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忆辛这么问是有理由的：“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那为什么要研究跟我一样的领域？”
“那我能问问，”黄忆辛抱着的手放了下去，朝他靠近，“我和你，还有可能吗？”
沈千场觉得很搞笑：“你当时拿着我的设计去了美国，我退学，我妈被降级开除，她一度抑郁，我觉得很对不起她。正好你当时研究的是民用飞行器领域，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我必须要比你先研发出成果来，好向大家证明，你就是不如我。到那个时候，我再去澄清，那个设计图的作者是我而不是你，就会更有说服力。”
沈千场靠在椅子上点了根烟，眼睛眯了眯：“你想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
黄忆辛的思路非常清晰，抓住重点问：“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去澄清了？还是说，你觉得你还没超过我？”
“那我还真是想不明白你了。”
沈千场笑着摇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可是没过多久，我就把你这个人，把那件事给忘了。会继续在这个领域走下去，仅仅是因为我这个人善始善终，遗传我妈的，有点强迫症。”
沈千场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想当然。我要真能靠沈百栗，还用得着花这么长时间？欠这么多钱？”
晏合推门进来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这句话。
黄忆辛笑着摇头：“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什么事都不肯低头。欠了那么多债，你打算怎么办？”马上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对，你爸爸是沈百栗，他不可能坐视不管，你的态度那么坚硬，也是因为你有路可退吧。”
跟黄忆辛四目相对，来自女人的直觉，彼此只看对方一眼，就能知道，对方跟面前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谢谢，既然佩服，不妨说服你们团队加入我？我把国外代理权给你们。”
沈千场松了松领带，往晏合那边走去，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书包：“来接我？”
“我不是在跟你叙旧，千场，私人来看，你的立场我很佩服。”
晏合跑得脸红扑扑的，鼻头还有点汗，点了点头：“嗯。”
沈千场没耐心了：“我不想跟你叙旧。”
“那走吧。”
“你以前不会这么说我的。”
黄忆辛在他身后喊：“千场，会还没结束。”
但她并没生气，没立场。
沈千场头也不回地留了句话：“接下来的我不参加了，拒绝跟你们合作。”
黄忆辛的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或者说，但凡审美正常的，都不会觉得她是个美女，只不过还算有气质罢了。
黄忆辛站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看着两人进了电梯消失不见，好像揣了很多年的执念，一下子就揣不住了。
沈千场实话实说：“你好看过？”
那个时候，大学开学的第一天，黄忆辛在军训队伍里对各方面都异常突出的沈千场一见钟情。
“你是说，我没以前好看了？”
但她实在太普通了，即便是在美女匮乏的工科类学校，她也排不上号，所以她对沈千场的念想在当时看来，就只能算是妄想。
沈千场没在意地哼笑：“你就不一样了，看来麻省的水土并不适合你。”
但她没想到，沈千场那么好追，大二时跟他加入了同一个航模队，相处了两个月不到，她跟他表白，他就同意了。
黄忆辛毫不收敛地从他的宽肩窄腰一路扫完大长腿，最后回到他的脸上，评价说：“更帅了。比读书那会儿多了些男人味。”
但也仅仅只是同意，实际上，他连手都没主动牵过她。
