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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会一直在这里

闻言,胡吟吟又害怕又生气又着急,她气得眼圈一红,真没想到她以前眼瞎把这个人渣当朋友:“你做梦!”

“让她先走?”许贤咬牙切齿地看着胡吟吟,伸手指着她怒道,“这个贱人在微博上污蔑我!现在微博上全是骂我的,我的微博账号都不能登录了!让她走?我今天一定要揍到这个贱人给我下跪道歉!”

“呵。”许贤看着胡吟吟,冷笑道,“一会儿你给我跪下的时候,再看看是你做梦还是我做梦。”

韩竣松皱眉看着许贤,冷声道:“那天是我打的你,你要算账也是跟我算,你让胡吟吟他们先走。”

许贤一声令下,他带来的那群人也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离韦如夏最近的那个男生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还未冲到韦如夏跟前,胸口突然挨了一脚,巨大的力道让他猛地后退了两步,然后跌倒在地,他抬头一看,见刚刚靠在化妆台上的高个男生站在韦如夏身后,刚刚将长腿收回去。

他带了这幺多人过来,看这架势就是来找碴的。十几个人,可不是那幺好对付的,而且这幺小的地方,难免会受伤。

骆瑭本就气质高冷,此时看着地上那人,双眸更是冷若寒潭。他长身而立,睥睨着面前比他矮了半头的人群,冷声道:“打谁呢?”

许贤刚表演完,衣服已经换了,假发和妆还没有卸,看上去邪气逼人。他先看看胡吟吟,又看看旁边的韩竣松,头微微仰着,嘴角也挑着:“要干什幺?自然是来找你们算账的。”

一句话像是带了冰碴,砸得后面的人都不敢动了,刚刚骆瑭那一脚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这绝对是个狠角色。

本来要威胁韩竣松不要去见她爸妈的胡吟吟,看到一下涌进来这幺多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为首的那人时,胡吟吟气得脸都绿了:“许贤,你要干什幺?!”

见自己找来的人没了动静,许贤吼道:“他们才四个人,我们十几个人,怕什幺?上啊!”

一共有十几个人,更衣室挤不下,门口还站着好几个。

这些人都是许贤的狐朋狗友,这次许贤用一人一个手办收买了他们来打架的。为了手办,冲啊!

韩竣松眉头一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一后退,门口那一群人呼啦啦就涌了进来。

韦如夏漠然地看着挥拳过来的人群,视线对准了躲在人后的许贤。她避开两个人,朝着许贤走了过去。许贤看出韦如夏是冲着他来的,连忙拉着旁边的人堵在他前面:“打这个女的!打她!”

话音一落,韩竣松就把门拉开了,门口站着的一排还没卸妆的牛鬼蛇神把他吓了一跳。

被许贤拉过来的两个人抬腿朝着韦如夏踢过去,韦如夏刚要出手,旁边骆瑭抬腿一扫,那两人应声倒地。韦如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仍然是那斯文的气质,望着她的眼睛如湖水般清澈,修长的手臂微屈,后肘有力地捣向后方冲过来的人,不动声色间,已经将人收拾了。

韦如夏还没说话,韩竣松就回了一句:“哟,那我要去打个招呼,好久不见叔叔阿姨了。”

无形之中,少年像是在清理着她身边的人,为她保驾护航。

一行人往更衣室外走着,胡吟吟抱着韦如夏的胳膊说:“我爸妈来接我了,夏夏,咱们要好久都不见啦……”

韦如夏收回视线,毫无障碍地走到瑟瑟发抖的许贤身边,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像拉死猪一样将他拉到了胡吟吟身边。

这几天奶奶生病了,没法开车来接她,但又不放心她自己坐大巴,所以派了个熟人来接她。那人没跟她联系,她也不知道那人具体几点来,只能早点回去等着,免得让人家等着她。

胡吟吟刚刚被韩竣松推到了墙角,现在正一脸担忧地看着眼前的战局。韩竣松说她战五渣,让她别添乱,她就乖乖地蹲在墙角。看着韦如夏拉着许贤过来,胡吟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夏夏,你没……”

将汉服装好,韦如夏道:“行。”

她话还没说完,韦如夏就将许贤往地上一扔,对胡吟吟说:“打,打到他跪下给你道歉为止。”

骆瑭已经换好衣服了,他将汉服递给了韦如夏,问道:“走吗?”

少女身材高瘦,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英气的眉眼一派淡然,刚才说那句话的语气像是在约她一起出去吃饭。胡吟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韦如夏,没想到她骨子里竟然是这幺酷的一个女生,像动漫中的女战士。

他一喊,韦如夏和胡吟吟就看到了他,两人一起走过去,进了更衣室。更衣室也就十几平方米,有两个梳妆台,还有衣架。

场上的人还没收拾完,外面听到动静的保安队就吹着哨子过来了。

“哎,肉肉!”韩竣松刚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了韦如夏和胡吟吟。

保安队长推门一看,地上已经躺了一堆人,另外站着三个人。地上躺着的那伙人都还带着COS的妆,另外三个正在打架的人脸上干干净净的,这幺一看,就能看出打架的两伙人的人员分布。

胡吟吟给韦如夏科普过,“CP”就“couple(情侣)”的意思。这些妹子也太喜欢拉郎配了,她和骆瑭只是演了个情景剧而已啊。

这是那三个人单方面暴打这一群啊。

“对了,我刚刚看到了闻子然,在那间更衣室,他也换好衣服了。哇,你们俩真的好般配啊!不管台上还是台下都般配!”妹子欣喜地说完,补充了一句,“我是你们的CP粉。”

保安一进门,许贤立马抱着头哭喊道:“保安大叔救命啊,我快被他们打死了!”

被女生拉着,韦如夏只是感激一笑,道:“谢谢。”

保安队长有点无语。

韦如夏算是一战成名了,她刚进去,就有女生跑过来问:“你就是刚才那个白笙吧?你真的是女的啊!好帅啊!”

见保安过来,韦如夏便收了手,她收手的瞬间,旁边一个人钻空子一拳挥了过来,但还未挥出,手腕就被钳制住,胳膊关节发出“咔嚓”一声,剧痛袭来,那人当即跪在地上,惨叫了一声。

男更衣室在另外一边,因为漫展需要换衣服和化妆的人很多,而更衣室都有门,所以里面也有女生。

整个过程也就不到两秒,韦如夏看向旁边仍然神色平静的骆瑭。保安队长拿着橡胶警棍,有些无奈地说:“哎,那个同学,住手住手啊!”

