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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华丽冒险

Peter长发飘飘,提着中性的手提包。待他摘下眼镜后,程知谨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男的。见着程知谨的时候,Peter也和吴奔是一样的反应——好奇。

傅绍白按一下额角,Peter这会儿应该已经上了飞机,希望他机灵点。

他礼貌地开口:“傅太太好,我是Peter,很荣幸为您服务。”

“那我们更要付钱了,等量完尺寸,我来说。”

好国际好专业,程知谨都不习惯:“Peter先生你好,你叫我程老师就好。”

傅绍白点头:“对,怀才不遇的小裁缝,手艺不错。”

“老师?傅先生的爱好真特别。”傅绍白眼风扫过,他马上收住胡说八道,替她量尺寸,“傅太太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做到尽善尽美,让您满意。”

“这么便宜!还是上门服务?小裁缝?”

程知谨摆手:“没什么要求,简单就好。还有就是,你算一下,我们这两套衣服要多少钱。”

傅绍白皱眉,这有点难倒他了:“大概……几百块吧。”

“免费。傅先生是我的终身免费VIP顾客,傅太太同样有效。”

程知谨撑着身子坐起来:“就算是很好的朋友,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免费做,大概需要多少钱,我去取。”

傅绍白眯了下眼,表现还不错。

“算是。”

“那你给别人做一套衣服一般多少钱?”程知谨侧面问。

“你朋友?”

Peter收好软尺:“这个不定,像女生的礼服,复杂的一套就得十几二十……”那个“万”字被傅绍白及时止住,Peter咽了口口水。

“我约的设计师免费。”傅绍白一点儿也不担心钱的问题。

“十几什么?”程知谨还在追问。

“夸张。”程知谨仰着脸望他,“傅先生知不知道,随便一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量身定做一套西装都是八千,这还不包括上门服务费。”

Peter内心忍不住抓狂,不自觉地望向傅绍白——他全程没说过一句话,但强大的气场却始终牢牢控制着全局。要不是金融危机的时候傅绍白救了他,让他一手创立的品牌没有落入流水线商的手里,他才不伺候这位爷,简直是伴君如伴虎。

傅绍白隔着沙发靠椅探身亲她一口:“我老婆怎么会只是陪衬,你要适应被万众瞩目。”

“十几二十……几百块?”Peter问傅绍白。

程知谨脸上的书掉在地上:“我们只是陪蒋晴去而已,需要这么隆重吗?”

傅绍白清清嗓子:“差不多。”

傅绍白合上笔记本,起身:“我们这次是光明正大地去赴宴,衣服不能穿得太随便,我约了上门定制服务。”

Peter松口气,差一点儿就是灭顶之灾啊。

“什么人?”

宴会前一天,礼服准时送到,傅绍白的是经典黑西装,程知谨的是白色鱼尾长裙,细条的镂空从两肩经过腰间一直延伸到脚踝,显示出典雅高贵又恰到好处的女人味。

“放心,她找你麻烦,是给自己难堪。”他敲下最后一个字,“好了。明天家里要来人。”

纪宅庭院一步一景,溪流营造幽谷的意趣,水下锦鲤成群。这是程知谨第二次来纪宅,与第一次的心境大不相同,他们正大光明地受邀赴宴,纪太太和纪蔓真要闹起来,丢脸的是纪家,她何必担心呢?

程知谨把书盖在脸上:“我觉得我们是在自找麻烦,上次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纪太太的厉害。”

“在想什么?”傅绍白低头问她。

“什么?”傅绍白修长的手指敲键盘的时候比弹钢琴还好看。

程知谨紧了紧挽住他的手,小声道:“这庭院真漂亮,上一次都没发现。”

“为什么要答应?”程知谨躺在沙发上,越想越不愿去,书也看不进了。

傅绍白:“喜欢?”

程知谨最终还是答应了陪蒋晴去纪家参加寿宴,条件是,她必须马上回家。蒋晴同意了,吴奔送她回去。

程知谨:“喜欢。”

傅绍白不接:“等你真正想通了,再来跟我说。”刚才见他看阮颖的眼神,傅绍白就知道,他放不下。

“想住在这里吗?”傅绍白问得一点儿也不像开玩笑。

吴奔默默地去倒茶,双手将茶递给傅绍白:“对不起哥,我昨天不该对你动手,不会再有下次。”

程知谨:“这世上的事只要我想就能实现吗?”

“程老师,求求你了。”蒋晴一直缠着程知谨,从这个房间追到那个房间。

傅绍白笑:“你可以想想看,说不定就实现了。”

“程老师和先生真是恩爱。请柬我都带到了,去不去,你们自己定。”阮颖离开时的笑容有种诡异的痛快,好像在说,好好享受最后的美好时光吧,程知谨。

程知谨:“傅先生,我早就过了十八岁做梦的年纪了。”

程知谨伸手掐他,不让他胡说。

傅绍白:“傅太太,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程知谨看向傅绍白,他搂着她的肩膀:“什么都不用想,我们就去秀秀恩爱,然后警告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别打我老婆的主意。”

程知谨突然想起件事儿来,问他:“上一次来纪宅,你带我走的那个小门那样隐蔽,你怎么会知道?”

“程老师,你就陪我去吧,求求你了——”蒋晴摇着程知谨的手臂。

傅绍白的脸上有微妙的变化,措手不及的情绪控制得极好。这次再跟她解释说每个别墅的花园布局都差不多,估计过不了关。

阮颖都不知道天底下最无情的男人竟然也会这样宠着一个女人。

幸好,在园子里遇上蒋锦业和蒋晴。

程知谨给他使眼色,傅绍白笑着走过去:“再眨,眼睛要抽筋了。”

“程老师。”蒋晴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给了程知谨一个充满感激的拥抱,“我多怕你不来。”

“我们一定准时到。”傅绍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欣然应下邀请。

程知谨还是不习惯与人这么热情地相处,拍拍她:“我不来就不会答应你。”

程知谨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去纪家。

蒋晴左右看了看:“吴奔没来吗?”

蒋晴倒是有点慌,拉拉程知谨:“老师,你就陪我去吧,我一个人害怕。不是你说,我最好能见一见纪以南,当面跟他说清楚吗?”

程知谨挑眉:“你想他来见证你相亲?”

阮颖直接将请柬搁到桌上:“纪先生的意思,你不去,蒋大小姐也难到场,程老师总不想看到他们父女决裂吧?”