休息室里空调开得很低，沈千场一身显身材的西装，难得没被他穿成四不像的模样。
他总是忙得找不到人，不是忙着研究新的飞行器，就是忙着到处参加摩托车比赛。寒暑假从不在学校逗留，不晚一天走，也不早一天来。回到家里，除非她联系他，否则两人就处于失联状态。
下午的阳光透过大厦的落地窗，把窗边富贵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浅灰色地毯上。
让她一直不想放弃的原因，是他偶尔也会做些让她觉得很暖心的事，比如说去了外地回来会给她带当地的特产，会介绍她给刘云昔认识，会带她参加自己朋友的聚会。
会议中止。
那个时候，她以为那样就足够证明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就算它烂到我手上。”
直到刚才，她看到了晏合，她才知道，那些不过都是些稀松平常的敷衍。
“就算它烂到你手上？”
沈千场看晏合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带着充满爱意的温柔，会主动牵她、搂她，想尽办法跟她产生肢体接触。
沈千场很坚定：“从没想过。”
光是这样，她就从来没在他身上得到过。
“这么说，”黄忆辛无力地笑了一下，“你是铁了心不打算加入了？”
就算感情走到最后，她伤害了他，他也没给过她多余的情绪，一声不吭地离开，自当没认识过。
“随你怎么想吧，但是国际超一流的智能物流团队，只可能是从中国诞生。”
她以前还以为，沈千场就是那样的人，对谁都一样。
“你太偏执了。”
但是今天，她发现，沈千场，其实是会爱人的。
“黄忆辛，你去国外读书这么多年，是不是对祖国已经太不了解了？我看你误会有点深。什么国际超一流团队，你们那么超一流，怎么研发不出来自己的系统？我的处境是不怎么好，但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研发的东西冠以外国姓。”
只不过，不爱她而已。
“现在国内这种情况，根本提供不了什么机会给你，你这种坚持只能是在白白浪费自己的心血。你知道无人物流是大势所趋，小打小闹不可能跟国际超一流的团队抗衡，在讲情怀之前，是不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你以前挑女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也是，你们根本不需要调查，随便上网搜一下，想知道什么，都不是问题。但是黄忆辛，你们想合作可以，我坚持我的态度。”
下到一楼，晏合哼着调侃他。
“掌握合作对象的基本情况，我认为这不是侵犯隐私。”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爽了，沈千场买了一瓶水，拧开给她：“我以前对颜值没概念，黄忆辛那个时候是我们专业第一的选手，她说喜欢我，我觉得挺有面子，就答应了。”
“你调查我？”
晏合喷：“我还以为能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至少得是个绝世美女，最起码也要像我这样。”
“千场，”黄忆辛眉头微皱，“现在不是讲情怀的时候，你现在面临的困难，是你根本不可能以个人之力解决的。”
沈千场捏了捏她的鼻子：“什么叫最起码，就必须只能是你这样的。”
他挺直了背：“但是，加入你们，系统挂到你们名下，它以后就算也站到了再耀眼的地方，也不姓‘中国’。”
晏合对他的回答很满意：“但是，我感觉你那个时候挺渣的。人家满腔爱意，居然被你那样糟践。”
“我没开玩笑。”沈千场说，“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智能物流这个领域，我的技术，是处于世界领先水平的。国内没有人看好它，没关系，我砸锅卖铁养着它，总有一天，会有看好它的人。”
“你说话负点责。我算是对得起她了。”沈千场回忆，“当年我们一个团队做航模，设计图是我画出来的，结果她为了麻省理工的名额，偷偷把设计图署成了她的名并拿去发表，而且没有告诉我。要是她告诉我，图我不会不给她，参加比赛，我大不了再重新设计就是了。”
黄忆辛勾唇一笑：“沈先生可真会开玩笑。”
“结果，”晏合猜，“你拿着你设计的作品去参赛，还得了冠军，而图以她的名义发表也获得不错的反响，你就被指抄袭？”