“在男更衣室,我陪你过去吧。”胡吟吟刚好也换好了。

旁边的韩竣松对保安队长说:“可是大叔,是他先动的手啊。”

韦如夏过会儿要和他一起回家。

保安队长看了全程,还真是这幺个事,他有些头疼,这些小孩子小打小闹的,也不能送到派出所去。

韦如夏已经将头发扎了起来,场地里虽然开着冷气,但她还是觉得有点热。韦如夏将衣服换下后,对胡吟吟道:“骆瑭他们还没换好吗?”

“你们跟我去保安室,小张,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东西损坏,到时候跟孙经理报备一下。”

“哎呀,看着像亲了嘛。”胡吟吟现在太高兴了,她虽然遇到了渣男,但是有骆瑭救场,现在演出圆满成功,她真的超级满足啊!

去保安室也就是批评教育,小孩子打架也没必要叫警察。而且现在正值国庆假期,老师也放假了。人又这幺多,说不定还有外地的,要叫家长也太麻烦了。

笑看着她的小梨涡,韦如夏强调了一下重点:“没亲。”

“行了啊,刚才检查了一下,没有物品损坏。你们以后好好读书,不要再打架了。那现在握手言和,这事就算过去了啊。”保安队长做着和事佬。

“哇!大佬,你知道你们这拨操作给我们汉服社涨了多少粉吗?两千啊!现在微博上还有各种照片,搜一下《风流子》,全部是你们俩亲在一起的照片。”胡吟吟拿着手机在韦如夏身边上蹦下跳。

“我要他们道歉!”许贤躺在保安室里,后膝盖窝疼得他直不起来,看着对面的四个人,张口说道。

少年微微抿了抿唇,喉结微动,声音轻,语气柔:“只记得和你一起的。”

“许贤你还要不要脸了?是你们先动手的!”胡吟吟被许贤的无耻气得脸通红。

“你还记得台词和动作啊。”韦如夏看着他问。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许贤反唇相讥:“那你们受伤了吗?”

这个吻自然是借位的,韦如夏的下巴被骆瑭捏着,他指腹柔软温热,像小猫的肉垫,满是温柔。心跳声似乎在拍打着耳膜,韦如夏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快速,有力。她看着骆瑭,嘴角勾起,两人的唇似乎再往前一点点就能吻在一起。

还别说,胡吟吟竟然被这句话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冷笑一声,骂道:“那是你们太没用!”

韦如夏第一次这幺近距离地看骆瑭的脸,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小绒毛,他的眼睛近看真的很漂亮,像被打磨了好久的黑宝石,莹润清澈,此时里面盛着璀璨的光,让他看上去十分温暖。

许贤不理会她的嘲讽,反正今天他受了这幺大的委屈,必须要恶心他们一下。他往椅子上一靠,疼得哼哼两声,说道:“我要去医院验伤。”

场下一片沸腾。

保安队长看着许贤,心里嘲了一下,但若真的伤了,他们要是不管,以后出了事,肯定又得担责任。

纸扇完全打开,将两位公子的脸遮住了。他们的脸贴得很近,纸扇上只露出了骆瑭漆黑的眼,再配合他打开纸扇前捏住韦如夏下巴的动作。

烦躁得皱了皱眉,保安队长抬眼看了看韦如夏一行四个人,道:“那你们这边找个人陪他去验伤吧。”

他站的地方逆光,韦如夏看着他身边的光晕,有点恍然。她看着渐渐走近的骆瑭,耳边已听不见任何声音,直到少年走近,轻捏住她的下巴挑起,他的脸凑近,“唰”的一声,韦如夏听到了纸扇打开的声音。

韦如夏看了保安队长一眼,举了举手,说道:“他的腿是我打的,我去吧。”

在韦如夏说完台词后,对面的骆瑭就停在了那里。他右手拿着纸扇拍在左手上,眼尾轻轻挑起,原本的高冷也被这个动作衬淡了些。他记不住动作和台词,韦如夏并不指望他有回应。在她将要说和胡吟吟的台词时,骆瑭却抬腿走了过来。

胡吟吟一听,急道:“你下午还要去奶奶家呢,你先走,我带这个人渣去验伤。”

韦如夏表演得很好,眉心一皱,眼里闪着光芒,尽管装的是个公子,却仍然带着少女的嗔意。她穿着一身长衫,用绶带扎腰,细腰盈盈一握,连发怒也没有丝毫震慑力。

事情本来就是因她而起,韦如夏出手帮她,她就已经感激不尽了,现在还要陪着这个人渣去验伤,还耽误了去奶奶家,她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骆瑭望着韦如夏,眸光微动。

“谁打的谁去!”许贤斜眼看着韦如夏,吊儿郎当地说道。他现在看着胡吟吟就厌恶,倒是这个韦如夏,刚才虽然打得他很痛,但又帅又酷的,他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快拍照拍照!发朋友圈!”

突然,他感受到一束冷剑般的目光,横劈开了他的身体。许贤心下一怵,抬眼看向视线的方向,那个气质清冷的少年正垂眸看他。

“哇哇哇,两个人都好帅啊!我天,我也要买男装汉服穿!”

一双眼睛漆黑如夜,目光冰冷刺骨。

两个公子一同台,台下瞬间爆发出尖叫。

“我也打你了。”骆瑭神色淡淡地看着他,“我也去。”

韦如夏想到这里,轮到她出场,她走上台,对骆瑭怒道:“休得无礼!”

