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像个得到了糖的孩子,语调止不住地上扬:“那我以后天天给你按摩。”
唐安晚夸他了。
3.
林楠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地挑起嘴角,眼角眉梢都露出喜色。
唐安晚被楼下的动静吵醒。
唐安晚轻轻“嗯”了一声。
天还黑着,冷风刮得玻璃直响。
见她闭了眼睛,林楠幽幽地问:“怎么样?舒服吗?”
她活动了下身体,洗漱完后,趿拉着拖鞋往外走,下楼时刚好看见厨房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在忙碌。
唐安晚今天练了好几组甩大绳,肩膀和手臂酸得抬不起来,这会儿一边葛优躺一边享受着林楠的按摩,竟然诡异地有种“事后”的满足感。
心头一紧,她疾步过去:“你干吗呢?”
林楠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力度适中地先帮她捏肩。
林楠被她吓了一跳,然后耳尖一下子红了,他迅速无比地侧过身体,后背挡住案台上的东西:“没什么……”
“我跟洋哥学过按摩。”
唐安晚压根不信,凑近了去看。
“怎么放松?”唐安晚来了点兴趣。
林楠慌忙挡了她一下,实在挡不住了,干脆就上手去捂她的眼睛。他显然也记得上回做的那道番茄炒蛋,是自己的又一大黑历史。
“晚晚,要不我给你放松一下吧?”林楠给她递了杯水,然后凑到她身边坐下,眼睛放光地盯着她。
唐安晚声音带笑:“别捂着了,我看见了。”
林楠的训练强度比她要大得多,毕竟男女体质不一样,他又是国家队成员,训练完跟没事人似的。不这么直观地对比一下,唐安晚还真不知道自己跟他之间相差多少。
林楠身后放着两份早点,虽说样子不怎么好看,可也比上次做的东西强多了,至少这回食物本来的颜色是保留下来了。
一回家,唐安晚几乎是瞬间瘫软在了沙发上。
林楠无可奈何地放下手,观察着她的脸色:“我就是,不想你太累。”
晚上九点左右,训练任务才算是结束。
他这回做的东西很简单。吐司上淋满了蛋液,蛋液上又洒着切碎的培根,初步怀疑应该是个三明治,不过显然还是个半成品。
唐安晚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一点。别看林楠看着清瘦,实际上,衣服下隐藏着的全是腱子肉。她更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内心充满了各种各样的不确定,但她面色依然如常。不知怎么,她下意识地不想在林楠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林楠把东西都收好,才说:“我们先去跑步,跑完回来把它放烤箱里,十分钟就能吃了。”
冰上舞蹈对男选手的肢体力量要求很高。不说别的,单说托举这一项,如果男选手力量不够,下盘不稳,就很有可能导致女方从半空坠落。在冰面上摔跤,后果是很严重的。
这是他在日本那边最常吃的早餐,方便快捷还有营养。
冰上舞蹈,强调男女选手相互间动作的配合协调。
唐安晚感觉到心底某个地方软了一下:“行,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静谧的环境里,流淌着无声的温情。
“等等。”林楠叫住她,给她递过去一杯蜂蜜水,“空腹跑步不好,你先把水喝了。”
背靠着围栏,林楠歪头看向身边的女生。细细的耳机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同一首音乐通过同一个渠道,进入彼此耳朵里。
蜂蜜水的温度正好,也不知道他放了多久。
既然她把这次的表演当比赛,那么林楠也会用严格的要求来策划这一场双人冰舞。
唐安晚哪能不知道这个,但她没想到林楠连水都准备好了,于是笑眯眯地提高声音说:“知道了,林教练,我一定听您吩咐!”
这样的唐安晚,让林楠更加喜欢了。
林楠一愣,因为这个新奇的称呼,耳尖刚消下去的红色又重新翻了上来。
即使这只是一个校庆上的节目表演,没有打分也没有专业裁判,她也如同要上赛场一样,丝毫没有露出懈怠的情绪。
他有些害臊地把脑袋埋进唐安晚的颈窝:“别闹……”
很显然,唐安晚就是这样的人。
蓉城多山多水,一条护城河更是这儿最大的标志。
一个成熟的花滑选手,会要求自己热爱冰场,会要求自己完全理解所要用到的音乐,会要求自己避免在不该丢分的方面丢分。
人行道上往来晨跑的人多如牛毛,老老少少,吵吵闹闹,个个精神抖擞的样子。
将歌词和旋律吃透,唐安晚就像是融入了其中,心情跟着节奏悲伤起来。
唐安晚和林楠并肩跑着,步伐和呼吸似乎都是一致的。
现在想想,林楠之于她,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周围景色掠过眼底,一帧帧沉默又秀美,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失去你,我感觉要碎掉,像暴风雨中的小舟。
围着护城河跑三圈再跑回家,这个程度唐安晚还算能接受,这会儿正在按摩紧绷的小腿。
失去你,我感觉要垮掉,像我整个人只剩一半。
林楠去热三明治了。唐安晚活动完毕,去浴室冲了个战斗澡。等出来时,就看到宋择先给她发了消息,说他今晚弄了个生日会,看她有没有空来玩。
其中几句歌词,唐安晚记得很清楚—
唐安晚回了个好,刚想放手机,手机又是一振。
林楠选择的歌曲是We the kings组合和Elena Coats合作的一首Sad Song,译名《悲伤的歌》。
小艺:晚晚,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啊?
