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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许你一寸相思

“喂!”

面包是全麦的,咬了几口喉咙涩涩地,难以下咽,打开牛奶刚喝一口,她就觉得味道怪怪地,像是过期很久了的东西,拿起瓶子仔细寻找生产日期,只听见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顾佳怡举着牛奶瓶抬眼望去,靠在病床上的叶烜正在向她发出号令,左手伸出来摊在她面前。

叶烜转入的是普通病房,双人间,还有一张铺是空的,顾佳怡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拿出早点,很认真地吃了起来。

“什么?”

她拎着塑料袋进门的时候,护士正好在换药水。

“我的呢?

她走下楼梯的时候连打了三个哈欠,随即找了个角落里的长椅靠着补了会眠,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地,去医院门口的小卖部转了转,买了些面包牛奶当早饭。

顾佳怡莫名其妙:“什么你的?”

期间叶烜被转入病房,护士说九点以前医生要查房不能探视,所以将她赶了出去。

叶烜眼神示意她手中的东西,道:“当然是早饭!”

顾佳怡再次见到叶烜时,已经是早上九点。

“你不是过敏吗?过敏吃什么早饭啊,这不是在打点滴吗?那么几瓶水打进身体里,也应该饱了啊!”

她的等一等还是拦不住他决然而加快的步伐,并且眼见着他的背影速度消失在男厕所门口……

叶烜无语,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听说,打点滴还能当成早饭!

“喂!等一等……”

“我跟你说,幸亏我判断准确雷厉风行及时打了120送你来医院,否则到天亮你肯定脑子都烧坏了,所以记住我的恩情,下次再要我走人的时候,麻烦把支票上的金额开大点!”

“那就等他的家属来了再说吧。”白大褂迈开脚步朝前走,再也不想和她多说一句。

“……”

“通知了。”

早上的牛奶果然是过期的,虽然只喝了一小口,半小时后,顾佳怡的肚子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那你通知他的家属了吗?”

叶烜一共要挂五瓶水,问了下护士,估摸着要到下午两三点才会好,顾佳怡捂着肚子跑厕所,回来又在窗口边探头探脑,大约来回了三趟,突然哇的一声,喊道:“黑社会啊?!”

“不知道。”

正在看早报的叶烜抬眼皮瞅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着头专心看新闻版。

“你知道他对什么药物有反应吗?”

顾佳怡站在窗前咦啊噢地一阵嘟囔,叶烜抖了抖报纸,蹙眉道:“你一个人神叨叨地在那儿干什么呢?”

“不知道。”

“楼下来了一个车队,黑色奥迪车一字排开,出来的人都是黑衣黑裤黑墨镜,搞得跟黑社会似地,这里有什么大佛需要拜见吗?”

“你知道他的过敏史吗?”

叶烜唇角上扬,讥笑道:“大佛不知道,衰神倒是有一个。”

“不过,我是他下属。”

顾佳怡回头看见他单手翻报纸的样子,决定不跟病人多计较,顺口道:“你家人怎么还没来啊?”

她摇头:“不是。”

“你说什么?”

年轻医生的心像被射了一箭,瞬间血流不止:“你是他的家属吗?”

“哦,刚才你昏迷,我看情况有些严重,就用你的手机通知……了……”顾佳怡看着叶烜越来越差的脸色,噤声了。

顾佳怡边听边转了转眼珠,插话道:“医生,能讲人话吗?”

叶烜一脸阴霾,他现在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擅作主张的女人,都不用猜就知道楼下车队的主人是谁了?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有医生和护士从急诊室出来,顾佳怡忙迎上去询问叶烜的情况,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摘下口罩,非常专业地解释道:“过敏关键是自身的因素,内因是基础,外因是条件,外因只有通过内因才能发挥作用,如果没有内因……”

那么爱摆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

还有一句话,她咽了下去,那句就是——她可没钱垫付医药费!

