,给我两天时间。”程家二老还在蒋锦业手上,傅绍白要救人,就得先背下这个黑锅。

程知谨皱眉:“没怎么,你咳什么?”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桌上拆信刀上的冷光折射到程知谨的眼里,她抓起刀就架在傅绍白脖子上,“告诉我,我父母在哪里?他们好不好,有没有受苦?”她的眼睛红得厉害,一直忍着眼泪。

“没怎么。”傅绍白的声音都变喑哑了。

傅绍白平静地望进她的眼睛:“放下,你根本就伤不了我。”

“嗓子怎么了?”程知谨低着头。

程知谨手上用力,傅绍白感觉疼痛从颈部开始蔓延,细细的伤口立刻渗出血珠。

傅绍白又隐忍地咳了几声。

“告诉我!”她逼问,手在发抖。

程知谨一把就抓住他的手:“去厨房,我帮你擦干净。”程知谨拿了条新毛巾浸湿水,一手按着他的胸口,趴着身子用湿毛巾一点点地擦着蕃茄渍。轻薄的衬衫一遇水就成透明的,印出他胸部的轮廓,她热热的呼吸喷洒上去……傅绍白清了清喉咙,程知谨还专注于手里的清理工作,蕃茄渍不好弄。

傅绍白觉得很痛,心口痛得窒息:“程知谨,你不要后悔。”

他莫名回身:“嗯?”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相信你,一次又一次相信你的谎言。”她咬紧牙齿,忍住不哭——现在不是她哭的时候,她有什么脸哭?

“傅绍白!”她突然很大声地喊他。

傅绍白手里的U盘几乎要被捏碎了:“程知谨,我这条命今天就给你,你记着,但不是现在。”分秒之间,他已经扼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扭,拆信刀铿锵一声落在地上。

程知谨突然绷紧背,验孕棒的盒子还被扔在洗手间,他要看到一定问东问西,没完没了。

程知谨撑住桌角,小腹突然一阵疼痛,她弓着身子,脸色发白。

傅绍白看一眼胸前:“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溅到的。”他起身往洗手间去。

“程知谨,你怎么了?”傅绍白一把揽住她,“说话。”

“你的衣服沾到蕃茄酱了。”程知谨转开话题。

程知谨额上已有汗迹,她揪紧他的衣服:“……送我去医院。”

傅绍白也不恼:“无聊吗?那是我最放松、最舒服的时刻。”她不会了解他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豺狼虎豹,他需要解压,需要放松。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来这儿之前已经在车上眯了十五分钟,就是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疲惫,蓄着心力同她斗嘴。她是他的药,累了、痛了、伤了,看她一眼,什么都值了。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不轻易谈爱,爱了就深入血肉骨髓。

傅绍白什么都不再问,抱起她往门外跑,大吼:“马上给我备车!”秘书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吓得赶紧通知司机待命。

程知谨觉得眼睛有点儿潮,眨了眨,抬头:“以后不要做这样无聊的事。”

傅绍白在急救室门口被拦下,他一拳打在墙壁上,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他意识到,是他的疏忽才让蒋锦业有机可乘。

“总有忙里偷闲的时候。”傅绍白看着她,“每学一道菜,我就会想你尝到的样子,你现在的反应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护士吓得都不敢上前:“先生……您、您的脖子得消毒包扎。”

他还戴着婚戒……程知谨微微垂眸,用汤匙搅着盘里的米饭:“不忙吗?每天还有闲工夫学做饭。”声音瓮瓮的。

傅绍白颈上的血渍已经干涸,伤口很细却疼,她竟然真的动手了!他能理解,她因为父母的事失去理智,所以,他一定要平安地把程家二老救回来,否则,这辈子她恐怕都不会原谅他了。

“你以为我这一个月跟着大厨是白学的。”傅绍白举起左手松了松戒指,“你看我每天拿刀,刀柄把戒指这里都抵出痕迹来了。”

医生出来得很快,说明程知谨没什么大碍,傅绍白稍稍安心。

程知谨哭笑不得,这男人……

“医生,她怎么样?”傅绍白将医生堵在门口。

“当然,不谦虚的话,我就给自己打100分了,那2分差在食材上。”

“轻微出血,有流产迹象,建议住院保胎。”医生一口气答完。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傅绍白足足怔了一分钟:“医生,你在说什么?”

“口是心非是女人的专利。”傅绍白在她的对面坐下,尝一口自己的手艺,“美味,可以打98分。”

医生皱一皱眉:“里面的不是你太太?”

程知谨挑剔地挑眉:“一般般,全靠蕃茄酱提味。”她终于找到合口的味道——酸味。

“是。”

“觉得怎么样?”傅绍白自信满满地问她。

“你太太怀孕了,你不知道吗?”

傅绍白端上鸡蛋包饭的时候,程知谨真觉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鸡蛋皮焦黄脆香,米饭糯软,配上青菜,摆盘时,用酸甜的蕃茄酱加以点缀,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傅绍白彻底怔住。

程知谨赶紧离开厨房,真的不能跟他待在一起,总会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他的温柔乡,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

“傅绍白,你喜欢孩子吗?”她问出这句话时的煎熬、忐忑、期待和失落,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他是怎么回答她的?他说“现在不是时候”,她有多难过,心一定都被伤透了。他想抽自己。

傅绍白摊一摊手:“我不想当强盗,想当大盗,偷走你的心。”

“傅先生?”医生见他怔怔的,问,“你们想要这个孩子吗?”

“强盗逻辑。”程知谨嗤之以鼻。

“要!”当然要,一定要,这是他和程知谨的孩子,是这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割不断的血脉羁绊。生命就是这样神奇,总是在绝境中给人希望。

傅绍白的笑纹更深:“傅太太这个称呼,我再喊上七八十年,你就习惯了。”

“我太太现在怎么样?”压制住激动和欣喜,他现在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

程知谨几乎没有迟疑地取下围裙递给他,终于发现不对,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傅绍白握住她的手腕,他手上有水落在她的皮肤上凝成水珠,然后沿着手腕的一侧流下,细细的痒、细细的凉,倔强地沾在皮肤上不肯滴落。傅绍白的眉眼在迷蒙的雾气里弯起来,眼波宠溺:“傅太太,你还能嫁给谁?”挣扎许久的水滴终于落下去砸在地板上,程知谨脸都涨红了,她急忙抽回手:“嫁谁也不会再嫁给你。”违心地说出来的话,一点儿气势也没有。

“注射了保胎剂,刚睡着。”医生让开道,护士推着程知谨出来。

傅绍白没抬头,唇边的笑纹在光线下有浅浅的阴影:“看见你什么都忘了。老婆,帮我系个围裙。”

傅绍白一直跟着移动床到病房,程知谨睡得很深,薄被随着胸口微微起伏。他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傅太太,你真傻,我怎么会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他自顾笑起来,“都说一孕傻三年,原来是真的。”他探着身子,耳朵虚虚地贴在她的小腹上,“我好像听到宝宝的心跳了,他在跟我打招呼,好像在说,我会保护妈妈,谁都不准欺负妈妈,爸爸都不行。宝宝,你要乖,妈妈一定舍不得不要你。好了,爸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替爸爸好好陪着妈妈。”他深深吻了吻程知谨的额头,转身出去。

蒸饭很快上气,小小的厨房烟雾袅袅,他一片一片地掰开青菜叶子在细细的水流下冲洗干净,做得专注认真。程知谨就在门口看着:“你不知道做饭要开油烟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