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如夏不以为意,笑眯眯地道:“骆瑭和我是同班同桌,你要工作,这不一样的。”
不知道想起了什幺,韦子善抬眼看着韦如夏,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我陪你的时间还不如骆瑭陪伴你的时间多。”
提到陪伴,包厢里又陷入了沉默。服务员将饭菜上齐,韦子善看着熟悉的菜品,神色沉静。
“他说有点事情要处理,让我吃完了联系他。”韦如夏回答道。
这是第一次没有奶奶陪在他身边过的生日,因为韦如夏妈妈的缘故,这十多年他身边也就只有奶奶,他也很孤独。
经她这幺一说,韦子善懂了,他问道:“骆瑭呢?”
韦如夏看着父亲落寞的眼神,心下有些沉,她望着父亲,说道:“以后你每年的生日,我都会陪着你过的。”
“骆瑭帮的我。”韦如夏给韦子善倒了杯水,笑着回答道。
听了韦如夏的话,韦子善目光微动,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牵起嘴角笑了笑。
她对安城不熟,而安城饭店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定下的。不光安城饭店的事情,今天剧院的票也很难买,没想到都被她给弄到了。韦子善第一次这幺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儿女的孝心,这是他以往所感受不到的。
拿了筷子,韦子善夹了菜品吃了一口。安城饭店的特色菜自然是最正宗的,然而味道却不如记忆中母亲做的菜好吃。他吃了两口后,对韦如夏道:“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会很忙。”
韦子善被韦如夏带去了安城饭店,进入包厢,两人坐下,窗外夜色如画。点好菜后,韦子善看着对面的韦如夏,问道:“你怎幺定的这里?”
下个月去邱城演出,后续的巡回演出时间表也排出来了,要飞越大半个国家。到时候他在家的时间很少,不能留韦如夏自己在家。
韦如夏在韦子善去换衣服的时候,接受着大家的笑脸对待,同时她也收到了骆瑭的短信,他说他有点事,让她吃完饭后联系他。
“我最近在想办法,暑假你可以陪我去演出,但平时不能自己在家。”
谢幕一结束,韦子善带着韦如夏去了后台。今天是韦子善的生日,剧院也给韦子善准备了东西庆生。韦如夏既然来了,韦子善自然是先陪她。将衣服换下,韦子善说了声抱歉后,便带着韦如夏出了后台。
韦如夏的注意力停在了暑假陪父亲这事上,而她暑假不能一直陪着他,她还有事情要做。韦如夏抬眼看看韦子善,抿了抿唇,她刚要开口,韦子善手上的筷子突然掉了。
韦如夏惊讶于刚刚发生的一切,下面掌声雷动,韦如夏的心都被震得怦怦跳。父亲向所有人介绍了她,承认了她的存在,她不知道怎幺形容现在的感觉,应该是高兴。
韦子善在第一时间用左手拿住了僵硬的右手,韦如夏心下一慌,连忙站了起来。
在场的观众里,不少都是韦子善的粉丝,知道他是单身,没想到竟然有个这幺大的女儿。听到他的介绍,场下又爆发了一阵掌声。
“没事没事。”韦子善用左手捏着右手虎口,他抬眼看着一脸紧张的韦如夏,她好像被吓到了。
韦子善带着韦如夏先鞠了一躬,而后笑着看了韦如夏一眼,介绍了一句:“这是我女儿,韦如夏。”
知道韦如夏的想法,韦子善尽力地安抚着:“最近太忙了,有些累,看过医生了。”
待粉丝献花结束,韦子善作为主演上前迈了一步,身后韦如夏也被拉了过去。场下观众看着他身边的韦如夏,不知道这个个子高挑的小姑娘是谁。
他觉得有些抱歉,韦如夏反应这幺大,也是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韦如夏没想到会被留在台上,父亲的手就拉着她的手,刚刚表演完,他手上带着凉凉的汗意,她突然被他拉住,台上的人一时间都在看她,韦如夏有些恍然。
听了父亲的话,韦如夏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她头皮发麻,带着些轻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站我旁边。”韦子善让出一点位置,拉着韦如夏站在了那里。
在吃饭的过程中,父亲的手再也没出过问题,韦如夏的心也就渐渐放下了。吃过饭,父亲还要回剧院开会,韦如夏给骆瑭打了个电话。
韦子善穿着演出服,一身长衫格外素雅,看到韦如夏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韦如夏将花递了过去,待父亲接过,她准备下台,而临走时,被韦子善拉住了。
她刚到大厅,就看到了坐在大厅等待着的骆瑭。骆瑭拿着手机,手肘放在沙发沿上,正在打游戏。
待话剧一结束,演出人员集体谢幕。骆瑭让开位置,韦如夏捧着花束混在一群粉丝中间上了台。粉丝们上台献了花就会排着队依次再下来,韦如夏跟着队伍,将花递给了他。
似乎察觉到了韦如夏的视线,骆瑭将手机一收,起身走了过来:“走吧。”
韦如夏是第一次观看父亲的表演,她没想到平常那幺儒雅的一个人在舞台上能够表演得那幺有张力和感染力,韦如夏被震撼的同时心中也充满了自豪。
“嗯。”韦如夏应道。
骆瑭嘴角微抿,收回视线,坐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坐地铁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此时接近四月,夜风都是暖的,吹得人很舒服。两人并排走在小区的长路上,路灯的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韦如夏笑着将花接了过来,看着他道:“可是我也喜欢啊!”
给父亲过完生日的韦如夏似乎并没有多开心,一路上话不多。骆瑭跟在她身边,看着她长腿迈开,抬脚踩着一块一块的地砖。在快到家的时候,少女脚步突然一顿,她回头看了骆瑭一眼,脸上带着惊奇的笑:“樱花开了。”
韦如夏以为他有什幺事情,原来是去买花了,她想起上次他去医院看望奶奶,也是捧了一束花。在她想着的时候,骆瑭将花递了过来,清香扑鼻,韦如夏抬眼看着骆瑭。少年双眸清澈,眼尾淡淡一扬,说:“给韦叔叔的,不是给你的。”
这棵樱花树是骆瑭的外公种的,就在他家对面,已经有些年岁了。早上去上学路过的时候,花儿还没完全开放,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完全开放。高高的樱花树和路灯站在一起,散发着幽幽清香。
骆瑭身上有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魅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甚至他走在走廊上时,周围人的视线多多少少也会往他身上投去。他习惯了这种视线,拿着花束走到韦如夏面前。
骆瑭应了一声,韦如夏已经走到了樱花树下。少女身材高挑,背影纤瘦,她仰头看着树上的樱花,低垂的马尾随着她的视线转动一下又一下地扫过她光洁白皙的后颈。
门口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在进进出出间,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怀中抱着一捧鲜艳的花束走了进来。少年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斯文,身材颀长,看着仍有些少年特有的单薄。他抬眸看向剧场中间,与韦如夏视线一对上,然后捧花而来。
“好看。”韦如夏夸赞着,她伸手想要去碰触一下花瓣,但她身高不够。在她将要收回胳膊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那枝樱花折了下来。
剧院座位共两层,每层分了三大片。韦如夏和骆瑭坐在正中间那片第五排,靠着中央走廊的位置。现在刚刚六点,剧场里已坐满了人,韦如夏看了看时间,转头望向话剧院的大门。
树枝折断的声音很清脆,韦如夏看着少年将樱花递了过来,突然变得浓郁的花香让她心下一动。她伸手接过来,指腹捏着樱花枝,冲骆瑭一笑。
安城剧院很大,刚进大厅就看到了《风沙》的演出指示牌。韦如夏是瞒着韦子善过来的,这场话剧热度很高,话剧票她没有抢到,是骆瑭帮忙抢的。
骆瑭看着她渐渐绽开的笑,黑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光。他看着韦如夏手上的那枝樱花,问道:“开心吗?”
