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洗菜的林沅连忙回身：“等吃完晚饭，妈妈给你讲故乡的景色好不好？”
“可是妈妈的故乡我都没去过呀，怎么写呢？”说完憋着小嘴，一副很委屈的摸样。
后来，每天晚上林沅都给顾佳怡讲南平市的名胜古迹，讲她小时候最爱去的地方，最讨厌走过那条街，最喜欢吃哪家的小笼包，顾佳怡边听边拿着笔记本一一记下来，心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带着妈妈，一起回到这些地方的。
有一天，正在念小学三年级的顾佳怡愁眉苦脸的回家，一进门就嚷开了：“妈妈，这周我们有一篇作文要交，题目是妈妈的故乡？”
有时候她睡迷糊了会问：“为什么外公外婆不来看我们？”
那是一个页面早已泛黄，却保存得很完好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歪斜的、凌乱的、潦草的，那些字迹里，有她的，有妈妈的，还有爸爸的。
林沅轻轻拍着她的背：“因为妈妈做了一件很伤他老人家心的事，所以啊，等有一天他原谅我们了，我就带佳怡去看外公好不好？”
顾佳怡气鼓鼓地打开包拿纸巾擦嘴，手忽然一顿，掏出一个小本子。
她一直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她的外公原谅她的妈妈，等着她的妈妈带着她，一起走遍本子上的那些地方。
小哥看了她一眼，闭嘴默默写单。
所以，后来她无论去哪，读书，打工，出差，笔记本一定随身带着。
顾佳怡听到这话无来由地想起，刚到南平市的那晚被酒店连人带箱子扔出来的窘境，打着饱嗝横眉竖眼道：“你是觉得我没有钱付吗？”
现在，她终于来了，可早已物是人非。
第十二次点单的时候，服务生小哥好心提醒道：“小姐，你已经吃了很多了，确定还要再点吗？”
“小姐，你怎么了？”
她心底闷闷的，看着柜里那些馋人的甜品，心想，或许把它们统统吃掉，心底的郁结就能化开了？
服务生小哥推了推趴在桌上顾佳怡，热心地问道：“是纸巾不够用了吗？”
甜的、酸的、热的、冰的，她挑最大的冰块放进嘴里嚼，直至唇色发白，舌根发麻。
顾佳怡艰难地抬起头来，满眼泪痕，呜咽道：“你能……告诉我……厕所在哪吗？”
秦子恒走后，顾佳怡把店里所有的甜品都吃了一遍。
是的，她终于吃到闹肚子了。
秦子恒递过去一张名片：“有一天，你可能会想找我的。”
第五次扶着墙从洗手间出来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虚脱地靠在椅背上，简直快要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了，如果这是上天对她翘班的惩罚的话，那下手也太狠了点吧？
“至于你想不想要这份遗产，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你可以在过户以后，选择捐给慈善机构或者孤儿院，或者任何其他你认为该做的事，好吗？”
顾佳怡整个人瘫在座位上养精神，耷拉着眼皮，连呼吸都嫌累，只听一个熟悉声音：“小姐，你还好吗？”
秦子恒微微一愣，随即道：“顾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林先生的代理律师，负责完成他生前所交代的事项，这是我的责任，希望你能明白。”
她勉强眯开一条缝，只见服务生小哥热切关心的脸庞，挥了挥手示意还行，却听到他说：“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人生里有太多的东西，并不是用一个数字，就可以补回来的。
“打烊？现在几点啊？那么早？”
当年就因为他军令如山的一句话，她的妈妈从此在外漂泊了一生，就因为他的固执与傲气，这一生只走过了短短的一程，就到了尽头。
“嗯，这里是郊外，平时极少有游客来的，所以我们每天五点半就打烊了。”
就算这座金山背后的意图是诚恳而愧疚的，是他用来补偿错失的亲情，那么，这样的事实，她更不能接受。
她“哦”了一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那她也该回去了，对抗资本家的一天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精明了一辈子的外公，怎么会无缘无故留这么一大座金山给她？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门口挪，刚要推开门走出去时，身后又扬起小哥的清脆的声音：“你是外地来的吧？”
顾佳怡的心神的确荡漾了下，2亿啊，金山啊，别说这辈子，十辈子都不愁吃穿了，可她心底有一个坚定的声音：“秦律师，我不想要这份遗产。”
她回身点头，“嗯。”
秦子恒见她吃惊的表情，默默在后面补了一句：“现在市值2亿应该没问题。”
“那你一定不知道，这里的公交末班车是下午四点。”
顾佳怡倒抽一口冷气，怪不得当初宣读遗嘱的时候，林家那几位的表情，都恨不得时光倒流，然后找人买凶先把她给灭了。
什、么？！这是什么破地方？甜品店五点半打烊，公交车四点钟就没了？
“林先生当初拍下它时花了1.6个亿。”
她好想骂脏话，可是小哥那么热心，她也要传递正能量，强撑着微笑道：“没事，我打车。”
“我能不能问下，这块地到底值多少钱？”
