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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隐秘暗号

乔启望抬头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围巾被季悦笙坐脏了,他本来想要不嫌弃地重新围上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丢丢的羞耻感。索性就拿在手里,就当暖手了。

“什么情况?”

“纸上那黄色污点是不是在误导我们,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

他们不确定,但还是鼓起勇气谨慎地在别墅周围转悠,试图发现最后一个暗号。可是找了半天在别墅外围没有发现任何暗号,于是三个人叉着腰,脸上堆满类似于“功亏一篑”的挫败感。

这一整天,实际上,现在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们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找寻这个暗号的真相,但这个真相总是欲盖弥彰,欲言又止。

“是这儿吗?”

祁司也开始着急,他和乔启望两个男生,皮糙肉厚熬个夜无所谓,可是季悦笙从前半夜开始就有点吃不消了。

此时,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都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不,光是这么站着,她都好像要睡着了。

祁司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看了之后立马叫上了乔启望。三个人并肩往右边的上坡路走去。等到他们靠近时,才发现那黄色的东西竟然是个邮箱。

“哎哟!”

“咦?”季悦笙刚动了下脖子,右瞥的目光随即被黑暗中显眼的颜色所吸引。她拉了拉祁司,悄声问,“那儿是不是有个黄色的东西?”

果然,担心变成了现实。好好站着的季悦笙突然双腿一软,身子向旁边倒去,吓得祁司和乔启望纷纷伸出手准备接住她,好在她自己及时抱住了旁边的邮箱。

内心的惶恐与对事情的不确定性,加之冬天凌晨气温低到无法承受,季悦笙那跑完步之后略有上升的体温没一会儿又被寒气所包围。冷风要是这会儿袭来,她应该就会瞬间冻住。万般无奈之下,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跺了跺脚。

“差点被你吓死!”乔启望收回手,捂住了胸口。

乔启望也不多言,放慢速度,直到身后两个人跟上来。但他看了看,这里的建筑物都长一个样,那粗糙的画上也没有多余的东西,这一幢幢找过去恐怕是要找到天亮了。

季悦笙尴尬地抱歉一笑,然后手突然摸到冰冷的邮箱上有什么不平整的划痕。这种触感有些熟悉……

“听你的。”

“灯光照过来一下。”季悦笙赶忙招呼两男生把灯光聚集到她手部的位置。

祁司压低声音提醒前方大摇大摆的乔启望。潜在危险鲜被人所知,因此无法及时采取适当的防范措施。于是,他不得不多个心眼,为了更好地保护身边人。

祁司虽然也被季悦笙吓得够呛,但他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听到她说的话,意识到她可能误打误撞发现了什么,便配合地拿出了手机。

“乔启望,你小心点。”

“这儿。”季悦笙轻轻拍了拍邮箱,使之发出声响顺便告诉祁司具体位置。

祁司伸手拉起季悦笙,替她拍了拍背部沾着的墙面粉尘,然后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上前。最后一个记号如果在这里,那他们接下来要做的除了确定危险性,就是报警了。

借着手机灯光,三个人的脑袋都挤到了一起,在邮箱的背面他们发现了纸条上并没有出现过的陌生记号。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乔启望喜出望外,兴奋地往前面大跨步走去。

“这个有点像房子一样的抽象画是什么意思?”乔启望彻底沦为了“十万个为什么”,他真的已经冷得无法思考了。

他抬起手中的纸,对照着远方路灯下房屋的样子,纸上的画就和远处的别墅群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那张薄薄的纸透出的灯光,像是要将比例不同的房子融合在一起。

“这个意思是‘邻人危险’,也就是说这幢房子前后左右的其中某户邻居可能具有危险性,也就是最后一个暗号所指的对象。”

哪知,祁司出人意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乎,季悦笙和乔启望纷纷警惕地站直身子,环顾四周的房子。这个时间点上,他们能够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能看见的也只有光线范围内的东西。但,逼近最后一步紧张又刺激的心情,让他们在寒冷的夜里精神抖擞,振作百倍。

“我想我们可能已经找到了。”

“分头行动吧。”

“哈哈,你啊。”乔启望爽朗地笑着,没辙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又望向祁司,征求意见,“现在我们是继续找还是回去?”

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为了尽早解决这事,祁司只能做出如上所述的决定,他回过头又看着季悦笙说:“有什么发现就叫我,不要一个人行动。”

季悦笙虚脱地摆手:“我不在意。”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季悦笙小声又雀跃地说着。

“起来走走,不然会变大屁股。”乔启望开玩笑道。

祁司还是不放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到底还是选择了分开。季悦笙走向后排的房子,乔启望则和他走下别墅前这段坡度有点高的路,检查左右两边的房子。

祁司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埋头跑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居民区,眼下他们正躲在路口的拐弯处稍作休息。

在同一段路上行走的时候,乔启望对祁司说:“你和季悦笙之间……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你在照顾女儿。你这样宠着她,等到毕业,她就会变成废材的。”

“以后再有这种逃命的机会,你们别管我,让我死。”季悦笙瘫倒在墙边,喉咙干涩、生疼,仿佛刚结束了八百米体能测试,脸色发白,全身酸痛。

“相反。”祁司对着没有月亮的夜色叹息,“我对她的好,还远远不够。”

三个人无辜地背上了一个“偷井盖”的坏名声,也是哭笑不得。两个男生都是大长腿,随便跑跑不带喘的,只是季悦笙就很尴尬了。

“祁哥,你完了,你彻底被季悦笙套牢了!”