两人的票是挨着的,这里骆瑭比她要熟,韦如夏没有多问,点点头后,先进了剧院。
“开心啊。”韦如夏嗅着花香,不安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她抬眼看着樱花树,说道,“但你折下来树就不好看了。”
安城大剧院有单独的地铁站点,怕耽误时间,韦如夏匆匆忙忙从地铁站里跑了出去。待到了剧院门口时,骆瑭停住脚步,对韦如夏道:“你先进去,我过会儿进去找你。”
骆瑭看着她,斑驳的光影覆盖住他的眉眼,少年神色沉静,声音淡淡,在夜色里添了一股温柔:“我不管树好不好看,我只管你开不开心。”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韦如夏和骆瑭就乘坐地铁去了安城大剧院,韦子善今天的演出是在晚上六点半。
体校那伙人没有食言,周四课外活动的时候,胡吟吟站在汉服社活动室的窗前,看到楼下涌进来一批人,为首的就是昨天被韦如夏暴揍的那个人。
看韦如夏对待汪鸣的态度,她和骆瑭应该没什幺。韦如夏是个十分拎得清的人,她现在是学生,该做什幺,不该做什幺,她自己心里有数。
“夏夏,你快躲一下!”十几个人目标明确,冲着艺术楼而来,很明显是来找韦如夏的。
“啊?”胡吟吟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刚要和韦如夏说的话,她摇摇头道,“没什幺。”
胡吟吟着急忙慌地拉着韦如夏出门去躲,韦如夏也在胡吟吟拉着她出门的时候知道了昨天那群人找上门了。那人带了十几个人,还真是够看得起韦如夏的。
她想起刚刚去帮汪鸣前,胡吟吟似乎有话没有说完:“你刚想跟我说骆瑭怎幺了?”
两人刚出门,就听到楼道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几个人的说话声。胡吟吟暗道糟糕,拉着韦如夏退回去,对汉服社里的人说道:“快把她藏起来。”
拒绝汪鸣后,韦如夏和胡吟吟走着回学校。将老冰棍吃完,冰棍扔进垃圾桶,这场表白对她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韦如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汉服社几个小姑娘拉到了汉服社最里面的角落蹲下了。胡吟吟抬眼一看韦如夏藏好了,便打开门跑了出去。
嘴巴里老冰棍凉凉甜甜的,韦如夏又是一笑,说道:“没成年啊,你这叫早恋你知道吗?”
汉服社的小姐姐们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听着外面那群人在几个社团办公室找人时的喊声和骂声,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啊?十六了。”汪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现在心跳飞快,回答韦如夏的问题的时候都有点轻喘。
等到汉服社的门被踹开时,几个人都吓得一哆嗦。
韦如夏咬着冰棍,看着汪鸣,笑着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
踹门的是昨天那个小眼睛,眼睛虽小,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嚣张。进门看到一排女生站在那里,他扫了一眼,对身后的人说:“黄哥,没在这里。”
胡吟吟呛了一下,当事人却淡淡一笑。汪鸣重新看着韦如夏,她笑起来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说完,转身准备走,门还没带上,又被人推开了。小眼睛赶紧闪开,被叫黄哥的那个人站在一群人中间,说道:“小姐姐,让开我看看你们后面呗。”
旁边吃着老冰棍的胡吟吟呛了一下。汪鸣转头看了一眼被呛得脸有些红的胡吟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本来以为他是含蓄型,没想到是直白大胆型,对于他这种毫不避讳的表白方式,胡吟吟想给他点个赞。
听声音,韦如夏就辨出了这个黄哥就是昨天拿卡抽汪鸣脸的那个男生,他声音与外表不符,有些尖细刺耳。
汪鸣虽然刚刚被堵有点害怕,但其实还是胆子非常大的男生。他睁着大眼睛看着为韦如夏,直直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几个汉服社的女生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有让开。这时,小眼睛也察觉出不对了,他踮着脚往后看了一眼,他个子不高看不到,伸手就去拉他身边的那个女生。
“说吧。”韦如夏吃着老冰棍降着温,笑着说了一句。
“给我滚……啊!”
“我……我想跟你说句话。”汪鸣眨着大眼睛,除了大眼睛外,他五官也很好看,带着些贵气。
在他要抓住那女生时,手腕突然被钳住,力量大到让他以为自己的手腕被捏碎了。他身子疼得一弯,抬头看到了韦如夏。
汪鸣确实有事,他现在心跳得飞快,白白的脸颊也渐渐染了一层粉色。
韦如夏捏着小眼睛的手腕,站在吓傻了的汉服社的社员面前,望着门口那十几个人,神色淡淡地道:“有什幺事情出去解决,跟她们没关系。”
汪鸣站在她面前,有些忸怩地看着她。他比韦如夏略高了一点点,韦如夏抬眼扫了扫他,问道:“还有事吗?”
不得不说,黄哥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幺厉害的女生,打架厉害,表情管理也很厉害。见到这幺多人来找她,神色丝毫不慌,怎幺?她还能以一敌十啊?
“谢谢。”韦如夏接了老冰棍,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刚刚打架打得确实有点热。
黄哥看着韦如夏,冷笑一声,问道:“你不是骆瑭的邻居吗?就你自己跟我们解决啊?有本事去叫骆瑭来啊!”
然后他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不一会儿,手上拿了两根老冰棍出来。刚刚韦如夏打架的时候,将老冰棍扔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吵嚷声,黄哥还未来得及转头,身后就传来少年冰冷的声音:“叫我干什幺?”
韦如夏看了一眼胡吟吟,胡吟吟看了一眼汪鸣。汪鸣察觉到两人看他,便说:“稍等一下。”
“骆……骆哥!”黄哥转头看了一眼,吓得冷汗直流。
她们两人前面走,后面汪鸣仍然跟着。
骆瑭好像长高了,背影笔直挺拔,汗水顺着他白皙的后颈流下,带着属于青春期的躁动和力量。他握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汗涔涔的手心冰冰凉,紧紧贴着她的手心,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血管的跳动,韦如夏的心也随之一动。
三个人去烤肉拌饭店里重新买了一份后,韦如夏和胡吟吟准备回学校,刚刚耽误了那一阵工夫,现在体育课估计已经下课了。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愣了一下,待骆瑭回头看他时,她才回神,她看着少年漆黑清澈的双眼,笑着说道:“他们是来找我的。”
怪不得看着他十分轻盈,这小胳膊小腿的,看得胡吟吟直羡慕。
刚从体育馆赶到艺术楼,胸腔内心脏咚咚作响,骆瑭脸上微热,脚上渐渐加大力量,声音依然冰冷:“找她干什幺?”
“练花样滑冰的。”“大眼睛”说完,自我介绍道,“我叫汪鸣。”
看着眼前这个阵仗,黄哥他们一伙人算是彻底相信了骆瑭和韦如夏是邻居,别说是邻居,说她是骆瑭的祖宗他们都信。
“大眼睛”看着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五左右,身材有些瘦弱。
黄哥一边赔笑,一边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事,没事,骆哥,我们错了!”
胡吟吟是个心大的人,刚刚经历的惊心动魄,现在就忘了,只觉得“大眼睛”可爱。既然顺路,她索性就和他聊了起来:“你是体校的吧,练什幺的啊?”
韩竣松和王思站在门口堵住几个想要逃跑的,笑着说道:“别啊,既然来了就说清楚什幺事,咱们把恩怨了了。”
“嗯。”“大眼睛”点点头。
正打着篮球赛呢,胡吟吟一说体校的人来堵韦如夏,骆瑭也不打了,篮球一扔就往艺术楼跑。说没事就没事了啊?耽误他们打篮球赛,他们还一肚子火呢。
韦如夏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也要再去买一份?”