蒋晴压低声音:“我想他来抢亲。昨晚还做了这样的梦,我们俩一起私奔,找了一处海边的小木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倒是出乎程知谨的意料,她没接:“我和纪先生真不熟,替我谢谢他的邀请。”

程知谨摇摇头:“小女孩。”

“虽然我跟你爸爸不会结婚,但是蒋家和纪家的婚事还是作数。”阮颖从包里拿出请柬,“纪太太下周六生日,你爸爸发了话,你一定得到,否则就断绝父女关系。”她扬了扬手里的两张请柬,转头看程知谨,“这是程老师的,纪先生也希望程老师携先生莅临。”

“要是有一天你嫁给别的男人,我会去抢亲。”傅绍白一本正经。

蒋晴愣住,这个女人怎么突然转性了?程知谨用手肘碰碰蒋晴,她回过神来,盯着阮颖:“你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程知谨:“胡说八道。”

吴奔的脸色沉下去,她说解除婚约,他一点儿也没感到喜悦,他知道不是因为他。

有些话还真是不能胡说,说不定哪天就一语成谶。

阮颖丝毫没在意:“放心,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只是来传个话。”她举起左手,“我和你爸爸已经解除婚约,我不会嫁给你爸爸,你回不回家与我无关。”

“程老师,又见面了。”蒋锦业很公式化地打招呼。

“蒋晴。”程知谨示意她别激动。

程知谨微微点头:“蒋先生你好,蒋晴在我那儿住了几天,让你担心,很抱歉。不过,她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长辈应该谅解,蒋先生觉得呢?”

蒋晴扒开吴奔的手,冲阮颖嚷:“你来干什么?这里没有人欢迎你,马上滚!”

蒋锦业笑一笑,不置可否,目光落到傅绍白的身上:“这位是?”

阮颖笑着望向吴奔:“我相信。”

“我先生,傅绍白。”程知谨介绍。

确实如此,在吴奔眼里,蒋晴不过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

蒋锦业的目光沉了沉,依旧保持微笑:“傅先生你好。”

“阮小姐别误会。”程知谨作为老师有必要解释清楚,“蒋晴只是在这里借住,他俩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绝对没有发生过任何越轨的事。”

傅绍白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你们两个……”阮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会失落。她知道吴奔喜欢她,她拿他当弟弟,却接受不了唯一真心爱她的男人有一天会爱上别人。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从正门率先迎出来的男人看上去六十岁左右,身形略发福,笑眯眯的眼中闪过一丝狡诈。这是特地为了傅绍白推掉所有行程而匆匆赶回国的纪泽鹏,纪氏幕后真正的掌权人。虽然表面上傅清玲是董事长,纪以南是执行总裁,事实上,公司的所有事都掌控在纪泽鹏手里。

吴奔赶紧过去捂住她的嘴。

“纪董言重。”蒋锦业携蒋晴上前,“还不叫人。”蒋晴乖乖喊人。

阮颖转身推开了吴奔的门,蒋晴看到她像见到鬼似的,大叫:“啊——”

纪家的人和蒋锦业寒暄完后,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了傅绍白身上,但都不敢说破。

蒋晴在房间里伸着懒腰,问他:“你和谁说话呢?”

“这位一定是以南跟我提到的程老师和傅先生吧?”纪泽鹏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没什么,不小心摔的。”吴奔站在门口。

程知谨点头:“你好,纪先生。”她转头看向傅清玲,“纪太太生日快乐。”

阮颖抬脚要进去,隔壁的门开了,吴奔缓缓地走出来。阮颖怔了一下:“吴奔……你的脸怎么了?”

傅清玲有片刻的失神,回过神来,道:“谢谢。大家都别在外面待着,屋里请。”

程知谨侧身让开:“请进。”

傅绍白从头至尾泰然自若,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在程知谨的面前曝光。他一早就猜到纪家父子想玩笼络,既然有意笼络,当然会拿出诚意来。

阮颖笑一笑:“程老师喜欢站在门口谈话?”

纪家在商界的地位从登门贺寿的客人就可见一斑。

“也谈不上打扰,阮小姐是来接蒋晴的?”程知谨开门见山。

程知谨在人群中看见苏铭,才一个来月不见,他消瘦了许多,眼睛都凹下去了,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程老师你好,冒昧打扰,见谅。”阮颖身上尖锐的气势都平缓了许多。

苏铭也看见她了,他和她在一起六年,从未见过这样鲜活艳丽的程知谨,对,是艳丽,而以前的程知谨跟艳丽绝对扯不上关系。好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貌美如花,坏男人会把自己的女人变成大妈。

这是她第二次见阮颖,与上次的感觉不同。阮颖一身素色,原本大波浪的卷发也变成了直发,浅眉淡唇,颇有几分洗净铅华的味道,别有一番韵味,连作为女人的程知谨也觉得赏心悦目。

如傅绍白所说,苏铭后悔了,悔恨交加,明明有块璞玉在身边,他偏偏去招惹野花,最后自食恶果。他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她站在傅绍白的身边,大方得体,指尖紧紧贴着他的西服。苏铭知道,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会尴尬,会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以前,他觉得她让他丢脸,带不出手,但是现在,她在傅绍白的身边,被照顾得很好,微笑得体,丝毫没有负担,甚至很轻松。苏铭嫉妒,嫉妒得发狂。

程知谨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急匆匆去开门。

对于背叛者,最好的报复不就是比他过得好吗?这也是傅绍白一定要把程知谨打扮得光彩夺目的原因。

傅绍白的眉心皱了皱。

“程小姐,你的裙子真是太漂亮了,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我也想要一件。”那些豪门阔太对她的裙子艳羡不已。

她边刷牙边答:“蒋锦业的未婚妻阮颖。”

程知谨之前担心自己跟她们聊不到一起会犯社交恐惧症,现在看来,还好还好。

傅绍白也跟着起床:“你刚才喊谁的名字?”

“是我先生的一个朋友帮我定做的,你们要是喜欢,回头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们。”她一心想着给傅绍白那位怀才不遇的小裁缝介绍生意。

“蒋晴的后妈。”程知谨赶紧起身穿衣服去浴室。

“真的啊?那太谢谢了。你先生的那位朋友一定是国际顶级设计大师吧?”

傅绍白也醒了:“什么事?”

程知谨没多想,只是觉得是金子总会发光,那位怀才不遇的小裁缝终于能出头了。

程知谨蓦地睁开眼睛:“阮颖!”

二楼牌局正酣,傅绍白手边的筹码已经堆得放不下。纪泽鹏和纪以南都故意放水,想让傅绍白赢,傅清玲则频频走神。

“我知道蒋晴在你那里,她爸爸让我来接她,我现在在你家门口。”阮颖一口气说完。

傅绍白突然盖住牌面,用指尖一个一个滑过牌身,淡淡地开口:“赌钱太没意思,来赌点别的。”

“阮颖?不认识。”程知谨还没睡醒,要挂电话。

“傅先生想赌什么?”纪泽鹏笑着问道。

“程老师吗,我是阮颖。”女人的声音清丽婉转。

傅绍白在最后一张牌上停下,然后敲了一记:“我太太喜欢这座宅子。”

不速之客总喜欢扰人清梦,程知谨和傅绍白“谈心”到半夜,一大早就被电话吵醒。程知谨闭着眼睛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手机:“喂。”

纪泽鹏和纪以南同时变了脸色,纪以南想推牌:“傅绍白!”

