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盈不解:“为什么肖悦颜会受伤?她不想去?”
“可不!”雁子八卦消息还挺灵通,“听说上回他们一起拍戏,后来剧组要出席宣传活动,刚好在那个时候,肖悦颜受伤了,她是女主角,主办方点名一定要有她,结果连带其他人也去不成,白真真估计就记恨着呢!”
雁子吐了吐舌头:“谁知道呢,也许她不想让其他女艺人去出风头吧?嘿嘿,我也是乱猜的,桑姐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谢谢,”桑盈随口问起白真真和肖悦颜的事情,“她俩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雁子,磨叽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那边有人喊。
说来也巧,这小姑娘叫雁子,就是上回桑盈演《汉宫风云》时跑过来告诉她杨琳出洋相的人,她属于临时工作人员,经常在无数片场来回跑,因为手脚勤快,挺多剧组都乐意雇她。
“来了来了!桑姐,那我先走了哈!”小姑娘转身跑开。
“桑姐,喝茶!”跑片场打杂的小姑娘给大家泡茶,端了一杯过来给桑盈。
就在此时,电话响起,她看了一下名字,居然是周默怀。
看到这一幕,桑盈再次为白真真的智商默哀了一下。
“你好。”
周围的人见中场休息,都三三两两围上来安慰肖悦颜,肖悦颜站在中间,反而笑着对大家说没事,拿过助理送来的热毛巾敷脸。
“我是周默怀,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吃个晚饭?”
从肖悦颜旁边昂着头走过。
桑盈道:“我现在在H镇拍戏。”
白真真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周默怀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就在你隔壁的片场,听说今天并没有你的戏份,我可以过去接你,吃的地方也不远,就在D市。”
导演还能说什么,当然答应了,直接跳下一个镜头,电视剧拍摄没有电影要求那么严格,何况刚才那个镜头,巴掌也打了,刚好也到了镜头切换的时候。
已经习惯站在某个高位的男人,再怎么谦和有礼,骨子里那种说一不二的气势是不会改变的。
换句话说,就算刚才白真真根本没有用力打下去,那她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桑盈看了看时间安排表,道:“好吧,我和副导说一声。”
由此可见,白真真的智商也不怎么高,跟一个人有过节是一回事,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表现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现在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就算她竭力否认,也没有人相信肖悦颜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两人又约了时间,这才挂了电话。
坐在旁边埋首电脑的桑盈听到这句话,不由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这一天确实没有她什么事,按照桑盈的预估,她的戏份起码得排到后天,这一整天拍拍停停,八月酷暑,每个人身上都厚厚一身戏服,早就汗湿重衣,但晚上还有一场重头戏要拍。
看来这个女人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良善可欺。
多尔衮跟庄妃月下幽会,结果被小玉儿撞个正着,但小玉儿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也看到了,那就是皇太极。
肖悦颜微微皱眉:“导演,这段戏可以过了吧,我刚才确实是被打疼了,不敢跟白小姐再来一次了。”
这场戏跟桑盈没关系,拍完整个剧组也得休息了,所以她跟副导说一声,又换了衣服,就走出拍摄基地。
走过来问肖悦颜:“悦颜,没事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已经有辆车停在那里了,前座有人摇下车窗探出头来,朝她招手。“桑小姐!”
导演喊了一声:“卡!”
桑盈认得她是周默怀的助理,那天找她要电话的人。
白真真冷笑:“这是你自己捂出来的吧?”
她打开后车门,周默怀早已坐在里面,一身休闲衬衫裤子,全是黑色,将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全部勾勒出来。
肖悦颜放下捂着脸的手,那上面没有明显的指印,但确实是红了。
桑盈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周默怀含笑道:“可还满意?”
白真真一见肖悦颜的反应,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也不顾导演没有喊停,就火了:“你摆那副样子干什么,我还没怎么着你呢!”
“姿仪甚伟,雍容敦雅。”桑盈难得夸了一回人。
因为剧本里确实是有打耳光这个情节的,只不过从那清脆响亮的声音上来看,这个巴掌貌似挨得不轻。
周默怀一愣,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面一句话,是《三国志》里描写糜竺的吧?”
肖悦颜捂着脸,并没有对白真真发作,而是略带委屈地望向导演。
桑盈不禁有点意外:“如今很少有人会细心去读这些书了。”
导演:“……”
而他居然还能记得这种小细节。
啪的一声,庄妃跟着惨叫。
周默怀挑眉望着她:“我眼前不就有一个?”