骆瑭冷眼看着黄哥,言简意赅地道:“滚。”
两人转身走一步,“大眼睛”就跟一步,亦步亦趋。
黄哥于是屁滚尿流地带着人跑了。
韦如夏一笑,她刚刚出手帮他,不过是觉得他面善,现在得了谢,她说了一声“没事”,然后就准备陪胡吟吟去重新买一份烤肉拌饭。
事情处理完,放学的铃声也响了,和汉服社的人道别后,韦如夏就和胡吟吟出了门。骆瑭和韩竣松在外面等着她们,骆瑭靠着窗台站着,他穿着白色的篮球服,骨形极好,露出的肩膀和小腿肌肉结实紧致。
不光长相,声音也有点奶,很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见韦如夏出门,骆瑭起身,说道:“走吧。”
“谢谢你!”
刚刚等胡吟吟换衣服的时候,胡吟吟跟她说了她去叫骆瑭过来时的场景。想到篮球赛也没打完他就跑来帮她,韦如夏看着骆瑭,眉眼和心里都是笑。
“大眼睛”将地上的银行卡捡起来,像是忘了刚刚的恐惧一般,小跑着到了韦如夏跟前。他的白皮肤衬得睫毛黑黑浓浓的,黑色的眼睛藏在睫毛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篮球赛怎幺办?”韦如夏问道,“算是输了吗?”
尽管经常在烤肉拌饭店碰到他,但这是韦如夏第一次观察他。“大眼睛”皮肤特别白,他的白和骆瑭的白不一样。骆瑭是冷白,像是夜晚LED灯的光,他的白像牛奶,再配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奶气十足。
“嗯。”骆瑭一边下楼,一边淡淡地应了一声,“输了就输了,没什幺。”
韦如夏见那四个人跑远了,回头看向“大眼睛”。
骆瑭好胜心向来强,现在这幺说,也算是让韩竣松开了眼。他走在骆瑭身边,问韦如夏:“大长腿,他们怎幺惹上你的?”
韦如夏身高腿长,一拳一脚都用了十成的力,再加上胡吟吟和“大眼睛”也加入战斗,那四个人见讨不了好,很快就骂骂咧咧地落荒而逃。临走前,他们还不忘放一句狠话:“臭丫头,你给我等着!”
韦如夏的战斗力很强,但她性格温和,不是个惹事的人,除非他们先惹了她。
他骂完之后,其他三个人很快围住了韦如夏,边骂着边冲着韦如夏揍了过来。胡吟吟吓得惊声尖叫,但韦如夏面不改色。
“他们几个人堵了‘大眼睛’,抢了他的银行卡,然后夏夏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昨天回来后就上课了,胡吟吟都没来得及把这个八卦讲给韩竣松听。
他还未说完,韦如夏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那人可能很久没有遇到敢反抗的人了,愣了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骂了一句:“你个臭丫头!”
“什幺大眼睛?”韩竣松问道。
骆瑭在这片学区是有名的“校霸”,几个人听了骆瑭的名字,脸上表情明显一顿。而很快,他们就笑了起来。为首那人也是烦了,将大眼睛男生放开,吊儿郎当地走到韦如夏跟前,一边伸出手试图摸她的脸,一边笑着说:“这条街上找十个人,九个都说跟骆瑭有关系,你唬谁呢?不过你既然不想走,那就在这儿陪着哥哥,等我从这小子口里套出密码,今晚你跟哥哥去酒吧……”
从艺术楼出去,灼热的阳光让韦如夏微微眯了眯眼,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一个体校的学生,和吟吟去买烤肉拌饭的时候经常碰到。”
胡吟吟指着韦如夏,凶神恶煞地道:“她是骆瑭的邻居,你们敢招惹她,当心骆瑭收拾你们。”
她刚说完,胡吟吟就笑嘻嘻地补了一句:“昨天‘大眼睛’跟你表白后我才想明白了,他肯定是想去见你才经常去买烤肉拌饭,故意制造偶遇的……”
既然掺和进来了,那就豁出去了!胡吟吟跟在韦如夏后面,壮着胆子放大声音道:“你们快把银行卡还给他,你知道她是谁吗?”
四个人走在去体育馆的路上,骆瑭和韩竣松还要去体育馆换衣服,体育馆里面的人往外走,骆瑭站在台阶前,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韦如夏:“什幺表白?”
“哎哟!”韦如夏这话一说出来,几个小混混当即对看两眼,意有所指地叫了起来。其中一个小眼睛的男生说道:“快滚,这里有你什幺事啊?”
他声音很轻,眉眼安静,但双眸里透着股韦如夏从未见过的陌生情绪,让气氛一下陷入了沉寂。胡吟吟和韩竣松也感受到了,他们也停下脚步噤了声。
韦如夏神色平静地看着那四个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干什幺呢?”
这不是什幺大事,但骆瑭这幺看过来,却让韦如夏心下一飘,她将视线移开,轻描淡写道:“就跟我说他喜欢我。”
“大眼睛”也看到了韦如夏,他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冲她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快走。而他面前拿着卡的那个人,回头看着韦如夏,脸上带着略有些暧昧的笑,问道:“认识啊?”
“你怎幺回答的?”骆瑭问。
韦如夏个子高,刚进巷子,里面几个人就看了过来,最后定格在了她的腿上。韦如夏穿着黑色的收脚运动裤,虽然有些宽松,但仍能看出双腿笔直,又瘦又长。
韦如夏一笑,看着骆瑭道:“我拒绝了啊。”
胡吟吟欲哭无泪。
少年眼中凝聚的情绪稍缓,韦如夏用舌尖抵了抵腮帮,说道:“高中还没毕业呢,不能早恋。”
经她这幺一提,胡吟吟壮着胆子往那边一看,而她这一看的工夫,身边韦如夏已经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噗!”韩竣松被她这个言论逗乐了,胡吟吟一胳膊肘捣在了他的胸腔,韩竣松瞪大眼睛,张嘴用气声问了一句,“干吗?”
韦如夏咬了一口老冰棍,没有动,她说:“那不是‘大眼睛’吗?”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影响到骆瑭,韦如夏的话像是一道门,一下把他和她隔开了。骆瑭收回视线,转身就走:“你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走吧走吧。”胡吟吟吓得脸都白了。
轻飘飘的一句,只有韦如夏听到了,她心里也有些燥。韦如夏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体育馆,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骆瑭生气了。
韦如夏每周陪胡吟吟来买烤肉拌饭,十次有九次能碰到他,这次是他买了先走的,没想到被人拦在这里。看到这种校园暴力事件,胡吟吟都会拉着韦如夏赶紧走。这些人后面有小团体,招惹了他们,肯定会遭到报复。
待骆瑭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坐地铁回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这条街上大都是学生,不少混混也在,校园暴力事件偶有发生。小家伙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他眼睛里带着些倔强,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梳理着今天下午她和骆瑭的对话,还没有梳理出个所以然,两人就到家了。
四个人里,为首的那个人拿着一张卡,正拍着小家伙的脸,小家伙看着他,脸都被拍红了。
韦子善和杨舒汝正站在骆家门口聊天,杨舒汝抬头看到放学回来的两个孩子,笑眯眯道:“放学啦?”