“你……没事吧?”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自称叶敬成的秘书,顾佳怡轻轻吁了一口气,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下事情的前因,并且拜托他们尽快赶来。

话刚落音,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顾佳怡拨了号码深呼吸一下,对方是大大BOSS啊,她进帝豪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除了在公司简介上看过他的照片以外,连他的影子都没瞧见过。

从顾佳怡的角度望过去,门口依次站了两排黑衣墨镜的保镖,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恭敬地打开门,先是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听起来颇有气势,然后出现一个看起来更气势的女人。

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每逢节假日和生日,公司的每位职员都会在内部邮箱里收到他亲切地慰问信,并向你致以最真诚的谢意,算是帝豪企业文化的一大特色。

周芸径直走到病床前,摘下墨镜,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叶烜,心平气静道:“你爸上午有两个会议,所以我先过来看看。”

她下定的决心,开始动摇了,连名字都不愿存,就代表着关系非常恶劣,电话打过去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正当她犹豫不决地时候,突然看到下面一个名字——叶敬成。

叶烜不接话,靠在床头,紧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幼稚了!

周芸也不气,微微打量了下病房,说道:“待会我去见下你的主治医师,如果病情严重的话,就转院。如果没什么事,那就先换下病房,这里这么挤,你肯定不习惯。”

顾佳怡一边努力回忆叶烜昨晚接那通电话的时间,一边翻他的通讯记录,然后她瞬间石化了,他居然将她的名字在通讯录里直接储存为——后妈!

叶烜还是不说话,紧闭着眼,面无表情。

挣扎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通知他后妈,虽然从他接电话的语气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怎样,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有家属在场,医院方面比较好办。

气氛有些凝滞。

叶烜被推进急诊室后,顾佳怡有些坐立不安。

顾佳怡尴尬地站在窗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静悄悄地溜出去,还是躲到角落里把自己当成空气。

老板娘先是一愣,凝神想了想,之前那间房的厕所有客人抱怨下水道的气味太重,所以她就在里面洒了很多去味的东西,但是依旧不见效,后来无意间打翻了一个瓶子,倒是效果奇佳,之后客人入住之前她都会去洒点,随即她恍然大悟状,很洋气地答道:“SIX GOD。”

顾佳怡把呼吸都调匀调轻了,定神看着周芸的背影,她身上除了贵太的端庄娴雅外,流露出来更多的,是一种精致的感觉。

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旅馆,找到老板娘,问道:“我们那间房……的厕所里,到底……洒了什么牌子的香水?”

她的黑发一丝不苟的直接束在脑后,大约是极懂保养和穿衣配搭的关系,整个人看起来显得特别年轻,如果和顾佳怡站在一起,更像是她的姐姐,当然,比起她的清汤挂面,周芸就是个精致的姐姐。

就算到了医院,也起码得知道,过敏源是什么吧?

周芸似乎深吸了口,半响才又缓缓道:“我不指望你承认我,也没有希冀你能喊我一声妈,何况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但起码我算是你的长辈,可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

救护车来的时候,顾佳怡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车子刚要开动的时候,她又冲了下来。

“误会?”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叶烜,突然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唇角浮现一抹讥笑,“我想我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当年你骗到我爸,进我们家门的时候,我没有尽全力阻止。”

她不敢再耽误,当即跑下楼,打120。

周芸用力抓着手袋,指关节微微发白,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她叹了口气,做个尽职的小员工真不容易!

叶烜换成一种淡然的语气,继续说道:“从你踏进我家门的那刻起,我就没有待见过你,可是你不觉得,给你难堪的并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吗?!”

幸好床沿不算高,滚了两圈后背闷闷地撞上墙,顾佳怡疼得龇牙咧嘴,扶着墙颤微微地站起来,床上的人依然闭紧眼,无知无觉。

周芸的脸色瞬间唰白。

叶烜烧的迷糊,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正当她无计可施的时候,抱着她的人忽然动了,叶烜想翻身,连带着手里抱着的东西一起从左边翻到了右边,翻完双手也松了开来,因为惯性,顾佳怡顺势……滚下了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顾佳怡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手无寸铁地冲锋陷阵了。

她会被叶家的律师团队控为谋杀吗?