“喂,跑什么?连井盖都偷!你们这群浑蛋!”

“我乐意。”

祁司反应迅速,连头都没有回,一把拉过季悦笙撒开腿就跑。乔启望只是愣了一下,当时也下意识地想要去抓季悦笙的手,却扑了个空,只能捏紧拳头,迈开腿跟着跑起来。

“……”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呵斥声,大半夜的着实吓得人一激灵。

两个大男生匆匆结束了对话,投入了“工作”当中。只身一人来到后一排房子检查的季悦笙拉高脖子上的围巾,遮挡住了半张脸,弓着腰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那些房子。

“喂,干什么呢你们?”

她暗自庆幸,这里没有人养狗,不然大半夜吠起来这全小区的人都要喊抓贼了。

“可能是某种提示,不确定。”祁司皱眉细看。

“好冷。”

“你看这里是不是沾上了黄颜色的东西?”季悦笙伸手指了指画上房子旁边的空白处,那上面确实看上去像留了一小块污渍,若隐若现。

季悦笙哆嗦了下,双手肿胀得捏都捏不回来。她伸手摸摸没有知觉的耳朵,结果耳朵更惨,直接长出了冻疮。

祁司端详着这画上的细节,作画人的手法不是很熟练,笔画线条僵硬,不够流畅。而且也只是画出了大概,要找到还是有点难度。

她心想着赶紧结束吧,实在是太想念学校里的棉被了。发牢骚的过程中,她发现这一排的房子,基本上陷入了沉睡,没有光亮也没有声响,可是唯有尽头倒数第二幢房子的阁楼上闪着忽明忽暗的灯光。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末了,他轻叹。

“奇怪。”她暗自忖度灯光时亮时暗发生的概率意味着什么,于是她径直走向这幢存有疑点的别墅。

乔启望越来越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要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将这样的东西藏匿于此,要是有个万一,那岂不是什么都留不下来吗?

脚下路面平整,没有什么磕磕绊绊的东西,顺利抵达那幢房子前,季悦笙的心里反倒涌上来一股诡异莫测的感觉,就如突然咯噔了一下,那是坏事的前兆。

“一张纸?”季悦笙赶紧将灯光集中在纸上,光线一照,纸上的东西也即刻清晰地呈现在了他们眼前,“画的什么?这是一幢房子吗?这有点像某个别墅群的房子。”

站在这幢别墅前,她忽而眉头一皱,听见了一些细碎不可捉摸的声响。

祁司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出,才发现那是折叠了好几层的锡纸。慢慢展开之后,里面的东西让他们大吃一惊。

声音有些远,从上至下悠悠传入人耳朵里。缓缓而至,分辨得知是一个人的呼吸声,很重很急又很虚弱。地板与鞋子的摩擦声嗒嗒作响,房子里的人在屋内走来走去。可季悦笙却清晰辨得屋主似乎还穿着一双厚重的鞋子。

于是,三个人趴在下水道边沿仔细看。果然,有块小小的锡纸就藏在边沿干燥的夹缝中,死死地躲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

这是为什么?

“等一下。”乔启望突然一把抓住季悦笙的手腕,固定住灯光照射的方位,单膝跪地凑近下水道,然后招呼祁司一起蹲下,“这是不是锡纸?”

她侧耳倾听,发现屋内不止一个人。那些纷杂的脚步声有的非常急躁,有的悠然自得。屋内有的人在发火,有的人袖手旁观窃笑。在这样一个静谧的环境中,站在陌生人家门口的季悦笙闭眼静听,仿佛在举行一个什么重要的仪式,神圣至极。

季悦笙打开手机的灯光,照射着阴恻恻的下水道。冬季的下水道还是有股难以言状的气味。所幸近日来都比较干燥,没有下过雨,不然都不知道打开之后会面临什么。

“啪”的一声,突如其来又过于激烈的响声吓得她原地一蹦。

里面和想象中的一样,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杀了他算了!”

祁司点头同意,于是两人拿着不知道从周围哪里翻出来的简单撬棍,三两下就将井盖给掀开了。

“下去喝点酒吧,楼下还有个姑娘等着我们呢。”

“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打开看一看吧。”盯着那个井盖,乔启望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是依托在不可明说之上的直觉。这个直觉告诉他,必须打开看一看。

屋内人的对话让季悦笙心惊不已。她恐惧的并不是这些含混不清的话语中的含义,而是说话的人带给她一种直观的冷血。那个“杀”字咬牙切齿,听不出半点玩笑话的意味。

“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季悦笙坚强地说。

那种不寒而栗令季悦笙本能地捂住了嘴巴,声音带给她的冲击太大,让她忘记了隐藏。她毫无防备地站在车库门边,仍旧想要进一步靠近。

祁司说话的时候,清晰可见的白气从嘴里呵出,凌晨的温度真是要人命。

这时,客厅的壁灯也亮了起来。灯光昏黄,带着迷离的色彩。季悦笙躲在车库边无法知晓屋内的情况,于是她冒险上前,踏上门前的台阶,一步一步靠近那扇大门。

“嗯,没有时间多想了。”