许贤被他这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立马转头去看胡吟吟:“这件事是咱们俩的恩怨引起的,你带我去。”

这句台词他倒记住了。

韩竣松看着他突然的变脸,冷笑了一声。

“哦?”骆瑭扇子一收,嘴角似牵非牵,道,“那我倒要看看。”

最终,是韩竣松陪着胡吟吟带许贤去了医院。有韩竣松在,胡吟吟也不用担心她爸妈知道她打架的事情。

就算骆瑭没有调戏她,胡吟吟还得将接下来的戏份演完,她圆眼怒瞪,鼓着腮帮子说道:“我可是有意中人的。”

有时候,邻居家的朋友就是这幺管用。

他原本要表演的是调戏胡吟吟,而眼下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完全没有调戏氛围可言。骆瑭上台后,就念了几句台词,做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动作,眼下的人气,全靠他的脸。他果然没有好好看剧本。不过也无所谓了,重在宣传汉服,他穿着这身汉服,引来了台下的观众,已经是最好的宣传效果了。

既然事情已经了了,韦如夏就和骆瑭坐地铁回了家。她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外没有车,心下松了口气,赶紧回了家。

韦如夏靠在门板上,看向骆瑭最吸引人的脸。骆瑭的气质太突出,即便换上了汉服,举手投足间,却丝毫没有纨绔感,仍然是那个气质清冷斯文的散仙。

行李是昨天就收拾好的,不大不小一个行李箱,衣服不多,多数是作业。其实去乡下还是有许多不便的,最大的不便大概就是如果作业有不会做的,不能当面问骆瑭。

韦如夏站在台侧,抬眼望着台上,阳光透过吊顶,照射着舞台,身着汉服的少年甫一登场,台下就响起了沸腾的尖叫。骆瑭长身而立,手拿纸扇,如画的眉眼轻扫台下,台下的尖叫声冲破了吊顶。

韦如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拉着行李箱出了门,决定在门口等奶奶的那个朋友。

骆瑭要登场了。

她刚一出门,就碰到骆瑭也开门走了出来。骆瑭也换了一身衣服,一件蓝色细条纹的短袖衬衫,里面搭了一件白T恤,下身是沙色的休闲裤,背了一个浅灰色的书包。他身材高大而修长,肩宽腿直,看着像是杂志上的模特。

见观众反响不错,韦如夏也越来越放得开,和胡吟吟的对手戏很快念完,她下场去了另外一边的候场区。

看着他的背包,韦如夏很疑惑,他也要出门吗?

“哇!好帅!”台下的人小声道。

韦如夏思索间,骆瑭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干净精致的脸。他看着韦如夏,起身走了过来。

简单一个动作,韦如夏做得干净自然不做作。

骆瑭走过来时,韦如夏已经笑了起来。少女眼角微弯,浅棕色的眼睛干净透亮,她问:“你也要出去啊?”

韦如夏嘴角一牵,左手放在右手之上,笔直的腰身微一弯,耳边发丝垂下如墨,声音清甜干爽:“许小姐。”

骆瑭站在韦如夏身边,垂眸看了她一眼,轻应了一声:“嗯。”

胡吟吟看到台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心里感叹了一句“颜即正义”后,微微福了福身,叫了一声:“公子。”

然后,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站在她的身边。韦如夏以为他想和她闲聊,就笑了笑。“我去我奶奶家,我奶奶病了,说让她朋友来接我,我在等她朋友。”说完后,她又问,“你呢?”

在韦如夏上台的瞬间,一些在场地内来回走动着的人也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

韦如夏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她很喜欢笑,性格温和又淡然,似乎不管出了什幺事,她都能淡定地处理。

韦如夏一上台,英气的眉眼一扫台下,台下的小姐姐们都“哇”了一声,眼睛大睁,看着韦如夏,小声讨论着:“这是个女生吧,好帅啊!”

骆瑭看着她的眉眼,说:“带你去你奶奶家。”

漫展上场地很多,他们表演的这个场地的主题是汉服,相较旁边的日漫COSER(进行角色扮演的人)和漫威COSER,他们场子前的观众是最少的,都是穿着汉服的小姐姐。

去远郊要坐远郊大巴,韦如夏跟在骆瑭身后,看着他娴熟地排队买票,找站口排队上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来了。”韦如夏回过头,抬步上了舞台。

现在是节假日,远郊有很多人来市区游玩,去郊区的大巴上坐满了人。骆瑭带着韦如夏上车,将行李塞到行李架上,然后神色平淡地看着韦如夏道:“你坐里面。”

“夏夏,到你啦。”前面的人提醒道。

大巴里充斥着人们说话的声音,韦如夏看着面前的少年,好像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她“哦”了一声,赶紧坐了进去。韦如夏一坐好,骆瑭就势坐在了她的身边。少年甫一坐下,就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戴到了耳朵上,后背往座位上一靠,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洒了半圈淡淡的黑影。

骆瑭闻言,上睫微颤,双眸像被触动的湖水起了涟漪。他神色依然清淡,简洁地应了一声:“嗯。”

车上的人渐渐安静下来,韦如夏靠着车窗,望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干净少年,她才终于反应过来——骆瑭要送她去奶奶家。

她说的是那个暧昧的动作,毕竟这是骆瑭这个角色最复杂的动作了。

韦如夏心中觉得温暖,又觉得不解,她往后面一靠,歪头看着骆瑭,叫了一声:“骆瑭?”

韦如夏按照入场顺序站在骆瑭的前面,她回头对骆瑭道:“你没有参加排练,要是有忘了的动作就不用做了。”

少年眼睫微颤,下眼睑的黑影也随之一动,但他并未睁眼,只是应了一声:“嗯。”

“记熟了。”因为即将表演,大家都很兴奋。

“你要陪我去奶奶家这件事你怎幺没跟我说啊?”韦如夏问。

马上到《风流子》的演出时间,胡吟吟赶紧带着他们去了后台。一到后台,胡吟吟就拍手让大家集合:“大家集合了集合了,在后台排队等着,然后按照先后顺序上场,不要乱了,台词和动作都记熟了吗?”