她知道依着叶烜的性格,估计后面还有更毒舌的话说出来,她当时心底唯一的想法是,不能让这个浑蛋伤女人的心,即便这个女人是他的后妈。

温度这样持续不退到天亮,会烧坏脑子吧?

可你不是喜剧演员啊亲,就算此刻气氛冷如冰窖,也不需要你来暖场啊!

顾佳怡艰难地抽出手,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摸叶烜的,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他全身和额头的温度,已经远远超过一般发烧的程度了……

顾佳怡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周芸的胳膊,脱口而出道:“那个阿姨……他昨晚上发烧烧到了三十九度半,你看这会还打着点滴呢。”说着朝叶烜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道,“所以说话可能不太中听,您别太介意哈?!”

轻微的,只会起一些小红疙瘩,稍微严重者,会再加肚子痛,再严重些的,极有可能发烧,甚至会导致休克……

周芸用一种惊疑地眼神看着她,仿佛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第三个人。

她刚才把老板娘叫醒拿药时,故意把叶烜的情况说得严重一些,老板娘大约也是怕自己的店出事影响以后的生意,原本极不耐烦的神情瞬间紧张起来,急忙起身找药箱,还叮嘱关照她要小心照看好自己男朋友,甚至给她详细介绍了过敏的种类。

顾佳怡自我介绍:“噢,我是他同事。不对,是下属。”

叶烜圈着她的手和腿始终不肯松开,她只好费了劲在他怀里一点一点转身,最后和叶烜贴着身面对着面。

周芸侧过身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然后说道:“你的情况我会转达给你爸,不打扰你休息,我先走了。”

这热度,不对!

周芸眼神不带余光地走出病房,顾佳怡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转身问叶烜:“她是在介意我叫她阿姨吗?”

顾佳怡刚想一口咬上去,突然发现不对劲,他的掌心贴在她嘴唇上,烫的灼人。

回答她的,是一只突如其来的枕头。

“好吵!”身后的人终于有反应,低低地说了句,手捂上她的嘴。

叶烜的病需要静养几日,顾佳怡也没再提签约的事,因为那天回去的路上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她推不开那双手,怒道:“我要喊救命了啊!”

她会打电话通知他的家属来,也是一番好意好不好?现在却完全演变成了狗咬吕洞宾的节奏!

叶烜将她捞在怀里,她越扭动,他抱得越紧,埋在她脖颈间的头蹭了蹭,鼻子和嘴巴摩擦过她的肌肤,即使隔着衬衣,还是传来阵阵热气,最关键的是,叶烜的手正好搭在她胸前!

心胸太狭窄了!

“别以为生病了,就可以装孙子随便占便宜啊?”

但是她也没有放弃战斗,还是严格遵循着自己说过的狠话,不签约,坚决不上工。

叶烜吃完药,顾佳怡睡下之前,把两个枕头放在床的中间,当作楚汉分界线,严令他不许过界,现在才过了小半夜,枕头一个在地上,还有一个在脚边。

所以,这几日她都窝在宿舍里睡觉,反正从高中时起,她就没有正经地睡过懒觉,趁机休息几天也无妨,饿了就吃泡面,无聊了就打电话骚扰忙得翻天覆地的苏俏,并且质问她的办事效率。

见他没反应,顾佳怡扭了扭腰,试图将那只腿甩下去,她不动还好,一动身后的那个人,趁势就抱了上来。

苏俏用肩膀夹着电话,手里还不停地敲打着键盘,压低着声音连连赔不是:“我的错我的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承认,我承担,我认错,我等会就给你去寄,特快专递,保证你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包裹,行吗?我的大爷!”