她极度紧张,就算在学校上了那么多专业课,她也从未如此深切体会到现场带来的直观感受,竟是那么恐惧。

“一定要这么做吗?”事到临头,乔启望才觉得有些后悔。半夜三更撬井盖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有点害臊。

“没事没事。”她在心底安慰自己,鼓励自己,却未曾想过要去找祁司他们帮忙。此时此刻,她想做个独立思考的人。

三个人蜷缩在24小时营业的店里头,直到街道上无人出没,他们才动身离开了开有暖气的商店。室内室外温差极大,令人忍不住打战。

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工作之后,季悦笙背贴着墙,慢慢地沿着走廊靠近客厅的窗户。窗户拉上了窗帘,一般人家里都会挂上两层窗帘,一层是白纱透光,一层则是厚重遮光。

最后,乔启望收到了来自季悦笙和祁司的双重鄙视。

等到她挪动到窗户下时,只能看到从中透出的一束光线。没有任何庆幸可言,窗帘拉得基本严实。

“闭嘴。”

季悦笙咬咬牙,转过身双手攀着墙,慢慢地站起身。

一听到这个乔启望顿时来劲,赶忙起身说:“开房啊!”

她就这样如惊弓之鸟般地趴在窗户上,试图从那窄小的缝中窥见想要的答案。可是不开阔的视野无法带给她更多的信息,她只看见确实有人在里面来回踱步。

“将就一下吧。”祁司宽慰她,看了看时间又说,“就这么站在外面,这温度我们可能吃不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

这时,祁司从超市出来,买了三瓶热饮、三个面包,一一分到各自手中。他还贴心地为季悦笙打开了瓶盖,拆开了面包的包装纸。

季悦笙从此以后再也没能忘掉那个场景。她通过脚步声的判断认为里面应该有三个男人。可是她错了,她没有算上不省人事瘫在沙发上的女子。

“给。”

而那沙发正对着她所窥探的这扇窗。

乔启望见她稍展笑颜,也松了口气。当时她见到伤者时候的样子真的是有点受到了惊吓,以为她感到害怕。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有些时候,看见罪恶只需要窄窄的一条缝和不怎么明亮的灯光。

“哈哈,瞧把你美的。”季悦笙开朗地笑。

三个男人解开裤腰带,醉意微醺地盯着女子淫笑。之后他们轮流和女子进行了性交。季悦笙怒睁的双眼无能为力,只觉得心怦怦地跳。

乔启望一脸“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人”的嫌弃样,耐着性子解释说:“本大爷眼光很高的,不是什么萝卜青菜都能入我的眼。”说着,顺便看了眼季悦笙,“你这样的也不行。”

她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自愿还是被迫,她一再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冷静。可是那个画面就算是女子自愿,在她脑海中也自动生成了“凌辱”的画面。

“所以你就没有机会了是不是?”季悦笙突然调皮了起来。

“禽兽!”

“啊,像你这种反应迟钝的女人是不配当女主的。”乔启望无奈摇头,却又觉得表情认真严肃的季悦笙谜之可爱,“祁司这么完美当然有很多人喜欢,不过我们区队只有两个女生。那两个女生好像高中的时候就有男朋友了,所以……”

隔岸观火是一种最为可恶的不作为,季悦笙不想自己变成这样。她张望着四周,企图寻找某样东西打破现状。可就在不经意的一瞥中,她看见窗台下刻着的最后一个暗号。

季悦笙摇晃了下身子,想了半天说:“我还真不知道。我就连自己喜欢他这件事还是大三了才明白的。”

凌晨三点,警车突然鸣笛靠近了这幢别墅。

乔启望不耐烦地说:“你都认识他三年了,有没有还不知道吗?”

“会没事的。”

“你们区队有女生喜欢祁司吗?”季悦笙穷追不舍。

祁司轻抚着紧张过度的季悦笙的背,想让她顺顺气。三个人重新聚在一起没想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乔启望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眼睛里好像有星光点点,那是只有在谈论祁司时才有的光芒。他瞬间意识到,这样的光芒居然也非常吸引他。于是,他撇开视线,努力地想要平复心情。

这半个小时里,最难熬的是季悦笙。

“我没有喜欢他的时候,也觉得他帅。”季悦笙率真地坦白。

从事发到决定报警,她似乎度过了一个世纪。她眼睁睁地看着客厅的灯光熄灭,警察到来时已完全恢复了平静。

“呵呵!”乔启望冷笑一声,“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我也很不错的。”

“我……”

“哦。”季悦笙乖巧地把钱包还给祁司,然后目送着他走进超市,她回头对乔启望说,“为什么祁司这么帅?背影都帅到人神共愤。”

又是那种感觉,如鲠在喉,季悦笙不知该如何表达,却又猛然想起昨日白天见到的那个小乞丐,对,应该是这样。

“悦笙,钱包给我。”想起自己钱包还在她身上,他轻声说道。

她明明可以更进一步了解或者帮助对方,却总是硬生生地错过。她越发懊恼,胸腔里聚积起来的对自己的愤懑已经达到了一个顶点。

祁司没有加入这样的话题,只是看着季悦笙从车祸发生后就变差的脸色颇为担心。环顾四周,他决定去超市给她买点吃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三个还是乖乖地躲在远处的角落,看着警察敲开那扇门。可是,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不过要是查到是谁敢做这样的恶作剧,老子一定不放过他!”正经之后,乔启望立马显露了本性,咬牙切齿地说道。

季悦笙报警称自己看见有三名男子试图强奸一名女子,可是警察却只在屋内找到了一个充气娃娃。屋内的三名男子都非常配合,且态度谦逊。

话语很真诚,乔启望难得一见的认真模样让季悦笙突然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卑劣。她竟然只想着自己的努力会不会白费。

这和季悦笙看到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于是,他缩缩脖子,俨然一副老大爷的做派,连说话口气都变了:“最好是一场空。这要真是恶作剧,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可不希望别人出什么事。”

“怎么会这样?”