会议室里一阵骚动。
“比较凑巧的是，航模比赛出结果的时间跟她将设计图发表出来的时间正好是同一天，所以关注度比一般情况要高，我根本来不及想对策，也没办法拿出证据证明图是我设计的，黄忆辛就成了那个设计图的原作者。”
“合作可以，”沈千场身体往前欠了欠，“但不是我加入你们，而是你们加入我。”
晏合嘟了嘟嘴：“我看你是不想拿出证据吧，怎么可能拿不出来。”
黄忆辛还不放弃：“沈先生，何必呢？这个项目，不用说，你肯定花费了很多精力。我不相信你会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放弃它，何况它已经这么完善了。加入我们，对你而言，有什么不好的？”
沈千场笑：“是，我那会儿并不想伤害她，或者说，懒得再跟她有什么关系，就没做进一步的澄清，想着说，算是给她一个分手礼物。”
沈千场环顾一周这屋子里坐着的肤色各异的人，突然很放松地笑了一下：“能走多久就走多久吧。”
“然后，你的态度导致了一些你控制不了大的事情发生，对吗？”
黄忆辛代表对方团队，话说得客气又疏离：“沈先生，但是据我所知，目前为止，你的无人物流还没上线，因为国内根本没有人看好这个项目。而你也非常清楚，这个项目想要很好的运作，它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注入，你觉得，靠你个人，能带着它走多久？”
“这么聪明？”
沈千场抬了抬眼皮，心里丝毫波动没有：“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大可以把我系统卖给云猫。你们找到我也是因为看了网上的热搜对吧？那我跟云猫总裁沈百栗的关系，你们也应该知道了。老实说，你们说的那些，打动不了我。”
“不然你也不会退学啊，我们刘教授从首航转到楚航，从正教授降级到副教授，不可能没有原因啊。”
对方看过来的眼神非常直接：“沈先生，我们有非常成熟的团队，不管是管理、宣传还是投资，甚至是相关部门的支持，我们都可以提供最好的条件给你。”
沈千场叹了口气：“对，比较不幸的是，你们刘教授当时是我那次比赛的唯一指导老师。事情本来已经在我出面道歉并把比赛结果作废之后过去了，但两个月后，在你们刘教授参与的院长评选中，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后来一度发酵得不可收拾，说她徇私舞弊，比我的行为更恶劣。她当时面临降级停职处理，我一冲动就把责任全揽到我身上，主动提出了退学。但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她还是被降级了，在我回到楚江以后，她也跟着回来了，在你们楚航任职，是我爸托的关系。”
另一个原因是，国外那个团队的成员里，有他的前女友，黄忆辛。
“你爸其实……”
但，这不是让他犹豫的全部原因。
“很爱我妈，这我不否认。父母的感情问题，我们就别掺和了。对了，你来找我，不可能真是接我吧？我看你给我打电话了，怎么了？”
无人机续航和载重，只要有金钱支撑，他随时都能升级，但做出一个成熟的物流系统，却非常不容易，这并不是一个对等的交换。
晏合还在消化他那句“父母的感情问题，我们就别掺和了”，被他后面一问，猛地想起来：“哦，是柳春美说，她在玻璃厂安有摄像头，如果监视器还在工作的话，那肯定会找到失火的原因，我已经联系警察那边了。”
但相应的是，他也需要提供他的整条无人配送系统。关于这一点，他有所犹豫。
沈千场眼睛一亮：“那我回去看看。”
基于他已经成熟的系统，有个国外团队想要跟他合作，成立一个全球性的智能物流团队，让他负责大中华区。甚至愿意把续航时间更长，载重量更大的无人机技术跟他共享。
“我跟你一起。”
玻璃厂那边清理完毕，除了想办法还钱，沈千场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就去了。
“不回学校了？”
晏合当时觉得沈千场需要调整情绪，并没抱别的想法，纯粹希望他能转移下注意力，就把沈千场的联系方式给了对方。
晏合有点不好意思：“我被我妈打了，暂时不想住家里，才想回学校的，但现在学校宿舍都没人……”
特别是晏合在网上PO的那些照片，直接引起了这场研讨会负责人的兴趣。
“打了？打哪儿了？疼不疼？给我看看。”