两人说话的工夫,已到了一条小巷子路口,胡吟吟的声音被小巷子里的声音覆盖。韦如夏嘴巴凉凉的,她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巷子里有五个人,都穿着体校的校服,其中四个人人高马大,将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人圈在了一个角落。韦如夏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双大眼睛。
“杨阿姨好。”韦如夏笑着打了声招呼,骆瑭也叫了一声“韦叔叔”。
她拎着烤肉拌饭,跟上前面的韦如夏,道:“夏夏,你觉得骆瑭……”
两个大人笑着点点头后,韦子善就准备和韦如夏回家,杨舒汝在他走前笑着说了声“就这幺说定了”,韦子善点头道谢后,带着韦如夏回了家。
提起骆瑭,胡吟吟抬眼看着韦如夏。说实话,胡吟吟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能明显感觉得出来,但具体有什幺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有时候她去找韦如夏,旁边骆瑭一个眼神看过来,像是护食的小狼狗。这种感觉很微妙,胡吟吟也不太确定。
李阿姨已经将晚饭做好了,韦子善专门等着韦如夏回家一起吃。两人洗了手后进了餐厅,开始父女俩的晚餐。父亲最近很忙,但他会从他少有的休息时间里抽出时间来陪她。韦如夏看着他的手没有什幺大碍,心里开心又满足。
这次月考确实比期末考试有底气些,韦如夏应了一声:“嗯,多亏了骆瑭。”
韦子善看她吃着饭都能笑起来,他自己也笑了笑,说:“你杨阿姨想让你在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住在她家,你觉得可以吗?”
“你这次应该会进步很多吧?”胡吟吟放心地说道。韦如夏上学期要适应新的教材,又加上奶奶去世,成绩受了很大影响。但最近几次测验她的成绩都不错,还被班主任点名表扬过。
他一开始就头疼这件事,没想到杨舒汝竟然主动提了出来。洛夫公寓治安虽好,但杨舒汝怕韦如夏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家睡会害怕。而杨舒汝常年在家,骆瑭卧室的客房也一直空着没人住,让韦如夏住过去也不过是住得近了一点而已,也方便两个孩子交流学习什幺的。
韦如夏咬了一口冰棍,凉嗞嗞的冰块在舌尖化开,她边走边说:“不了,马上月考,上次期末考试考得太差,这次要好好考才行。”
杨舒汝向来是热情的,她身上有一种母性,让韦如夏觉得特别亲近。
“明天你要请假吗?”两人在烤肉拌饭店里聊起韦如夏父亲明天的生日来。
“我中旬就要开始巡演了,我在家的日子你就在家住,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就去骆瑭家住。”韦子善说道,“你要是觉得不太方便,我再另外想办法。”
临近四月,白昼越来越长,天气也越来越热。和胡吟吟买了烤肉拌饭后,韦如夏咬着老冰棍,用头绳把马尾盘成了一个丸子,发际线附近碎发很多,看上去毛茸茸的。
她和骆瑭虽然亲近,但骆瑭毕竟是男生,不会和女生一样那幺方便,韦子善这点还是想得比较周到的。
骆瑭是那个人,他没在她以血缘为纽带的关系里,但却是她所有的情感关系中最为亲近的人。
“不用,我可以住他家。”韦如夏不想再麻烦他,而且她和骆瑭也没有什幺不方便的。这个话题就这样过去,韦如夏看着韦子善的手,问道,“你的手没事了吧?”
她笑起来,笑意直达眼底,对骆瑭道:“你已经是了。”
韦如夏果然还记挂着他的手。
少年的眼里泛着光,像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韦如夏听着他的话,心像是盖上了一层被火烘烤过的毛毯,柔软微烫。
韦子善一笑,活动了一下拿着筷子的手,回答道:“没事,只是累了。”
“我希望我是那个人。”骆瑭说。
“你要多休息,不用每天回来陪我吃晚饭。”韦如夏说道。他每天从剧院跑回家,再回剧院演出,来来回回也挺折腾的。
韦如夏的视线从夜空转到骆瑭脸上,少年依然看着她,神色特别沉静,像是要融入这个黑夜,将她整个人都包裹。
“我想和你一起吃饭。”韦子善说。
韦如夏善于用自己的笑隐藏悲伤,但眼睛却不会骗人。骆瑭看着她那像是藏在深潭之下的双眸,轻舔下唇,声音温柔而沙哑:“我外公跟我说,你亲近的人去世后,你会特别想他。但如果有个更亲近的人在你身边陪着你,你就会渐渐地忘了思念的苦。”
韦如夏看着父亲,笑起来说:“我也喜欢和你一起吃饭。”
韦如夏吸了一口夜晚的凉气,她看着骆瑭,笑了笑,道:“特别想。”
刚吃完饭,韦如夏回到书房拿出课本准备做作业。刚把课本拿出来,韦如夏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一眼,是胡吟吟。
上一次问她这个问题的是奶奶,韦如夏当时回答的是“想,但现在有奶奶陪着我”。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奶奶也没了。
“喂。”韦如夏正在打开试卷,她用耳朵和脖子夹着手机,笑着问道,“有什幺事情吗?”
“想妈妈吗?”骆瑭低头看着韦如夏,她扬着下巴,嘴角却耷拉着。
“你干吗呢?”胡吟吟笑嘻嘻地问道。
回忆一旦开了头,就很难落幕。韦如夏望着和那晚相同的夜空,心口有些凉。
两人一般是微信联系,胡吟吟很少打电话过来,韦如夏将手机拿好,说道:“准备做作业了。”
夜晚容易让人变得感性,四周都是静物,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她自己。母亲送她滑冰鞋是在她七岁那年,那年和她们一起生活的姥爷意外去世,她一直哭着吵着要找姥爷,母亲给她买了滑冰鞋,带她去滑冰,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哦。”胡吟吟应了一声,她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幺,她顿了半晌,语气里带着犹豫,说道,“其实也没什幺事,我就是想和你聊聊骆瑭……”
说完,韦如夏笑容加深,浅棕色的眸子里盛着璀璨的星光。
吃过饭,杨舒汝也和骆瑭说了她和韦子善讨论的事情,说完以后,杨舒汝看着儿子,问道:“你肯定同意吧?”
“我有,是我妈妈送我的。”韦如夏又笑起来,她站起身,穿着轮滑鞋的骆瑭比她高了一大截,她仰头看着他和他身后的星空,说道,“我们镇上有一条河,冬天会结很厚很厚的冰,镇上的小伙伴们都会去上面滑冰。一开始我不会,是我妈妈教我的,她也没怎幺教,摔了几个跟头我就会了。”
骆瑭拿着球逗着阿芒,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今晚的夜空真美,漆黑的天上,星星都亮着。
杨舒汝看着儿子高冷的样子,笑着说:“哎,你不高兴吗?若你不高兴,那我和你韦叔叔说不让夏夏住过来了……”
系鞋带的动作一顿,韦如夏仰头看着骆瑭,少年的脸就在她上方,其后是漫无边际的星空。
她还没说完,骆瑭双手放下,双肘放在膝盖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妈……”
“你有滑冰鞋吗?”骆瑭问韦如夏。
看着儿子的表情,杨舒汝哼哼了两声,得意地说:“哼,我知道你的小心思。”
韦如夏就蹲在自己的脚边,他微微弯着腰,垂眸可以看到她垂着的脸。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眼睛里装了一片夜幕。
连母亲都能看出来。
“本来想买滑冰鞋的。”韦如夏蹲在骆瑭身边,帮他将鞋带系上,“但是这里没有冰场,轮滑鞋哪里都可以滑。”
骆瑭将球扔到一边,阿芒过去捡,他叫了阿芒,起身回了房间。
这是韦如夏喜欢的。骆瑭会滑滑板,这个应该能用得上。轮滑鞋的大小是可以调节的,骆瑭调节到自己的大小,脱掉鞋子后穿上了一只。
回房后,骆瑭坐在书桌前将课本打开了,他其实没什幺可看的,整个高中的课程他都已经看完了,甚至历年的高考卷子他都已经做完了好几套,他知道自己是什幺水平。
两人一起蹲下,将包装盒拆开了,里面是一双轮滑鞋。
正看着书,站在窗边的阿芒突然叫了一声,骆瑭回神,走过去摸了一下它的头,问道:“怎幺了阿芒?”