“那个……这里出租车……也很少。”
“嗯？”
旁边正在抹桌子的小妹接口道：“是基本没有。”
顾佳怡拿着文件看了很久，才道：“秦律师？”
那、她、怎、么、办？！
秦子恒坐下来，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往她身前一推，说道：“我想你知道我的来意，这是遗嘱的副本，我需要你的一些证件，还有亲自走一趟，办理过户手续。”
她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然后像是被人定住一样，傻站在门口，难道她今晚还要在这个荒村野地住一夜？
顾佳怡点头，随着他到旁边坐了下来。
妹子抹完桌子，开始拉窗帘，“我们这儿呀，不止没有出租车，连家旅馆都没有的。”
“我们能坐下来谈谈吗？”
她、天、生、就、是、一、个、睡、大、街、少、女、吗！
“不客气。”
顾佳怡坐在打烊后的甜品店门口，翻着通讯录排列组合，最后发现能开口帮忙的人数，等于零。
秦子恒一愣，随即明白她指的是，在林家没有拆穿她，其实林祖荣葬礼的隔天她就到了南平市。
从没发现自己人缘这么差劲啊，她捂着肚子沮丧极了。
她呵呵干笑了两声，真不好意思提自己在公车上睡着的事，只好岔开话题：“上次，谢谢你啊。”
暮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还是决定碰碰运气。
秦子恒笑着解释：“本来是去四季找你的，可你同事说你没上班，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上了一辆公交车，我就开车在后面跟，没想到你会跑这么远，真的是跟了你一路。”
电话铃声响了三下就被接起，是一个清脆的女声：“您好，哪位？”
“啊？！”
顾佳怡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定没有拨错：“那个……请问Alex在吗？我有事找他。”
“我是跟踪你来的。”
“您好，我是他的助理，他现在正在拍戏不方便接电话，您可以留下口讯，我等会替你转达好吗？”
“呃？”顾佳怡回头，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秦律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顾佳怡，我现在在华溪镇的一家甜品店门口，如果他有空的话，能不能请他来接我一下？”
“选西米露吧，女孩子多吃冰不好。”
“嗯，好的，我会替你转达的。”
她走进一家甜品店，盯着漂亮的参考图片犯了难，手指在两个之间来回梭巡，突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她压了电话，轻轻吁了一口气，虽然助理小姐的语气很公式化，但起码接电话的不是贾帅，那个混蛋最好她被外星人绑架走吧？！
比起舒城，南平市给人的感觉更亲切一点，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没有那么多行色匆匆面无表情的路人，走在路上隐约有一股悠闲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佳怡抱着膝盖数绵羊，一分钟走得比一万年还漫长，才数到两千三百多只，就数出了绵绵细雨。
她揉着惺忪的眼睛下车，然后发现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其实，在南平市除了四季以外，对她来说，都很陌生。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背紧贴在店门上，这算是这儿唯一能避雨的地方了。
还是公交车司机到了末站停好车后，把她推醒的。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顾佳怡刚接起，就传来一个带着隐隐怒气的声音：“你在哪里？”
走到宿舍楼下，随便选了一辆公交车就跳上去，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趴在车窗边欣赏沿路风景，一般人此时此景定会悲春伤秋地文艺起来，可顾佳怡不会，因为，她睡着了。
顾佳怡打了一个冷颤：“我在外面”，她看了看蒙蒙的夜色，咬着唇继续说道，“我现在在一个叫华溪的小镇上，错过了末班车，没有出租车也没有旅馆可以投宿，我可能今晚回不来了……”
顾佳怡今天很开心，不对，是自从翘班后，整个人的心情就有了质的飞跃，先跑回宿舍换了身休闲服，背上小包包，然后，她流浪去了。
叶烜的声音里听不到半点怒意了，相反换成了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道：“嗯，好好玩。”
邱志远看了他一眼，才道：“不用找，她就是顾佳怡。”
顾佳怡瞬间有种被捅了一刀的感觉。
叶烜听完揉了揉眉心：“把她找出来。”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完全是在变相地求助啊，他居然顺得了口说好好玩，这根本就是幸灾乐祸落进下石好吗！
“林家似乎很不甘让这块肥田流入外人口袋，几乎封锁了全线消息，看来是想来个扭转乾坤。”