“我又不是马,你骑上来干吗?”某些同学永远抓错重点。

她知道苏俏确实很忙,爽朗笑道:“行,那你就退下吧。”

顾佳怡突然觉得背上很热,像是一块热铁烙在身上,滚烫滚烫,她迷糊着摸开床头灯,才发现叶烜整个人侧躺着贴在她背上,还有一只脚挂在她腰际。

第二天,顾佳怡果真接到了快递小哥的电话。

凌晨四点。

当时她留了酒店的地址给苏俏,包裹放在了前台,下午三点,顾佳怡正在补眠,昨晚突然发现宿舍里的电视机有点播剧集的功能,两集《越狱》看下来欲罢不能,喝了两杯咖啡硬撑到天亮,追完了第一季,所以接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她鄙视地撇撇嘴,暗骂道:“有钱人就是矫情!”

宿舍离酒店不远,她拿了钥匙就冲出门,走到酒店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看到叶烜站在电梯口正和几个人说着话,西装革履,人模狗样,顾佳怡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前台。

叶烜把水杯往她手里一塞,傲娇道:“我只对劣质香水过敏可以吗?”

她拆包裹,撕毁盒子上的快递单,再将东西微微整理下,大约是太认真了,完全没有发现保安和前台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对对,就是她,身上不是也有很浓的香水味吗?也没见你过敏啊?”

她抱着箱子快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空荡静寂的大厅里,突然响彻一个声音:“顾佳怡。”

“裴瑶。”

她停住脚步,拧眉侧过身,余光里有一个风姿卓然的身影,正迈步向她走来。

顾佳怡站在床边愣了会神,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突然灵光一闪:“不对啊,上次在服装店,那个裴什么的……”

叶烜的脚步停驻在她身前,她抱着纸箱身体微微向后仰,在心里感叹,从认识这个男人开始,每次见面他都是一身黑色正装,可这么沉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从未觉得乏味。

她以为他又要闹腾一下,却发现他这次很乖地拿起水杯吃药。

他深邃双眸凝视着她,眼梢眉角里都是笑意,然后倾身凑到她耳边低语:“请问你出门前梳个头,是会怎样?”

床上的人按住她的手,立刻跳起来,双目通红,顾佳怡立刻抽出手,一手拿起水杯,一手掌心摊在他面前,道:“吃!”

“呃?”顾佳怡被这低柔而略带磁性地声音蛊惑,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就为了对我说这句?”

果然,带着行动力的威胁最有用!

叶烜扬眉。

真是大爷啊,顾佳怡愤怒地踹了他一脚,双手叉腰怒道:“再不起来,我扒光你!”说完雷厉风行地就去解他的皮带!

她用膝盖顶着箱底,右手撩了撩发丝,傲娇道:“要你管!”

她放下水杯,试图将这个闹脾气的汉子拉起来,结果反倒自己快脱臼了,他还没离开床板分毫。

随即翻了个大白眼,她抱着箱子决然转身,只留给他一个骄傲的背影……

耶?刚才嚷着非要让她去买药,药拿来了却不吃,犯病呢?!

走出大门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像是有什么自己很珍贵的东西被人偷走了一样的感觉,脸颊有些发热,有一种被灼烧的感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路过商场橱窗的时候,她凑过去当镜子照,然后,瞬间石化了!

“不吃。”

大约是喜欢闷着被子睡觉的习惯,再加上最近休业整顿自己,好几天没有认真打理过发型,她的头发现在完全就是个鸟巢啊……

某人纹丝不动,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刚才居然还一副以此为荣的样子,真是丢死人了!

她慌忙去倒水,然后在药板上抠出两粒放在掌心,试图将他推醒:“吃药了。”

当晚,为了惩罚自己的堕落,她狠狠地吃掉了一个KFC的全家桶!