庄妃攥紧衣角,为她的态度感到愤怒,禁不住就道:“姐姐真是好肚量,像你这样无心无情的人,真不知道大汗为何会对你死心塌地,莫非你也是继承了你娘那魅惑主人的血统,所以勾引……”
“我只是家学渊源。”桑盈没有多作解释,“我们去哪里,我不能太晚回,明天还有戏拍。”
海兰珠低头抚弄绣帕,漫不经心道:“妹妹既然如此心疼大汗,不如便亲自去与大汗说,也好让大汗知道你的心意,来与我说,又有何用?”
周默怀点点头:“放心,只是去D市一家饭馆吃顿饭,上回我去过,还蛮有特色,你应该会喜欢。”
庄妃盯着自己的姐姐,神色痛心疾首,我见犹怜。
坐在前面的助理暗暗诧异,上回周默怀让她去要电话,完了之后她也没放在心上,充其量只当周默怀对桑盈有点兴趣。
花园之中,两个女人相遇,带来的却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至少她从没见过周默怀对哪个女的这么主动过,不仅派车接送,还细心解释。
“姐姐,你既然入了宫,就该一心一意,好好侍奉大汗,而非恃宠而骄,让大汗不仅得为前朝的事情烦心,还得分一半心神在你身上,你知不知道,昨夜看到大汗咳嗽,我的心有多痛!”
“你在隔壁拍的是什么?”桑盈饶有兴趣地问。
于是庄妃终于按捺不住,在花园里与自己的姐姐正面对上,指责她是为了权势才接近皇太极,并且利用了皇太极对她的爱。
周默怀道:“一部民国戏,演的是张学良。”
伤心的是自己对皇太极一往情深,然而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皇太极爱的不是她,而是海兰珠。愤怒的是被皇太极如此宠爱的海兰珠,却不知道珍惜,身在福中不知福,镇日对皇太极冷冷淡淡。
桑盈对近代史并不是很熟悉,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是那个被蒋介石囚禁的东北王?是主角?”
肖悦颜所演的庄妃,发现白真真扮演的海兰珠,居然在入了宫之后,并没有把心放在皇太极身上,这让庄妃又伤心又愤怒。
周默怀点点头:“这部戏讲的是整个民国的历史,我只是其中一个角色。”
今天是肖悦颜跟白真真的对手戏。
桑盈回忆自己在书上看来的描述,叹了口气:“那倒也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
清朝室外戏就少不了草原,为求效果,后期剧组会挪到N省那边拍草原的戏份,现在就先拍后期皇太极后宫相争的戏码,这些在一些室外花园和室内场景就可以完成。
每逢乱世,必有英雄,隋末如此,因而才有了他们李氏皇朝脱颖而出,民国自然也不例外,这几乎是历史的必然规律了。
桑盈毕竟不是陆二,所以她淡定地,毫无压力地一目十行,把剧本复习了一遍,记下自己的台词。
周默怀微微一笑:“虽然现在没有英雄,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所以这种电视剧才会有人看。其实我一直认为,在某些方面,电视剧可以比电影表达得更多,只不过现在很多人,仗着不需要给历史付版权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又追求时间和效率,并没有在上面用太多心思,这才令得电视剧水准下降许多。”
如果陆二少在这里,肯定会忍无可忍咆哮:这尼玛都是什么天才想出来的狗屁剧情!
坐在前边的助理,完全没想到两个人居然聊起这种深沉而富有内涵的话题来,而且居然还聊得很投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诸如“你想当女主角吗”“还请周老师多多关照”“那就要看你能付出多少了”之类的邪恶内容。
对此编剧和导演的解释是,皇后哲哲从小就十分照顾海兰珠,在皇后远嫁皇太极之后,海兰珠备受欺凌,因而在少女的心灵中,她更加渴望和思念皇后姑姑,为此不惜勾引皇太极,希望能长留在皇后身边,谁知皇后喜欢的却是她的丈夫皇太极。失望之极的海兰珠,不得不借助皇太极对自己的宠爱,帮助皇后对付后宫的一干嫔妃,最后甚至因为思虑过度,心神衰竭而死,皇太极伤心过度,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果然是自己本性不良,所以脑补太多了吗?她不由得暗暗腹诽,真是见鬼了!
