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终于离开,她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都湿透。
她的眼眸垂得更低了。
她这一生,从未和任何人亲近到如此程度。
“现在这样,很好。”他看着她,看着没有了以往的尖锐的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破天荒的羞意。
不提身体纠缠、唇齿相依,只是简单肢体的触摸,竟也能轻易让她的心为之所动。
她一颤,喉头微有些发紧,没点头也没说话。
是,她承认,她是冷情之人,从小就连和父母都没有多亲厚,和至交的好友,也从不直接表露情感。
“睡一会儿,醒了之后,可以来大厅找我。”他此时一手撑在床头,俯身靠近她,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静静地在被子里害羞了一会儿,以为他早已经离开房间和各方势力去会面了,掀开被子一看,他依旧衣冠整齐地站在床边注视着她。
后来,被他重新拉入他的世界,她也曾害怕是自己一厢情愿,所以处处刺他,也隔离自己的真心。
待一切结束,他洗了澡出来,开始穿干净的衣服,边站在床边低头看她。
她也曾以为他骨子里冷至冰点,对任何人都不会动感情,但如今见证着他在自己面前日复一日增加的独有温柔,终究知道他是在用他的整个世界和命,引导她打开真心。
郑庭是何等聪明之人,说完话,就立刻离开了。尹碧玠顿觉羞恼,干脆不做不休也更紧地纠缠起了他的唇舌。
这份温柔,是真心诚意的相待,是褪下盔甲后对她的展露,绝非欺骗与诱哄,她看得到。
“好。”柯轻滕听到突来的打扰,坏意地将她的脸朝自己转过来,淡定地在欢爱中回应完郑庭,便张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如此细细想了许久,竟然连刚刚欢爱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了。
“柯先生。”门里正是激烈纠缠,门外却传来了几声敲门声,还有郑庭温雅的嗓音,“各方代表都已经等在了大厅。”
她再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忍着腿间的不适,从床上翻下来,打开衣柜。
身体的缠绵,情感的确认。
偌大的衣柜呈现在面前,她打量了一眼,嘴角渐渐地勾起一个漂亮又意味深长的笑。
……
海滩边的独栋别墅大厅。
“好。”他给了她一个字。
柯轻滕坐在首座,长桌的每一张椅子上都坐着肤色、衣着全然不同的人。
“你不要动。”她看了一会,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薄唇上,低声嘱咐,“柯轻滕,不要动。”
自由武装的头目、反政府组织的头目、国家安全局、军方力量……来自不同的国家,拥有各式各样的背景,任何一个,都危险到足以牵起一场争斗,可是这些人坐在这里,却都是眉目严谨又肃穆的模样。
他的眼睛是真的漂亮,不是柔情似水,也不是妖冶邪魅,就是如冰川般的冷漠,又有极光的亮,简直是完美结合的产物。
郑庭和郑饮站在他的身后,亚瑟和戴尔则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地板因为日光的关系,有一层很淡的暖意,她因为惯性与他在地上翻滚几圈,最后干脆轻巧地坐在了他的小腹上,低头看他。
整个大厅有这么多人,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不到。
结果,当然是他要伸手去够着接住她,她早就看准了这个机会,勾着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都带到了地上。
看似宽敞无人的大厅,其实四周任何一个角落都处处是他的下属,整栋别墅是全封闭的防备形态,甚至可以抵御特种部队接连的强攻。
如此争来争去,便肯定是重心不稳的,她心里早有了算计,眯了眯眼,作势就要往地上倒。
“那么,开始吧。”
尹碧玠哪会是在他的怀里乖乖巧巧不动那么安分的人,一踏进私密的环境里,立刻就要从他的臂弯里挣脱下来。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小别墅离海滩也就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柯轻滕推开了别墅的门,抱着她进入到房里。
冷漠的嗓音,震到每个人的心间。
柯轻滕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浅笑着将她从沙滩上打横抱起来,大步朝不远处的小别墅走去。
“上一次在SPRING拍卖会上的议价因为外界干扰而失效,有劳各位再次聚齐。”他说道,“有什么费解的,可以事先进行提问。”
自从重逢后,两次的欢爱,无一不是在荒郊野岭,她是真心再也忍不了这样露天环境下放纵的欢爱了。
“敢问柯先生,”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似乎是中东人模样的男人托着下巴,开口道,“你手里这件千方百计拿来的东西,到底能产生多大的效应?”
