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回过神,慌张地关上门:“乔云一跟你说我什么了?”
他见她不说话,脸色露出一丝疑惑,向她走近:“夏梵?”
她觉得在乔云一口中她一定是十恶不赦、不学无术的行业败类,除了刁难、恶心他什么都不会。
她喉头滑了一下。
她胸口一停,做好了辩解的准备,然而魏清回到办公桌后,云淡风轻地回答:“他什么都没说。”
阴影里,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绸缎衬衣,没有一丝褶皱,松松垮垮系在腰带里,领口的纽扣松开一颗,露出一节锁骨,神态冷清,透着单薄神秘的美感。
“不可能!”夏梵立刻反击:“他要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舍得这么苛刻的对待你手下最爱岗敬业的优秀员工呢?”
他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她,放下笔回身:“改完了?”
他眉头微皱,似乎很想对这句话进行反驳,但还是忍了下来:“你怎么不觉得是你自己说错了什么呢?”
一屋柔和。
“我可能会说错,但哥你不会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她的目光特别笃定,好像真的打心眼里是这么想得。
只有角落的落地窗亮着灯。
可魏清太了解她,嘴里越是肯定,心里就越不可能相信,所以他连眼神都没变一下:“那个公私分明的魏清已经死了。”
夏梵忍笑,反手关上门,直奔魏清的办公室,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拿着记号笔在玻璃上写着一串公式。
谈话顿时陷入僵局。
“我写检讨呢。”他啃了一口早就准备好的面包:“说还不够催人泪下,什么时候把眼泪给他写出来,我就什么时候走。”
其实夏梵只要放下姿态,依旧可以向以往一样糊弄过去,可是她自从戳破了那层纸以后,在他面前反而变得更加别扭,连软话都不敢放。
此时距离下班时间已经挺久了,办公室大多数人走得差不多了,夏梵先是推开许真的办公室门:“你怎么还没走呢?”
一室安静。
夏梵的情况说明又被退回来了,许真转告她:“魏总说,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反正就是不行,再改改。”
他打破沉默:“还有事吗?”
晚上八点。
“我可以把情况说明拿回家写吗?”
乔云一没回复她,但想象着他看见这首歌堪比吃了苍蝇般难看的脸色,夏梵觉得好受多了,就连情况说明也写得顺手多了。
“可以。”
夏梵同样无言,冷静了几分钟,还是气不过,打开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给乔云一分享了一首歌——算什么男人。
她再找不到话,转身开门。
冯思昭有些无语:“魏清是他爸爸吗?怎么什么事都要给魏清汇报啊。”
“夏梵。”在她的手扣住门把的时候,他启声叫住她。
她几欲破口大骂,但碍于是公共场合,说出来只会让其他人笑话,压低声音:“乔云一跑到魏清那告我状了。”
她回过头。
“怎么了?”冯思昭立刻靠过来。
他半坐在办公桌的边缘,不急不缓将一颗糖塞进嘴里,缓缓咀嚼着看向她:“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中间那层被捅破的纸呢?”
夏梵怒气冲冲回到座位上,拖转椅的实话,险些撞到墙上。
她就知道,他迟早要问的。
***
该来的还是要来。
魏清差点没把手上的文件夹丢到他脸上。
夏梵屏住呼吸,面带笑容,不做任何回答。
许真比夏梵从容多了,早就做好被牵连的准备,微笑点头,“魏总要是没事的话,把门给我关上吧,我要开始写检讨了。”
魏清也不催促,对他来说,这一刻无论多长,与他等待的那些岁月相比,都不算漫长,尽管他已经猜到那个答案,可还是想由她来盖棺定论。
魏清冷笑出声:“乔云一这事你也给我写个检讨吧。”
良久,她终于开口:“哥,你什么都没说,要我怎么回答呢?”
这个共同的朋友除了他还能是谁?
她要彻底撕掉那层纸。
“人与人的关系,不都是在诋毁另一个人中找到共鸣迅速建立的吗?”许真面带微笑,“我和夏梵同志,就是在我们共同的朋友身上找到了这种共鸣。”
魏清眯起眼睛,只要说出口,他和她就彻底没办法回头了,甚至会变成另一个人,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秘密已经没有了,他也无需再隐藏。
魏清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能退,那就只能往前走。
“魏总,有事吗?”许真也是一派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天真。
他走近她,高大的阴影从上至下覆盖着她,她紧贴着门,直视着他,眸光镇定理智,像是在面对一场博弈。
她拉开门,从魏清面前走过,魏清的目光一直追着她,但也什么都没问。
他唇角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弧度。
许真也非常配合地点头,“写详细点儿。”
她在等着他开口。
夏梵脸上还有未消的余怒,但她没有对魏清发泄的勇气,只能闷声闷气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总编,我回去写情况说明了。”
偏偏他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在她面前站定,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俯身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柔软的,甜腻的,无从抗拒的。
话音一落,魏清从外推开门,冷清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你刚才说什么,我隔着门听得不太清楚。”
她攥紧了身后的门把,张口想叫他的名字,却被他顺着舌尖将橘子味的糖果塞进她的嘴里。
“我凭什么写?我做错了什么?”她坐在郭伦的位置上,用指节情绪激动地敲着桌子:“乔云一摆明想整我,我有说过他一句不好吗?这么完美的危机处理,魏清不给我颁奖状就算了,还敢让我写情况说明,我就不写,我看他能怎么样!”
她拧开门,一缕光从外照射进来。
许真鄙夷地看着她:“你都能为他摘星星了,还不能为他写个情况说明?”
他松开她,直起了身,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衬着印下来的那道光,看着特别嘲讽。
“他有病呢?”她也不再作伪,脱口而出。
她耳垂通红,不敢看他,拉开门落荒而逃。
夏梵瞪大眼睛,觉得今天的魏清真是幼稚的要命。
刚才她不仅没有拒绝他,甚至还回应了。
“不是,魏清。”他有些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他让你对乔云一新书跳票的事写一个情况说明。”
她为自己诚实的躯体反应感到羞耻,打了自己一巴掌后,回到工位上,还没回过神,许真已经兴奋地从办公室冲出来,“夏梵,我的检讨终于通过了!”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夏梵一时没明白,指着他对面的空位:“郭伦?”
他的语气都快哭了。
“你又惹他了?”
可他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啊,恭喜。”
她回到座位上,没一会儿,许真通知她到办公室来,一进去,许真就透露出一股无奈的疲惫,有一种撕下伪装的亲昵。
他以为她是情况说明还没通过,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再改改,总能交掉的。”
夏梵还挺失望的。
她挤出一个笑容:“我回去写吧。”
魏清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然后缓缓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平静地像一点儿都没听出她在拿什么形容他。
“那收拾包吧,一路走。”
欠揍,绝对的欠揍。
夏梵收拾好包,看了一眼魏清办公室紧闭的门,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的情况说明是不是不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