“你……”乔启望真是无力吐槽。想着算了吧,反正这事都是因为他,他们两个也是好心帮忙。围巾脏了可以洗,季悦笙要是生病了,祁司可能会用围巾勒死他。

季悦笙难以相信,她明明看见那个女生有过幅度不大的挣扎。难道是她眼花了?或者说这才是真的?她没有听见屋内第四人的呼吸声是因为那个女的并不是活人?

祁司伸手拉起她,提醒:“地上凉。”说完,看了眼乔启望,一把扯下他的围巾,整理了一下妥当地放在了地上,“坐吧。”

警察了解完现场,收队离开。没有证据,就什么也办不了。更何况,对方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如果非要说哪里奇怪,反倒是报案的女生比较奇怪。深夜徘徊在别人房门前,还偷窥人家,实在是费解。

季悦笙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乔启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警车离去,三人在黑暗的小道中无措地目送。

事已至此,还非得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再累,也没人愿意半途而废。就算只是回去休息,明早继续,也无法做到。

“接下来怎么办?”乔启望偷偷瞄了眼情绪有些崩溃的季悦笙,想着祁司应该也非常担心,遂提出,“既然最终场所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至于屋主是否真的携带枪支,我们也不好判断。”

“半夜吧。”祁司轻声答。

正如乔启望担心的那般,祁司面对着陷入沉默的季悦笙深感不安。一个女孩子看到了那样的画面,即使肉眼判断失误,对她的心理也造成了伤害。他无法用言语安慰她,只能伸手揽过她,将她抱在怀中。

乔启望也学着季悦笙蹲下身,抬头询问祁司。

季悦笙埋头在他胸前,顿觉得自己满腹委屈。这种委屈里包含着对自己所见的怀疑,同时也隐藏着深深的自责。

“我们要待到几点?”

乔启望别过脸,默默地用打车软件叫了辆车。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往小区外走去,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此时的悒郁沉默,想着回去睡一觉,等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祁司浅浅地叹了口气,终于感到了一丝疲乏。他的视线也停留在那个井盖上,想着所谓的“不要接近”其实就是“必须接近”。很多事情总要这么反着来,似乎是欲盖弥彰,却又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另一种保护措施。

身后的别墅依然保持静默,三个人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他们以为此时应该只有他们疲惫的影子,殊不知背后还有三双眼睛正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们。

季悦笙抱着双膝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摊血迹。

回到学校已经是周日的清晨六点,困顿席卷了这三个人所有的思绪。就连道别都显得匆匆且力不从心,躺回到寝室床上,三个人沾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请勿接近’刻在井盖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乔启望身子靠在事故现场对面一家超市的外墙上,双手插着裤袋,相当费解。

季悦笙睡得很不踏实,却也没有中途醒来。睡梦中她听见了很多声音,有他们三人说话的声音,也有白天听见的狗叫声。现实中她没有听到那个小乞丐开口说话,在梦里依然没有听到。她所看见的只是他黑黝黝干瘦的脸颊与一双不同于自己的倔强的眸子。

他们在静静等候尘埃落定,等候时机再次近距离检查那井盖上的记号。

“……杀了他!”

交警过来处理了事故现场,受伤的女士也被救护车接走。没多久,围观的路人也散了,祁司和季悦笙还有乔启望一直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哈哈,楼下有姑娘。”

人的心情从雀跃跌落到谷底,伤感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季悦笙望着那淋漓的鲜血,感觉到话语的苍白。那血液中倒映出她的脸,那是一张多么不谙世事又愚蠢的脸。

“灌醉了好办事。”

为什么,代价总是这样的惨烈,而回报却不见得能够比肩?

对话已经变了味,季悦笙在梦里分不清这些话的内容是真是假。她此时置身于别墅内,站在客厅沙发前。地上都是横七竖八的酒瓶,三个身材中等的男子背对着她,单手解开皮带。她心跳加快,看不清男人的脸也看不见那女人的样子。

此刻,她又想起了秋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秋萌的死换来的,如果不是发生那样的事,她大学四年或许就在碌碌无为中度过。

那种袭上心头的紧张感再次吞噬她的理智。

她有点痛恨自己,也痛恨这个世间的设定。她不是不关心这个人的死活,但她做出的举动却在反证她否认的事实。她不想以牺牲任何人的代价换取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可眼下却正是如此。

“不要不要……”她瞪大眼睛,嘴里碎碎念着什么,然后发了疯似的推开那三个男人,挡住了沙发上默不作声的女人。

“找到了。”季悦笙轻声说,却带着丝丝颤音。

三个男人站在那儿不动,只是盯着她邪笑。

受伤女士头部着落的地方正好是一个下水道的井盖,而季悦笙正盯着那井盖出神。周围的路人虽然不认识这个受伤的女人,却也神色慌张。看着三个年轻人的举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孩子。

季悦笙浑身战栗,却看见躺在沙发上那个女人的脸竟和她,一模一样……

季悦笙突然在人群中移动起来,乔启望在身后叫她,她也全然听不见。祁司当即拨开人群跟上她,发现她绕到了受伤者的跟前,然后半蹲了下来。

“悦笙,起床了!”