比如说,海兰珠喜欢的居然不是皇太极,而是皇后。虽说这只是一条暗线,在剧中并没有明确点出来,只是隐晦地刻画表达了海兰珠对皇后自始至终忠心耿耿的感情。
不可否认,周默怀是一个非常优质的男人。
跟这部戏一比,桑盈顿时觉得她之前拍的那部《汉宫风云》,简直已经是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情节了。
将近不惑的男人,虽然已经没有那种肤白貌美的模样,但经过岁月的沉淀,经世的阅历,身上的气质却已经远远盖过了容貌,更难能可贵的是,周默怀的外貌本来就不错,身材则因为坚持锻炼,一直保持在黄金水平,所以这样的男人,往往比那些刚出道的小白脸来得更有魅力。
而桑盈所扮演的乌兰,就是一个喜欢皇太极,但是又被皇太极利用的炮灰。
而当他在一个人身上用心的时候,也很难有人不被讨好。
且看桑盈在剧本上面做的备注关系:小玉儿喜欢多尔衮,多尔衮喜欢庄妃,庄妃喜欢皇太极,皇太极喜欢海兰珠,海兰珠喜欢皇后,皇后喜欢皇太极。
就连选择吃饭的地点,也显得别出心裁。
他们要拍的这部戏,不是时下比较热的康雍乾时代,而是明末清初,不过当然,狗血程度不相上下。
到了地方,助理便和司机先回去,等吃完饭再过来接他们。
白真真和她的助理都没有拿,于是就多了两杯出来,肖悦颜为了讨好桑盈,就又多塞给她一杯,后者提着两杯酸梅汤,悠悠哉哉逛回座位,准备复习一遍剧本,免得今天真轮到她上阵的时候忘了台词。
“我以为你会带我来吃外国菜。”桑盈看着四周古朴而绚丽的壁挂和装饰,绕有兴趣地抬头欣赏。
这天气确实太热了,室外戏热,室内戏则是热上加闷,众人一听有福利,都欢呼一声聚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把饮料拿光了。
“这一间云南菜的风味很不错,上回我连续吃了半个月的盒饭之后,偶然在D市发现这个地方,简直惊为天人,从此就一直念念不忘了。”周默怀风趣道。
桑盈任她拉着走,没有挣脱,那边几个人提了几大袋冷饮过来,一个年轻女生拍拍手,高声道:“悦颜请大家喝点冰镇酸梅汤,快来拿吧,人人有份!”
见周默怀把菜谱递给她,桑盈摇摇头:“你比较熟悉,你点吧。”
肖悦颜笑道:“那就好,你放心吧,我们是老同学,我一定会照顾你的,来,我让助理买了些冰镇酸梅汤,一起去喝!”
周默怀也不推辞,随手点了几道菜,就让服务生下单。
桑盈点点头:“我确实已经忘了。”
他们要的是包间,虽然空间不大,然而就两个人,也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换了别的女演员碰上这种机缘,只怕都兴奋得找不着北了。
肖悦颜道:“也许我们大学的时候有过一些误会,但是现在时过境迁,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不过周默怀看上去并没有那种心思,他就书法上的一些问题跟桑盈讨论起来,后者很快发现,这个男人的学识在现今这个时代来说,确实谈得上很渊博的。
桑盈轻轻一笑:“这从何说起?”
桑盈道:“现在的人太浮躁,根本不会去学什么国学,你也是从小学的?”
方乐阳一走,桑盈将手臂从肖悦颜那里抽出来,肖悦颜微微蹙眉:“盈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周默怀轻轻颔首:“我爷爷出身民国官宦世家,结果当年娶了个京剧戏子,也就是我奶奶,当时被家族诟病,索性出来自立门户,谁知道后来我父亲也娶了个京剧演员,就是我母亲,也算是京剧世家了,我从小耳濡目染,就学了些。”
大家一起拍戏,朝夕相处,交流一多,关系自然也要比之前密切很多,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男女经常会在剧组里传出绯闻,又有一些女演员在拍戏的时候感情很好,称姐道妹,拍完戏之后甚至连电话都不会打一个。
桑盈听得很有意思,“那后来为何要改行?”