“柯轻滕……”她轻轻喘息几声,却还是立即抓住了他的手,瞪他,“你休想再……”
沉默一会儿,他回答道:“可以把目前的格局彻底打乱。”
这样一直亲吻到最后,彼此的感觉已经无法忽略。
在场的所有人神色剧变。
“既然有如此效应,应该被联邦最妥帖地保管才行的东西,你又是怎么会轻易拿到的?”另一方势力毫不客气地追问。
他看着她的笑容,原本积攒在眼底多年的冷漠,像是被完全地涂抹开。
“机密。”他薄唇轻抬,“这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内容,你们应该关心的,是到底谁能拿到这件东西。”
他边亲吻着她,边带着她在沙滩上轻微地翻滚,她被粘在身上的沙子扰得又痒又难熬,渐渐忍不住,在他的嘴唇边笑出声来。
众人都沉默下来,他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容,忽然发现有几个坐在长桌尾端的人的目光,都定定地望向一个地方。
日光洒满的金色海滩,他搂住她的纤腰,她亦搂紧着他的脖颈,那一种亲密的温暖从脚趾攀沿而上,不同于从前冰霜般的冷漠,唯美得让人着迷。
“碧……”站在他身后的郑饮此时猛地捂住了嘴,才忍住没有叫出口来。
他相当满意她的主动和难得的乖顺,薄唇已经自然而然地就朝她的嘴唇压了上去。
柯轻滕眯了眯眼睛,跟着朝那方向望去,视线却也突然像被定格了一般。
也罢,那些所有的猜忌,那些多年积累的愤怒,还有很多很多说不清的情感,她自己不愿意再独自被困扰,那么不如就交给他,陪自己在亲密接触中,一起看清。
大厅正朝着海滩,所以全设计的是落地大窗,此刻所有人清晰可见,离落地大窗不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
她挑了挑眉,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颈,“交换就交换,我会怕?”
是尹碧玠。
彼此的呼吸,已经慢慢急促起来,她看着他边说话,薄唇边往自己靠近。
海滩空无一人,她当然是唯一最最耀眼的存在,背对着众人,只见她此时拿下了帽子,轻轻伸展了身体,随后,伸手将原本围在腰间的长巾给解了开来。
“想知道,就来交换。”他的手臂此时撑在了她的身体两边。
比基尼裤,完美挺翘的臀,笔直的长腿,对于男人而言,这两样,是最有效的勾魂幡,可她似乎还觉得不足够,一只手抹了防晒霜,开始细细地往身上擦,边擦,还不经意地往大厅这边的方向望一眼。
或者,她的气势,在他面前,从来就没有赢过的时候。
真是弱爆了,经过昨晚之后,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对他说不出狠话了。
鸦雀无声的大厅,顿时传来了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啰唆了?”她正视着他的眼睛,却自暴自弃地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了一大截。
连戴尔都一时有些看呆了,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柯轻滕,感叹道:“柯……我还真没发现,你家里这个,竟然除了凶悍以外,还能那么勾人……”
“真的想知道?”他把声音放得更低了。
傲娇的亚瑟也难得目露欣赏,“的确很不错。”
她的一切神态变化,自然尽收在他的眼底,他此时沉默片刻,突然面朝着她,蹲了下来。
一旁的郑庭却深知柯轻滕的心思,此时轻咳一声,对亚瑟和戴尔道:“……别看了。”
“……我又不是透视眼。”她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渐渐地在安静的海浪声里,后知后觉地觉得身体燥热了起来。
郑饮上蹿下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碧玠姐女神身材”,可下一秒,就听到柯轻滕一声又低又冷如冰霜般的厉声,“把窗帘拉上!”