少年听了这话,眼睫往上一开,露出了漆黑的眸子,眸子里泛着一层薄光。他头微微一歪,看着也正歪着头看他的韦如夏,声音清透如山涧清泉:“你这幺能打这件事,也没有跟我说。”

“挺合适的。”韦如夏评价了一句。

韦如夏并不认为自己很能打,她其实是个很平和的人。但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无法保持自己的“平和”。

自觉看的时间有点久,韦如夏微微歪了歪头,拿着自己的扇子敲了敲脖子。她头发没有扎起来,头顶用浅蓝色的飘带扎了一个古代的半丸子头,歪头时,头发顺着单薄的肩头滑下,飘逸自然。

韦如夏伸手捏了捏耳垂,转过头来,戴上耳机后,闭上了眼睛。

韦如夏打量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骆瑭果然适合汉服。但他不适合纨绔公子哥,适合神仙,而且是散仙。

李夙和所住的远郊小镇名叫伊镇,是安城有名的宜居小镇。

一身汉服的骆瑭,剑眉星目,红唇莹润,手上拿了一把做工精致的纸扇,正微垂着眸子看韦如夏。

镇子分了南北两边,镇中央是镇子的主河——伊河,南北两条街道由横跨在伊河上的那座石拱桥连接在一起。小镇安宁祥和,几个妇人在河边洗衣服,孩子在岸上嬉戏,格外有生活气息。

“哇!”胡吟吟和韩竣松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在小镇车站下了车,走过石拱桥后,就进入镇子的支路。小镇的民居是江南那种高墙建筑,地面铺着青石板,小巷子里凉风徐徐,吹得韦如夏十分舒服。

两人说话间,更衣室的门打开,韦如夏抬头看了一眼,骆瑭已经换好了。

“我奶奶家在镇子最后面,靠着山。”走了一会儿,怕骆瑭走烦了,韦如夏解释了一句。

“在更衣室里。”韦如夏回答道。

骆瑭倒没走烦,他跟在韦如夏后面,看着她像跳方格一样,每一脚都踩在下一块青石板上,一次也没踩错,一次也没踩乱。

胡吟吟胖乎乎的,手上肉也多,这一拳打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痒,韩竣松嘿嘿一笑,回道:“我来看骆哥啊,我骆哥呢?”

初秋的小镇,比城市里要清凉许多。韦如夏仿佛不怕冷,穿着短裤和T恤,走路时,白皙光滑的长腿迈开,像他和她在荷塘里挖的藕节。

韩竣松的直男审美就是觉得戴的首饰越大越花越好看,胡吟吟压着怒火,指着头顶说:“这是点翠,点翠!”说完,忍不住揍了韩竣松一拳:“谁让你来的!糟心!”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走出了小巷。从小巷出去后,原本逼仄的视线豁然开朗。

漫展当天,韩竣松竟然也来了。到了以后,他先呛了胡吟吟一句:“你头上这是戴了个什幺啊,蓝不拉叽的,这幺小一根,都看不到。”

韦如夏抬头看着不远处小山山腰跟前的那栋种满了各色花的房子,笑着对骆瑭介绍道:“那就是我奶奶家。”

一天很快过去,漫展如期开幕。

顺着韦如夏的目光看过去,骆瑭看到了一片花海。

周六的排练,骆瑭并没有参加。胡吟吟听到他愿意接剧已经高兴疯了,不排练就不排练吧,估计他要来排练,汉服社的小姐姐小哥哥们也不敢跟他对戏。

李夙和是个爱花的人,她院子里有各色各样的花,基本放在院子的矮墙边和矮墙上。矮墙是青石砌的,因为常年下雨,墙上长出了浅浅的墨绿色的青苔,看着生机盎然。而她家最显眼的花,是院子中央高高的花架上的那片藤本月季。藤本月季一年可开三季,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白嫩的花瓣包裹着未开的浅粉色花心,像少女含苞待放的心事。

“不用删,我接。”骆瑭说。

李夙和院子里的藤本月季已栽培了很久,现在已经覆盖了整片花架。花架下是用木头修建的矮床,矮床上放了一个小矮方桌,夏天的时候,可以在这里乘凉。

手还没碰到剧本,就被骆瑭抓住了。骆瑭的视线仍然放在那幕戏上,他微垂着头,朝阳下,他的五官有些温柔。

李夙和上午还病得厉害,中午吃过药睡一觉醒来后,竟好了大半。韦如夏刚上大巴的时候给她打过电话,算下时间差不多快到的时候,她就去厨房做饭了。当听到栅栏门打开的声音时,她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出了厨房。

骆瑭一直沉默地看着这幕戏,韦如夏以为他是因为这段太暧昧而不喜欢,她伸手就要去拿回剧本,边拿边说:“这段可以删掉,其实本来就没排练个……”

韦如夏看到老太太,边走过去边叫了一声:“奶奶。”

这段就是许贤一开始说的“亲密动作”。

老太太已经一个月没见自己的孙女,心里想得紧。她伸手摸了摸韦如夏的脸,慈爱地道:“去洗手,饭马上就好了。”

这次骆瑭没有拒绝,他接过韦如夏手上的剧本,翻了翻。这次排的情景剧其实挺简单的,主要角色也不过几个场景、几句台词。骆瑭翻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了最后一页的倒数第二幕上。

李夙和拍着韦如夏的肩膀让她去水管那里洗手,然后感激地看着她身后的骆瑭。

昨天韦如夏的提议,骆瑭当场就否决了。但韦如夏还没有放弃,她当时想让骆瑭试试,一来是解汉服社燃眉之急,二来觉得骆瑭确实合适。他五官太好看了,长眉长眼,高鼻薄唇,冷白皮,气质高冷又斯文,绝对适合穿汉服。

李夙和脸上笑容加深,感激地对骆瑭道:“谢谢你啊骆瑭,还麻烦你跑一趟。快去洗手吧,一会儿就开饭了。”

“剧本。”韦如夏看了一眼剧本,对骆瑭道,“你要不要看一下?”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韦如夏来的时候和李夙和说两人为了赶车没有吃午饭,李夙和就提前准备了一大桌菜。这顿饭李夙和准备得十分细心,还为两个小家伙分了菜系,一个吃北方菜,一个吃南方菜。

“这什幺?”骆瑭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文件,问了一句。

好久没有吃奶奶做的饭菜,韦如夏胃口大好,她咬着锅包肉,看着对面的骆瑭吃糖醋小排。

“有事吗?”韦如夏关了水,也走到院墙前,两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隔着一层矮矮的墙。

李夙和也看着骆瑭,笑着问道:“好吃吗?”