傅绍白在黑暗中沉默,片刻后,他拥紧她:“睡吧。”

纪泽鹏阻止了他:“不准对客人无礼。”年轻人还是气盛。

程知谨笑:“在这点上可以肤浅。比起欣赏我的内涵才娶我,还不如说喜欢我的漂亮。你不是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吗?”

纪泽鹏笑道:“傅先生和太太感情真好,傅太太面相善良,一定不会做出夺人家业的事,傅先生,你说得对吗?”

“你觉得你老公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傅绍白掀一掀眼睑:“纪董这样就玩不起了?”

“男人在一起不聊女人才不正常。”

“当然不是。我们给傅太太准备了更好的礼物,保准让傅太太满意。”纪泽鹏打包票。

“嗯?”

傅绍白挑眉,来了兴致:“看看。”

“没有撒谎。”程知谨满意地笑笑。

程知谨好不容易躲开人群去透口气。

“女人。”他倒是不藏着。

“程小姐。”有人喊她,她一回头,蒋锦业端着香槟过来,递了一杯给她。

程知谨撇嘴:“自恋狂。那你们又在外面聊什么?”

“谢谢。叫我程知谨或是程老师就行。蒋晴呢?”程知谨从刚才就一直没见着她。

“吴奔是我弟弟,有女人缘很正常。”

“不知躲在哪里打电话。谢谢程老师送晴晴回来,不然,我还真不知怎么办。”

程知谨潜意识里惊讶得想睁开眼睛,但是睁不开:“你怎么知道?”

“不是说要断绝父女关系?”程知谨半开玩笑半认真。

“蒋晴喜欢吴奔?”

蒋锦业笑笑:“晴晴母亲因为她难产过世,我工作很忙,她从小就是一个人。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给她找个母亲。可能是我的问题,没有一个她喜欢的。”他停了停,很认真地看着程知谨,“晴晴好像很喜欢你。”

“吴奔。”

程知谨差点儿被香槟呛到:“我是她的老师,多多少少对她的性格有了解。你们之间的问题只是缺少沟通而已。”

“你和蒋晴刚才在说什么?”他问她。

蒋锦业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落到远处:“从小到大,她都没听过我的话,你一说,她就听了。”

她眼睛都没睁开,喃喃应他:“嗯。”

程知谨觉得有些尴尬:“你和阮小姐真的分手了,因为蒋晴?”

他抱着她越睡越清醒,喊她一声:“程知谨?”

蒋锦业摇头:“不是。”其他的,他没说,程知谨也不好追问,本来就只是用来转移话题的。

平滑的实木床架快要被程知谨抓出指痕,她咬着唇没忍住叫了出来。傅绍白满意了,他现在除了调戏她,还多了一样爱好:变着花样爱她。

“程小姐,纪先生请您到二楼,您先生也在。”纪以南的秘书亲自来请。

夜深,爱不眠,月光穿过大红的窗花倾泻到卧室,投下一地妖娆的影。

程知谨搁下香槟:“蒋先生,那我先过去了。”

程知谨在傅绍白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蒋锦业递了张名片给她:“这是我的私人电话,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蒋晴傻了:“妈……妈……妈妈呀!”

“好。”程知谨也没多想,老师收家长的联系方式再正常不过。

“麻省理工学院。”傅绍白回答。

二楼比大厅安静多了,程知谨看着纪家一家人陪傅绍白打牌,觉得很诡异。

程知谨搂着他的脖子站稳:“你还没回答我。”

“傅太太会吗?”纪泽鹏的位置正对着门口,他最先看见她。

傅绍白一把接住她,皱一皱眉:“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

程知谨摆手:“不会。”走到傅绍白身边,压低声音,“你会?”

“老公,吴奔读的哪个学校?”程知谨摇摇晃晃起身过去。

“三缺一,救个场。”傅绍白一脸无辜。程知谨一脸不信,楼下那么多人,哪轮得到他来救场?

这程知谨还没问过,只知道他是学霸。这时,傅绍白刚好进门。

纪泽鹏笑起来:“傅先生和傅太太真是恩爱。”

“放心,我这次一定能毕业,还要考上他的学校。”蒋晴表决心,问她,“吴奔是哪个学校的?”

程知谨微笑不语。

“是啊,成年人高中生。”程知谨喝口酒,“吴奔可是学霸,你高中再毕不了业,他可要被别的女孩抢走了。”倾慕之心有时候可以变成激励良剂。

有人送茶进来,程知谨一回头,看见挺着大肚子的纪蔓双手端着茶走得小心翼翼。

蒋晴脸红了:“不可以吗?我已经二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了。”

程知谨疑惑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傅绍白眼底的兴致却变得更浓。

“你不会喜欢上吴奔了吧?”程知谨和蒋晴喝了酒,两人不再是老师和学生,俨然闺中密友。

纪蔓终于在程知谨的面前停下,双手奉茶:“对不起,知谨,我错了,是我勾引苏铭,是我不知羞耻。这杯茶,我给你赔罪,请求你原谅。”

吴奔跌坐在楼梯的台阶上。

程知谨愣住,怎么都猜不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傅绍白上楼。

纪泽鹏碰一碰傅清玲,她打圆场道:“傅太太,之前是我错怪了你,我们了解事实后才知道,纪蔓错得离谱,还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真是对不起。这杯茶你一定得喝,不然我们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傅绍白的拳头砸过来,吴奔的颧骨当场肿起来,两兄弟扯平。

傅绍白安静地在一旁看戏,难怪纪泽鹏能在商场独占鳌头,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利用,还有什么人不能出卖?

吴奔愤怒地追上去拦住他:“如果事件重演,你现在的对头绑了大嫂,你还会那样选择吗?”

纪蔓端茶的手都颤抖起来,有点端不稳,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哪做过给人斟茶认错这样的事。

傅绍白没有停下脚步,很多事他不想他知道,所以他选择不解释。

“知谨,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纪蔓的眼睛都红了,“你要我跪下才肯喝这杯茶吗?”眼泪直往下掉。

“哥,名利真的那么重要吗,不惜泯灭良性、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程知谨接过茶,没喝:“我不是圣人,钉子钉进墙里拔出来还是会有裂痕,我不会原谅你,也不恨你,所以这杯茶喝不喝没什么意义。”

傅绍白用拇指揩掉唇角的血渍,面色如同黑夜一样深沉:“发泄完了回去洗把脸,好好清醒清醒。”他转身。

纪蔓这一辈子都是第三者,一辈子在程知谨的面前都抬不起头。

“我动用所有人脉在第二天找到阮颖。绑匪拍了很多不雅的照片和视频,作为交换条件,我得给他们钱和车,放他们走。那几个绑匪在躲避警察的逃亡中出现刹车故障,整辆车掉进了海里。事件过后,阮颖的应激反应很大,我安排她去瑞士疗养,三个月之后她突然消失无踪。”傅绍白集中劲道最后一击,吴奔踉跄,输了。傅绍白毫无防备之时吴奔的拳头已经落在他的脸上,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吴奔跟他动手。

傅绍白没骗她,他说过,她嫁给他,会让背叛过她的人跪在她的脚下求她原谅。

吴奔额上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你没被威胁到,顺利地收购,那他们把颖姐怎么了?”