相比肖悦颜的热情,桑盈就显得沉静很多,方乐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一圈,同班同学,一个是女主角,一个却是小配角,差距如此明显,他好像也明白什么,笑着点点头,又跟她们聊了几句,转身去别处了。
周默怀道:“你不觉得演戏更有意思一些吗?京剧虽然需要的功底比演员深厚得多,但是能够演绎的空间也比较小。一个京剧角色是善恶分明的,但演戏不一样,它甚至比现实还要真实许多。电视剧和电影,都是用上帝视角在拍摄,你可以看到人性的两面,再善良的人,也不一定就没有阴暗面,再穷凶极恶的人,心里也有一块柔软,你可以是贩夫走卒,也可以是皇公贵族,也许投胎上百次也没法当过的角色,一辈子几乎都能演完。”
肖悦颜笑着解释:“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
桑盈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现实永远比戏剧所能想象的还要真实。”
“你们是认识的?”方乐阳问。
譬如她自己。
“上回你说跟我一个剧组,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原来是真的,太好了,我还愁找不到人陪我去逛街吃小吃,等过几天戏份拍完,我们找个时间出去走走吧!”她又惊又喜,情不自禁挽住桑盈的手臂。
周默怀忽然笑道:“我跟女士吃饭的时候,她们一般不会喜欢听我讨论这些问题。”
“你好。”桑盈道。
菜一一端上来,话题没有再继续,两人开动吃饭。
方乐阳还想问什么,肖悦颜走了过来,“盈盈,乐阳!”
桑盈吃饭的时候,就是真的在吃饭,并没有因为旁边多了个人,这个人的身份而有所收敛。
“乌兰。”
喝下最后一口汤,她满足地擦嘴,道:“所以你对我有意思?”
多尔衮的扮演者方乐阳也是老熟人了,他看见桑盈,显然认出这个上回跟自己对戏的“上官婉儿”,挑了挑眉,居然主动过来打招呼:“你也在啊,演什么?”
周默怀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顿了顿,才道:“如果我说是呢?”
庄妃的扮演者就是肖悦颜,在一众上了妆的主配角之中,她的容貌无疑也是最惹人注目的,加上她并没有倚仗身份和关系目中无人,所以在剧组里人缘挺不错的,只有演海兰珠的白真真看她不顺眼,经常跟她过不去。
桑盈遗憾地看着他:“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第一天的戏份按进程是没有桑盈的,但也不排除进度快的话她的戏份就能立刻接上,所以她也得化好妆在一边等着。
周默怀一下子被噎得有点说不出话,竟问了句:“我哪里不好?”
导演姓陈,人还不错,没有那么多架子,工作之余,剧组里的人都喜欢跟他开两句玩笑,偶尔他也会请大家吃宵夜。
桑盈好心安慰他:“没有,你挺好的,就是我不喜欢而已。”
剧本写起来比较费劲,还需要再三修改,桑盈只来得及把分集的大略方向定下来,隔天她到《清太宗情史》剧组报到时,顺便就带上了电脑,以便可以在闲暇时间多写点,早点交出去。
“……”其实原本周默怀就算对桑盈有点兴趣,也不至于到喜欢的地步,但两人这一番聊天下来,他确实大为惊异,而且渐起好感。
又比如剧本里也会有一部分着眼于太宗后宫嫔妃争风吃醋的宫斗情节,以拉拢那些喜欢看勾心斗角的家庭主妇们。
一个二十岁男人跟一个四十岁男人,对女人的看法也是不一样的。
比如这里面的男主角除了太宗皇帝,还有他的两位大将,秦琼和尉迟敬德,剧本里也会给他们添加一些无伤大雅的爱情故事,以迎合当下的潮流,打动那些少男少女的心。
二十岁男人找女人,首先看的是相貌,其次才是其它。对他们来说,一个女人可以没有头脑,却不能没有一张漂亮的脸蛋。
所以剧本里,桑盈虽然也写到后宫争斗,却并不是为了体现帝王另有所爱,而是着眼长孙氏管理后宫的手段,以及当时内宫与外廷的联系上。再加上李唐建国前的沙场征战,太宗皇帝年少时的几次战役,和即位之后面临种种外忧内患的困境,这才构成了一整部戏,又做了不少改动,加入一些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题材。
当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并不是说四十岁男人就看重女人的内涵了,只不过一个人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尤其是像周默怀这样的地位,过尽千帆,看重的自然也更多,而不仅仅局限在相貌上。要论漂亮,娱乐圈里一抓一大把,不是非谁不可,然而桑盈却是他所见过最奇特的女人了。