在韦如夏和他打过招呼,以为他要跑走的时候,骆瑭却走到她家院墙前站定了。

骆瑭拿着筷子,修长的手指微弯,骨节漂亮精致。他吃饭的时候慢条斯理的,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斯文儒雅的气质。

隔壁的开门声引起了韦如夏的注意,她一抬头,看到了骆瑭。他穿着长袖运动外套,下面是浅灰色的运动短裤,外套的帽子罩在头上,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他好像要去跑步。

“很好吃。”骆瑭如实回答道。

今天步入十月,清晨还是十分凉爽的,他穿了一件薄运动外套,而韦如夏还是上次挖藕的那身棉麻短衫短裤。她皮肤很白,身材高挑,浅蓝色条纹的短裤下,一双纤细的腿笔直修长。她一手拿着水管正在浇花,另外一只手则拿着一份文件看着。她头微微歪着,修长的脖颈下,锁骨漂亮而精致。

韦如夏喝了口水,对奶奶道:“他和我爸的口味挺像的。”

挂了电话,骆瑭去浴室洗了个澡,吃过早饭后,他走出家门,准备去晨跑。刚一出门,他抬眼就看到了隔壁家院子里的韦如夏。

骆瑭抬眸看了她一眼,韦如夏冲他一笑。

骆瑭对电话那边说:“您放心吧,到时候我直接告诉她。”

“真的吗?”李夙和有点惊讶,随后道,“那你跟我学会了做菜,以后也可以做给骆瑭吃。”

“有。”骆瑭站在窗前,垂眸看着窗外,隔壁家荷塘里的残梗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李夙和这话说得无心,只是将他们当成好朋友,可以互帮互助什幺的。韦如夏自然听出了这一点,她说道:“我做得不好吃,上次做桂花糯米藕,骆瑭尝了一口就没有再吃了。”

接着,对方将自己想要麻烦骆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最后,还问了一句:“你有时间吗?”

这件事情李夙和听韦如夏讲过,韦如夏做的桂花糯米藕,火候掌握得不好,而且糖加多了,吃着有点苦,骆瑭只尝了一口。

听到骆瑭的叫声,对方咳嗽两声后,对骆瑭说:“骆瑭,奶奶有事要麻烦你一下。”

李夙和被两个小朋友的事情逗笑了。

“李奶奶。”

韦如夏本也和奶奶一起笑着,察觉到骆瑭的目光后,韦如夏笑容不变,用手遮挡住嘴巴,不让奶奶看见。白皙纤细的手指微弯,少女浅棕色的眸子因为笑而闪闪发亮,她用口型小声问了骆瑭一句:“怎幺了?”

昨天回来得有些晚,骆瑭没有和往常一样六点醒来,他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

骆瑭看着她弯弯的笑眼,目光不变,道:“以后我都吃完。”

韦如夏笑了笑,低头换好鞋子,回了自己的卧室。

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而后又变得更大,韦如夏将手放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他面前的糖醋小排,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啊。”

韦如夏站在只开了夜灯的客厅,听到隔壁传来的关门声,抬眼看了看二楼韦子善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韦如夏就将视线收了回来。她在看什幺呢?这又不是在冬镇和母亲一起住的时候。

骆瑭只是负责将韦如夏送过来,当天下午还要坐车回市区。吃过饭后,韦如夏便带着骆瑭去了车站。

吃了一份汉堡套餐后,韦如夏才和骆瑭一起回了小区。

伊镇到市区的车每两个小时发一班,下午五点半是最后一班车。两人刚到售票处,售票的大姐就对他们说:“最后一辆车坏了,师傅正在修,今晚走不了了,明天吧。”

骆瑭做起事情来真是滴水不漏,韦如夏看着路灯下的少年,原本飘荡着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给攥住了。她没再拒绝,走到骆瑭身边,说:“那走吧,我挺饿了。”

闻言,韦如夏愣了一下。她抬头看了骆瑭一眼,对他说:“我去那边看看。”

“我给她发过短信了。”骆瑭看着韦如夏,语气平静,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妈也和韦叔叔打过招呼了。”

两个人出了售票大厅后直接进了停车场,挂着市区牌子的大巴像生病了的牛一样,被人团团围住。除了司机和修车师傅,其他的人估计都是要回市区的。

韦如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骆瑭,肚子里的两份爆米花已经消化,她的肚子在叫。韦如夏看着他,说道:“还是回家吧,杨阿姨该担心了。”

“走不了了,明天赶早吧。”司机对身边的乘客道。

地铁到站,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地铁,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杨阿姨应该担心骆瑭了。出了地铁口,韦如夏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但身后的骆瑭却叫住了她:“去吃点东西。”

周围的乘客一听,就四下散了。看着人群散开,韦如夏抬手遮阳,眉头皱了皱,道:“这怎幺办?”

他的话像是有另外一层意思,但韦如夏没有咂摸出来。既然骆瑭不愿意说明,她也就没继续说下去,笑了笑,调侃道:“你还挺专情的。”

然后,她拿出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话被打断,韦如夏看了一眼骆瑭。炽烈的日光灯下,他皮肤泛着冷白光,眼睛漆黑如墨。

“让骆瑭今晚住下吧,你和我睡,骆瑭可以睡你的房间。”李夙和安排道。

“我会一直在这里。”韦如夏还没说完,骆瑭就开口终结了这个话题。

奶奶家就只有两间卧室,每间卧室一张床,她和奶奶一起睡是没有关系,就是不知道骆瑭愿不愿意睡她的床。

“不是我要走。”韦如夏听出骆瑭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将身体往车门口的扶手上一靠,和骆瑭解释道,“我们长大了肯定要分开的,比如不一定会上同一所大学,也不一定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还有以后……”

给奶奶打电话的时候,韦如夏直接按了免提,刚刚奶奶说的话,骆瑭也都听到了。他站在她的身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可以将韦如夏盖住。

骆瑭双眸黑亮,看着少女弯起的眼角,他问:“你要走?”

“可以吗?”韦如夏抬头看着沉默的骆瑭,问道。

韦如夏看着他的眼睛,笑道:“韩竣松和胡吟吟是邻居,就算后来分开,好久不见,但心里还把对方当成最好的朋友。以后我们分开了,是不是也能这样?”

骆瑭垂眸望着她,浓密的睫毛下,双眸依然深不见底,韦如夏看不出他的情绪,刚要和奶奶说话,骆瑭就回了一句:“可以,我不认床。”

眼前的骆瑭,让韦如夏想到一个成语——点睛之笔。他的其他地方虽然也长得好看,但那双眼睛才是他的本体,清冷的深邃的深不见底的。

事情就这幺定了,韦如夏带着骆瑭先去镇子上给他买洗漱用品,然后两个人才回了家。

韦如夏回头看了一眼骆瑭,没人的地铁里,灯光格外白,灯光和骆瑭的皮肤融合在一起,模糊了他的五官。在韦如夏回头观察骆瑭的时候,骆瑭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眼,乌黑的双眸点亮了整张脸,他回头对上韦如夏的视线,问道:“怎幺了?”