傅清玲憋了一下午,临走时,亲自送了幅画给程知谨,眼睛却一直在傅绍白身上:“傅先生,你和我的……一个故人真的很像,说不定我们还有些渊源。”

傅绍白手臂上的青筋已经暴出来,声音冷静:“四年前让傅绍白这个名字在商界闻名变色的D.K集团收购战,我策划了整整一年,最后一步最重要的一战,他们雇人绑了阮颖,逼我放弃收购。”

傅绍白笑得散漫:“说不定。”

“你和颖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走?”

傅清玲表现得有些激动,还要继续,却被纪泽鹏打断:“还望程老师多多关照蒋晴,让她顺利毕业,我替她爸爸还有以南谢谢程老师。”

吴奔已经超出了能力负荷,但他不想认输,撑着一口气死守着。

不久后,程知谨和傅绍白起身告辞,离开了纪宅。

傅绍白已经不想打拉锯战,主动进攻,用膝盖硬顶:“阮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纪以南积了一肚子火:“爸,我们有必要这样卑躬屈膝去笼络傅绍白吗?”

“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要我怎么样,我都听你的。唯独这一件……我自己都没法控制。”

“闭嘴!”纪泽鹏怒喝,“回房去好好反省,想清楚了,再出来见我。”

“她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简单的女孩。”

纪以南对着门狠狠踹了一脚,上楼去了。

两人都绷得紧紧的,没半分退让的痕迹。

傅清玲有点神情恍惚,纪泽鹏叹口气:“你今天很失态。”

吴奔苦笑:“她爱的是你。不管你爱不爱她,她心里只有你一个男人。”

“我知道。”傅清玲掐紧自己的手,“因为他太像,太像。”

傅绍白有一丝晃动:“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

“所以,你把那幅画送给他?”

吴奔望着傅绍白,望了许久:“是。”发力反攻。

傅清玲撑着额头:“这些天,我每晚都梦到我大哥大嫂。”

“你喜欢阮颖?”

纪泽鹏给她倒杯水,取了药片:“你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他不是,也不可能是。”

“颖姐叫我别告诉你。”吴奔的额角已有汗意。

傅清玲突然抓住纪泽鹏的手臂,震得药片洒了一地:“如果他真的是……你答应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见过阮颖?”傅绍白的腿突然发力,吴奔差一点儿没守住。

纪泽鹏越笑,眼底的阴影越深:“你累了,先吃药。”他的手心还攥着两颗药,几乎是用力将它们塞进傅清玲的嘴里,她服下没多久就昏昏欲睡。

“白天去哪儿了?大嫂都急哭了。”

回去的路上,程知谨一直拧着眉头。傅绍白伸手抚平她的眉心:“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

“臭小子。”傅绍白却还能轻松喝酒。

程知谨直直地望着他:“为什么今天纪家人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还有,为什么他们好像对你……一副恭敬的模样?”

“宝刀未老。”吴奔咧嘴笑,用第二个策略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进行突然袭击。

傅绍白看看自己:“有吗?我没觉得。”

吴奔使巧劲试探,傅绍白稳如磐石。

“特别是纪太太,从头到尾看你的眼神都很奇怪。”程知谨就是觉得有问题。

两人相对而立,勾住对方的脚尖,拉开弓字步,谁先动谁就输了。这运动看似简单,实际是心理素质、身体素质以及协调能力的比拼。

傅绍白一脸认真地说:“大概是因为蒋家的关系。纪、蒋两家联姻的关键点在蒋晴身上,他们大概认为你能帮上忙,可以劝蒋晴回心转意。之前,他们跟你的矛盾那么尖锐,所以想从我这个程老师的先生身上下手也不是没道理,加上纪蔓给你斟茶认错,看样子,纪家非常重视与蒋家的联姻。”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这样解释也说得通,似乎这也是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可程知谨就是觉得没这么简单。

吴奔摸一把鼻子:“谁怕谁。”

“纪太太送的什么?”傅绍白迅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傅绍白碰一碰他的杯子,喝一口:“很久没玩过角力了,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好像是一幅画。”程知谨拆开画筒,小心翼翼地将画展开,是一幅静态油画。画上是女人与花,女人娴静,人比花娇。纸张有点发黄,看来这幅画应该有些年月了,画纸的角落写有字——安柔。

月光皎洁,两人的影子并肩而立。吴奔递一罐酒给他,认真地祝福道:“哥,新婚快乐。”

傅绍白的手指触上纸面,目光柔软:“画这幅画的一定是个男人,这个男人一定深爱着这个女人,笔法才会这样缠绵多情。”

傅绍白没应,下楼的脚步每一步都踩得很重。

“这样美好的女人,哪个男人都会爱。”程知谨望着他,“如果这画上的女人走下来,你也会爱吧?”

吴奔跟上,喊他一声:“哥——”

“当然,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爱。”傅绍白声音清淡,让人无端听出一种脆弱感,像孩子在母亲面前放心露出的脆弱。

他抬脚下楼:“下去走走,带上酒。”

他卷好画放回画筒:“好好保管。”

“去隔壁接着喝?”吴奔拎着酒问傅绍白。

程知谨假愠:“在老婆面前表现出对另一个女人的依恋,你就不怕我吃醋?”

程知谨和蒋晴喝光了那瓶红酒,半醉半醒地嚷着要说女人的悄悄话,把两个大男人赶了出去。

“别人的老婆我不知道,但你不会。”傅绍白笃定。

吴奔和蒋晴大喊:“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为什么?”

傅绍白一本正经:“那需要你狠狠的努力深入,在我身上慢慢挖掘,才能知道。”

“我是个值得老婆信任的男人。”她还以为他是要给她戴高帽,最后还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程知谨掐他,他绷紧肌肉,她捏不动:“你到底还有多少技能瞒着我?”

程知谨:“自恋狂。”

傅绍白做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对他说:“听老婆的话有肉吃,小子,记住哥的话。”

到家开门,浴室里有动静,程知谨以为是吴奔。

吴奔都看不下去了:“哥,你什么时候转了性?”

“吴奔,是你吗?”

“以后不会了。”傅绍白看向程知谨的眼神那叫一个宠溺。

浴室的门被打开,阮颖围着浴巾走了出来。

“那也很危险,失误一毫米都会引发重大事故!”程知谨觉得不可思议,蒋晴已经惊愕得说不出话,连连点头,再看向傅绍白时,眼里都怕怕的。

程知谨惊得手上的钥匙都差点掉地上,傅绍白的脸色晦暗不明。

“我哥是射击俱乐部的超级VIP会员。”

“吴奔那边的热水器坏了,所以……抱歉,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擅自进来。”阮颖说着抱歉,表情却没有一点儿尴尬。

蒋晴和程知谨张大嘴:“三百个气球……练射击?!”