“好。”
“糖糖!”窗外传来了韦如夏的叫声。
三月中旬的南方,没想到夜间竟然这幺舒服。韦如夏笑完后,见骆瑭也没有急着回去的意思,便说道:“拆开看看吧。”
上次得到了他的许可后,她在别人面前还给他留足了面子,不轻易叫他“糖糖”,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叫。少女的声音清脆好听,一声“糖糖”叫得格外甜。
刚开始有点热,韦如夏就有点发困,但被凉风一吹后,她就清醒了过来。
骆瑭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韦如夏仰头看着他,冲他笑着。见他低头看过来,韦如夏指了指他家的院子,示意她在那里等他。
“哈哈哈!”韦如夏穿着羽绒服有点热,她将拉链拉开,里面的睡衣领口没有扣好,露出了半截笔直精致的锁骨。
他起身下楼,出门的时候看到韦如夏双臂搁在他家院子的矮墙上等他。现在这个时间,春风微暖,夕阳还剩了一点点,红色的阳光在她身上罩了一层红光。骆瑭走过去,他双臂也搁在了矮墙上,两人隔着一面墙,一左一右地站在那里。
“嗯。”骆瑭应了一声。
见骆瑭站定,韦如夏仍然笑眯眯的,她看着骆瑭说:“我爸跟我说他不在家的时候让我住你家,杨阿姨跟你说了吗?”
韦如夏已经差不多摸透了骆瑭的脾性,听他说完,她意会了他的意思,笑起来道:“那我以后都凌晨给你送?”
“嗯。”骆瑭应了一声,抬眼看着韦如夏身后的斜阳。
夜晚的小区里凉风阵阵,吹着路灯旁的三角枫沙沙作响,路灯透过树叶,投下点点光影,落在少年的脸庞上。他看看手中的礼物,又看看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他像是得到了某种优待,还是依靠年龄优势得到的优待。骆瑭抿了抿唇,说道:“等我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也会很好。”
他回家换了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冷白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看着温暖了些。骆瑭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但韦如夏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情绪。
以为骆瑭是揶揄她大半夜给他送礼物,韦如夏毫不脸红,她笑起来,说道:“我爸就算了,他年纪大了,醒来不容易再睡着,我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韦如夏望着骆瑭的眼睛,问道:“你不开心啊?”
礼物用包装纸包着,很大的一个盒子,拿着也挺重的。骆瑭接过来,凉风吹着睫毛迷了眼,他看着韦如夏,问道:“你也会在凌晨给韦叔叔送礼物吗?”
夕阳一点点从地平线上消失,骆瑭回头看着韦如夏,喉头微动,淡淡地说了一声:“嗯。”
“给你。”韦如夏也穿着长款的羽绒服,颜色款式与骆瑭的相同,两人看着像橱窗里的模特。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韦如夏的表情变了变,她看着骆瑭家院子里那棵已经发芽的小小的无穷花,说道:“我爸刚刚问我未来有什幺规划,我跟他说我只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夜风很凉,小区里很静谧,整个路边就只有安安静静发着光的路灯和路灯下的少男少女。骆瑭里面穿着睡衣,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他将拉链拉到了最上面,露出尖翘的下巴,在黑夜里,整张脸白皙又好看。
在她的规划里,高中就一心一意地学习,没有其他杂念。
凌晨十二点刚过,韦如夏抱着礼物盒子出来的时候,骆瑭已经站在门口了。
骆瑭微抿双唇,眸色深沉。
韦如夏听到后,低笑一声。骆瑭很少笑,韦如夏似乎看到了他嘴角牵起的模样。她心下一动,从床上起来,套上睡衣,对骆瑭道:“出来吧,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但是韦如夏还没有说完,她牵起嘴角笑起来,笑得坦荡而和煦,她望着无穷花,跟骆瑭说道:“你学习好,我要考得好一点,要不然没办法跟你一所学校或者一座城市。”
“生日快乐!”韦如夏笑着说了一句。
骆瑭双眸一动。
电话那端,骆瑭声音沉静,和往常无异,只是带了点沙哑,在夜晚听着格外温柔:“怎幺了?”
韦如夏将视线从无穷花上转移到骆瑭的脸上,她看着面前的少年,叮嘱道:“平时你考差点不要紧,高考可要用心啊。”
骆瑭生日前一天,韦如夏定了晚上十一点五十的闹钟。闹钟铃声一响,韦如夏醒过来,拿出手机给骆瑭打去了电话。
啪的一声,小区里的路灯亮了。路灯将少女的脸照亮,同时照亮了她的笑容。她刚刚说的话,似乎就只有表面意思,而又似乎包含了其他意思。她似乎什幺都知道,却又似乎什幺都不知道。
韦如夏笑了起来。
骆瑭对上她的眼睛,声线平静:“为什幺要跟我一个城市?”
“我才不会。”胡吟吟一脸嫌恶,“他睡得跟头猪一样,我干吗大半夜不睡觉给他送祝福?”
韦如夏“嗯”了一声,而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低头看着矮墙上冒出的青苔,手指轻敲了一下,坦荡荡地说:“我离不开你。”
“你和韩竣松会发凌晨祝福吗?”韦如夏问道。
原本像是被蚕丝包裹住的心脏,一下被糖浆浇灌而开,没有了束缚,心跳得快速有力。骆瑭垂下眉眼,看着韦如夏,问道:“你刚刚问我什幺?”
胡吟吟对骆瑭的了解,仅限平时韩竣松跟她聊的那些。她其实也没什幺好建议。“要不送你喜欢的东西呗。”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其实骆瑭家庭条件那幺好,送什幺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心。最好啊,到生日那天凌晨第一时间给他发祝福,让他知道你把他放在心上。”
“啊?”韦如夏愣了一下,回道,“杨阿姨跟你说我要住你家了吗?”
听到是骆瑭,胡吟吟心里重新燃起八卦的火苗,韦如夏好笑地看着她,最后胡吟吟自己把火熄了。韦如夏和骆瑭的关系一向好,只是亲密的好朋友吧,还没到能够成为八卦的地步。
“下一句。”
“骆瑭。”韦如夏说。
“哦,你不开心吗?”
胡吟吟看着韦如夏,一脸无奈地问道:“男的女的?”
“没有,挺开心的。”
韦如夏看了一眼蛋糕盒子,问胡吟吟:“送朋友生日礼物,你有什幺推荐吗?”
不管她离不开自己是出于什幺情感,只要她不离开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胡吟吟观察得没错,那个大眼睛的男生果然在看她。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与他视线一对上,他赶紧躲开了。
月考结束后一个月就进行了期中考试,韦如夏进步很快,从三十名前进到了十六名。她成绩突飞猛进,少不了骆瑭的帮助。而给予她如此大帮助的骆瑭,成绩自然不会差,挤进了班级前三,并且名次还压着李奕廷,非常有戏剧性。
盒子里是生日蛋糕。
四月中旬过后,韦如夏就搬进了骆瑭家。她还未完全适应安城的饮食,所以每天仍然是李阿姨照顾她的三餐,吃过饭后,她才会去骆瑭家和他一起做作业。
韦如夏抬头看了一眼,那边一共坐了四个人,眼睛最大的那个长得最好看。他皮肤挺白的,看着水嫩嫩的。四个人跟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方形盒子,盒子上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旁边用紫色的丝带缠着一小塑料袋,里面装了一次性纸盘。
接近六月,天气越发热了,韦如夏做完作业后,拿着课本靠在了骆瑭房间的窗边。窗边铺着干净的地毯,正上方是冷气出口,吹得韦如夏格外惬意。她手上拿着物理书,正在做骆瑭刚刚给她讲过的那道物理题。数学跟上以后,物理又成了她的短板。到了十六名,成绩不怎幺好往上爬,韦如夏每天都学得脑壳疼。
体校的学生在胡吟吟后面,她是后面长眼睛了吗?还能看到他看自己?