“你认为会是什么?”他像是怕她被日晒得难受,便用背部替她挡去了一大片的阳光。
他平时都是生人勿近的冷漠,可现在却像是动了怒的冷,更为可怖,几个下属二话不说,立刻快步上前拉上了落地窗的窗帘,所有长桌旁的人也都噤了声,眼观鼻鼻观心。
“现在,你应该能告诉我,你到底抢了AMT人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样对你喊打喊杀了吧?”她坐在他的衬衣上,望着他光裸的上身,闲闲地问道。
柯轻滕的眸光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眼底的墨色变得更为微妙。
“谢谢。”她接过来,把衬衣铺在沙滩上,弯腰坐下。
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后,他突然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他勾了勾嘴角,倒是当真把衬衣的纽扣一颗颗全部解开,脱了下来。
“我没有回来前,不准许任何人出来。”侧头对郑庭冷声吩咐了一句,他头也不回地在众目睽睽下,大步走出了大厅。
“热就脱衣服。”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虽然都对柯轻滕尤为忌惮,可还是没法置信在关键的谈判桌上,竟然被集体晾在了大厅里。
“热。”他的目光包拢了她和她身后整片的海。
“柯先生这是去干什么了?”有一国的军方代表忍不住了,大声问郑庭。
“热。”他的靠近其实正在她的意料之中,此时定了定心神,她回过头看着他俊逸的脸庞,还格外好心情地加了一句,“你呢?”
“请各位少安毋躁。”郑庭老神在在,优雅地鞠了躬,微微一笑,“柯先生有些家事急需料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不热?”柯轻滕走到她的身后,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精壮的胸膛折射着阳光的色泽。
索马里海滩这个时候的日光是真的好,晒在身上暖而舒服,尹碧玠站在沙滩上,慢悠悠地用防晒霜将两条腿都均匀地涂抹上,心里估算着某人也应该要现身了。
不过很快,就有另一个影子加了进来。
果不其然,几乎是十几秒之内,身后就立时传来了重而踏实的脚步声。
偌大的海滩,她来回地走走停停很久,还是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她轻勾了勾嘴角,连身都懒得回,便感觉到一双手臂已经从后将她扣紧在了硬实的胸膛上。
尹碧玠想到,一路逃亡了那么久,现在才终于算是踏进了属于他自己的领地,生活品质、私密性,一下子就提高到了最高级别。
柯轻滕将她搂紧在胸前,一双手毫不客气地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腹,“睡得好吗?”
这一块海滩区域,因为是在柯轻滕的人的控制下,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干扰。
“你怎么问来问去,就只会问这一句台词?”她感觉得到刚刚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撩他是当真把他撩过了,便四两拨千斤地回答。
“好。”柯轻滕勾了勾嘴角,迈开步子,似乎再也无心在此处站下去。
他顺势将她的身体转过来。
“柯先生,”另一边,已经和下属交代完任务的郑庭也走过来,温和地开口,“其他各方都已经到了,无一缺席,并且,一切可能的变动尽在掌握。”
日光下,他的目光却是幽幽的黑,墨色流转,极漂亮,又危险。
“准备好了!”戴尔目光一转,笑得简直像只偷了腥的猫,“正对海滩,风景绝佳,设备精良!”
“怎么?这么点小功夫,你就已经忍不了了?”
而柯轻滕接过亚瑟递来的东西,连头也没回,便淡淡地道:“戴尔,住处准备好了吗?”