对后宫所出的子女一视同仁,并不是因为她谨守三从四德,不敢逾矩,而是当时的长孙皇后已经受尽帝王宠爱,她的身份足够高贵,眼光又立足天下,根本不需要苛待几个嫔妃子女来体现皇后的尊荣——这才是最接近历史的真相。
“所以你喜欢陆衡?”周默怀并不生气,反倒有点好奇,没有那种一听到女人不喜欢自己就反而激起征服欲的幼稚心理。
要知道,一个不自信,不骄傲的女人,是不可能写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这样的诗句的,而长孙皇后,也不可能仅仅是像很多影视作品里描写的那样,永远戴着温柔端庄的面具,为丈夫分忧解劳,对后宫嫔妃视如姐妹而已。
陆衡?桑盈微微诧异,这才想起本尊之前干的好事,摇头道“之前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要演绎唐太宗,就不能不写到长孙皇后,很多影视剧之所以抹黑长孙,往往是出于剧情需要,好像非得给唐太宗插一个求而不得的爱人,才能体现帝王爱情的伟大和狗血,但桑盈偏偏不如此,她想写一个与众不同的长孙,一个能够在宣武门之变帮着丈夫慰问将士的贤后,又在后宫宠冠三千,游刃有余,拥有着无比自信和魅力的女人。
周默怀绅士地表示理解,开玩笑:“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剧本里的故事,是以李世民的一生为主线,从他少年时代与皇后长孙氏相遇开始,涉及了隋末的群雄逐鹿,唐初的宫闱斗争,既有夫妻相扶的鹣鲽情深,也有嫔妃争宠的狗血戏码,还有当时的朝堂乃至社稷的政治斗争与天下大事,走的是正剧路线,投资方定的是三十集,其实有点少了,像这样宏大的题材,起码也得五六十集才够。
换了以前,虽然桑盈更喜欢唇红齿白的美少年,也绝不会介意跟这样一个男人来一段风流佳话,但现在毕竟情况有所不同,她也不是黎阳县主了,到时候一夜风流,她拍拍屁股就想抽身甩人的话,只怕周默怀不会那么容易就答应。
阿SAM吃完饭就走了,刘佳蓉则要跟明天一起去玩的朋友联系,桑盈拿了之前写的剧本大纲在阳台坐下。
为了杜绝将来可能产生的麻烦,于是桑盈道:“我觉得做朋友会更适合我们。”
桑盈笑眯眯:“那就这么说定了。”
周默怀笑了笑:“从朋友做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阿SAM翻了个白眼,“等你变成富婆再说吧。”
两个人说的话,看似差不多,实际是两个意思,桑盈自然听出来了,她抿唇一笑,没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跟周默怀碰了一下。
这样任劳任怨又尽心尽力的苦力上哪去找?
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得那么绝,留点余地,日后也好相见,何况她对这个男人观感也不错。
桑盈看着他,忽然笑道:“阿SAM,我雇你当我的专属经纪人吧?”
最后一道菜上得有点晚,服务员步履有点匆忙,不小心踢到椅脚,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盘子往前飞起来,摔碎在桌面上,溅起来的汤汁洒到旁边的桑盈跟周默怀身上。
也亏得是他,换了别人,要是听自己手下的艺人不想接戏,早就翻脸了。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脸都吓白了,拼命道歉,又赶紧出去找经理过来。
阿SAM一愣,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果你能稳得下心,耐得住寂寞,我也赞成你这么做。”
“你没烫到吧?”周默怀问。
“既然如此,我就专心当个配角好了,等过段时间剧本那边上了轨道,我就不想再经常演戏了,如果将来有好的剧本,足够高的片酬,让我当女一,你可以帮我接,如果没有好剧本,无论片酬多高,都不要接。”
桑盈道:“没事,我想找个地方买套衣服换上。”
“不错,不过女一号是不大可能的了。”
周默怀道:“D市的购物商城应该还没关门,不喊小林他们了,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吧。”
“按照你的预测,等那两部电影和电视剧出来,我的角色应该会多起来,是吧?”
小林就是他的司机。
阿SAM作了个呕吐的表情。
“也好。”
“爱恨相生,你这样不待见他,我会以为你其实是在暗恋他。”
经理很快进来,为服务员的鲁莽再三道歉,周默怀大度地表示无妨,但经理知道周默怀的身份,还是坚持免除了他们的费用,又亲自将他们送出饭店。
他这种苦大仇深的劳动人民最仇富了!