虽然在网上莫名其妙遭到了攻击，但通达的的确确是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没事，不疼。”
一场有好几个国家参与的智能物流研讨会正在举行。
“那，”沈千场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肘上，凑在她耳边问，“愿不愿意，搬来跟我一起住？每天有亲亲和抱抱的那种。”
韶华区的金融中心。
晏合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我是那么贪恋美色的人吗？”
晏合只能先通知警方，把这个线索提供给他们。
沈千场笑：“你不是吗？”
但那个时候，他正在开一个会，电话静音，他没听到。
晏合嘿嘿一笑，不否认了。
晏合出了门就把电话给沈千场打了过去。
玻璃厂失火的原因在一周后得到了答案。
晏合不受威胁：“你做梦，只要它没被火烧掉，我一个工科生，难道还找不出你安装摄像头的地方？关于你跟我爸，我不想说难听的话，但是你以后再在我妈面前乱说话，拐杖街我就有办法让你永远没脸回来，做不到，我跟你姓。”
柳春美安的摄像头，像素实在太低，好在内存大，安在玻璃厂院子的氙气灯泡内，可以俯瞰整个玻璃厂连同后院宿舍的一切角落。
柳春美眉头一皱：“什么意思？哦，我明白了，你是想通过监视器去找火灾的原因？呵，”她冷笑一声，“这就要看，你是不是愿意说服你妈离婚了。”
得知真相的沈千场和罗万万满头黑线。
“监视器安在哪儿？”晏合不想跟她废话。
从模糊的画面上能看出纵火人的大概身形，好像一开始也不是想纵火，是想撬开放无人机的那间厂房的锁。
“你能让我说完吗？我说了自从跟了你爸，我就没往沈千场身上下功夫了，监视器是有硬盘录像机，但内存就那么多，我很久没看了，我怎么知道它还工不工作。”
可惜撬开了第一层还有第二次指纹锁，不知道想用什么原理开锁，居然掏出火机去烧屏幕，后来又在院子里捡了一张纸，那纸是无人机运送过程中用来保护机身的膜，带有一定的油性，点燃之后瞬间从头烧到尾。那人大概是被烫到了，猛地松开，火苗溅到了院子里那一大堆同类型的废纸膜上，火势瞬间飙了起来。
晏合粗暴打断她：“我是问你，监视器是不是一直在工作？”
那人一开始是想扑救的，但当时正刮着风，纸膜又轻，火一下子就四面八方地蔓延开了，正值盛夏，到处天干物燥，点哪儿着哪儿。
“我也没那么变态。是，我承认我一开始看到沈千场，的确是迷过他，装监视器也是为了能多看他两眼。但自从跟了你爸，我就没……”
那人眼见救火无望，就从后院一处矮墙那里翻了出去。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晏合现在的重点不是那个：“那监视器有没有一直在工作？”
“等等，”沈千场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后院有堵矮墙能翻出去，一般人怎么可能知道。你再放大点，这个人我感觉我见过。”
柳春美明显是误会晏合的意思了：“我主要是怕沈千场在里面做违法勾当，并不是想要偷窥他。”
在警察把人影放到最大的时候，沈千场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大年三十前一天，在办公室里跟他要钱的胡大海。
但没转移成功，晏合揪住前一句话问：“你说玻璃厂门口有监视器？”
没错了，就是胡大海。他之前在通达上过班，在后院的宿舍住过，所以对玻璃厂的地形一清二楚。
柳春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马想转移话题：“你看，我也不可能图你爸什么，就纯粹喜欢……”
警方马上对胡大海进行逮捕，他可能是意识到闯了大祸，逮住他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外省。
“一把火烧没了，我是没什么证据。但街上修电器的小王可以做证，年初的时候他去玻璃厂门口装监视器，他……”
对于纵火的事实，他供认不讳，但还是那句话，他是受人指使。只是想去破坏一下他们的系统，让他们不能正常送货，就像过年那会儿一样。
“你说没老化就没老化，证据呢？”
但玻璃厂失火的确是个意外。
柳春美一副不受威胁的表情：“玻璃厂虽然是旧房子，但租给他的时候，电线都是重新走过的，不存在老化的可能性。请问一下，我需要负什么责任？”