虽然在开口之前就已料想到是这种结果，可是和亲耳听到完全是两回事，顾佳怡抵住深重的内伤，咬牙赶紧补了一句：“那个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
“我也是才打听到的，林祖荣还有个小女儿叫林沅，二十多年前，看上了个穷小子，老爷子不同意，俩人就私奔了，外孙女指的就是她女儿。”
“没空，挂了。”
叶烜皱眉：“林逸生的是儿子，他哪来的外孙女？”
干脆利落到顾佳怡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四周静谧的空气里，只留下嘟嘟地声音，几秒钟之后，除了细细地雨声，再无其他声响。
邱志远只好换句式重新报告：“同安街的那块地，已经查到在谁手上了，遗嘱留给了他外孙女。”
她拿着电话怔忪了一会，没有哭，也没有觉得委屈，本来对资本家抱有人性的幻想是她一个人的事，他也没有义务配合她的臆想。
说？说什么啊？他刚才不是已经说完了吗？敢情刚才BOSS压根没在听？
她望着这沉沉的夜色，银丝般地细雨簌簌地落下，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也不知道要等的那个人到底会不会来？
阴笑完的BOSS终于意识到，下属还在报告工作进度，正色道：“嗯，继续说？”
只是此刻，她心底从未有过的孤寂。
站在办公桌前的邱志远看着叶烜变幻莫测的表情直冒冷汗，BOSS这是什么意思啊？一会阴郁一会奸计得逞的坏笑，这应该不是在怪他工作效率太低吧？
爸妈下葬的那天没有，她只是抱着他们的照片，咬牙告诉自己，从此要坚强。
然后，他阴测测地笑了。
大一那年，因为常常打工到很晚才回到宿舍，导致被排挤孤立，有一晚甚至被反锁在了门外，她也只是安静地在宿舍门口坐了一夜。
她还真是胆儿肥了，三流影星为她出了个头，就顺势造起反来了，叶烜越想心里越不爽，手里的笔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都快凿出个洞来了，然后脑袋里已经想出十八种方法来整治她了，顺便自己脑补了下，顾佳怡被整治后悲惨的下场和求饶的情景。
大四那年，她的毕业论文被人抄袭，全校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才是原作者，她也只是告诉那个人，既然你喜欢，那我就送你好了。
原本旷工这种关于纪律的小事记一笔扣点钱回头再思想教育一下就行，根本不用来报告大BOSS这么劳师动众，可是温倩看了前几日的娱乐新闻，介于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还是来报备下为妥。
而此刻，她的心底，像是被人凿开了一个洞，有一种酸酸地痛痛的感觉，突然一阵“滴滴”的声音，划破夜的寂静，顾佳怡翻出手机，是它没电了。
“嗯”。叶烜心不在焉的应着，一边想刚才温倩的话，顾佳怡无故旷工，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问他这事儿如何处理？
现下四月，恰是不凉不热的气候，可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
“遗嘱宣了，那块地留给了他外孙女。”
Alex一身铜盔铁甲穿了整整一日，又跑又跳还要假装打仗，头重身上热，痱子都快悟出来了，刚拍完一场戏，嗓子有些疼，他喊助理拿润喉糖，结果搜寻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
在顾佳怡流连于甜品店，纠结着是吃芒果冰沙，还是椰汁西米露的时候，邱志远正擦着汗，跟叶烜作报告。
他正难受得紧，旁人见影帝隐隐要发怒的样子，撒丫子地帮他找来了人，小助理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地道歉，忙询问影帝需要什么服务？
她躲进电梯，缩了缩脖子，算了，反正推出午门处斩也是迟早的事，不如索性下午翘个班吧！
Alex看着她的样子，只说了一句：“有人找我？”
走到电梯口，突然听到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才幡然醒悟，刚才……她好像……造反了……
“啊？”小助理茫然抬头，瞬间想到她手里握着他的手机，然后瞟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贾帅，心虚道，“没，没有。”
顾佳怡说完一把推开他，帅气地摔门而去。
Alex一把抢过手机，看来电记录。
“还有，我告诉你，这世上只有蔫掉的玫瑰花，没有踩得死的杂草。不过我想，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小助理心道，惨！刚忙着听贾帅训导，忘记删记录了，她缩着脑袋，等着被再次训话。
顾佳怡被他这一连串咄咄逼人式地发问弄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我了不了解他，不需要向你证明。起码他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救过我，起码他从来没有落进下时的心，起码他不是你这种为富不仁的奸商！”
没想到影帝居然没有发火，脸上连一丝怒气都没有找到，语气甚至很淡然：“她说什么了？”