顾佳怡悄悄地走过去,他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可细看,才发现他额头上已沁满细密的汗珠。

恶性循环开始,半夜十二点,她躺在床上,撑得不能动弹,更别说入眠,只好起来再次打开电视机,恰好是回播的娱乐新闻,Alex帅气的侧脸出现在大屏幕上,身着战国时期的盔甲,剑眉星目,手持着话筒,很耐心地回答记者们的问题。

等她拿着药回到房间的时候,叶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Alex,之前有传闻富家阔太是你的旧爱,而上次在医院你又大方承认顾小姐才是你真爱,请问这是高调秀恩爱还是为了这部戏而炒作呢?”

她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她是一个好脾气的中年妇女。

Alex眨眨眼,笑着回问道:“你觉得我需要炒作吗?”

别说这是荒郊野外,就是在闹市区,这个点也未必能找到还开着门的药店,现在,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求助已经睡下的老板娘了。

“你出道这么多年,这位顾小姐是你唯一一个承认的女朋友,请问她有什么地方最吸引你呢?”

她偷偷瞄了眼,叶烜的手臂,手肘,甚至手背上都已布满了小红点,看起来十分骇人,她默默地下床,走出房门。

“我穿成这样,这么霸气,难道你们不想和我聊一聊这部新戏里的角色吗?”

顾佳怡被这一阵怒吼声给震醒了,越听越不服气,可是等他说完发现,好像似乎的确是这么回事啊……

………

“要不是你,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些鬼东西?”

顾佳怡抱着枕头半靠在墙上,电视里的那个人,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真实,回答尖锐问题四两就拨了千斤,她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的的确确是一位众人拥戴的大明星。

“要不是你,我犯得着连开五六个小时疲劳驾驶吗?”

第一次在电梯里遇见他时,以为是个神经病,在警局被审讯时,小民警称他为影帝,她却从未看过关于他的任何影片或者广告,跳起来一脸鄙夷地和他呛声。

“要不是你,我会来这个鬼地方吗?”

第二次被他当做挡箭牌一样拽出酒店,在洱海边,他道出心酸往事,她尽全力嘲笑,再后来遇到车祸,因着他的名气影响甚大,她险些失去工作,他却奉上自己的代言,只为保她一份工作。

叶烜的傲娇心态彻底发作了。

其实,她后来想起来过,车撞上护栏的时候,他的方向是往右打的,不然她怎么可能只是擦伤,骨折断腿绑石膏的人,其实应该是她。

顾佳怡不忍直视:“三更半夜跟阎罗王买啊?”

至今,他们只见过两次,彼此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去帮我买药!”叶烜强忍着不去抓,那片红色的东西还在蔓延,从脖子到胸前,从手臂到腿上……

有一点,其实他们很像。他们都是没有心的人。

叶烜的脸上,突然冒出来一大片小红疙瘩,惊悚而吓人。

她的心,早已跟随父母长埋地下,爱情对于她来说,遇见则好,没有,亦无妨。他的心,是早已被消磨殆尽。

“哇!”她刚想发飙,一睁眼,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移,直到抵上床头板,“怎么会这样?”

在洱海边,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那背后的一切都是旁人的故事,他只是借来讲述,虽然她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但是有些事,她比经历过的那些人,看得更清。

然后,她又被抓了起来!

她知道,每一颗坚果,敲开来以后,都有一颗圆润饱满的果实。

顾佳怡翻个身,不想理他,“放屁,这种小旅馆,老板娘才舍不得洒香水,劣质香水都不可能!快睡,别闹!”

他的心,就像那颗果实,看着坚硬无比,其实轻轻捏一捏,就纷纷碎了开来。

“洗手间喷满了刺鼻的香水味,应该是那个原因。”

她并不知道,在那个雨夜里,还有一辆车,停在不远处,看着她安然坐上叶烜的车后,才离开。

“嗯?”还是不睁眼,敷衍着回话。

顾佳怡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我过敏了!”

昨晚情绪有些混乱,再加上胃撑得慌,几乎又是一夜未眠,到了早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没过多久又猛地被一阵铃声吵醒。

顾佳怡还是舍不得睁开眼,双手在空中胡乱挥着,怒吼道:“让人安静点睡会,会死吗?!”