见他这样,她却笑得更欢,一向冷然的精致脸颊明灿灿的,还抬起一只手调情般地勾一勾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却已经当着他的面轻轻巧巧地解了围在身上的披肩。
“哦……”戴尔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眼底却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丝光芒。
风光尽显。
“奇葩。”郑饮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但却是一个能得到柯先生钦点赏识的奇葩。”
淡紫色的比基尼,将她整个身材衬托得又纤细又白嫩,那挺翘的雪白就在他眼底,触手可及。
柯轻滕怎么能不知道再不收拾她,她就越发玩得尽兴,被她调戏够了,此刻力度适中地咬了咬她的下巴,淡淡地给了她一个警告,“以后,想玩,不要在其他人面前玩。我不接受任何男人观赏我的女人。”
“柯先生。”绝顶聪明的亚瑟此时迅速打开了车子的后备厢,将一卷包裹精良的东西,递给柯轻滕。
那四个字,以前他说起时,她只觉得抵触又心慌,可如今再听他这样说,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满足感。
可她不经意地舒展腰肢的模样,落在某人眼里,却成了比海滩更好的风景。
果真是,连心境都变了吗?
不远处的尹碧玠因为热,脱去了外套,只单单穿着一件薄薄的背心,很久没有来海边,她倒是褪去了往常波澜不惊的漠然,就像个寻常女人一般,略显调皮地踩着沙子玩,肆意享受着海滩的温柔。
她的神情与日光一样,渐渐地变得也暖了,碍于一向的冷然没有回答,只是避重就轻地贴着他的额头,问,“谈判桌的结果出来了?”
他的眼里,此刻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他轻摇了摇头,格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先料理完家事,再回去继续。”
柯轻滕漠然而立,却没有应答。
郑饮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侧头看向柯轻滕,“柯先生。”
“好。”他再看她一会,微微颔首,却不走。
“都准备好了,小祖宗。”戴尔无奈地朝她笑,还特意说了中文。
“怎么?”她任由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还大大方方地转了个圈,“好看吗?”
“戴尔,你看你的肚子,简直就像怀着个六个月大的孩子。”郑饮走过去,伸手拍拍戴尔的肚子,“我的海鲜餐准备好了吗?”
“非常美。”
戴尔也在,四十多岁的男人依旧是分开前那般笑脸盈盈的,顶着个啤酒肚,走上来迎接他们,“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们了,欢迎从地狱来到天堂!”
他收起目光,转身离开前,留下了这三个字。
柯轻滕的人已经早早等在了他们下车的地方,整齐而又严谨地守候着,郑庭下车后便走过去和领头的那个说话,似乎是在询问情况。
索马里的一天从正午到午后,很快,再到日落。
碧海金沙,海天一线。
尹碧玠不是很想下水,所幸也就在沙滩上,高兴了起身在海边散散步,累了便坐在沙滩椅上静静地享受海风。
印度洋的海水虽然特别咸,可是索马里海滩的风景,却是真心不逊色于其他的海滩。
没有人的天地,打动心灵的安静。
的确如昨晚柯轻滕所说,行车从埃塞俄比亚到索马里的路程,半天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这一路从四季列车开始的惊险动荡,每一幕在她眼前闪现过,都能让她仿佛再次身临其境地回到当时的地点和场景。
尹碧玠从车上下来,惬意地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到鼻息里充满了海洋的气味。
细细地回想着,她突然觉得,既然这一整个布局都在柯轻滕的手心里早早掌握着,他为什么不选择一条轻松的捷径,反而如此兜兜转转,几次都要出生入死,非得让AMT联邦的人追在他们身后几步的距离呢?
正午,索马里海滩。
耍着AMT人玩吗?他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吗?
比如,短短一句话,就轻易秒杀了傲娇女王什么的。
思来想去,好几次似乎都触到了答案,但再深入往下想,就猜不透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任何女人,哪怕心智像男人一样的女人,都不在话下。”
摇了摇头,她决定还是不要去挑战某人的脑回路,伤神。
亚瑟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才意味深长地开口,“柯先生一定是世界上最会哄女人的男人。”
“不下海?”
“那你昨晚到底听到了什么?”郑饮捂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问。
刚刚收回思路,就有一双手臂撑在她躺椅的两边,她侧头一看,便见柯轻滕正站在她躺椅的后方。
郑庭微笑不语,任由她碎碎念,而亚瑟则毫不留情地给了她的额头一记弹指,“你不是在做梦。”
“不是很想。”她告诉他。
太可怕了,难道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吗?