“你看过他的电影吗？你了解他吗？你真以为他主动应允代言四季，是我们白占了便宜？”
小助理回忆了下：“她说她在华溪镇的一家甜品店，请你去接……”
“和我谈价？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和筹码？那位三流影星给的吗？”
接下来的话，是被贾帅的眼神给制止的。
她虽然蹬着高跟鞋，鼻尖却只够到眼前这个男人的下巴，何况他还居高临下地以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瞅着她，她顿觉气场弱了一半，只好以言语弥补：“总之，不签完，我是不会开工的。”
Alex把头盔拿下来往她怀里一塞，衣服都没想着要脱，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走，拉不开车门才侧过身：“钥匙呢？”
顾佳怡几乎是跳起来的，昂着头挺着胸吼道：“你才勾引呢，勾引你全家！”吼完发现，这话不对呀……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你上哪儿去呢你？”
叶烜不怒反笑，唇角微微勾起，走到她面前，反问道：“那么，勾引三流影星也是你的流程？”
“还有三场戏要拍，全组都等着，你这是要闹腾自己还是闹腾我们？”
她总结出经验了，和叶烜这种终极奸商BOSS不需要谈交情和面子，有时候直接撕破脸皮来得更有效。
“钥匙！”
她不依不饶：“给张支票让我直接走人也在流程中吗？”
Alex的表情大部分时间是扮酷或者傲慢，很少见怒气，现下眉毛是拧着的，嘴唇紧抿，吐字也是冷到冰点的声音，贾帅僵持了会，还是掏出了钥匙，车子开动的那刻，他气得跳起来骂人。
叶烜一副“你勿躁动”的表情，淡淡道：“合约还在流程中，律师拟定好以后我会通知你来签的。”
深夜，路面很清，华溪镇他认识，很偏远的小镇，前几年他在哪里拍过几场戏，开到半路的时候风雨大作，还是没敢放缓速度，他知道，那个地方没有旅馆，公交车很早就停运。
顾佳怡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抖俩抖，试图营造自己霸气的形象，提高音量严肃道：“谈合约呗，难道又想赖啊？”
如果她还在等，那必定是在户外。
“找我什么事？”
这样的风雨，怕是要淋一场了。
叶烜进门就扯掉了领带，西服脱了往椅背上一挂，转过身便看到身后的人，皱着张小脸，眉头紧蹙，似乎心底带着很大的怨念。
叶烜压了电话，车子才缓缓驶出酒店。
顾佳怡一想到这，心里就愤愤然，脸上的怒意就泛开了。
“叶总，是去云山会所吗？”
Alex出面，自亏代言费，他就一口应承先前的合约，做人真是没原则没节操没底线！
充当司机的邱志远，透过后视镜瞄了眼后座的BOSS，却看到他眉眼里噙满了笑意，唇角微微扬起，他一个闪神，差点闯了前面的红灯。
她突然就想起邱志远站在病房门口说的那些话，还有塞给她的那张支票，当初把她从机场死活拽回来，以诱人的合约留住她，突然发现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立马遭到了遣散，这位BOSS做事可真雷厉风行！
隔了半响，才听到回应，心不在焉的声音:“嗯。”
简洁、明亮、宽敞，这是她对叶烜办公室的评价，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里，却觉得相当符合他的风格。
手心里沁满冷汗的邱志远才敢开口，继续说道：“叶董下午就到了南平市，他的秘书刚才来电说，宴会结束后，叶董想和你谈一谈。”
自从那天记者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叶烜的办公室后，他第一时间下令换门禁改权限设置，只要是属于他私人办公的地方，都必须按指纹才能进入。
叶烜蹙了蹙眉头，淡淡道：“他一个人来的吗？”
顾佳怡看了看手里的卡，再看看他的大拇指，脸上布满黑线。
因为周芸，父子俩的关系早已进入到冰点，这是帝豪所有高层心底都明了的事，邱志远可不想往枪口上撞，索性装傻：“这个我也不清楚。”
叶烜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大拇指在她刚才拼命刷卡无效的地方一按，门“叮”的一声打开了。
一句不清楚，就是最好的回答，叶烜心底已明了。
“嗯，我有点事找你谈一下。”
邱志远一看BOSS又换回了面瘫僵尸脸，赶紧转移话题:“听说裴老太太今晚还邀请了楚振豪，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了。”
“……”
“有传闻说，他对同安街的那块地也很感兴趣……”
“哦对，快开门，我要进去。”
“邱经理？”叶烜打断他的话，低沉的声音发出不容拒绝地话语，“晚上的宴会，你代我去吧。”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提醒道：“这是我的办公室。”
“啊？”
站在她身后的叶烜一身正装，贴身剪裁的黑色西服，显得人更加挺拔，顾佳怡瞅了几眼突然心慌起来，呵呵道：“是你啊，好巧。”
“还有，把车留给我。”
“哦，我的门禁卡可能坏了，能借你的用用不？”顾佳怡以为是保安大哥，非常客气地询问，结果一转头，迎上一对深邃如许的眼眸。
叶烜的话说得明明白白，老邱只好把车停靠在路边，迎着瑟瑟地风，去路边打车赶赴会所。