两人到商场,买好衣服,周默怀打电话给小林,让他过来接人。
阿SAM冷哼:“岂止是有偏见……”
此时桑盈的电话也刚好响起,一接起来,却是剧组的副导。
桑盈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你似乎对他很有偏见?”
“桑盈,你在哪里?”对方的语气有点着急。
阿SAM嘲笑:“你想怎么走,靠陆衡?”
“我在外面。”
桑盈听完,一手撑着脑袋,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笑道:“路总是人走出来的,既然他可以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我也可以。”
“那你赶紧回来一趟吧,有事。”
阿SAM摇摇头:“那种更特殊,他是唱京剧转行的,国内的圈子也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复杂,后来娱乐圈越来越商业化,各种利益人性纠结在一起,很多传统演员转不了型,渐渐的就退出舞台了,周默怀却逆流而上,硬是独创出自己的表演风格,加上他原本就有京剧的深厚功底,资历演技人脉面面俱全,谁也比不了。”
“何事?”
桑盈忽然想到人人都要仰望的周默怀,“周默怀属于哪一种?”
“你回来就知道了!”对方说完就挂了。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非得走这三条路,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周默怀挂掉电话,看向她这边,“出了什么事?”
“还有一种,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从小角色慢慢演上去,运气好,演技好的,当然也不乏有赏识你的伯乐,让你去主演,但这种情况一般很少,说白了,就是熬资历,熬到出头为止。”
桑盈摇头,“好像剧组有点事找我吧,我得先回去。”
“另外一种,大部分是靠自己,偶尔走一下关系,本身潜力也不错,然后又懂得适时炒作宣传,在几年时间内走到一线。”
“我送你吧。”周默怀很有风度。
“娱乐圈里边,很多人想混出头,选择的路也不一样。最极端的一种,就是靠关系拿角色,一路潜上去,一直做到女一号,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一炮而红,再不济也能混个脸熟,跻身二线的行列。”
桑盈的出现,让每个人不由自主都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桑盈虚心求教:“有哪些路?”
剧组里上下笼罩着一层诡谲的气氛。
阿SAM点点头:“你后天就得去那部清宫戏的剧组报道了,估计等那部戏拍完回来,正好就赶上《汉宫风云》的宣传,你是女三,到时候肯定要出场的,做好准备,如果这部电影票房好,我估摸着,来找你演的角色也会多起来,所以先得跟你商量一下,看你究竟想走哪一条路。”
但桑盈从来不会去管无关人士的想法,直接就走向叫她回来的副导。
“我知道了。你想和我说的不止这一件事吧?”
白真真一看到她就嚷起来:“她回来了,快去报警!”
“你别高兴得太早!”阿SAM翻了个白眼,“现在你还在起跑线上,剧本没写出来,说什么都白搭!”
陈导制止了要打电话的白真真助理,“都还没问清楚,问了再说也不迟。”
要知道在隋唐,虽然已经有了科举,但寒门子弟想要出头,那是千难万难,戏子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数以千万的粉丝崇拜,所以虽然她不幸投在这么一具身体上,有无数的烂摊子需要收拾,但所幸还能依靠自己的努力博个出头之日。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剧组影响事小,影响拍摄进度事大,再说现在谁背后没个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桑盈笑了笑:“那其实还是挺公平的了。”
白真真气急败坏,“晚一分钟,谁赔我的损失!还问什么,不是问遍了所有人都没看到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一旦你熬出名气,那么无论你写什么剧,都有人捧着钱上门求买,片场也不再是导演说了算,当一个编剧的名气和实力超过导演或者其他大牌明星,那他当然也可以拥有话语权。”
“这样不好吧,那万一冤枉了桑盈呢?”开口的是肖悦颜,她的声音温柔,但并不小。
桑盈道:“那其实说到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如果你的实力强大到可以藐视一切规则,那么规则也就不存在了。”
白真真冷笑:“神也是你做,鬼也是你做,你可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好人!”