她接起电话的时候头痛欲裂,坐在床沿上,眼睛耷拉着不想睁开,低沉着嗓子,吼了一声喂。

叶烜进洗手间冲凉,大约二十分钟后,头发湿漉漉地冲出来,猛地将床上的人摇醒。

那边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半响没有声音。

床是大床,但是房间却很小,除了一口衣橱,一个卫生间外,再无其他家具,俩人也只能这么凑合一晚了。

她刚想,要是广告推销卖房子之类的,就准备开骂了,然后传来一个不确定地声音:“佳怡?”

叶烜手一松,她就顺势滚到了床上,怎么推都不想醒的样子,他只好作罢,顺手将一个枕头扔在她背后,意思是,不洗澡可以,睡过界试试?

声音很熟悉,可是她想不起来是谁,拿开手机勉强睁开眼看了下屏幕,陌生号,没有存名字,现在问好像也不礼貌,便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嗯?”

“不要,你先。”顾佳怡闭着眼,头摇得像拨浪鼓,眼皮越来越沉重。

好在那边似乎猜到这种情况,自我介绍道:“我是舅舅。”

上一次没洗澡就睡了他的床,已经到了他的容忍极限了,这一次坚决不允许。

顾佳怡瞬间想起来这个声音是林世阳的,换到正常的家庭,舅舅是近亲,应该是会走得很近的亲戚,可在她这里,二十多年因着遗产才第一次相见,相谈并不甚欢,并且打定了主意,以后也不会再想联系,所以他的号码,从来没有储存过。

“不行,你必须先洗澡再上床。”

她这个人,做事一向喜欢彻彻底底。

顾佳怡对着大床比划了下:“我们楚汉分界,互不影响啊!”

她礼貌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是附近唯一的一家汽车旅馆,他们到的时候,老板娘都在前台的搭铺上睡下了,还剩最后一间大床房,俩人都是又累又困的状态,尤其洁癖君,开了一天的会,又连续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即便这家小旅馆环境脏乱差到了他忍耐的限度之外,还是半秒钟都没犹豫直接拿下了。

林世阳沉吟了下,才道:“想约你吃个饭,不知道有时间没?”

“你会把床弄脏的,我怎么睡?”洁癖君保持一贯风格。

顾佳怡起床后洗了把冷水脸,简单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她皱着脸,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道:“大半夜的别闹了行不?”

打到车,她把林世阳发过来的饭店地址拿给司机看,坐在副驾上又差一点睡着。

顾佳怡一进房间,就直接扑向大床,双手举过头顶呈投降姿势,突然整个人就顿在了半空中,她被人拎住了。

包厢里坐了一桌人,林世阳,林世青,林逸,还有一些小辈和孩子。

叶烜沉默了几秒钟:“后妈。”

顾佳怡进门,微笑着同他们打招呼,林世阳起身招呼她坐,为她倒了杯饮料,并询问有无不喜欢或者特别喜欢吃的菜色,顾佳怡都回答说随意。

“那……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有一个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凑过来红着小脸好奇地问道:“姐姐,Alex真的是你男朋友吗?”

“你正常点行吗?”

顾佳怡瞬间尴尬起来,下意识地摆手道:“不是不是。”

“哦,那你有男朋友吗?”

小姑娘一脸崇拜的摸样,央求道:“能帮我要签名吗?”

“我拒绝回答。”

“呃……”正当她不知怎么拒绝时,一旁的林逸呵斥道,“小欣,别胡闹,去那边玩。”

“不算吧?我又没问你内裤什么颜色?”

林逸呵斥完小姑娘,转过头问道:“听说你要在南平市安定下来了?”

“小姐,这叫窥探他人隐私。”

顾佳怡点了点头:“暂时吧,以后的事说不好。”

“你有女朋友吗?”