“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叶烜换到驾驶位，打开导航仪，输入华溪镇。
可能是没有磁性了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佳怡困到似乎站在风雨里都能睡着了，眼睛忽然猛地被一束强光打到，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不远处有一辆车子正在朝这个方向驶来，只怔忪了一秒，随即疯狂奔跑出去，这是她等了五六个小时里唯一经过的车辆，她怕错过了，就真的要在这凄风苦雨里熬上一夜。
她明明看到保安大哥刷地一下就进去了啊，怎么说自己也是正式员工，没道理厚此薄彼啊。
她不顾一切地冲到马路中央，想要截停那辆车子，原本这条小路的两旁就长满了青苔，这会被雨水一冲刷，更是滑腻难挡，顾佳怡一路回稳了两次最后还是狗吃屎一样地摔了下去，瞬间满身泥垢，脏水扑腾到脸上，呼喊声淹没在了突如其来地轰轰雷声中。
再刷一下，还是没反应。
等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路上时，只远远地看到两盏汽车尾灯，像一道流星一样在风雨中划过，直至消失不见。
办公楼层是有门禁的，她掏出自己的卡刷一下，没反应。
雷鸣声越来越近，像是有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顾佳怡索性直接坐在马路边沿上，再也没有力气多走一步，全身早已湿透，雨点落在身上权当露天洗浴吧。
她趁午休时间，去找叶烜。
叶烜找到顾佳怡的时候，已接近凌晨。
牺牲了影帝好几百万的代言费，得尽早把合约敲定，可不能再让奸商占便宜了，这次违约金什么的，一定要定得高高的，不能让他钻到任何空子！
她像一只猫一样缩在路边，他开过了再倒回来，借着车头灯光仔细辨认，才将她认出。
顾佳怡回去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叶烜签合约。
顾佳怡是被一阵尖锐地汽车喇叭声震醒的，朦胧间抬起头，雨水进到眼睛里模糊了视线，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下车，缓缓走到她身前，风姿卓越，从容俊雅，顾佳怡心想，自己果真变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都生出幻觉来了。
俩人聚精会神浑然忘我的殊死搏斗，站在一旁观战的Alex，非常冷静地优雅地缓缓地转过身，从墙上抽出一把武士刀，冰冷尖锐的刀锋毫不犹豫地贴在俩人的脖子上，冷冷道：“再、闹！”
叶烜将伞移向她头顶上方，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道：“不是要我来接你吗？”
…………
“呃？”顾佳怡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望着那对深邃而清亮的双眸，突然伸出手摸上眼前人的脸，冰凉地指尖瞬间感受到皮肤的温度，喃喃自语道，“真的是你吗？”
“你敢！”
身前的这个女人，浑身湿透，满身泥土味，湿嗒嗒地手还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叶烜刚想扯下她的手拉开距离，那个身影猛地就扑了上来，撞得他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
“啊！我的脚趾断了，还要再加一笔医药费。”
“顾佳怡！”
“经纪人了不起啊，又不是他亲爹。”踩脚趾，跺脚。
突然被一个在泥水里滚过的人狠狠抱住，洁癖君瞬间就炸毛了，他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张开着，看着那些泥垢贴上自己的衣服，他的心底就发毛，可怀里的人压根没听到他的怒吼，整个人埋在他胸前，肩膀微微抽动着，她的身体完全贴合在他身上，冰凉而温软，他动一下，她便贴合地更紧，哭得更汹涌……
“我是他经纪人。”某帅表现的很硬气。
叶烜无奈，只好任她这样抱着。
“喂，我又不是欠你的”。踮起脚扯衣服。
顾佳怡本就是眼泪不多的人，哭了一会终是觉察出姿势的不对劲，慌忙放开BOSS连退两步，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羞涩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当作微笑。
她和无理取闹的顾客吵过架，给克扣工资的吝啬老板下过巴豆，和野蛮同事打过架，她就是那种到处可以丛生的杂草，遇上这些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先惦记着掉眼泪的人。
叶烜盯着她，残余地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像是天上的星星，在这个暗夜里闪闪发亮，他心底的某处，忽然一软。
影帝的代言费，她卖艺卖血卖肾卖完全身脏器都不够还啊。
顾佳怡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又想到刚才自己的强抱，扒拉了两下头发，呵呵地问：“怎么了？”