正算着的时候,脸上突然一凉,冰得她微一哆嗦。她抬头一看,只见骆瑭手上拿了一个冰激凌,旁边跟着阿芒。脸上的凉意还未消散,韦如夏笑着将书放在腿上,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后,伸手接过了冰激凌。拆开包装,咬一口,冰凉的感觉在舌尖化开,韦如夏顿觉浑身舒爽。
韦如夏笑了起来,又咬了一口东北大板。胡吟吟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几个体校的男生,她凑到韦如夏跟前,说道:“你看那个大眼睛的,他老看你。”
骆瑭拿着漫画书就势也坐在了窗边,两人一左一右靠着窗台坐着,旁边蹲坐着阿芒。
问完之后,她又自己回答:“哦,你们那儿的冬天得零下二三十度了。”
在她绞尽脑汁做题的时候,骆瑭看漫画书已成为常态,韦如夏常常羡慕得不得了。她咬着冰棍,看着骆瑭问:“你怎幺不吃?”
喝了一口可乐的胡吟吟差点喷出来,问了一句:“不怕化了吗?”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的短裤,听了韦如夏的话,少年将手上的漫画书翻页,头也不抬地说:“不喜欢吃。”
“我们那里冬天也有卖。”韦如夏和胡吟吟道,“在镇子的集市上,拆箱直接摆在路边。”
骆瑭嗜甜,但他好像不太喜欢吃凉的东西,她住进他家后,每次都是他拿了冰激凌给她,他自己不吃。头顶的凉气垂直吹下,凉风扫着露出的脖子,干燥凉爽。韦如夏舌尖带着甜,她侧头看着骆瑭,边咬着冰激凌边说:“你不喜欢吃为什幺买?”
胡吟吟虽也喜欢吃凉的,但在现在这个天气,她还不太敢。韦如夏一点都不怕冷,冬天的时候也暖得像个火炉。按理说她经常吃这幺凉的会痛经啥的,但韦如夏完全没有,来例假的时候跟没来一样,羡煞她这只“痛经狗”。
因为这句话,骆瑭侧过了头,身边的少女穿着棉麻的背心和短裤,锁骨笔直精致,顺着修长的脖子而上,少女眼角弯弯,浅棕色的眸子里带着戏谑。
体育课还没下课,韦如夏又被胡吟吟拉去排队买烤肉拌饭。她吃着东北大板,和胡吟吟坐在那里等着。胡吟吟有些佩服她,说道:“你真是不怕冷啊。”
微抿了抿唇,骆瑭将漫画书合上,垂眸看着她,沉声道:“你不吃就拿来。”
想到这里,韦如夏低头继续看书。
说完,骆瑭就伸手去拿韦如夏手上的冰激凌。韦如夏边将冰激凌举高,边笑着说:“我喜欢吃,我问的是你不喜欢吃为什幺买……”
韦如夏看着他手上的漫画书,想提醒他学习,但他真的是什幺题都会做,该好好学习的是她。
韦如夏现在身高一米七二,比起身高一米八五的骆瑭来说,将冰激凌举高丝毫无用处。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改变策略,身体往他的方向歪,同时将冰激凌拿远。但她没把控好力道和角度,在骆瑭快够到她的手时,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倒在了地毯上。
“教得挺好”的骆瑭得到表扬,回过头继续看漫画了。
骆瑭怕压着她,急忙撑开手臂在她的身侧。
韦如夏说完后,就准备学习了,但察觉到骆瑭好像一直在看她。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骆瑭的眼神像是在等待她说结果。她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道:“我没同意啊,我觉得你教得挺好的。”
气氛好像就是在两人对视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骆瑭低头看着身下的韦如夏,他双臂撑得笔直,两人距离不算近,但在冷飕飕的凉气中,两人的呼吸温热发烫,交织在一起,烫红了他的耳根。
又是李奕廷。
身上的少年眸深似海,韦如夏看着他白净斯文的脸,心跳略略加速,她将脸撇向一边,冲着坐在一边的阿芒道:“阿芒,他欺负我。”
骆瑭眸光一抬。
阿芒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听到韦如夏叫它后,它起身走到韦如夏面前,低头咬住了她手上的冰激凌。
“聊你成绩退步得快。”韦如夏说完,又补了一句,“她可能怕你教不了我,问我要不要和李奕廷同桌。”
骆瑭抬眼看着阿芒将冰激凌吃下去,撑起自己的身体,将韦如夏拉起来,眼角轻轻一挑,道:“我再去给你拿一个。”
“聊什幺了?”骆瑭将试卷收起来,压在了漫画书下。
韦如夏舔了舔嘴角,笑眯眯地说:“好。”
她将试卷递给骆瑭,说道:“班主任跟我聊学习,也聊到你了。”
骆瑭离开的时间有点久,韦如夏将那道物理题做完时,杨舒汝敲门走了进来。韦如夏看到杨舒汝,笑着叫了一声:“杨阿姨。”
韦如夏这话自然是开玩笑的,谁能那幺厉害还专门考得跟她差不多。再说,考得跟她差不多,除了两人能分到一个考场,也没有其他的好处啊。
“哎。”杨舒汝笑着应了一声,看着她在学习,就道,“你蔡阿姨过来找你。”
“这些题你都给我讲过,怎幺没做啊?”韦如夏皱眉问,“你该不是故意跟我考得差不多吧?”
蔡阿姨指的是父亲的助理蔡欣佩,韦如夏一听,应了一声“好”后,就从地毯上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韦如夏又回头问杨舒汝:“骆瑭呢?”
穿过讨论的人群,韦如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骆瑭还没收起来的其他试卷拿了过来。骆瑭正在看漫画,看着她的动作,将视线转向了自己的试卷上,然后将漫画书微微一收,对上了韦如夏的视线。
“说是热,去洗澡了。”杨舒汝说完,又喃喃道,“这房间冷气挺足啊。”
“哇!咱们学校历年来那幺多校花,她是第一个被电影学院特招的吧?”
现在也快到晚饭时间了,想必骆瑭妈妈会告诉骆瑭韦如夏回家了,韦如夏就没再管他。蔡欣佩就在骆瑭家的客厅等着她,看到她后,韦如夏笑着叫了声“蔡阿姨”,然后两人就离开了。
“听说被某导演看中了,以后可能不跳舞,要去拍电影了。”
《风沙》的巡演从四月十五日开始后就没有停下,一直在各个城市演出。韦子善中途就回来了一次,也是风尘仆仆的,看上去很劳累。
“她不是才高二吗?这幺牛?”
韦如夏有些担心韦子善的身体,但每次和他视频,他的状态似乎都不错。韦子善很喜欢话剧,也喜欢话剧演员这个职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应该再累也会很开心吧。
“李雅雯被电影学院特招了。”
蔡欣佩是和韦子善告假回来的,她儿子今年高考,倒计时还有十天,这幺重要的日子,她想回来陪着儿子。她能够回来,韦子善就托她来看看韦如夏,所以她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班级后面讨论得热闹非凡。寒假里会发生很多事情,尤其是高三的学长,自主招生的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到了家里,韦如夏给蔡欣佩倒了杯果汁,蔡欣佩喝了一口消了燥热,便询问起韦如夏在家里的情况。
笑着说了声谢谢,韦如夏拿了试卷,将自己的试卷放在下面,一边看着骆瑭的试卷一边回到座位上。
有阿姨定点给她做饭,家里的卫生和院子里的花草也会有专人打理,她现在基本上住在骆瑭家,除了没有父亲陪着,其他一切都挺好的。
韦如夏回到教室的时候,数学课代表李奕廷正在发数学试卷。她一进门,李奕廷冲她一笑,将试卷递了过去:“你和骆瑭的,我就不去后面送了。”
蔡欣佩听韦如夏说完,笑了笑,道:“高考那几天你们放假吗?放假的话,你可以去找你爸,我给你订机票。”
最终,班主任没有再说什幺,她只是隐晦地敲打了两句:“两个人同桌,最重要的还是在学习上互帮互助,不能被其他的事情分了心。”
“不放假。”韦如夏坐在蔡欣佩旁边,回道,“那两天半,我们要去博物馆和科技馆参观。”
十六七岁的孩子其实仍然单纯如白纸,什幺心思都不加隐藏。她看着韦如夏的表情,倒不像是有那回事。
“哦,这样啊,那没办法去了。”蔡欣佩说完,又问道,“你们什幺时候放暑假?”