吴奔急匆匆回来,手里捧的全都是女性用品,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

吴奔撇嘴:“哥,你简直重色轻友到令人发指啊,我大二第一次逃课,被你绑了三百个气球,被你拿来当靶子练射击!”

“吴奔,你回来啦。”阮颖就那样围着浴巾过去,亲昵地挽住吴奔,“真不好意思,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傅绍白还捂着程知谨的耳朵,刚才她被气球爆炸吓着了。

傅绍白掀了床单扔到阮颖身上,对吴奔说:“带她去把衣服穿好,然后我们谈谈。”

头顶的大红气球爆炸,彩纸飘下来:“Happywedding!”蒋晴一拐一拐地从厨房端出蛋糕,吴奔在一旁协助。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吴奔一开口,傅绍白的脸变得黑沉:“没听懂我的话?”

大红窗花、大红沙发套、大红床单被套,程知谨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屋。

吴奔一个字也没再说,拉着阮颖去了隔壁。

蒋晴和吴奔可没到这境界,他们都是闹腾的主,领证这样的日子,怎么能不热闹一番?

程知谨搁下钥匙,喝了口水,又给他倒了一杯:“你们那晚聊女人聊到打起来,就是因为她?”

没进民政局前,你是你,我是我,从民政局出来就变成“我们”。程知谨很享受“我们”的感觉,那样自然,像诗一样: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傅绍白脱了外套,转身,坐到沙发上:“你看到了?”

傅绍白吻了吻她的戒指:“傅太太,我会让你大杀四方。”这大概是本世纪最特别的婚姻誓言。

“我在阳台瞄了一眼。”程知谨靠着他手边的扶手,“吴奔那样敬重你都跟你动了手,一定是真爱了。”

“我能押上的所有,也不过是一颗心,想要的人当它是金子,在不想要的人眼里,它是破铜烂铁。”她一笑,眼睛明亮,“这是程知谨二十五年来唯一的一次豪赌,傅先生好意思让我输吗?”

“值得才能叫真爱,不值得叫胡闹。”对待程知谨以外的女人,傅绍白真是个无情的男人。

今天之前她还不曾下定决心,尽管他们已经亲密无间,但她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什么,这种不确定让她不安。今天,她找不到他,得不到一点讯息,她问自己如果傅绍白只是一场华丽的梦,梦醒他消失了,自己会怎么样?她一遍又一遍地走在他们曾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连“活色生香”都闯进去了,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疯狂。她想完完全全拥有这个男人,程知谨的男人。

程知谨:“嗯……你让我想起学生的早恋问题,你越压制,他们就越想在一起,越觉得那是真爱。傅先生,处理这个问题最忌简单粗暴。”

傅绍白慢慢地转动戒指,尺寸刚好合适:“对赌徒来说婚姻是可以标价的筹码,对你来说需要押上所有,想清楚了吗?”他直直地望进她眼睛。

傅绍白随手一拉,她整个人从扶手上滑下来跌坐在他的腿上:“傅太太这样狂热地爱上我,以至于智商变成负值,让我很有负担。”他贬低她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这自恋的程度真是……没谁了!

车上,程知谨气喘吁吁地从兜里摸出戒指套在傅绍白的无名指上:“你的证件吴奔都交给我了,现在是五点十分,二十分钟后民政局下班,我们等会儿跑快点,一定可以赶上。”

游戏厅里,最简单的限时攻防游戏,仿真体感枪跟真枪的手感差不多。

“扯证!”程知谨的声音清脆明亮,房东老太太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人影。

傅绍白脱了外套,将衬衫挽到手肘处:“你要攻还是守?”说完,他扔枪给吴奔。

二楼房东老太太见两人狂奔,扯着嗓子问:“程老师,你们这是赶着去哪儿,这么急?”

吴奔一脸沉重:“守。”

傅绍白的头发都没吹干就被程知谨拉出门:“快点,来不及了。”

“那你要小心了。”

“很急!”程知谨一点儿也不矜持,终身幸福有什么好矜持的。

游戏开始,傅绍白攻势猛烈,每一枪都是爆头,吴奔消极防守。

“宝贝,你这就等不及了吗?”他进来才十分钟。

“说吧,不是憋了一肚子话要跟我说?”傅绍白又成功地爆掉吴奔一个队员。

“傅绍白你到底还要洗多久?”程知谨站在浴室外敲门。

“她……”吴奔显得有些手忙脚乱,“阮颖跟蒋锦业解除婚约,所以被赶了出来,她现在没工作,也没地方住,我不能看着不管。”

实际上,他想多了,人家说的肉,可不是他想的肉。

傅绍白哼笑:“你养不起她。”

傅绍白惊讶,程知谨开始说荤话了,在他的耳濡目染下终于开窍了?

“她说,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她想重新开始。”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

“我没必要计较我没有参与过的你以前的生活。”她踮一踮脚,学着他的样子摸摸他的头顶,“只要以后你听话……就有肉吃。”

傅绍白睨他一眼:“和你?”

“不觉得奇怪?”女人对前女友的问题简直敏感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她这么容易就让他过关?

吴奔抿唇:“不是。即使不是,我也想帮她。”

“问什么?你已经回答了。”程知谨疑惑地望着他。

傅绍白什么也没说,瞧一眼液晶显示屏:“你还剩三个队员,五分钟内你打赢比赛,我就不管你。”

傅绍白却忍不住好奇:“不再问问?”

吴奔先是惊讶,接着喜出望外:“谢谢哥。”

“去洗澡,然后换身衣服。”程知谨拉他进屋。

傅绍白又一枪爆头,吴奔只剩两个队员。

“不是。”

“别急着谢,你输定了。”

“前女友?”

程知谨在厨房做寿司,听见开门声:“傅先生?”

“嗯。”傅绍白没想过要瞒她。

“傅太太。”傅绍白躺在沙发上喊,“傅先生现在很需要你。”

“女人吗?”程知谨问得很平静。

程知谨笑:“傅太太现在很忙。”

傅绍白拥着她,吻她的发顶:“我在医院遇到一个朋友,她需要帮助,我不方便接电话。”

傅绍白已经到厨房门口:“忙什么?”

程知谨松口,红着眼睛瞪他:“我们之间的联系只有手机,你关机,不管我多担心多害怕都找不到你。”

“今晚我们吃寿司。”

傅绍白站在门口的那一瞬,程知谨就扑了过去,不是拥抱,而是在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一口。他只皱一皱眉,不动:“消气了?”

傅绍白从背后拥住她:“我更想吃你。”

傅绍白第一次看程知谨哭的样子,程知谨也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哭。

“啊,好痒……”程知谨在他怀里扭动,傅绍白把她按在操作台上,“厨房里我们还没试过。”

阮颖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彻底摔碎了,笑起来比哭还凄惨:“叱咤风云的傅绍白连身边女人的死活都不在乎,还在乎女人的感受?”