“但署名权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有的写出来,后面因为各种原因拍不成,也有的拍出来之后,收视率并不好,那你的身价就永远不可能往上提升。”
桑盈不耐烦听她们在那里唇枪舌剑,直接就问把她召回来的副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但在中国就不一样了,像你这样刚写就有署名权的,已经算是走了关系的,很多人写上个几年,都不一定能混上个名字。”
副导苦笑:“白真真丢了个包……”
“举个例子吧,在韩国,编剧的地位是很高的,一旦成为名编剧,你就拥有整个片场的话语权,从演员的选择,到拍片现场的调整细节,编剧都可以说了算,导演在编剧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桑盈挑眉,“然后呢?”
“为何?”桑盈饶有兴趣,之前她也只是想要将自己擅长的东西转化为商机,并没有深入想过这一行的发展前途。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阿SAM说完,叹了口气:“其实老实说,如果你的演艺事业能够有所进展,我还是建议你专心演戏,编剧这条路其实很难。”
白真真插进来:“然后有人看见你提着我的包走了,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
“……不会有那种情况,盛龙国际财大气粗,根本不缺钱。就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很多小说一走红,就会有公司来买他们的影视改编权,但是呢,买了之后不等于要拍,很多买完就放在那里积灰尘。一方面国家每年都会有新的规定,比如说今年就不让拍元朝戏,那剧本买来也拍不了,另一方面就是那些公司只是作一个前景投资,先买了再说,以后拍不拍还是两说。”
桑盈淡淡道:“我去哪为什么要给你交代?”
“如果反响好,他们又不提价怎么办?”
白真真一听这话立马就认定了自己的判断:“真是你拿的?什么都别说了,报警!马上报警!现在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了,这手贱的!”
她眨眨眼,三十万,不算多也不算少,算是买房大计上又添了一笔。
桑盈懒得理她,直接就看向导演:“你是导演,就容得她在这里发疯?”
“现在按刚入行的新人价算,一集给一万,一共三十集,如果这部剧出来效果好的话,下部再给你加价,没有上限。”
导演还没说话,白真真就尖叫一声,“贱人,你说谁发疯!”
“酬劳呢?”
伸手要来打桑盈,被桑盈眼明手快抓住手腕,一巴掌反手扫回去。
“他们同意给你署名权,不过你得签五年,等于五年之内,剧本就只能投给他们家。”
啪的一声重重落在白真真脸上,这一掌可比早上白真真打肖悦颜重多了,众人呆呆看着桑盈。
桑盈嗯了一声,结果合约翻了一下,其实根本没怎么看,有阿SAM这种人形咨询机,并不需要她费神。
白真真似乎也被打懵了,捂着脸站在那里,震惊的表情还没缓过来,一时居然也想不起自己应该要发飙才对。
阿SAM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她带偏了话题,顾不上再反驳她,忙开始说正事:“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你那剧本大纲过了,盛龙国际要,就是上回你演上官婉儿的那个投资方。我把合约也带来了,你现在就可以签,然后我顺便带过去给他们。”
桑盈环视众人,很淡定:“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
晚上的拍摄进度是彻底瘫痪了,需要在场值班拍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过来看热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过大家似乎还沉静在刚刚桑盈那一巴掌的魄力里,一时间没人吱声。
“一个伺候起居,一个伺候睡觉,本质没有什么不同。”
“那个,我旁观了整件事情,我可以说吗?”一个声音怯怯响起,桑盈望去,是那个叫雁子的小姑娘。
“你这是选保姆还是选妃?”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桑盈摊手:“一个佣人还是雇得起的,如果没有合适的全天候保姆,你就帮我找个钟点工也行,长相不要太难看的,年轻漂亮一点最好。”
桑盈出去之后不久,白真真的助理就发现白真真的包丢了,因为要换戏服,所以包里装着不少换下的东西,包括价值几十万的百达翡丽定制腕表。
阿SAM瞪她:“你都还没赚大钱,就开始拼命花钱了?”
这个事出得比较大,当时就惊动了所有人,白真真本来还想报警,被导演制止了,说先在这附近找找,也许是被人错拿了。
桑盈无辜:“我只是让你帮我找个保姆而已。”
拍摄进程不得不因此暂停,剧组的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此时突然有人想起来,说曾经看到有人拎着白真真的包走出去,而那个背影长得很像桑盈。
阿SAM见桑盈看着他,警惕道:“我不会帮你收拾的。”
加上桑盈外出的时间,正好跟案发时间吻合,所以现在几乎所有怀疑都指向了她。
“我没让她动手。”母亲不等于佣人。
桑盈听完来龙去脉,连眉毛都没挑一下,就问:“是谁说看见我拿着包走出去的?”