她懂感恩，可不是傻缺。
“你笑得好难看。”
顾佳怡一听懵了，贾帅还真的掏出一支笔要在她给的白纸黑字上加，她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抢。
“……”
只要关于钱的事，贾帅一点就通，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对，还有酒店的代言费，我来给你补上。”
他把伞塞给顾佳怡，然后脱下外套往她身上一披：“走吧。”
“呃？”
暗夜里，他们都没发现，其实不远处还停了一辆车。
Alex看了眼表情三分认真三分严肃三分诚恳还有一分心疼的某人，扬了扬手里的纸：“真要算的话，你欠得可不止这些啊。”
到了镇上，Alex沿着唯一的公路边开边找，视线有些模糊，记忆也有些模糊了，正当他想调头回去重新再找一遍时，忽然看到前方有两盏车灯，依稀映照出路旁的两个人影，他先认出了其中一个。
她和影帝同学，既没什么交情，更够不上朋友，即使最近他们之间闹出来的绯闻都快传的跟真的一样，即使这VIP病房都是被坑的，她还是没办法那么坦然地去接受他的馈赠。
他没有下车，熄了火和车灯，只是安静地坐在车里。
她一直认为，与人交际礼尚往来才是最好，像这么明目地占别人便宜，即使对方是自愿的，心底也不能接受。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感情，有时候最先发现的并不会是他们本人，而是旁观者。
“欠条。”顾佳怡凑过去，指着白纸上的金额，诚恳道，“这是我欠你的医药费，可能暂时我没那么多现金，等这几月工资拿了就还给你。”
叶烜看顾佳怡的眼神，他自己没发觉，顾佳怡是个愣头姑娘，可他这个旁人，倒是看懂了。
“什么东西？”
叶烜是哪种人呢？
顾佳怡走到Alex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过去：“呐！”
自私，孤傲，洁癖，龟毛，除了有钱这点，全身数落下来，几乎全是缺点。但就是有钱这一点，光芒万丈，几乎能闪瞎姑娘们明亮的眼，所以大部分人眼里都只装下了这片光芒。
Alex懒洋洋道：“你拦什么啊？她又不是来看你的。”
可顾佳怡不是，她身上保有本真，这种真，有时候可以理解为单纯，有时候也可认为是单蠢，她看到了那片光芒，可也看到了光芒背后那些难看的疙瘩。
贾帅走到门口，关门。
她在看本来的他。
她搓着手，尴尬道：“我来看他。”
她不知道自己正在这探究的过程中沉沦，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将会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慢慢吞噬。
贾帅是一个做事很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骗感情，无所谓，骗钱，杀无赦。
那么他呢？
经此一役，顾佳怡在贾帅心中直接等于红颜祸水，等于扫把星，等于让他少拿很多很多薪水的头号大敌。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了一个没有接到的电话，抛下了全剧组，留下了一个耍大牌的背影，在这个深夜里，驱车赶了百公里？
贾帅不耐烦地瞅了一眼，然后瞬间瞪直眼，指着顾佳怡的手直颤：“你……你来干什么？”
大约，大约是亏欠吧。愧疚这种感觉，很久没有在他心间停留过了。
她站在门口朝Alex挥手。
之前，他出车祸的新闻，连登了三天。整版，大标题，加粗，红色字体，配以照片图文并茂，讲述他与她之间的故事。
顾佳怡敲门的时候，贾帅正气得吐血，直接怒吼一声：“谁啊？”
两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之间，能有什么故事？
Alex手里捏着一只飞镖，转过头讶异道：“这不就是你的工作吗？”
这个不用担心，捕风捉影断章取义无中生有，记者们最擅长干的就是这个。
贾帅一想到自己身为经纪人，居然还是从当天的网络新闻上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怒从心底起，皱紧了眉头算账：“亏了多少我就不提了，这事你让我对其他的合作商怎么交代？
背后真没有故事可挖？那么，他们编。
“说到这个我还没跟你算，你……居然擅作主张把酒店的代言给送了出去，连今后的场地权都折成了赠品……”
把点串成线，再把线织成一张网，最后再把网修修补补打造成一件漂亮的衣裳，展示给世人看。
“你下周二还有一场粉丝见面会，你打算就这么出去见人吗？”
娱乐报纸，本就只为娱乐，八卦卖得好，销量一路涨上去，主编就圆满了，至于探究车祸本身的原因，他们从来没有这个职责。
“大姑爷，我求您安逸点行不？骨折了就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吗？”
更何况，那不是警察该干的事儿吗？
影帝同学吊着膀子正在玩飞镖，“咻”的一声，飞镖正中靶心，随之而来的是贾帅的叫骂声。
关于这一点，报纸上有寥寥几笔的解释，追尾的车子突然刹车失灵，助力器损坏，而控制不住方向，导致前车撞上护栏。
走之前去看Alex，这才发现他其实一直住在隔壁。