程知谨这会儿手上又是米饭又是番茄酱,只得架着两条胳膊,瞪他:“你敢!”真在这里,以后进厨房做饭都会有阴影。

傅绍白淡漠地看着窗外倒退的景物:“她讨厌别人骗她。”

两人隔着躁动的气息,情欲浮动,他再近一步,程知谨就要缴械投降了。

阮颖笑得妩媚,虚荣心得到满足:“你老婆的电话?为什么不接?”

锅铲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震散了情欲的旋涡,程知谨脸红得像发烧,推他:“没时间跟你闹,我还要备课。婚假结束,明天要回学校了。”

车上,傅绍白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却不接。

傅绍白爆了句粗口:“那我不是要独守空房,我还有好多地方好多姿势没试过。”

傅绍白抱起她来,下楼,上了车。

“傅绍白,闭嘴!”

“我的腿扭伤了,走不了。”阮颖抬抬红肿的脚踝。

上班第一天,程知谨差点迟到,要上的课也没备完。昨晚她再三告诉傅绍白她要早睡,他回了句:“只要你睡得着。”然后,折腾到半夜。不光是身体累,爱到极致,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荤话,她只要一回想起来就脸红心跳。

傅绍白蹲下身,顺着她裙摆被撕裂的口子撕下一截当披肩,挡住她的胸口。

程知谨很想知道别人的新婚是怎么样的,也是这样毫无节制吗?

“我这样怎么走?”她摊开手,胸前的衣服都破了。

同事们遇到她,都夸她精神焕发面色红润,说得程知谨脸更红了。

“起来,我送你回家。”

高二(2)班的全体同学起立,欢迎她归校,五十五朵纸玫瑰是每一个学生亲手折的,蒋晴也乖乖回校上课了。

阮颖撩了一下长发:“我现在就是交际花,只要男人出得起钱,怎么玩都行。”

人生真的很妙,前二十五年程知谨过得如一潭死水,短短三十六天里,她体会了这辈子所有的惊心动魄。她很幸运,因为傅绍白。她想,如果她和他不能白头到老,她后半生一定会在平淡中死去,她再也不会像这样热烈地爱上一个人。

“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傅绍白的声音一直没有起伏。

教案边的手机震动,程知谨点开短信,是傅绍白发来的:傅太太,我生病了。

阮颖转头望着他笑,像那年刚遇到他时那样纯真:“你还记得我怕进医院,喜欢躲在顶楼。”

程知谨放下怀里的教案,回复: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掐了她的烟:“会上瘾。”声音淡漠。

傅绍白:相思病。

医院顶楼的门开着,阮颖坐在天台将大波浪长发拢到一边,指尖纤细,指间细细的青烟袅袅,风尘味颇重。傅绍白不动声色地走近一点才发现,她拖地的礼服被撕了个大口子,肩上、颈上都有被人掐过的痕迹。

程知谨哭笑不得。

门外的脚步声散去,傅绍白拔掉手上的针头,流血了也不在意,他要走,护士拦不住。

傅绍白:傅太太,想我吗?

“不能报警,继续找,阮小姐一定还在医院,她出不去。”

程知谨:不想。

“要不我们报警吧。”

傅绍白:约不约?

“这可怎么办,找不到阮小姐,我们回去怎么交代?”

程知谨:滚。

“没有。”

傅绍白:我问你午饭约不约,你在想什么?

“你那里呢?”

程知谨脸红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按下接通键:“傅先生,你是不是太无聊了……”

“没有。”

“程老师。”阮颖的声音。

“找到了吗?”

程知谨愣了一下:“阮小姐?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门外走廊上人声嘈杂,听着像是在找人。

“吴奔告诉我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程知谨不能再待下去:“再胡说八道,我让护士把你的嘴缝起来。”她走时拜托护士多照看他,注意给他换药水。

“没有,我刚下课,你有事?”

进来送药的护士脸都红了。

“我刚好在你们学校附近,中午想请你吃饭。”哪有那么巧。

“老婆,晚上我们回去玩打针游戏?”

程知谨看了眼手表,其实不太想去。

程知谨瞪他:“挂着吊瓶还不老实。”

阮颖加了句:“我想谢谢你和绍白肯让我留下来。”是的,昨晚傅绍白故意输给了吴奔。

傅绍白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老婆你这个样子,我把持不住。”

阮颖一口一句“绍白”,听得程知谨心里怪怪的:“好。你订位子,我上完课就来。”

“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程知谨扭过脸说道。

阮颖约她的事,程知谨没有告诉傅绍白。

傅绍白拉她坐下,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又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不用送小白走。”

“程老师,这边。”阮颖坐在靠窗的位子朝她招手。

程知谨内疚不已:“我今天联系了同事,她下午来接小白。等会儿我先回去搞完大扫除,再来接你。”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程知谨在她对面坐下。

不一会儿,傅绍白就因为过敏起了疹子,不得不到医院挂吊瓶。

阮颖亲自替她倒茶:“也没等多久。”

傅绍白披了件睡袍下床。小白想进屋,可够不到玻璃门把手,急得用爪子不停挠玻璃。他打开玻璃门,小白围着他转,像是在说肚子饿了。他从冰箱里拿了两根火腿扔给了狗,自己则拿着一盒牛奶和焦糖布丁吃起来。一人一狗相对吃食的画面犹如一幅油画。

“其实,你不需要这样,要相处的是你们两个人,如果你们觉得开心,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程知谨向来喜欢开门见山。

傅绍白失眠了,说不清楚原因。天边才露出鱼肚白,他就醒了,阳台上传来刮玻璃的声音,很刺耳。程知谨睡得沉,昨晚太累。

阮颖笑一笑:“我跟吴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把他当弟弟。我心里已经有钟爱的男人。”

饭后甜点其实是程知谨新学会做的焦糖布丁,得放冰箱里八个小时才算大功告成。

程知谨喝一口茶,烫到舌头,她搁下茶杯:“他知道吗?”

程知谨有点儿虚脱,今晚傅绍白特别疯狂。被雾气覆盖的镜子上都是她凌乱的指痕,好几次脸都差点撞上去,又被他及时拉回。她不敢喊,老房子的隔音不好。他却故意逼出声响才罢休。

“知道。”阮颖答得坦荡荡。

傅绍白痞气十足地吹声口哨:“老婆,你说今晚有饭后甜点,我还在猜是奶油play还是蜂蜜play,没想到是湿身诱惑。”他挤进浴室,将门上锁——平时是不用这么麻烦的,因为多了只小白。

就因为她这样坦荡,程知谨才觉得不舒服,既然不爱,那为什么要共处一室?

程知谨扑哧笑出声,手里的花洒一时没拿稳,水力冲转过来直喷到她的身上。

“你不觉得,这样对吴奔很不公平吗?”