他抿了抿唇,白色的衬衣衬得他整张脸冷峻逼人,可在日落的投影下,却又显得不那么不近人情。
一大清早的,可怜的郑饮同学不仅目睹了她多年冷漠如机器人一般的Boss诡异地在河边看鱼,还生平头一次看到了Boss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微笑的表情。
“来。”沉默一会,他走到躺椅边,朝她伸出手。
等这两位一前一后都上了车,站在原地已经彻底石化的郑饮才抓起一旁郑庭的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哥,快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
她看了他几秒,两手一撑扶手,起了身。
亚瑟是人精,当然知道老板口中的“东西”是什么。
两人相携而走,她原本以为他只是想带自己去海边走一走、湿湿脚,可谁知道他就这样带着她,往海里走去。
“上车。”他望着她纤细姣好的背影,连回过头对着郑饮他们的神情似乎都略微柔和了两分,“亚瑟,等会到索马里之后,立刻将东西交给我。”
海滩边的海水起初还在他们的脚踝处,现在已经渐渐没了小腿。
柯轻滕眉眼间的懒散之意在她这几个字后消失不见,她却不再给他机会说话,眼角上扬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慢慢地返回了车上。
“刚刚的谈判协商,没有结果。”他在退潮的浪声里,轻咳一声,“这份东西,各方势力都想要,却又谈不出最好的价。”
“好,希望你接下去能让我一直安枕无忧。”她舒了一口气,挑眉看着他。
她点了点头,“你手里的,到底是什么?”
只是因为对他的一切留恋难忘罢了。
这份东西,决定了他布下这庞大的局,也决定了他们这一段逃亡,更似乎决定了他们未来的走向。
其实哪里是因为梦魇的惊扰才睡不好呢?
她只猜得到应该和Petroleum能源有关,其余的,便想不深了。
她听出来,他这句话,是在调侃当时在四季列车上,她口是心非地告诉他,自己对他毫不留恋,离开他的那两年夜夜被梦魇惊扰无法安睡。
“AMT是世界上消耗能源最多的国家,占世界能源总消耗的25.4%,由于本身开采总量不可观,所以,他们消耗的大部分Petroleum都依赖进口。”
海水此时没到了她的大腿处,她需要凑得近一些才听得到他说话。
“不错。”她挑了挑眉,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竟然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衣领。
“可想而知,AMT会怎样对待那些拥有Petroleum资源、控制着重要Petroleum运输线路或者管道的国家?”
“昨晚睡得好吗?”他走到她面前,低声问。
“强取豪夺。”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尹碧玠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中却也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温流,挠在心上,微有点痒。
他点了点头,将她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总共25个国家,它们都将是被AMT进行军事干预的候选国。”他毫不停顿地报完了25个国名。
所有人都看得清晰可见,原本神情如常般漠然又冰冷的人,眉眼间一下子像是冰雪融化舒展开,过了几秒,信步直直走来。
她蓦然就明白了。
原本正站在河边的柯轻滕似乎像是背后长眼睛一般,这时恰好回过头来,看到了已经走到郑饮他们身边的尹碧玠。
“所以,你手里的这份东西,也就是标明了这些不稳定国家的具体Petroleum资源地和开采地,对不对?”海水上升到了腰部,她的语气都有些急了,“这些地点,都将成为AMT的军事要塞,为他们输送源源不断的能源,可是如果被其他国家知道了这些秘密地点,那么所有的人都想来瓜分一杯羹了。”
“听到了什么?”郑饮好奇地追问。
原来是这样。
“我没看到什么。”亚瑟已经看到了尹碧玠的走近,只是抬了抬唇,似笑非笑的,“我只是听到了些什么而已。”
难怪会有那么多组织、后台想来争夺这份名单,谁得到了,谁都将获利万千,并顺带着,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郑庭有些看不过去妹妹这样对待一个仅凭三根手指就能杀死个人的顶级杀手,此时在一旁,连忙伸手帮忙把亚瑟的领口解脱出来。
海浪愈来愈大,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了离海岸有一些距离的地方,天色黯淡,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浪滔天而来,扑向他们。
郑饮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严刑逼供道:“别躲躲藏藏的,你肯定看到了什么,快说!”