“你去哪儿?”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同寝室的陆迪第一个回学校,随即就拍着床沿护栏喊她起床,嘴里不停嘟囔着:“肯定又和祁司出去鬼混了,睡到现在。”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拦着,季悦笙还是能一眼就看见那女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血从她的头上流下来,盖住了她的眼睛,顺着那血液流动的方向,季悦笙忽然愣住了……

季悦笙艰难地睁开眼睛,头脑发胀。沉睡的后果就是醒来后一度丧失了记忆,搞不清时间、搞不清地点,甚至搞不清眼前人的身份。

乔启望看了眼季悦笙,脸上写满了意外。知道一个女生或许对这样的场景会感到不适,便也故意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让她有过多接触。

但她清醒过来之后,发出的声响却是一声叹息。其实,梦里和现实没有什么不同,得不到的答案依旧成谜。未知的东西就像是鬼怪,不知面目,变化多端。恐惧与好奇的心理是对等的,你有多好奇就会有多恐惧。

现场的情况过于惨烈,祁司将季悦笙从人群中拉出,不希望她看到这些场景。人的生命脆弱,经不起半点折腾。可老天爷却总爱折腾,不知道在考验人类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还爱说梦话,梦见什么了?”陆迪一边整理自己的内务,一边询问半坐起身子,一脸蒙圈的季悦笙。

“别看了。”

季悦笙眨眨惺忪睡眼:“是吗?”

所有的话语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季悦笙的耳朵。她隔着几个人看着现场的情况,骑电瓶车的女人已经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往外冒。而开车的男士只是受了点轻微伤,此时下车站在受伤女人身侧,拿着手机,十分焦灼。

“说什么这个声音你听到过之类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迪爬上床,把自己从家中带来的被子抱了下来,准备拿到阳台上晒一晒,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这里有没有人是医生啊?”

什么声音?季悦笙纳闷,也回想不起那么多梦里的细节。重新躺回去的时候,翻了个身,却感觉遗留在枕头上的梦境又悉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急救电话打了吗?”

“声音!那个人说话的声音!”

“天哪,流了好多血。”

她突然明白过来,却不敢离开枕头。生怕一离开,那些细节又脱离了她的脑袋。

还没走近人群,季悦笙就听见了嘈杂人声中的有用信息。她和祁司快速上前,发现相撞的是一辆轿车和一辆电瓶车,电瓶车破碎不堪,轿车车前盖也被撞得掀了起来。

“小迪,你能帮我拿下手机吗?”她一动不动,只能呼唤陆迪。

“出车祸了。”

陆迪晒完被子,絮絮叨叨地走进来,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拔掉了充电器,抬手递给她:“你啊,真是越来越懒了。这都要怪祁司,干吗把好好的姑娘宠成这副德行。”说完,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以及巨大的碰撞声。人群忽然聚拢在了一起,过分的喧嚣引他们选择折回。

季悦笙哪顾得上拌嘴,立刻拨通了祁司的电话。响了三下,那边就传来祁司低沉又酥到爆炸的声音。

祁司深觉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三个根本没有放过任何的建筑物,就连路旁栽种的植物都上去查看了。而且这记号标记的地方大胆又隐秘,三双眼睛要都看不见,那真的是太说不过去了。

“悦笙,怎么了?”

“是不是漏掉或者错过了?”季悦笙搓搓双手,四下张望。

没睡醒的祁司原来声音是这样的,好听到怀孕!季悦笙完全没有抵抗力,瞬间就沉浸在了幻想中,半天接不上话。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分了。

“喂?”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个人按照原先发现的规律向前寻找,走出头了也没有再发现任何记号。回头时,才发现他们距离银行已经超过了一千米。

祁司挣扎了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单手托住了额头。

一听到“小朋友”这个词,两个大男生互相嫌弃地对视了一眼,继而不甘愿地收敛了男生骨子里的任性,又一心扑在了正事上。

“哦,那个什么……”季悦笙有点语无伦次,“你说话声音真好听,特别温柔。”

季悦笙在一旁看着,竟莫名觉得和谐,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一手一个将他们拉开,心平气和地说:“好啦,两位小朋友我们能接着干正事了吗?”

祁司一愣,却也被她的“告白”刺激到清醒。他嘴角荡漾着笑意,捂着有些发烫的脸颊,强撑着理智问:“睡得好吗?”

“不是……祁哥你听我解释……我的妈呀,你能不能不要再找杀人工具啦!”

“不太好。”季悦笙老实地回答,但很快就把打电话给他的正事说了出来,“我昨晚听见的声音很熟悉,我确定我在曾经某个时刻接触过。”

然后祁司更加冒火了,开始四处找绳子,准备勒死他。

“谁?”