顾佳怡也是在事后很久才翻到那篇，关于她和ALEX出车祸的报道，她边看边回忆撞车的过程，当时对方那是明明像是下了杀心的样子，可真相到底如何，她在医院的时候，终究没有问出口。
顾佳怡的伤不算重，隔天就出院了。
后来，警察列行公事，来做笔录的时候没有多说，私下里再面对Alex时，也没有再提及。明星大牌了，总有些不能外道的事，顶多是算自己倒霉，恰好坐上了那辆车，何况自己也只是擦伤，骨折的难看的吊着膀子的还是他。
Alex侧头，对着镜头展现迷人笑容：“各位媒体朋友，请为我们作个见证。”
如果自己乱说话，可能还会毁了他的事业。
叶烜微笑回握。
贾帅自然是希望一切尽早平息，手下的艺人摊上这些事，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Alex伸出手：“合作愉快”。
只有Alex他自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叶烜的目光落在肩膀的那只手上，眼底神色未明：“我好像，没道理拒绝。”
“总得有一个更大的新闻，才能压住你私藏打工妹的新闻吧，我这是在帮你，不想让你的偶像光环尽失。”秦玥顿了一下，精致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愧疚，电话开着免提，手里拿的是腮红刷，对着镜子补妆，满意了才继续说道，“况且我雇的人很专业，不会要你的命。”
顾佳怡的思绪飘的很远，心也渐渐沉了下来，只是全然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暧昧姿势。
他捏着电话，连呼出的气都是冰冷的，接到电话时，他刚刚绑好石膏，总以为会听到安慰，就算只是一声问候也好，却是这一番得意洋洋的招供。
他有桀骜的下巴，柔美的侧脸，长长地睫毛，在阳光下煽动，像羽扇一般，与他相识不到一周，交手多次，可这好像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仔细地打量他。
“现在，起码这半个月里的头条都是你，你要付我多少钱？”
为了她？她的身高有一米六八，在女生中已经不算矮了，可还是要微微昂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那个打工妹有没有决定离开你？如果没有，那么下次就难保她只是破相那么简单了。”
那……顾佳怡微微侧身瞄了眼身旁的这位影帝，洗发粉洗发水蚊香片都能是六七位数的价，那……那么大的连锁酒店不得……
她现在是楚氏的执事，楚振豪的太太，她曾经年少里梦想的东西，金钱，地位，权利，都已经握在手心里了，而为此付出的唯一代价是，这个人，她不能再爱。
就是连那位三十年专注搞笑的喜剧演员，代言了个蚊香片，收入也有六位数……
但是，别人也不能。
近几年当红的那位无演技无唱功但嗲功超然的花瓶小姐，上半年拍了支洗发水的广告，收入超七位数……
他看着自己被绑着不能动弹的手，突然笑了，说了句：“真是谢谢你”，便挂了电话。
苏俏最喜欢的那个什么港台影视歌三栖明星，去年代言了个洗衣粉，报纸上有登代言费近百万……
贾帅正好推门而进，一出事他就赶来了医院，然后各处和媒体打关系，这会心思正焦灼。
他……好像真的撞坏脑子了……一个明星的代言费动辄就是好几十万吧？何况眼前的这个人好像是影帝级别的……她开始自动脑补回忆曾经看过听过的那些娱乐新闻……
那天，他压了电话，看见贾帅，劈头就问：“顾佳怡呢？”
顾佳怡瞬间石化了。
贾帅一愣，随即才想起来他指的谁：“楼下普通房。”
Alex看了眼身旁那位正窘得发慌的人，手搭上她的肩，顺势将之搂在怀里，脸上漾出甜蜜笑容，语气轻松自然道：“为她咯。”
“把她转我隔壁来。”
“为什么？这么大的甜头送给我？”
“你疯啦？你还嫌闹得不够大？这要让记者探出来，八卦杂志上又得添多少笔？你是车祸撞糊涂了吧？”
顾佳怡一脑袋的黑线，猜个球噢！
他只看了贾帅一眼，不再说话。
这个动作，落在众人眼里，看起来亲昵而暧昧，Alex也凑在她耳边，轻声回答：“你猜？”
贾帅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就一定是心里打定了主意，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佳怡瞪大了眼睛，侧身拉了拉Alex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车祸撞坏脑子了啊？真的只是骨折吗？”
顾佳怡脑震荡还昏迷着，所以换病房这件事，她一无所知。
语毕，众人倒吸一口气，一瞬间的静寂，甚至都忘记要按下快门，记住这个八卦时刻。
他用代言保她一份工作，特意让记者作证，闹得全国皆知，他想用这件事来堵所有人的嘴，洗刷曾经的那些传闻。
“留她在四季，我代言你们所有连锁酒店，以后凡是商业活动都定在那里。”
他心里有恨，可这些恨，终抵不过心底的爱。
“哦？”
她走进围城之内，得到了所有她想得到的东西，不愿再踏出一步，那么，就让他来结束。
“意见没有，建议倒是有一个。”
那天他看着顾佳怡额头上的纱布，今后那里必定会留下一道不小的疤痕，这是他的亏欠。
叶烜合上文件，不动声色道：“内部员工调整，您有什么意见？”
“走吧。”
被挤在人群外的邱志远顿时泪流满面，乌纱帽岌岌可危啊。