而指使他的正是传统物流的龙头老大，沈千场的无人物流出现，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被替代的信号。
“我看你是热傻了吧。”晏合一把夺过她手上吃剩半截的黄瓜朝楼下垃圾桶丢去，“玻璃厂着火，沈千场损失严重，你作为房东，本来就要负责任，他不跟你算账你就烧高香去吧。”
无法掌控新事物的恐惧，让传统物流以及和它有相关利益的群体对智能物流产生了本能的排斥。
“行了，”柳春美抱臂往墙上一靠，“知道你有个厉害的男朋友，我是搞不过他。但你别忘了，他烧了我的玻璃厂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我跟你爸我们是真心的，你说服你妈离婚，沈千场那边我就不计较了。”
这无可厚非，即便是政策允许了，技术达到了，也并非就意味着无人物流马上就能被大众接受。
晏合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回学校，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差点跟柳春美撞上，开口很不客气：“你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我爸就算离婚了，这房子也是我跟我妈的，你这算是私闯民宅，我可以告你的。”
对于这一点，沈千场比谁都了解。
在晏合家的院子里，她进屋前顺手摘了根晏私民春天时种的黄瓜，边啃边进门。
所以他也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晏私民碰了一鼻子灰离开，柳春美却找到了晏合。
由于纵火不是主观意识上的行为，沈千场又接受私下调解，胡大海以及指使他的人，对火灾中的财产损失做了赔偿，拘留教育三个月之后就放了。
张只慧用精打细算的表情解释：“我跟你形同虚设的婚姻延续了十多年，我早就对它不抱希望了。我有你这个老公跟没你这个老公都没差，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离婚去成全你们？我不离婚，你俩再好，那也是不道德的，也是要受人指责的。我张只慧这辈子，活到现在，就要一张脸。所以，只会丧偶，没有离异的说法。”
而在这期间，由于上次的热搜，加上那个被沈千场拒绝的国际合作被传开，沈千场算是因祸得福，在秋天结束之前被两个风投公司找上，拥有了资金支持。
晏私民不解：“你这是何必呢？”
团队办公地点搬入楚江CBD，跟云猫集团隔路相对。
张只慧擦了擦手对晏私民说：“这婚，我不会离的。”
刘云昔叫晏合去办公室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要以儿媳妇的身份去，所以专门在水果店买了点水果提上去。结果推开门发现邢嘉也在，顿时气氛就有点尴尬了。
门口的水果摊被巨大的遮阳伞挡住了太阳，几只苍蝇在上面嗡个不停，晏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邢嘉更是赤裸裸地鄙视了她一眼：“你连走后门都走得这么没水平，跟你做对手，我觉得丢人。”
晏合话只说到了一半，张只慧的巴掌就扇到了她的脸上，带着怒不可遏的语气：“我叫你别说了。”
刘云昔用笔敲了敲桌子：“见面不吵两句你们就浑身难受？”
“为什么？”晏合不解，“凭什么他把软饭吃够了就……”
“我可没跟她吵，”晏合把水果放到茶几上，“再说了，我承认了吗，你就是我对手了？”
一直在低头整理冰柜的张只慧突然把柜门“嘭”的一声给关上，冲晏合吼了句：“合子，你别说了。”
“行了。”刘云昔打断她们，“找你们来，是有件事通知你们。院里给了一个和加州理工交换学习的名额，学费生活费全免，我想听听你们自己的看法。”
晏合没接柳春美的话，看向晏私民的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瞧不起：“你一辈子就只能这样？只能依靠女人？现在离开我妈，有柳春美接手，那离开了柳春美呢？”
邢嘉先开了口：“我的看法，我肯定比她更有资格。”
柳春美开口：“伶牙俐齿，不愧从小就是拐杖街上‘别人家的孩子’。行，这些年，晏私民吃你妈喝你妈了多少，你给算算，我帮他结清。”
“巧了，我也这么想。”
晏私民一时语塞。