乔启望一眼就看见祁司那再一次亮起的杀人目光,抬起双手投降:“祁哥我错了!我就是嘴贱,我哪敢对季悦笙动那个心思。就算敢,那也是在你之前啊……”

“别墅里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我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的。”季悦笙纠结于像流水一样抓不住的过往,灵光一闪之后,沉睡的记忆被唤醒,却只是唤醒了开头。

“呃……”季悦笙瞥了眼嘴贱欠收拾的乔启望,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从没见祁司生气过,这还是第一次。

祁司对于这种非常时期出现的巧合极为敏感,他相信季悦笙听声音的判断力不会出错,那么这个巧合就值得他们特别对待。

“啰里啰唆,杀掉好了。”他风轻云淡地做了遍解释。

“你不可能记住所有人的声音,为什么单单会对这个声音还有印象?”祁司转而问道。

祁司目光冷冽,戳在了喘着气赶上来的乔启望身上。

季悦笙靠着枕头,想来也是,她一天之内就可能听见上百种、上千种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按照一般常理不可能引起她的注意,当然祁司除外。

“什么?什么杀掉?”季悦笙听到这个惊悚的词,顿时吓得拽住了祁司。

“我也不太清楚,但这个声音就是很熟悉,我感觉我曾经可能认真地听过这个人讲话。难道他是我以前的老师?”季悦笙脑洞大开。能让她认真听话的只有爸妈和祁司,剩下的就是学校的班主任了。

“杀掉好了。”祁司淡淡地说了句。

可很明显,这样的假设是不成立的。她不可能认不出老师的声音,也不可能搞混。

季悦笙的手被祁司握得紧紧的,有点酸痛感。她只能叫住他说:“祁司……”

“别着急,慢慢想。”祁司引导她,“或许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就是你无意中听到他说话,基于某种特定情况,你对他的声音印象深刻。”

“喂——开个玩笑嘛!不要丢下我啊!”乔启望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心里想着看到祁司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季悦笙眯起眼睛,那是在什么特定情况下呢?

季悦笙震惊,下一秒就被祁司直接从乔启望眼前拉走了。

“你起床了吗?”祁司接着问。

乔启望捂了下自己的眼睛,惆怅地说:“你男人的话伤了我的心,所以我能不能抱下你以求安慰?”

“嗯……还在努力中。”

“嗯?”季悦笙立马给出了反应。

“一起吃饭吧。”

“季同学。”乔启望突然失落地喊了下季悦笙。

“好。”

如果祁司说的话得到了证实,那么白费力气的就会是他们双方必须接受的结果。

祁司笑着放下手机,回想起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他还觉得有些疯狂。虽然如数找到了暗号,可是不知道暗号究竟想要引导他们干什么。电话里的Coco,他们至今没有任何线索。而且暗号所在的位置,其中有一个让他尤为在意。

季悦笙对祁司说的话心领神会,所以担忧地看了眼乔启望。

于是,他拨通了顾森的电话。

消极的念头一旦产生,就会带来更为绝望的后果。

“哥,你起床了吗?”电话接通之后,他开口就问。

他说这个确实是有根据的,一个陌生人给乔启望发这样不明所以的求助信息,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冒险。倘若对方根本不在意,那么他做的努力就都是白费力气。那么换句话说,这个人对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抱希望。

“你和我有时差吗?下午三点你问我这个问题?”

祁司瞄了他一眼,给出了另一种可能:“也或许他是逃出来了,但失败了。”

“抱歉。”祁司哑然失笑,赶紧切入正题,“哥你方便帮我查一个号码吗?”

“如果真的那么危险,他又给我们留下记号,是不是说明他或许是死里逃生的人?”乔启望不知为何对自己给出的这个结论感到兴奋,他打从心底里希望陌生人是安全的。

“不方便。”顾森干脆地拒绝。

“奇怪。”这时,季悦笙从祁司手里拿过那张纸,眼睛扫到倒数第二个记号。她思忖片刻,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你们看,根据我们知道的顺序,下一个记号就是‘请勿接近’。明明不让我们接近,却又将位置告诉了我们,而且直指结果的危险性。”

祁司张嘴就说:“号码是1357×××××××,你记住了吗?”

祁司也不太明白,银行的外观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这个银行一看就是不久前才修缮过的。对于修缮的原因,他并没有深入去想,毕竟理由都过于理所当然。

“……”

“银行为什么是‘不安全的地方’?他想表达什么?”乔启望蹲在门边,摸着那用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记号,手指腹同墙体接触时传来的刺刺感觉令他心生寒意。

难得一见,顾森也有吃瘪的时候。明明知道他只听一遍就能记住,祁司还故意来这一套,现在不方便也变成方便了。

竟然是银行。

祁司稍稍有些得意,趁热打铁道:“哥你知道高视界附近那家银行吗?它的存在为什么是危险的?”

可是面对这个暗号,他们一度陷入了沉思。这个记号会出现,他们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记号出现的具体位置。

电话那边的顾森听后匆匆说了句:“晚上打你电话。”

“什么意思?”