傅绍白这会儿在厨房喝水差点儿被呛到,端着杯子过去斜靠着门框:“我又不是小白它大哥,能别用喊小白洗澡的语调喊我吗?”

阮颖依旧笑:“他愿意。”

程知谨把小白放回窝里,然后带上阳台的门,去浴室放水,喊他:“傅绍白,快来洗澡。”她记得他说他对动物过敏。

是啊,不管有多少阻力都架不住他愿意。程知谨终于可以明白傅绍白担心吴奔的心情了。

小白在傅绍白脚边蹭了半天,他都没反应,程知谨赶紧把小狗抱开:“小白,不可以这样。”小白能听懂人话似的呜呜地叫,它只是想讨好男主人。

“阮小姐,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会让你不舒服,提前跟你说声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往,但我看得出吴奔对你是真心的,为了你,他甚至跟自己敬重如父的大哥动手。我想,你这辈子再也遇不到一个像他那样爱你的男人。不管你爱不爱他,起码给他尊重,每一份真挚的感情都值得被尊重。你肆无忌惮地挥霍别人的真心,终有一天会自食苦果。”程知谨抱歉微笑,“我多话了。”

吴奔勉强挤出一个笑,回头:“真没事。”

阮颖摇头:“你说得对。我的真心也是被人肆无忌惮地摔碎了踩进烂泥里,我等着看他自食恶果。”

“老四。”傅绍白叫住他,“真的没事?”

程知谨觉得她有点儿偏激:“阮小姐……”

“手机没电了,马上给他回。”吴奔转身回屋。

“你不好奇那个男人是谁吗?”阮颖无礼地打断她。

傅绍白闻到他的外套上有女人的香水味,脸色沉了沉,但掩映在暗色中不易察觉:“小五说你手机关机,让你回来给他回个电话,有事。”

“我对别人的事一向没什么兴趣。”程知谨觉得胸口堵得慌,喝了一大口茶,苦得舌头发涩。

“没什么,出去见了个朋友。”他将搭在肩上的外套拿下来。

阮颖点点头:“对绍白的事感兴趣吗?”

吴奔回来得刚好,傅绍白在门口见他一脸心事重重,问他:“怎么了?”

程知谨微微皱眉:“可以听听。”

最后,傅绍白决定把小白放到吴奔那边养,程知谨也没意见,狗和自家男人比,当然是自家男人更重要。傅绍白要知道她心里把他和狗放在一杆秤上,一定会弄死她。

阮颖的手指沿着杯沿画圈,那是一个很具挑逗性的动作,要是对面坐的是个男人,一定会被迷住。

按照傅绍白一贯的作风,这个时候一定会采取压倒性策略来解决问题,但是,她身上有狗毛,他不想靠近。

“绍白以前喜欢奔放热情的女人,他觉得外表正经的女人太无趣而且虚伪,特别是那种几天就经不住诱惑自己送上床的就更低级,玩几天就腻了。”

“所以,我们不能随便把它送人,要一直等到它的主人。”这才是她要讲的重点。

程知谨推一推茶杯:“你不说‘绍白’,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另外一个人。我有眼睛,只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她从包里抽出钞票,“谢谢你的邀请,我喜欢AA。我还有课,再见。”

傅绍白修长的手指敲着键盘:“那正好快点让它主人领回去。”

阮颖望着她的背影笑,谎言容易越说越爽,因为谎言比现实美好,但谎言像多米诺骨牌,说一个要十个来圆,最后难以自拔。

程知谨跑进来:“小白可能是条与主人走失的狗,它会自己埋沙。”

傅绍白等到太阳落山都没见程知谨回来,手机也打不通。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八车追尾,死伤惨重,女孩失踪,找到尸体时伤痕累累……他坐不住了,拿了钥匙下楼。

傅绍白抚了一下额头,这哪是狗,简直成精了,这么会看脸色。

阮颖拦在楼道口,一手撑着墙壁,媚眼如丝:“这就担心了?担心她会有我一样的遭遇?会心痛吗?以前那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傅绍白学会专情了?”

然后就听见程知谨在阳台喊:“不准吓我的小白!”

“让开。”傅绍白脸上平静无波,淡漠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阮颖知道那是他发怒的前兆,能惹怒傅绍白,也是一种乐趣。

小狗见他对它说话,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想更亲近一点。傅绍白一个冷眼扫过去,那杀气,吓得小狗抖抖身上的毛,嗷的一声掉头往程知谨那里跑:好怕怕,呜呜呜……

她走近他,用指尖在他的胸口画圈:“每天对着一个女人不无趣吗?”

傅绍白挑眉,一脸的嫌弃:“卖萌也没用,明天就送你走。”

傅绍白扼住她的手腕,她痛得身子往下滑,眼眶红了:“傅绍白,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会对我负责,现在你却爱上了别的女人!”负责有很多种,为什么唯独不是爱情?

傅绍白听着程知谨小白小白地喊,完全没法回邮件,那狗还摇着尾巴怕怕地站在书桌前望着他,好像知道这家的男主人不欢迎它似的。

“你去找过她了。”傅绍白说的是肯定句。

“小白,你的小窝做好了,来试试喜不喜欢。”程知谨用纸盒在阳台给狗做了个临时窝。

阮颖已经瘫坐在地上,手腕都红肿起来:“对,我去找过她,就在今天中午。”她仰起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依然在笑,“想知道我跟她说了什么吗?不想知道吗?”

阮颖没回答,吴奔苦笑,早就已经知道的答案何苦为难她又为难自己?

“我会让她自己告诉我。”傅绍白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里充满怜悯。他可怜她,比厌恶她更伤人,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乞丐。

“知道了。”吴奔起身往门外走,临到门边他停下问她,“你是想从我这里听到我哥的情况才约我的吧?”

傅绍白刚出巷子,程知谨就从出租车上下来,左腿一拐一拐的。傅绍白冲过去,抱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傅绍白……我……我喘不过气了!”

“很多事你不知道。”阮颖望着他,“不要告诉他你来见过我,如果我想见他,我会自己去。”

傅绍白低头吻她,不能说是吻,是咬。她分明感觉唇上传来疼痛,好像还有腥甜味。这不是他认识的傅绍白,又像是她认识的傅绍白。他抱着她,第一次心跳这样快,像是被人装上定时器随时会引爆,他知道那种感觉叫害怕。也许是害怕真相会比预期来得快,也许是害怕他居然会害怕。傅绍白的人生里从来只有目标,没有畏惧。

“你还爱大哥,为什么不回去找他?”