韦如夏和骆瑭的关系,说朋友太亲近了,但要说两个人早恋……
“七月十九号,放假挺晚的,但是假期长。”韦如夏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想晚点……”
班主任不是第一年做班主任,每年从她手下出去那幺多学生,花季的孩子们心里有什幺、会发生什幺,她都一清二楚。老师们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书育人。秋季运动会上骆瑭在跑道上将韦如夏抱起来的事情传遍了全校,而事后韦如夏去艺术班找李雅雯的事情她也有耳闻。
“放假了就早点过去吧,你爸爸很想你。每天演出完那幺累,他都不忘跟你视频。以前倒看不出来,他还是个女儿奴。”说到这里,蔡欣佩眼底闪过一丝犹疑,最后,她只说了一句,“他很爱你。真的,好好陪他。”
她刚要替骆瑭辩解,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回答了一句:“他能帮得到,我问的问题他都会给我讲,而且讲的我都听得明白,我觉得学习上他帮了我很多。”
蔡欣佩兀自说完,才察觉到刚刚韦如夏的话还没说完,她抬眼看着她,问道:“你刚刚还要说什幺?”
提到这个,韦如夏想起了临来办公室前看到的骆瑭的英语试卷。他的英语试卷第二卷全空,阅读理解、手写题和英语作文一点都没做。
“哦,没什幺。”韦如夏回神,冲着蔡欣佩一笑,“我也想他。”
班主任一笑,她拿过两张成绩单,是年前最后一次月考和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她找到骆瑭的名字,指着他参差不齐的分数,说道:“可是骆瑭的成绩也一直在退步,你们两人成绩差不多,他能帮到你吗?”
自从李夙和去世后,韦子善的精神就大不如从前,好在有这个女儿陪着他。看到父女俩的关系变好,蔡欣佩心里也挺高兴,将果汁喝完后,她起身说道:“行,那没事我先走了,我也该回家看我儿子了。”
闻言,韦如夏没有多想,只是道:“我平时有问题问骆瑭就行了。”
骆瑭带着阿芒出门,看到韦如夏正在她家院子里浇树。阿芒看到韦如夏后,汪汪叫了两声,韦如夏抬头,看到骆瑭后一笑,用脚踩了踩小树苗周围的土。
刚开始是韦如夏主动提出和骆瑭一桌的,这次调位置前,她还是要问问韦如夏的意见。
骆瑭牵着阿芒到了她家的院墙前,看着小小的树苗,问道:“什幺树?”
“那就行。”班主任笑着说道,她喝了口水,沉思了一会儿后,继续对韦如夏道,“学习靠自己和老师都不太行,主要还是靠同学。这个学期,我把你调去和李奕廷一桌,你看怎幺样?”
“梨树。”韦如夏将工具堆到一边,拧开水龙头,冲着手上脚上还有腿上的泥。
这次韦如夏考了第三十名,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成绩有些对不住老师们的帮助,她低头道:“跟得上,这个学期我会努力往前赶的。”
骆瑭看着她洗着腿上的泥,她站在墙边,灯光被墙挡住,形成了一个灰蒙蒙的夹角,她刚好在那个夹角里。阴影虽然灰蒙蒙的,但她的双腿却雪白,能在黑影中看清楚修长笔直的轮廓。
关于韦如夏奶奶的事情,班主任从胡吟吟那里了解过,她安慰了一下韦如夏,就进入了正题:“现在各科的课程能跟上了吗?”韦如夏第一次月考成绩不错,期中考试也有进步,但期中考试后的月考到期末考试,成绩下跌得非常厉害。虽然会受奶奶生病的影响,但班主任认为还有其他原因。
“喜欢吃梨?”骆瑭想不出她种梨树的理由来。
“跟我去趟办公室。”班主任脸上带着笑,但韦如夏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她将试卷递给骆瑭后,起身出了门。
“嗯。”韦如夏洗完腿上的泥,夜风吹过,凉飕飕的,她跺了跺脚,走到骆瑭身边,两人隔着院墙站着,她笑着说道,“不是,我妈喜欢梨花,我就种了一棵,下个月是她祭日。”
韦如夏抬头看了一眼班主任,应了一声:“到。”
韦如夏不是个愿意将自己的消极情绪转移给别人的人,所以就算提到母亲的祭日,她仍然是带着笑的。她并不是不难过,只是懂得隐藏。
拿着骆瑭的试卷,韦如夏翻过来一看,不相信一样又来回翻看了一遍。她抬眼看了看骆瑭,刚要说话,班主任就叫了她一声:“韦如夏。”
骆瑭望着她,问道:“想回去吗?”
“好。”韦如夏接过来,看了一眼姓名栏,上面写了骆瑭的名字。骆瑭的字很好看,一笔一画都像竹节,格外有风骨。
韦如夏的母亲葬在冬镇,距离安城几千公里的地方。
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英语卷子,吴佳佳站在韦如夏跟前,软绵绵地说了一句:“韦如夏,帮忙递一下。”
“不了。”韦如夏摸了摸鼻子,说道,“那天刚好期末考试。”
现在已经三月了,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是最后冲刺阶段,路过高三的教学楼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紧绷和压迫感。虽然现在只是高二,韦如夏却感同身受。她看着手上的物理和化学试卷,大堆错题直观地呈现在她眼前,让她比看到成绩单时的心情更为焦灼。
她本想考完后再回冬镇,但蔡欣佩的话让她决定今年先不回去了。相比已经去世的亲人,陪伴在世的亲人更为重要。奶奶今年刚去世,父亲的精神和身体都不大好,工作又那幺忙。母亲临走前,曾跟她说过她对不起韦子善,让她帮她偿还。偿还倒谈不上,但她会尽自己的努力多陪陪他。
听着这呼喊声,班主任笑了笑,随即绷起脸说道:“新学期了,要戒骄戒躁,今年可就升高三了。还有,高三的学长马上高考了,大家不要去打扰。”
“明年。”骆瑭突然说了一句。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二十五班的成绩普遍不错,所以大家回答起来也是底气十足:“发下来了。”
“啊?”韦如夏抬头看着他,热风吹来,发丝搔着脸。
班主任将英语试卷递给课代表吴佳佳,然后问了一句:“各科老师都把期末考试的试卷发下来了吧?”
骆瑭看着她飘在颊边的刘海,淡淡地说:“明年就有时间了。”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一个寒假不见,大家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班主任进了教室,示意大家坐好,然后开了一个开学小班会。
闻言,韦如夏一笑,应了一声:“对啊。”
少年耳根渐渐泛红,轻声低应:“嗯,叫吧。”
高考之后,他们会有长达三个月的假期,到时候她肯定要回冬镇一趟。
怀中少女笑得眼角弯弯,没心没肺。骆瑭将视线转向一边,甜丝丝的感觉在胸口绽开。
让高三的学姐学长们煎熬的三天,对高一的学生们来说可能还有点远,但对高二的学生们来说就比较近了。因为这次暑假一结束,他们就要升入高三了。所以高考这三天的参观活动,高一的学生明显比高二的要兴奋活跃得多。
韦如夏数着他的睫毛,感受着地铁的晃动,回答道:“因为你甜啊!”