“嗯。”

根据祁司的推算,他们果然在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发现了第六个暗号。

这么看来,那家银行确实有问题。祁司若有所思地拿着手机下床,决定在晚上到来之前查清楚银行的过往。

祁司目测估算了一下,再往前走过个红绿灯,应该还能找到下一个记号。于是,鼓励了下两个走得万念俱灰的人,继续前进。

毕竟还是有一点点丢人,每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他首先就想到自己的大表哥。没办法,顾森的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省时省力又不耗钱。

乔启望和季悦笙听后,懵懂地摇摇头:“没有发现,只是觉得再走下去就要死了。”

“哎,不能这么想,不能,不能。”祁司摇了摇头,转身进了洗手间。

“你们发现了吗?”站在灯红酒绿的街头,祁司突然皱眉说话,“每次发现记号都是在道路的同一边,而且没有转弯。暗号间距平均不超过六百米。”

此时他们男生寝室,还有乔启望在闷头睡大觉,全然不知祁司打电话的事情。昨天给他累得连做梦都在跑一千五,最后在长跑的尽头,他看见了笑容灿烂的季悦笙在给他加油,扑哧一下就给笑醒了。

三个人随即加快了脚步,马不停蹄地往既定方向走去。没过多久,他们又很顺利地在公交车站牌的长椅侧面上发现了“此路可行”的记号。于是,又沿着公交站牌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了这个区域繁华的中心地带。

醒来之后的乔启望内心涌上来一股千万般难以言说的感觉,尤其是在寝室看见祁司的脸之后,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过分的梦。

祁司看了他一眼,心里是一万个不放心。但念在乔启望只是说出来的话比较欠揍,做人还是相当靠谱的分上,他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

半个小时后,祁司在女生寝室楼下等来了季悦笙。此时,已经有好多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校了,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换上冬执勤服,大冷天的还要把毛领也佩戴上。

乔启望偷笑,又抬头向祁司保证:“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她的。”

“学长好。”

“保证不离开你半步。”季悦笙举手发誓。

路过的学妹有礼貌地同他打招呼。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在祁司还是大一、大二的时候,走在路上看见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总是停下脚步打招呼。这是礼数,军训的时候汪队就是这么教育他们的。

“你们两个都不要离开我半步。”祁司强调,“万一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冲上前。悦笙,你……”

“久等啦。”

“也就是说要小心了。”季悦笙立刻就领悟了他话中的含义。

满血复活的季悦笙小跑着过来,身上穿着暖烘烘的冬执勤服,脚上换了双平时穿的黑色加绒靴子。

“这个记号提示我们要往那边走。”祁司没有理会乔启望的调侃,擦拭完季悦笙的手之后随即解释,“那边就会进入一片居民区。”

进入警校后,女生普遍不怎么买衣服。因为一年四季的衣服学校都会发,大到外面的外套,小到里面的短袖,一应俱全,而且就连鞋子也是统一的。

“你这话说得。”乔启望欠揍的嘴巴又上线了,搂过祁司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有我们祁司的心疼吗?他看见你像个傻子一样摔倒,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生就算另买,鞋子也必须是黑色的皮鞋,且女生的鞋鞋跟不准超过四厘米。夏天穿单鞋的时候,袜子颜色也必须是统一的,那就是黑色的短丝袜。所以女生一般一次性就买一打,因为丝袜容易破洞。

季悦笙缩了缩手,没有得逞,只能回答:“疼啊。感觉以卵击石。”

“昨天一天我耳朵上就长满了冻疮,你看我这手上,我都不知道是冻疮还是那会儿摔倒的时候摔肿的。”

“疼吗?”看到她手指乌青的部分,祁司皱着眉问。

季悦笙伸手给祁司看,本意是为了做个俏皮简短的开场白。可是被祁司看见之后,那种眼里流露出来的心疼,让她觉得自己在撒娇。

祁司拿出手机拍完照片之后,起身没有多言从她包里拿出湿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脏兮兮的双手。

“那先去医务室吧。”祁司当机立断。

“吃屎吧你。”季悦笙冷冰冰地咒骂他。

季悦笙赶忙拦住:“别啊,先吃饭嘛。你看我都瘦一圈了。”

“所以你是故意摔倒的?”乔启望反问。

在疼痛和饿肚子这两选项下,祁司也陷入了两难。季悦笙属于不吃就会死的类型,但他又实在觉得那肿起来的手指关节有些触目惊心。

季悦笙点头:“嗯,我摔在地上的时候就隐约看见了一个小箭头的部分。”

“那这样,你先去三食堂吃饭,我去医务室给你买冻疮膏。”既然如此,祁司只好选择一箭双雕的办法。

“是暗号吗?”乔启望哈着气,弯腰问。

季悦笙想了想点头说:“那你要吃什么,我先给你点。”

“我来。”祁司看不下去,拉起她自己半蹲在绿化带旁,轻轻擦拭了几下就看见铁护栏下的水泥上清晰地出现了记号。

“和你一样就好。”祁司微笑着说。

季悦笙大大咧咧地说,却埋头开始扒拉起绿化带围栏下淤积的泥土。双手又冷又麻,扒那比自己手还僵硬的泥土简直就是在给自己的手指头上刑。

“好嘞。”

“我没事。”

季悦笙欢快地朝三食堂方向走去。

见她不起来,祁司以为她摔伤了,吓得赶紧问:“自己能起来吗?”