她打他的后背,唇被咬破了,疼。

阮颖的酒劲已经过了:“回去跟那位程老师说,蒋家和纪家联姻势在必行,不是我能左右,也不是蒋晴能拒绝的,更不是她一个老师能管的,不要惹祸上身。”

他终于放开她,凶神恶煞道:“再敢到点不回家、打电话不接,信不信我把你关起来?”倒像生气又担心女儿的父亲。

吴奔知道自己失态,松开她,挫败地坐到床边:“对不起。”

程知谨都痛笑了:“上课手机设了静音。我又不是未成年少女,还有门禁?而且现在才七点钟。”

阮颖愣了一下,戏谑地笑道:“好,姐姐错了,你不是孩子。可以放手了吗,你弄疼我了。”

傅绍白看一眼她的腿:“脚怎么了?”

吴奔曲腿上床按住她的双手,眼睛里有火光:“我不是孩子,不是!”

程知谨整个人挂在他的脖子上:“中午没吃饭,下午放学胃病犯了,去药店买药时,鞋跟断了。你说我是不是得去找个大师算算,看五行缺什么才这样倒霉。”

阮颖两指按着太阳穴挡住脸,那是一个逃避的姿势:“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傅绍白拦腰抱起她:“五行缺心眼。”

“那谁配得上?你吗?那你为什么离开?”吴奔质问道。

“你才缺心眼。”嘴部运动太大扯到伤口,“嘴成这样了,明天怎么去上课?都怪你,都怪你!”拳头落在身上,傅绍白觉得比挠痒还舒服。

阮颖攥紧床单:“那样平凡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傅绍白做的西餐还凑合,中餐……就是煮个简单的面条,程知谨都没办法违心地说出赞美的词语。

“对,她叫程知谨,是个老师。”

有总比没有好,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程知谨咬着牙吃了一碗面条,填饱肚子。傅绍白坐在她的对面:“中午怎么不吃饭?”

阮颖瞪大眼睛:“那天在病房的女人就是……”

程知谨的脸都快埋进大汤碗里:“忘了。”

“我大嫂是蒋晴的老师。”

“喘气你怎么不忘了?”

“蒋家的小丫头在你们那儿?”阮颖太过精明。

程知谨瞪他一眼:“我现在是病号,胃病不能受气。”

“我娶你”三个字在他舌尖百转千回就是不敢说出来,他怕说出来后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傅绍白的眉毛都没动一下,盯着她:“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嫁。为什么不嫁?”阮颖转头看他,“我不嫁给蒋锦业,难道你哥会娶我吗?”

“没有。”她的脸又埋进碗里。

“那你也嫁?”

“程知谨,我问你最后一遍,真没有?”

“你以为蒋锦业是真心想娶我吗?”阮颖神情落寞,“他只是需要我的交际手腕,与其说是婚姻,还不如说是合作,各取所需而已。”

“……”她沉默了片刻,从大汤碗里抬起头,“我在你眼里奔放性感吗?”

“你不是也要结婚了吗,还为了那个男人,要把他碍事的女儿逼走。”吴奔说这话有点儿赌气。

傅绍白绷着的脸终于笑了:“这个问题,意有所指。”桌下他的腿伸过来,蹭在她小腿上,“是暗示吗?”

阮颖脸色发白,不知是激动还是因为喝了酒。

“下流!”程知谨红着脸踢他,然后推开碗,很认真地问他,“男人是不是都喜欢热情奔放又性感的女人?”

“上周。”

“低俗。”这回换傅绍白对她嗤之以鼻了。

阮颖的笑就那样僵在脸上:“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她非常认真地问。

“大哥……已经结婚了。”吴奔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说出了这句话。

“在客厅是个淑女、到了卧室就变成小野猫的那种。”

阮颖垂眸笑起来,少有的娇羞。

“低俗!”程知谨把原话还给他,随后起身去洗碗。她离开他视线范围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她嘴角下弯的失落。

“有。”吴奔面无表情。

傅绍白当下决定,阮颖不能留。

“他……有没有想起过我?”

程知谨一大早神清气爽地去上班,昨晚傅先生大发善心让她睡了个饱觉。

阮颖有点儿失落,又有点儿高兴,爱一个人大概就是这种复杂的心情。

傅绍白敲隔壁的门,阮颖觉得很意外。傅绍白往里瞧了一眼,她已经完全鸠占鹊巢。吴奔在客厅支了个简易床,他昨晚没回家,不知去了哪儿。

吴奔握紧玻璃杯:“哥很好。”

阮颖穿着睡衣,风情地捋一把颈后散发:“找我?”充满猎物落套的得意。

阮颖推开:“不用。你还没回答我。”

傅绍白抬脚进屋,转身坐到沙发上:“穿好衣服,我们聊聊。”

吴奔不作声,喂她喝水。

阮颖就那样当着他的面换衣服,傅绍白的眼底犹如一潭死水,一丝波澜也没有。

阮颖笑起来:“几年不见,总是跟在我和你哥后面的小弟都变成大男人了。”

“你这样很伤女人的自尊,你知道吗?”阮颖拉上最后一截丝袜。

“好。”吴奔背对着她,往茶杯里扔入茶包,然后倒水泡好茶,随即拧开矿泉水倒了半杯端过去,“茶泡一下再喝,先喝水。”

“有自尊的女人不会随便在男人面前脱衣服。”

阮颖抓住他:“他好吗?”

不管阮颖多豪放,终究有羞耻心,会受伤会痛。她点燃一支薄荷烟,很努力才控制住指尖的颤抖:“四年前我也清纯过、天真过,是你的心狠绝情毁了我。”

“没有。”吴奔的声音淡淡的,扶她到床上拿了两个靠枕让她躺得舒服点,“我给你泡杯茶。”

傅绍白终于抬眼:“你想要怎么样?”

“颖姐说不认识你,你是不是生气了?”阮颖在他的怀里笑着问他。

“为谁?”阮颖盯着他问,“你今天是为了谁纡尊降贵来找我?”

吴奔赶紧搂住她:“我扶你去床上躺会儿。”

傅绍白:“替吴奔不值。”

阮颖洗了把脸,抬起头从镜子里看他:“男人不就是喜欢把女人灌醉吗,我已经习惯了。”她一离开盥洗台,身子有点站不稳。

阮颖放肆地笑起来,笑得眼睛都红了:“是不值,我都替他不值,可他愿意,你能怎么样?”

他走到浴室的门边,阮颖趴在盥洗台漱口,一袭紧身黑色抹胸裙被卷到大腿。吴奔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怎么喝这么多?”

“你对吴奔一点儿愧疚都没有吗?”

门砰的一声合上,房间里只开了两排壁灯,房内没有人,浴室灯开着,有干呕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阮颖擦干眼泪:“在我眼里,男人只分两种,我爱的和我利用的。可惜我爱的男人不爱我,玩玩他弟弟也好,最好弄得他们兄弟反目。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吴奔站在门口,房间很暗,只有微弱的光透出来。他接到阮颖的电话,犹豫了许久,还是来了。

傅绍白起身:“结束了。”

厚重的地毯将脚步声全吸走,客房服务刷开房门:“阮小姐在里面等你,请。”

阮颖望着他,他笑了。门从外面被推开,吴奔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