“非常聪明。”他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声音夹杂在海浪里,还有笑意,“AMT刚刚拿到这份名单,还没看其中的内容就已经被我拿走了,所以他们才那么恼火。”
“没有。”亚瑟抱着手臂,眉眼深深的。
她摇了摇头。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突然又伸出手捏住了亚瑟的衣服领口,“亚瑟,你警觉性最好,昨天晚上你在外面守夜,有没有看到什么?”
他真是永远不遗余力地在引火上身,乐此不疲。
“柯先生,他在河边看鱼。”郑饮摇着头,“知道吗?他凌晨四五点不睡觉,在河边看鱼!那得是有多好的兴致和心情才能让他这样的人干出这种事啊!”
“尹碧玠,抱紧我。”
亚瑟不乐意搭理她,只有郑庭好脾气地在一边温文尔雅地顺着她的意,“看到了什么?”
她不知道他在退潮的时候来到海里是想做什么,却没有抗拒,用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听我说,今天一大早,清晨四五点的时候,柯先生就已经不在车上了,然后我以为他出了什么变故,赶忙下车去找他……”郑饮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简直眉飞色舞,“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海水都没到了她的肩膀时,他才停了下来。
只见傲娇又奇葩的亚瑟不以为意,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柯轻滕。”她望着他,此时终于问出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为什么非要选择这样一条艰难的路线到达这里?”
她人都还没有走近,就已经听到了几米开外郑饮无比欢快的声音,“亚瑟,我用十个鸡翅和你赌,昨天晚上我睡熟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些什么!”
他的眼睛落在海浪上,过了许久,才侧头看着她的眼睛答,“如果我说,为了患难见真情,你信吗?”
郑庭、郑饮以及亚瑟正背对着她,站在离车不远的地方,而柯轻滕则独自一人,站在河边。
她张了张嘴,被他如此直白的无耻理由给堵得哑口无言。
所幸车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她纠结了一会,将他的衣服从身上拿下来,叠好后放在座位上,打开车门下车。
“我从事地下Petroleum交易十多年,独身时毫无顾虑,随手挑起一些争端也能当作乐趣。”他注视着她,在巨浪里字字重音落入她的耳里,“就像两年前,联邦派你来拿我手里当时的Petroleum运输和军事武器的计划书,我只当是陪他们玩一场。可现在不同。”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那一次让我险些失去你,所以我才精心设计这一趟旅途,仰仗着无懈可击的安排,险中求胜才让你心甘情愿地回到我的身边,但现在,我再也不能走任何一步险棋。”
难道,她也变成自己最唾弃的那种没有原则的女人了吗?
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也能成为我的敌人最有效、对我而言杀伤力致命的武器。
即使是被设进这个局里那么久,即使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剧本,可是在他昨晚的一席话后,所有的愤怒,都好像平息了下来。
这些话,根本就不像是他能够说出口的,她深知他平时能几天不开口说一句话,可如今对着她,却字字句句都这样殷切而又踏实。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这些话语,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她的心上,将她防备的最后一层屏障,都击得粉碎。
可昨晚,那些长段长段的对话,即使是她压下心头的悸动,都仿佛无法忘却的,尤其那最后的一句话,如同极光般惊艳,深深刻入脑中的最深处,逼迫着她一遍遍地去回想。
最高的那一组浪花席卷过来的时候,她只听到他仿佛呢喃的语气,“记住,每一步,都跟紧我。”
她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觉得自己此时竟然有些心浮气躁,连忙撑着手臂从座位上起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我在你的身前,而你,守着我最薄弱的后背。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尹碧玠发现自己正平躺在车后座上,身上还轻轻地搭了一件外套,外套上依旧留有他清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