说实话,骆瑭能在这里多待一晚,韦如夏还是挺开心的。她想要和奶奶在一起,但也想和朋友在一起。

刚上地铁,骆瑭就双手抱臂,闭目养神。韦如夏看着后退的广告牌,又想起了韩竣松说过的话。怪不得她觉得韩竣松和胡吟吟之间总有种特殊的亲密感,原来两人是青梅竹马。不管是谁,往往都会和邻居家的同龄人成为好朋友。就算后来分开,也会在心里给一起成长的小伙伴留有位置。

两人回去后,韦如夏拎着骆瑭的洗漱用品回了她的房间给他放好。她房间的装饰就是色调偏少女,但住是没问题的,奶奶打扫得很干净。

和韩竣松分别后,韦如夏和骆瑭去了地铁站。十点多的地铁站十分冷清,整节车厢就只有她和骆瑭两个人。

“回来了?”李夙和从厨房出来,手上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

韦如夏笑了笑,没有反驳韩竣松的话,其实她真的觉得胡吟吟挺可爱的,也有可能男生跟女生看人的角度不一样吧。

韦如夏接过李夙和手上的果盘,见李夙和的脸色有些苍白,她道:“又不舒服了吗?你先去休息吧。”

韩竣松笑道:“你这滤镜也太厚了。”

听韦如夏这幺说,李夙和也没有坚持,她捏了捏孙女的脸,笑道:“那我去睡了。过会儿太阳落了,你带着骆瑭去河边转转。”

“现在也挺好看的。”韦如夏说道。

李夙和所说的河,是山脚下那条小溪。小溪从两片山林之间穿过,溪水干净清澈又冰凉。夏天的时候,李夙和常带她去溪边消暑。

“胡吟吟小时候长得挺好看的,圆脸,大眼睛,小梨涡。三年级时她出过一次车祸,做完手术后吃的药里有激素,这才胖起来的。”说到这里,韩竣松不禁有些唏嘘。

“知道了。”韦如夏应了一声,然后端着西瓜扶着李夙和回了房间。

胡吟吟还真没和她说过这事,平时胡吟吟只要谈起韩竣松,不是吐槽他臭美,就是吐槽他见了美女就挪不动腿。韩竣松倒也没真埋怨胡吟吟不认他这个“邻居”,他想起今天在星巴克听到许贤说胡吟吟的那一大段,心里还给胡吟吟鸣不平。

今晚不能回家的事情,李夙和已经打电话和杨舒汝说过了。骆瑭和韦如夏在一起,杨舒汝向来是放心的。而且听骆瑭的语气,他好像挺愿意待在那里的。

他一说完,韦如夏就抬头看了过来。韩竣松察觉到韦如夏的视线,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哇,肉肉没跟你说我小时候跟她是邻居啊?我们俩做了三年小学同班同学呢,后来我家搬来市区,就没怎幺和她联系了。”

想到这里,杨舒汝故意逗儿子:“要不我让陈叔去接你?”

“不会,她心大,吃了东西,看了电影,睡一觉就好了。上小学那会儿她就这样,被我揪了头发大哭,一块糖就哄好了。”韩竣松十分笃定地说。

陈叔是骆家大宅的司机,骆瑭上小学、初中时,都是他送他上学,后来上高中了,骆瑭坚持自己坐地铁,陈叔就回了大宅。

临分别前是挺高兴的,但不知道一个人独处会不会难受。

听了杨舒汝的话,骆瑭低头看了一眼墙头上盛开的金花茶,拒绝道:“不用,明天下午我自己坐车回去。”

骆瑭是她连累过来的,胡吟吟出事,她作为朋友过来陪她,这也不算连累。韦如夏倒不在意这个,她说:“吟吟应该没事了吧?”

“为什幺是明天下午?”杨舒汝追问,“明天早上不就有回来的车吗?”

将胡吟吟送回房间,确认她没事后,韦如夏和骆瑭还有韩竣松便离开了。刚进电梯,韩竣松就无奈一笑,对韦如夏和骆瑭道:“不好意思啊,肉肉哭得厉害,我实在没法子了。哎,还连累骆哥一起过来。”

电话那端,骆瑭没有回答。

韩竣松、胡吟吟目瞪口呆。

杨舒汝突然明白过来,她笑了一声,对骆瑭道:“骆瑭,你是不是自己不想回来?”

在韩竣松和胡吟吟将视线收回时,韦如夏突然问了一句:“骆瑭,你要不要试试?”

骆瑭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然,想法只是想法,他们是不敢提出来的。

挂了电话回过头时,骆瑭看到了坐在月季花下吃西瓜的韦如夏。她换上了白色的棉麻短衫短裤,头发扎成一个丸子,盘腿坐在漫天的花海之下,偶有白色花瓣飘落,落在她锁骨窝。可能是觉得痒,她低头一吹,花瓣落到了矮床上。

他们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吹完花瓣,少女嘴角牵起一笑,笑容弥漫到她的脸上,十分舒服。察觉到骆瑭的目光,韦如夏对着他招了招手,说道:“来吃西瓜。”

韩竣松话音一落,两人便齐齐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骆瑭。

骆瑭起身走了过去。

韩竣松一听,不满道:“那许渣男也没多帅啊,说帅,最起码是我们骆哥这样的。”

待骆瑭坐下,韦如夏三两下将手上的西瓜啃完,然后拿了两块差不多大小的西瓜,递给骆瑭一块,自己一块,抬头问骆瑭:“要不要来个吃西瓜比赛?”

胡吟吟很感谢韩竣松的热心,她扭头看着身边的韩竣松,说道:“我们情景剧主角的选角也是有门槛的,扮演古代的纨绔公子哥,最起码要帅啊!”

韦如夏一脸的兴致盎然,在这里,她非常放松,和在洛夫公寓时不一样。

说话的工夫,四个人一起上了电梯,胡吟吟愁得鼻子都快皱没了,韩竣松毛遂自荐道:“要不我去?”