叶烜的声音让顾佳怡愣了一下。等她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才呆呆地追过去，收了伞上车，等她系好安全带，车里已经开足了暖气，她刚想表示谢谢，一张嘴一个喷嚏就狠狠地打了出来。
“呃？”顾佳怡一个踉跄，差点扑进Alex的怀里，等站稳正好对上叶烜的眼神，她心虚地立马偏过头去。
她微微侧着身，鼻尖正对着排挡杆，叶烜的手刚刚搭上去，忽地就被喷了一手背的不明液体，他的眉头抖动了下，忍了很久才道：“纸巾在你前面的抽屉里。”
Alex将身旁的顾佳怡一把拽过去：“听说，你要将她开除？”
顾佳怡慌忙打开抽屉拿出纸巾盒，刚想讨好的帮他擦，盒子就被抢走，BOSS抽了无数张，那劲道恨不得扒掉自己一层皮，她看着他的表情和动作，突然好想解释，其实那些真的只是雨水或者眼泪，绝对绝对不是鼻涕……
“哦。”叶烜拖长尾音，示意继续说下去。
大约用完了半盒纸巾，叶烜终于觉得可以了，然后把那堆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往顾佳怡身上一扔，吩咐道：“下次打喷嚏的时候，记得用手捂一下。”
顾佳怡不清楚Alex到底想干什么，总感觉现在这个架势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可是他们俩好像不是很熟吧，有什么好探讨的啊？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那团纸，哭笑不得，BOSS啊，我不是垃圾桶啊，你用完了记得自己去扔好吗？
Alex唇角微微勾起，眼神眯了眯，虽然一身病号服，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邪魅狂狷的气质：“有，想和你探讨个问题。”
于是她不知死活地脱口而出：“你这样龟毛，你女朋友真的受得了你吗？”
Alex似乎以防顾佳怡临阵脱逃，敲完窗还不忘继续抓回她的手，不知是因为刚才一路被拖着小跑，还是这会的架势有些心虚，她的手心里沁出了细细密密地汗水，她站的角度，看不到叶烜的脸，但光从他冰冷的语气里，大约就能猜到他的表情了。
叶烜侧过头看着她，难得露出笑容：“其实我也不是特意来接你的，你还是下车吧。”说完真的倾过身来想要帮她开车门，她立马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之推回去，脸上是“你休想”的表情。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让他有些睁不开眼，叶烜微微挑了下眉头，淡淡道：“有事吗？”
男人与女人的力道原本就相差甚大，叶烜一个反手就将她死死地压回座位，但顾佳怡也不是弱鸡，好歹是学过跆拳道的同学，老师额外教的偷袭之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左手悄然伸出，在他肚子上猛打了一拳，叶烜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车窗徐徐降下，现出一张俊朗飘逸的脸。
她见一拳上去等于给他瘙痒，转而来了招更狠地，左手抓住他的右手腕，往下顺着方向卸力，不晓，叶烜就等着她这一招，手腕一个翻转，便彻底将她压制住，叶烜恨恨想，上一次会被锁在床上，完全是个意外……
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伴随着无数闪光灯，优雅而有节奏地敲打着车窗玻璃。
没错，他现在是在雪耻！
突然一阵敲窗声。
叶烜看着她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顺手按了座位旁的一个按钮，副驾的靠背便缓缓地往下降，然后……他将半个身体结结实实地压了上去……顾佳怡瞬间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挤扁了！
人群正在费力地往大厅的方向挤，看来Alex的势头还是很旺，不过是一场车祸，怕是全城的记者都出动了吧？
她的双手被他扣住，完全使不上力气，只好努力地拼命地用腰腹的力量吸气，以防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给活生生地压断气。
此刻从叶烜的角度望出去，大约有七八辆采访车，还有正在一点点冲破保安阵线的记者大队伍。
不想开口认输的人，咬着牙想，就算上演俗套的被夺去初吻戏码都比被一个精壮的男人压死好啊……呜呜呜……顾佳怡在心底哀嚎，BOSS你这是什么嗜好啊！
在这之前他让邱志远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然后对他说：“你进去吧，找到顾佳怡，顺便把车后面的行李拿给她，还有这张支票，让她从此给我消失。”
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压死过去时，叶烜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叶烜一直低着头在看吴雍交的企划案，丝毫没有察觉，庞大的记者队伍，正在朝他涌过来。
她终于找到理由和借口了，喘着气提醒道：“你的……电……话……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