林世阳接话:“上次因为爸爸的葬礼,也没有来得及为你接风洗尘,最近我听说你还在南平市,就打了电话给你,这一顿就当做我们这些长辈对你的弥补吧。”

“……”

“谢谢。”

顾佳怡使劲努力地想了一分钟,觉得一定是太缺觉了,才导致她此刻脑袋一片空白:“我觉得猜灯谜太弱智了,不太适合我们成年人,我们还是正常聊聊天吧。”

她知道这个听说,大半是从娱乐报纸上看来的,席间交谈甚欢,气氛融洽,顾佳怡夹了块辣椒慢慢嚼着,心底琢磨着,这顿饭该是有重点的。

嘁!也太瞧不起人了!小时候每到元宵节,家里的灯谜可都是她准备的……

果然,饭吃到一半,林世阳话锋一转:“佳怡,今天除了叙旧,其实还有件事我们大家想和你商量下?”

叶烜的方向盘晃了一下,不屑道:“不是我猜不出谜底,是以你的智商,想得出谜面吗?”

顾佳怡心里咯噔一下,想,终于来了吧,面上不动,漫不经心道:“嗯?舅舅你说。”

“那……那我和你说会话吧。免得你一不小心睡着了,可是两条人命呢”,顾佳怡强打着精神,终于想出了个娱乐活动,“我们来猜灯谜吧?”

林氏三兄妹面面相窥了一下,最后还是由林世阳出面,他轻咳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关于爸爸名下同安街的那块地,我们希望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重新分配一下……”

“如果我困了,是不是你来开?”

顾佳怡给自己剥了一只虾,淡淡道:“舅舅,我这人笨,绕弯子的话,听不太懂。”

疲劳驾驶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她已经脑震荡过一次了,可不想再来第二次。

既然是鸿门宴,也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当成猪,任吃吧?!

顾佳怡哈欠打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个……你不困吗?坚持得到酒店吗?”

林世阳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位侄女口齿这般伶俐,缓了缓语气才道:“我们想买下那块地?”

叶烜没好气地解释:“路面积水严重,封路了。”

“啊!”顾佳怡想夹块肉,不小心碰翻了杯子,沾了一手的饮料,她起身,“对不起,我去个洗手间。”

半分钟后,才惊叫道:“为什么?!”

刚走出包间,她深吸一口气,需要整理下心情。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脑袋真空运转,实在拐不过弯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她洗了很久的手,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出神,其实她心底应该早有准备,无来由地请吃饭,定当是一局鸿门宴。

“……”

好在,他们在她心底本就没什么位置,走到这一步,也不会泛心酸。

叶烜打完招呼,升起车窗,叹了口气道:“唉,看来,真的只能带你去开房了。”

只是当前,小白兔如何对付三只老狐狸?

一阵冷风吹进车里,带着零星半点地雨丝飘到顾佳怡的脸上,她惊醒,半睁开眼,迷糊地问道:“嗯?怎么了?”

顾佳怡是被一个吼声拉回现实的,急忙擦手,跑出洗手间,走廊里空无一人,静待了几秒,也再没听到任何声音。

大约十分钟以后,叶烜隐约看到前方设有路障的标志,缓缓停下车,降下车窗玻璃,果然有敬业的警察上前来解释:“今夜大暴雨,前方路段已经被积水淹没,暂时封路了。”

幻听了?

红灯的时候,叶烜把外套捡起来,重新披在她身上,在肩膀处掖了掖,睡梦中的麻雀姑娘下巴在衣服上蹭了蹭,呢喃几句,他心底忽然莫名地有一股暖流淌过。

她刚刚明明听到了叶烜的声音,她对他的怒吼声,是很有记忆力的。

当他在导航仪输入华溪镇的时候,心里已经毫无负担了。

她甩了甩头,心道,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而且,就算他在这里,自己又为什么要跑出来啊?

他想拿到顾佳怡手上的那块地。

顾佳怡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嘟囔道,你真是奇怪死了!