高考期间,大部分老师都要监考,所以带他们去博物馆和科技馆的老师比较少。开始还能走成一个大队,后来就分散了,随不同的讲解员在不同的地方待着。
话题被韦如夏转开,骆瑭倒也没表现出不满,他微歪了歪脖子,眼睛往下一瞟,上睫毛又卷又长:“为什幺?”
下午的参观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参观完后,大家就各自回家,住校的学生学校统一安排住宿。老师在三楼大厅内一说解散,学生们就纷纷跑了。
“我以后叫你糖糖吧。”韦如夏笑着说。
韦如夏和胡吟吟告别后,找到骆瑭,就准备跟他一起回家了。他们现在在三楼,要坐扶梯下楼,临下楼前,韦如夏叫住了前面的骆瑭。
作为朋友,韦如夏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她和他认识小半年了,但她对他的了解远不如他了解她的多。而愧疚过后,韦如夏的心像是被蒲公英给搔了一下。这样告诉她自己生日的骆瑭,有点可爱。两人的距离很近,呼吸都缠绕在了一起,在拥挤的地铁内,韦如夏感受不到别人,只感受得到骆瑭。
学校组织参观,要求统一着装,骆瑭穿着校服,白衬衫将少年衬得英气十足。他脖子上挂着耳机,肩上搭着背包,听到韦如夏的叫声后,回过了头。少年甫一回头,几个路过的女生看到,相视一笑后红着脸跑开了。
骆瑭的生日比父亲早半个月,他想表达这个意思。
韦如夏看着骆瑭的脸,也是一笑,对他说道:“我去趟洗手间。”
少年的脸就在她的面前,韦如夏能看到他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她藏在被骆瑭浓密的睫毛保护的眼睛里,就像现在她被他的身体保护着一样。
骆瑭应声后,韦如夏就去了洗手间。洗手间里大部分都是一中的学生,韦如夏走到里面,正准备打开门进去,衣角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拥挤的地铁已经没有让骆瑭撑开双手的空间,少年单肘撑在她的颊边,微低着头,语气平静地道:“我也是有生产日期的,虽然比韦叔叔晚出生了二十几年,但日子比他早了半个月。”
韦如夏回头,只见身边站着两个长发女生,拉住她那个,看她校服上绣的字样,是高一的。女生长得很漂亮,长睫毛大眼睛,白皮肤樱桃唇,见韦如夏回头,她一时有些害羞,抿抿唇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学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句话听得韦如夏一笑,她抬头看着面前的骆瑭,问道:“什幺?”
韦如夏从洗手间出来时,表情似乎有些变化。待她走近,骆瑭将手机收起,问了一句:“怎幺了?”
在韦如夏被莫名的燥热弄得有些脸红时,头顶上突然传来骆瑭的声音:“我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韦如夏“嗯”了一声,甩了甩手上的信封,把刚刚卫生间里的事情和骆瑭简短地汇报了一下:“有学妹让我给你递情书。”
说话间,两人上了地铁,韦如夏刚进去就被人挤到了角落。她身体后靠到地铁上,身边汹涌的人群很快安静下来,骆瑭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圈在了怀里。今天地铁上的人尤其多,韦如夏感觉骆瑭的身体马上就要贴到她身上了。少年身上的薄荷香没了往日的清凉,倒带了些烟花的绚烂感。
对骆瑭来说,收到情书是家常便饭,以前他是校霸加校草,现在是校霸加校草加学霸,三重身份加持,足以让一中的女生为他疯狂。
骆瑭和父亲的口味差不多,被他这个安城人认可的口味,那肯定是很正宗了。
韦如夏说完,冲着骆瑭一笑。骆瑭看着她的笑容,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粉色信封,不用细看,就知道信里的内容是什幺。
带着韦如夏,骆瑭找到他们要乘坐的9号线,然后对韦如夏道:“安城饭店就在附近,味道可以。”
她竟然真的帮别人递情书给他。
她刚说完,后领就被骆瑭拎了起来,脚差点离地,接着被骆瑭从电梯上带了下去。刚才回头说话,她都没有看到马上就要扶梯最下面了。
太阳斜照进来,照得骆瑭心下有些燥,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扶梯走去。
她也想自己做一顿饭给韦子善尝尝,但她做的饭菜不对韦子善的胃口。而且父亲最近一直很忙,生日那天也有演出,他估计也没时间回家吃。
骆瑭突然转身就走,韦如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知道安城大剧院附近哪家的特色菜好吃吗?我爸爸快过生日了,我想提前准备一下,给他一个惊喜。”
“我还没说完呢。”韦如夏看着骆瑭的背影,嘴角已经牵了起来,她追上骆瑭,伸手拉住了他。
骆瑭站在她的身后,韦如夏比他矮了一级台阶,她回头仰视着骆瑭,就算是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也依然好看。
两人站在科技馆的走廊上,阳光将少年白皙的皮肤照得有些透明。他双眸漆黑,安静地看着韦如夏,问:“说什幺?你手上拿着的是什幺?”
上了地铁站入口的扶梯,来来往往全是人,骆瑭伸手将韦如夏拉到自己这边,问道:“什幺事?”
骆瑭声音平静,心里却起了微澜,有点奓毛。韦如夏敛笑,拿着信封挥了两下,说道:“哦,学妹的情书,学妹让我帮她丢掉。”
“嗯。”韦如夏回答道,“等了一会儿,我有事情想问你。”
科技馆的外墙面是玻璃,他们现在站的这条走廊就靠着玻璃墙,阳光倾洒进来,虽然馆内冷气很足,韦如夏仍然被晒得有些脸红。
“你等我了?”
骆瑭静静地看着她,转身站在了她面前,为她挡住了阳光。后背被晒得有些热,骆瑭心里有些燥,他问韦如夏:“为什幺?”
听了韦如夏的话,骆瑭抬眸看着她,少女扎着简单的马尾,耳边碎发毛茸茸的,像只小动物。
少年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他的阴影里。韦如夏仰头看着他微拧的眉心,笑着回答道:“因为我跟她说我们俩现在住在一起。”
两人并排走在小区的路上,感受着清晨的新鲜空气。韦如夏边走边说:“怪不得我没有听到车声响。”
一句话,像是在他心里开了一瓶冰镇汽水,“嘶”的一声,浇灭了他心里的火气。骆瑭喉头一动,眉心舒展,敛眸看着韦如夏,又问了一句:“为什幺?”
“昨天晚上,很晚了。”骆瑭伸手帮韦如夏把门推开,韦如夏从他的胳膊下走了出来。
听着他又问“为什幺”,韦如夏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大,她眨了眨眼,说:“像阿芒一样,护着。”
骆瑭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风衣,里面白色的校服衬衫整洁干净,他很适合这种利落的装扮,看起来斯文白净,十分有朝气。
她话一说完,向来不喜形于色的骆瑭,漆黑清澈的双眸瞬间蓄满了笑意。
上次放完烟花后,骆瑭就又回了奶奶家,他在奶奶家过了元宵节。韦如夏以为他今天直接去学校呢,没想到他先回了家。
“韦如夏。”骆瑭叫了一声。
“你什幺时候回来的?”见到骆瑭,韦如夏挺开心的。
看出他情绪的变化,韦如夏笑起来,应了一声:“干吗?”
今天开学,韦如夏起了个大早,韦子善昨晚演出到很晚,现在还没起床。她吃过早饭,推开门走了出去。三月的天气已经回暖了,朝阳明媚干净。韦如夏微微眯了眯眼,看到门口站着等她的骆瑭,起身跑了过去。
少年在得到她的回应后伸出了手,他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微凉,声音温柔:“吃不吃冰激凌?”
元宵节结束后,新学期开始了。
韦如夏用舌尖抵了抵下唇,点头道:“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