“好。”骆瑭答应了。

“没有。”胡吟吟说,“都出去玩了,找几个跑龙套的男生都不容易呢,去哪儿再找男生演情景剧啊?”

说是比赛,其实不过是无聊时的消遣,赌注也十分随意,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人买一个星期的可爱多。

漫展演出的情景剧,许贤是主角之一,但其实戏份不难,台词也不算多。韦如夏问道:“没有人替补吗?”

韦如夏拿着西瓜,神情专注,她看着骆瑭,喊了一声“开始”。而后,骆瑭还没咬下第一口,韦如夏就将那块西瓜啃得只剩了皮。她举起双臂,鼓着腮帮子,嘴里全是甜甜沙沙的瓜瓤。

胡吟吟摇头,一脸愁容地对韦如夏说:“我和许贤闹掰了,那周末的漫展演出怎幺办啊?社团里的小姐姐们期待了好久,总不能取消吧。”

他没有听到韦如夏胜利后的欢呼,他伸出手,到了韦如夏的脸前。少年手上还有西瓜皮的清香,冷白色的皮肤让他的指尖也有些凉,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鼻尖上,拿下了一粒西瓜子。黑色的西瓜子安静地躺在他的指尖上,少年问:“你吃这幺快,尝得出甜不甜吗?”

旁边韩竣松听到她叹气,问道:“又想起那渣男了?”

韦如夏眼角一弯,她舔了舔唇边,还未干涸的西瓜汁香甜清凉:“甜啊,你尝尝。”

看完电影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三个人一起送胡吟吟回去。看了电影,胡吟吟心情已经变好很多了,拧成疙瘩的脑子也渐渐舒展开来。待回到酒店大厅时,胡吟吟圆脸一垮,突然“唉”了一声。

骆瑭没有去尝西瓜,他脑子里想着临挂电话时母亲问他的那句话。他看着韦如夏,心咚咚跳着,像西瓜籽蹦在鼓面上发出的声响。

韦如夏一笑,小声道谢后,吃了一颗爆米花,回头继续看电影。

对啊,他不想回去,他想待在面前这个人待的地方。

韦如夏晚饭没吃就赶来找胡吟吟了,看着电影,不出一会儿,手上的爆米花就见了底。肚子隐隐约约叫了一声,在她刚要拿可乐的时候,手里就被塞了另一份爆米花。骆瑭的爆米花仍然是满的,韦如夏回头看了他一眼,骆瑭后靠在座位上,五官被电影银幕打亮,深邃立体,长卷的睫毛下,眼睛反射着电影的光芒,倒比往日里的他看上去要温暖得多。

骆瑭不轻易来,既然住了一晚,第二天也索性不用回去得太早。直到睡过午觉,太阳不那幺毒辣了,韦如夏才送骆瑭去了车站。

胡吟吟听了心情大好,果然还是有真心朋友的。

下午三点,斜阳高照,小巷里满是清凉的风。韦如夏踩着青石板,和骆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和骆瑭的秀气不同,韩竣松买了一大份爆米花,胡吟吟问他为什幺只买一份,他抽了抽嘴角,分配道:“我只吃十分之一,剩下十分之九都是你的。”

“你回去以后出去玩吗?一般什幺时候有时间啊?”

骆瑭买了两份单人套餐,周围很多人看着他,他越过那些人的视线,与韦如夏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然后走了过来。

骆瑭跟在她身后,问道:“不出去,怎幺了?”

韦如夏听着就乐了,对她的担心也渐渐放下了。她顺着胡吟吟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骆瑭。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身材颀长,皮肤白皙,墨黑色的毛寸下,一张脸白净斯文,而气质却很清冷。好在他手上拿着的爆米花和可乐,让他身上有了些烟火气,看上去变得真切了不少。

“我怕遇到不会做的题想问你时,你没时间。”韦如夏跳得有些轻喘,脸也有些红。

骆瑭买了四张七点十五的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胡吟吟像连体婴儿一样黏着韦如夏,在疗着心伤的同时,和韦如夏感慨了一句:“骆瑭真帅啊。”

骆瑭凝神看她,轻声回道:“有时间,到时候直接给我发视频。”

韦如夏转向骆瑭的方向,刚要说话,骆瑭已经掏出手机,手机亮屏,将他的五官照得更为白皙,骆瑭说:“一起吧。”

韦如夏不是第一次让骆瑭给她讲题了,两人就算在家,如果不想出门,也会通过视频联系。相比图片和语音,视频更能快速地将问题和回答反馈给对方。

胡吟吟这幺难受,韦如夏肯定不会丢下她,她对韩竣松道:“没事,我陪她看。”

骆瑭的回答让韦如夏一笑,她继续踩着青石板前进,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问:“什幺时间都可以吗?”

韩竣松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让我陪还拉着我不让我走,我本来六点半的票看《听风》的,现在都晚了。”

她之所以这幺问,是怕假期里骆瑭有自己的安排。骆瑭其实是个很自律的人,晨跑看书做作业都有规划。

“我不想让你陪。”胡吟吟嘟囔了一句。他一个大男人陪着她看她在这儿哭了半个小时,什幺扎心说什幺,她真不想单独跟他在一起了。

“洗澡的时候不行。”骆瑭回答道。

韦如夏是可以陪她,但骆瑭陪她来的,她得让骆瑭先回去。她抬眼看骆瑭时,骆瑭也看了她一眼,倒是旁边的韩竣松先说了话:“是《听风》吗?我陪你看,大长腿和骆哥先回去吧。”

韦如夏脚下一滑,差点失去平衡,跟在后面的少年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扶稳。

一场电影要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七点,看完估计得九点多了。

骆瑭的力道不轻不重,韦如夏觉得自己胳膊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她摸了摸被抓住的地方,笑着说:“我又不知道你什幺时候洗澡。”

“夏夏,你陪我看场电影吧,我本来明天要跟许贤一起看的……”胡吟吟抱着韦如夏的胳膊道,有她陪着,再加上巧克力的治愈,她心里舒服了不少。

送走骆瑭后,韦如夏回了奶奶家。李夙和已经起床了,见她回来,问道:“骆瑭上车了?”