“阿姨也不帮你收拾一下吗?”
雁子没有说话,眼睛瞟向导演那边。
“没时间。”这种小事怎么可能让她亲自动手。
没人说话,导演开口,“小李,不是你说的吗?”
“你都不收拾一下吗?”
那个被点名的年轻女孩子尴尬地站出来:“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我问过你的了。”
“你又是谁?”桑盈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对方明显感觉到压迫。
“天呐……”这是人类的房间吗?
“她是场记。”雁子小声道。
桑盈倒是没什么所谓,她推开房门,阿SAM跟在后面,表情瞬间完成了从淡定到震惊的质的飞跃。
“你确定看见我拿着包出去?”
“……是的,难道你房间有怪兽吗?”
“好像是……”小李的语气有点犹疑。
“你确定?”
“什么叫好像是?你要是不确定,我看还是报警吧,清者自清,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用不用!阿姨您忙吧,我们先谈点工作!”阿SAM顺手把提来的水果放在桌子上。“走吧,先去你房间。”
大家都看向小李。
刘佳蓉的身影在厨房忙碌,抽空招呼一声:“小贾你坐啊,让盈盈给你倒杯水。”
小李想了半天,似乎在回忆之前看到的情形,“我没有看到正面,只看到背面和侧面。”
阿SAM瞪了她一眼,“阿姨让我来的,又不是你做,那么多废话!”
肖悦颜皱眉:“小李,你确定吗?背影也有相像的,没有的话就不要乱说,桑盈怎么会做这种事?”
“小贾,你又来蹭饭了。”
白真真嘲讽:“那可难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一开门,外面站着阿SAM。
小李有点无措地看着肖悦颜,又看了看导演,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桑盈对此不予置评,在家二一下就算了,难道还出门跟陆二少一起二吗?
桑盈没搭理白真真,继续问:“那你看到的时间是几点?”
自从桑盈“上进”之后,刘佳蓉的心境也开朗许多,现在经常出门,跟以前的工友和同学参加各种活动,小日子滋润的,那简直是阳光灿烂。
小李道:“当时我记得刚好看到即将要拍多尔衮和庄妃月下相逢这一段,所以我就去上了个厕所,应该是八点十五分左右吧。”
刘佳蓉一看到她穿这身衣服出来,又满意又得意:“你就得穿这样才可爱,这种家居服其实也可以穿出门的。”
导演闻言,让人去查了一下时间,发现这一段拍的时间是八点十八分,也就是说跟她所说的是没有出入的。
桑盈换了一套宽松舒适的家居棉质衣服,上面还印着无数只卖萌的绒毛小熊——这种风格当然不可能是她会买的。
“桑盈跟你请假出去是几点?”导演问副导。
“要明天才出发,你先去洗个脸换个衣服,刚才小贾打你手机没人接,打到家里来,我让他顺便上来吃饭了。”
“好像是七点五十分吧。”副导说道。
“妈你怎么还没出门,我不是给你报了那个旅行团吗?”
白真真冷笑:“也就是说,当时你刚好就已经以请假的名义不在片场了,所以她上厕所的空档刚好看见你提着包走出去,这不刚好合上了?我就不信你这样都能洗白,还等什么,报警啊!”
桑盈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拜这个身体所赐,她的发质特别好,就算睡上一整夜,头发不仅没打结,还跟刚梳过似的顺滑,不知道原来那个本尊是怎么想的,居然暴殄天物,把这样一头长发染了几种颜色。桑盈来到这里之后,就将它还原了本来的面目,现在已经长得快到腰际了。
桑盈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附和你,但是这么低智商的结论实在不符合我的风格,你们所说的时间段,我根本就已经不在现场。”
刘佳蓉一进来就看见这幅景象,又好笑又好气:“你早上睡得沉,妈都没敢喊你,快起来吃午饭吧!”
导演看了看勃然大怒的白真真,道:“大家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能够找到东西是最好的了,桑盈,你说不在现场,除了给副导打的电话,还有什么证据吗?”
不想起床,就把被子整个卷在身上,跟蚕蛹似的在那里蠕来蠕去。
“我是人证。”有人站在人群外,忽然道。
这一觉就睡到隔天中午,桑盈是被饿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