祁司看着她走进食堂内,才转身去了医务室。想着,能这样在学校里每天见面,每天聊天,实在是太过于幸福。

可是坐在地上的季悦笙却不着急起来,着地的右膝盖隐隐作痛。幸好是冬天,身上穿得厚不至于擦伤。就是裸露在外的双手遭了殃,冻僵不说,还直接敲在了路边绿化带的铁护栏上,手指关节直接乌青了。

正因为幸福,他才不希望这其中发生任何让她不开心的事情。祁司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了解季悦笙,她总是随心所欲地生活,哪怕被关展翔“羞辱”,她也处之泰然,没有半点矫情。

“等一下。”

或许,她应该感到稍微有些难过,这才正常。

乔启望在一边叉着腰幸灾乐祸,而祁司则是二话不说上前就欲扶起季悦笙。

祁司总是对在她身上发生的不好的事情耿耿于怀,他反倒显得比季悦笙还要在意。走在医务室路上,他不由得想了很多。

“萌妹子平地摔我总算是见识到了。”

“吃什么好呢?”三食堂里,季悦笙正对着一排窗口犯难。鱼香肉丝盖浇饭她喜欢,豆腐汤年糕她也爱吃,霉干菜蒸饺能一口气吃两笼……

互相调侃,彼此鼓劲,三个人好不容易再次振作,迎着凛冽的寒风前进。才走了没几步,稍稍落后的季悦笙突然踉跄了一下,扑通摔在了地上。

“一份鱼香肉丝盖浇饭、一份豆腐汤年糕,再加一笼霉干菜蒸饺。”还没等季悦笙做出选择,后面走进来的祁司已经利索地替她点好了,最后他问,“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没事。”祁司温和地笑着,就如冬日里的暖阳,让人备感安心。他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头顶,拍了拍说,“那就再坚持一会儿。”

季悦笙惊讶地微张嘴巴,不可思议道:“你读心了吗?”

季悦笙惊了下,难为情地望向祁司,似乎在确认乔启望说的话。

“只对你管用。”祁司边笑边领着季悦笙往空着的座位上走去,坐下来之后,他拿出冻疮膏对她说,“头发往耳后别一下。”

“哈哈哈……”乔启望大笑着起身,绕到季悦笙身旁,调侃她,“你男人问你还吃得消吗,谁问你还吃不吃得下?你个吃货!”

“现在?”

“嗯,一头牛都吃得下。”季悦笙有点发蒙地点头。

季悦笙忐忑地看看四周,想着院督会不会在这里出没。

“要加快速度了。”祁司看了眼腕表,确实有点晚了,然后又轻轻拉过季悦笙,关切地询问,“还吃得消吗?”

祁司扳正她东张西望的脑袋,宽慰她说:“院督还没有上岗。再说,我们现在大三了,学弟们会手下留情的。”

“那你还不快点起来!”季悦笙嫌弃地看着他一副大佬的模样坐在路边,嘴上又说着和行为相反的话。

“难说。学弟们一穿上院督的装备就六亲不认,逮着谁都扣分。”季悦笙对院督的存在有着深深的恐惧感,每次查内务都能被吓出一身冷汗。不过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听话地将不长的头发别在了耳后。

乔启望认地慢慢收回了腿,微眯着双眼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天都黑得一塌糊涂了。我们再不快点找记号,就看不见了。”

祁司转开药膏瓶的盖子,食指蘸了点药膏轻轻地往她耳朵轮廓上抹,动作轻柔。

“再不收回去,砍断你的腿。”祁司说话声音平平,却硬是让人听出了杀气。

“都肿起来了。”他轻声说。

这倒好,当着他的面连季悦笙都敢调戏了。

季悦笙叹气:“是不是变成猪耳朵了?”

说得好有道理,季悦笙差点就信了。但是抬头看了看身侧的祁司,本来还在四处留意周围不显眼处可能存有的记号,听到乔启望欠揍的言论,瞬间将杀人般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所以说,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他出来。

“还好。”祁司低笑。

“来,本大爷的腿勉强给你坐一下。”乔启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满怀好意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放心,人肉座椅,安全可靠。祁司不会吃醋,毕竟我这是在替他照顾你。”

那冻疮膏有一股很重的中药味,季悦笙努了努嘴吧,没有说话。这时她看到食堂的阿姨在休憩时间坐在餐桌上用平板看电视,看的好像还是警匪片。

季悦笙瞄了眼随意洒脱的乔启望,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她也想就这么坐在地上,脚上虽然穿着的是棉鞋,但走了一天,难免累脚。

季悦笙的角度正好也能看到平板里播放的内容,于是她也盯着看了一会儿。此时的剧情好像是剧中警察正在核对案发现场犯罪嫌疑人无意中被录下来的声音。通过一系列的技术比对,成功匹配到声音频率相似的嫌疑人。

走了十五分钟,乔启望断念地摆手,一屁股坐在了马路边上,全然不顾周遭行人奇怪的目光。累都快累死了,这会儿爱谁谁。

“来,另外一只。”祁司打断了季悦笙的思绪,准备替她另外一只耳朵抹上药膏。

“歇一会儿。”

但是季悦笙不为所动,视线牢牢锁在那台平板电脑上,眉头紧锁。仅仅是在那么一瞬间,她脑海里徘徊的种种若隐若现的东西得到了证实。那种笃定和恍然大悟,让她为之一振。

天色渐晚,这一整天都没好好进食的三个人脚步都变得异常沉重。冬季夜晚的寒冷冻得他们面颊通红,血丝都看得分外清楚。

片刻之后,她突然起身,震惊万分道:“天哪,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三个人沿着那条路往前走,中间过了个十字路口。但因为期间没有发现任何记号,祁司他们也只能继续往前走,不敢在分岔口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