刘云昔头疼：“你俩都有资格，不然我也不会叫你们来，现在不是毛遂自荐的时候。”
“当然有，”晏合冷笑了一声，“就如同我们也有权利追求我们的利益是一样的。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和我妈讲感情吗？我们之间还有那玩意儿？”
“那总不能孔融让梨吧？”邢嘉说。
晏私民反问：“我没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晏合认真地想了想：“我跟邢嘉研究的方向不一样，我偏国防，她偏民用。如果那边偏国防我就去，偏民用，她去。”
“那你呢？你对我，对我妈，又是什么态度了？”
“研究方向还没定，我们需要定人。邢嘉你怎么看？”
晏私民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晏合：“你对你爸，就这种态度？”
邢嘉“嘁”了一声，然后无所谓地笑了笑：“晏合去吧。”
晏合“啪”的一声把账本合上：“离婚也可以，把这些年吃我妈的喝我妈先算清楚再说。”
她还有一句话是，我想出国读书，考个托福的事，但晏合却需要考虑经济方面的问题。
至于当初让两人结合的真挚感情，恐怕早就磨灭在日常琐事中了。
虽然不是很喜欢晏合，但邢嘉心底还是挺佩服和敬重她的。
只是从今天的场面来看，所谓的怕老婆，不过是一时无力改变人生轨迹的权宜之计，只要遇上了腾飞的机会，那层虚假的面目，就会不攻自破。
晏合从水果袋子里掏了个丑橘扔给她：“别看它长得丑，其实可甜了，跟你一样。”
到最后，他干脆就赋闲在家，成了一个煮夫，拐杖街上有名的耙耳朵。
邢嘉剥橘子的手一顿：“谁丑了？”
年轻的时候，张只慧还催他去找工作，一开始他也有认真找过，结果不是他嫌人家就是人家嫌他。
“丑橘啊，你以为我说的谁？”晏合装傻。
晏合小时候听张只慧说过，她爸的梦想是以笔为生，孜孜不倦地投了好几年稿，结果无一不石沉大海，心气逐渐没那么高了，取而代之的是消极度日。
“教授你看她，狼心狗肺。算了，还是我去吧。”
但他并没有接晏合的目光，还是盯着张只慧看，身上换了套新衣服，似乎已经不是原来的晏私民了。
刘云昔笑：“晚了，已经回复外联部那边了。”
一道清脆的瓶子破碎声以张只慧为中心向四周散播开来，晏合头没抬，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晏私民。
邢嘉装作生气：“知道你们以后是一家人，但是教授，现在就开始偏心，会不会太早了？”
“是跟你商量一下，找个时间把婚离了吧。”
“为了帮儿子，我这个当妈的，只能少点原则了。”刘云昔关电脑起身，“走吧，陪我去吃个饭。”
这种带着点亲昵的称呼，张只慧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过头，结果在对视上晏私民身边站着的柳春美之后，眼神里残存的一点温情荡然无存，冷冷地问：“你回来干什么？”
晏合跟邢嘉边互怼边商量请刘云昔吃什么，刘云昔听得头大，先走了一步。
晏私民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只慧。”
晏合踢了她鞋子一脚：“谢了。”
张只慧租了两个冰柜，正在往里面放啤酒、饮料和冰激凌，晏合在帮她记账。
“你有病啊，老娘鞋子限量款的。”
七月，楚江一年中最热的月份，梅雨过后，就再也没下过雨，就连风都很少刮。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帮你想了一个买鞋子的借口，不用谢。”晏合说着就去追刘云昔。
就在案子一筹莫展的时候，拐杖街上出现的两个人给这件事带来了转折。
邢嘉追上她往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去了加州，别被欺负，蠢得要命。”
警方就只能把调查取证的希望放在住在这一片的街坊四邻身上。但要找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聊聊邻居八卦还行，要他们提供点有用的信息，简直费劲。
晏合笑：“多管闲事。”
火灾原因还在调查当中，西九城是老城区，很多基建跟不上，拐杖街又是一条老式居民生活街，基本上没什么监控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