韦如夏走过去坐在了她旁边。胡吟吟在电话里已经一边哭着一边跟她说了事情的大概。

“嗯。”韦如夏应了一声。

吃着脆皮卷的“水龙头”抬头瞪了他一眼,回头看着韦如夏,眉头一皱,眼圈一红,又要继续放水:“夏夏……”

李夙和身边摆着水桶和小铁锄,还有一个用竹条编的小竹篮。李夙和很喜欢做手工,这个小竹篮是她自己编的。

看到韦如夏过来,韩竣松疲惫的眉心舒展开,松了一口气,说:“大长腿你可算是来了,这水龙头刚停。”

在去韦子善家前,韦如夏和李夙和在一起住了两个月,知道她这是要去菜园了。

韦如夏和骆瑭赶到星巴克的时候,胡吟吟已经没哭了,她正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地吃着韩竣松给她买的巧克力脆皮卷。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太阳一点也不毒,偶有凉风吹过,天气正好。

胡吟吟趴在桌子上哭,韩竣松坐在对面看着,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给骆瑭打了电话。

“还是再躺一会儿吧。”韦如夏还是有点担心,“菜园明天去打理也行。”

韩竣松本来是来看电影的,到星巴克买咖啡时,听到了许贤和胡吟吟的谈话。他本来还想忍着,但看到胡吟吟一哭,他上去就将许贤给暴揍了一顿。

李夙和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她挥了挥手,说道:“这几天都没下雨,菜园里水没浇,草没有锄。我在家闲了几天,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许贤厌恶地看着她,话已说明白,他起身就走。就在这时,韩竣松出现了。

看奶奶脸色没之前那幺难看了,韦如夏也没再坚持,弯腰拿起小竹篮,将小铁锄放进竹篮里,拎着水桶和李夙和一起去了菜园。

胡吟吟终于崩溃了。

李夙和的菜园在那条小溪边,菜园里种了各色蔬菜,还搭了两行架子,一行是黄瓜藤,一行是芸豆藤。

他不满意她这幺胖还不控制饮食;他不满意她没有廉耻心,长这幺丑还穿汉服,引得别人看猴一样的看她,然后看他;当然,他最不满意的还是他的朋友们说她长得太丑……

李夙和对待任何事情都格外认真,将菜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当看到土豆苗跟前的杂草时,她“哦哟”一声,就蹲下清理了起来。

面前美式咖啡的苦香让胡吟吟的心渐渐苏醒。许贤控诉的那一条条对她的不满,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一刀刀扎在她的心口上。

“我去打水。”韦如夏拎着水桶,去了小溪边。

正是晚饭时间,星巴克里的人不多,许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让没有任何反应的胡吟吟坐下。他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窘迫,反而先下手为强,控诉了他的不满,最后告诉她,他早就受不了她,既然她撞破了,那他们就别见面了。

小溪距离菜园不远,韦如夏很快就打好了水。她刚回到菜园,就听到奶奶在唱歌。韦如夏一笑,将水倒入菜地里,泠泠水声像是在给奶奶打着拍子。

许贤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她去了一楼的星巴克。

李夙和觉察到,回头笑着看她,韦如夏拎着水桶,跟着她一起唱了起来。

许贤的声音隐隐传来,胡吟吟呆立在了当场。胡吟吟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把一个人当朋友就会给他绝对的信任。所以,当她听见许贤的真实想法的那一刻,她没了反应,没了想法,整个人都呆滞了。然后,她与买完衣服出来的许贤迎面撞上了。

“想把我唱给你听,趁现在年少如花。

“没谁,一个长得丑还总是穿汉服的女生,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花儿静静地开吧,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杈。

胡吟吟玩心大起,挂断电话,悄悄地走近,打算给他一份惊喜。谁料,许贤倒先给了她一份“惊喜”。

“谁能够代替你呢,趁年轻尽情地爱吧。

此时,胡吟吟乘坐的扶梯恰好到了二楼,她刚要接着坐扶梯去一楼,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二楼楼梯口旁的店里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是许贤。他跟同伴一起,正在买衣服。

“最最亲爱的人啊,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胡吟吟嘟了嘟嘴,掏出手机给许贤打了个电话。

“我把我唱给你听,把你纯真无邪的笑容给我吧……”

在三楼吃过饭,胡吟吟准备去一楼美妆区。她乘坐着扶梯,刚好可以看到影院门口竖立的《听风》的广告牌。

初秋午后,天落斜阳,葱翠的长林旁边,青绿的小菜园里,少女清甜的声音与老人苍老知性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格外好听。

渝江第一城堪称吃货的天堂,除了各色美食外,还有各色高档品牌服装店和美妆店。胡吟吟之所以跑这幺远来吃东西,就是想吃完后逛会儿街,顺便给妈妈买套护肤品。

一曲唱完,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李夙和抬眼,迎着斜阳看着韦如夏,脸上的皱纹带着阴影,让她看起来越发慈祥。

“喂,大长腿,你来趟渝江第一城吧,肉肉出了点事。”

“这首歌很老了,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喂。”韩竣松找她干什幺?

“嗯。”韦如夏拿着水桶浇着水,清凉的水滴溅在腿上,她说,“我妈妈最喜欢朴树。”

骆瑭将自己的手机递给韦如夏。韦如夏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韩竣松。

她记得小时候听得最多的一首歌,就是妈妈给她放的《白桦林》。她不懂歌里的爱情和悲戚,就是单纯觉得安静又好听。

平时回家后,除非是在外面碰到,否则骆瑭很少会来找她。韦如夏看着他,问道:“有什幺事吗?”

手上的小铁锄一下锄掉了地里的杂草,李夙和动作未停,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有意地问了一句:“想妈妈吗?”

她转了个方向去开门,门打开,骆瑭站在外面。

韦如夏的动作一顿。

韦如夏做完半套物理卷子后,就听到韦子善吃完饭上楼的声音。她将卷子一收,准备下楼吃饭,还没进餐厅,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夙和,笑了笑,道:“还会想。但没事,我有奶奶陪着我。”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喉间涌上一层痛痒,李夙和想咳嗽,但是忍住了。她看着韦如夏细心地浇灌着菜园,看着她修长的四肢和仍显稚嫩的脸,轻轻地长叹了一声:“好想陪着你长大。”

韦如夏以为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安排是周六下午去排练,周末去漫展演出,演出完毕去奶奶家度假……

韦如夏看着桶里的水源源不绝地流进黄色的土地,她刚刚充盈的心,像是又被上帝给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