他不想见老头子。

顾佳怡回到饭桌上,笑容满面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当他让邱志远把车留下的时候,心底有那么片刻的后悔,可随即他又重新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林世阳见她脸色不错,以为她想通了,便道:“佳怡,遗产无非就是一笔钱,不管是地,还是房产,折算成钱后,都是一样的。”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大半夜的真的会跑那么远来接她?

“你看,你姑娘家一个人,又不懂做生意,要了那块地,也没多大用处,迟早是要出手的,我们直接买下来,还省下不少手续,大家都是自己人,舅舅也不会给你吃亏的。”

凌晨一点二十分,车里安静得可怕,叶烜突然有些不习惯,转过头发现身旁的那只麻雀,已经歪斜在座位上睡熟了,外套一半掉在脚垫上。

吃了快一周的泡面,她都面黄肌瘦了,好不容易来顿大餐,不管前面多大风浪,把自己喂饱才是第一要紧事啊,这家的豆腐脑做的真不错,顾佳怡舀了一勺很认真地吃起来,含糊不清地问道:“那舅舅打算出多少价呢?”

顾佳怡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不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从不会认为,像叶烜这样的男人,会钟情于自己,相反,她此刻觉得,这么毒舌的男人,真是枉费上帝给他这么一副好皮囊。

三人面露喜色,果然还是个小丫头啊。

一路上再无话。

“一口价,五千万。过户手续费税费都由我们这边负责,你一个人生活也不容易,我会让律师多给你一百万,就当做这么多年,舅舅们给你的补偿。”

叶烜看着她的表情,嘴角一扯,讥笑道:“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点?”

“嗯,真好吃,你们也尝尝。”顾佳怡边吃边点头,说着把那盘豆腐转到林世阳的面前。

顾佳怡眼神里充满疑问:“你……这是……想带我去开房吗?”

“这么说,你同意了?我会让律师准备好文件的。”

她扶着额龇牙咧嘴地想找叶烜算账,结果听到他说:“你告诉他,我回不来了,大暴雨路面坍塌。”说完,帅气地掐了电话。

顾佳怡吃完最后一口,筷子一搁,笑眯眯道:“您说得对,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要什么地啊,也不是做生意的料,早拿到钱,也好安稳过下半辈子是不?”

大约是烦了,叶烜终于肯接电话,可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车里很静,顾佳怡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大约一个人讲了两三分钟,她正想着对方好口才啊,突然一个急刹,顾佳怡的头猛地撞上前面的挡板!

“同安街的地,爷爷花了1.6亿买回来”,顾佳怡假装思考了下,才道,“现在市值应该也有个2亿吧,您看,我们自家人,我给您打个九折吧。”

铃声响了再停,停了再响,顾佳怡就权当作是听音乐,自顾自地倾着身体对着暖风口烘衣服,心里唱的是,更年期的男人啊,你千万不要惹……

“毕竟两个是我舅舅,一个是我阿姨,我也是不会给你们吃亏的,是不?”

前方视线有些模糊,路面的积水也多,容易打滑,叶烜开得很慢,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专注,摆着一张酷脸,嘴唇紧抿着。

对面那些人的脸,瞬间全黑了!

不知何时,外面起了风,打了一夜的雷,雨水终于滚滚落了下来,大滴大滴地砸在车窗玻璃上,伴随着不肯停歇的铃声,响彻在耳际。

顾佳怡的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她接起,轻声说了几句话,便对在座的各位道别:“不好意思,我今天是请了假出来的,经理催我回去上班了。那就不打扰舅舅姨妈们共享天伦之乐了。”

见他不应,她还想再度提醒,抬眼正好瞟见他脸色阴沉着,周身散发出一股让人心悸的气息,仿佛刚才耍贱招的人,跟他完全没有关系,顾佳怡往椅子里缩了缩,闭嘴了。

刚走出门,她就轻轻吁出一口气,给自己刚才的表现打了个满分。

顾佳怡揉着酸痛的胳膊,好心提醒道:“喂,或许有急事,你真的不接吗?”

罢工状态,哪有人催她上工,刚才她在厕所里设了个闹钟而已。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叶烜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