唐安晚露出一个笑,轻拍他的脑袋:“我会努力的,开始吧。”
小艺:上午秦教授有节公开课,我一个人不敢去……
虽然林楠很多时候都像个小孩儿一样依赖着她,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她心里,能比林楠更让她放心的几乎没有。
Night:怎么了?
或许,真的是因为身边有个特别信任的人吧?
许艺像是找到了树洞一样,一股脑儿想发泄。
唐安晚看着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唐安晚看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持续了很久,心想这得是多大的事儿啊,一时间也跟着屏息凝神起来。
林楠低头伸手,捧着她的脸,让她模糊的视线跟自己相对,然后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晚晚,你可以的。有我在。”
小艺:你还记得蓉城杯时,你给我的那张票吗?当时秦教授就坐我旁边,我看比赛太激动了,就抓着他又拍又捏的,然后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瘀痕现在还没消。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事的,但我已经诚恳地道过歉了!昨天他点名要我去听课,我怀疑他是要借机报复我!我已经把夏夏喊上了,你快点儿来,咱们三个臭皮匠,肯定能顶他一个诸葛亮!
唐安晚忽然觉得鼻尖酸酸涩涩的,像吃了一整颗柠檬,难受却哭不出来。
Night:现在还有瘀痕,你怕不是用了九阴白骨爪吧?
终于,在事故发生一年多,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
小艺:这不是重点!
生活很苦,学习很累,那时候,唯有滑冰是她抒发郁闷的途径。
Night:好,我一会儿就来。
唐安晚选择滑冰,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自由。因为感觉到自由,她才喜欢上这项运动。
林楠把加热好的三明治端出来,这会儿卖相好看多了。
唐安晚怔怔的,不信邪似的滑出一段距离。没有了往常在人前滑冰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束缚感,这一次,她感觉到了久违的自由。
他贴心地切了圣女果摆盘,然后期待地盯着唐安晚,等她评价。
不知什么时候,在前方引路一样的少年已经站到了她身边。
唐安晚倍感压力,先是切了一小块,等吃进嘴里才发觉味道还不错,于是毫不犹豫地夸奖道:“比起番茄炒蛋,这份三明治可以说是坐了火箭般的进步。”
愣神间,林楠问:“能行吗?”
林楠眼睛一亮,一扫之前的忐忑说:“真的?”
明明之前,她在社员们面前不是这样的。
“嗯。”
唐安晚原本以为,自己会没这个勇气在林楠眼前踩上冰面,甚至刚才系鞋带的两只手都是抖的,可她看着前方林楠清瘦却宽阔的背影,回过神来时,已经稳稳地在冰面站好了。
“那以后,早餐我包了,你只要吃就好。”
他们之前一直在进行地面练习,这会儿两人换好了冰鞋,一前一后地上了冰面。
“行。”
她无奈:“多大人了,还在意这些?行,有空了再贴上。”
吃完饭,唐安晚赶在九点前到了学校。
然而看着林楠的脸,她终归是没说出口。
秦昭的公开课听课人数简直创了学校新高,小礼堂两百多个座位没一个空着的。最可怕的是最后排还有不少听课老师在,连校长都老神在在地坐在角落里,这种情况下,还能来听课的女生可都是真爱了。
唐安晚想说:你也不是女单选手啊?
许艺压低脑袋,左右分别坐着唐安晚和叶夏,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跟两个室友说:“一会儿秦昭要是点我提问,我回答不上来的话,可一定要提醒我……”
“明明我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这么多人在,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
叶夏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姐妹与你同在。”
林楠用怨妇一样的语气,道:“你为什么不贴我的海报?”
唐安晚忍笑:“别想太多,秦昭好歹也是个教授,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唐安晚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以为他是不满意训练场地,于是说:“要不去北区的冰场?他们回来了,北区就该空了。”
许艺丝毫没感觉到放松:“一天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楠环顾四周,脸色慢慢变差。
唐安晚:“……”
这儿的冰面并不怎么平坦,卫生也全由唐安晚一个人负责,她还在围栏上贴满了世界各地知名女单选手的海报。
课上到一半,最让人担心的环节终于来了。
好好一个准世锦赛选手,因为她的原因,只能窝在这么小一个地方。
许艺的笔记本上满满当当的,这是她大学三年以来,记录东西最多的一次了。
说起来是有点委屈他了。
秦昭提问前,视线先在许艺身上打了个转儿。
唐安晚换好鞋,带着林楠去了小冰场练习。
许艺瞬间后背僵直,心里想着:要来了吗?终于要来了吗?
大冰场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想继续加训的。
她紧紧盯着秦昭的嘴唇,只见它一张一合:“周婷婷。”
夜幕降临。
许艺几乎条件反射地就要站起来,被唐安晚和叶夏一人拉住一条手臂:“不是你,别激动!”
“啊……”
到了第二题,许艺深吸一口气。
离蓉城杯过去没多久,秦昭又是个容易留印记的体质,这会儿痕迹还有大片没消下去。
镜片下,秦昭眼角带笑:“许……”
“你不记得了?”秦昭挑眉,提醒道,“蓉城杯,你抓着我的胳膊,又捏又拍。”
许艺当时就要起来。
许艺张大嘴,半天才惊讶地说:“您这是跟人打架了?”
“许飞。”
他左臂上是几道青色的印子,看样子是巴掌印,因为皮肤白,看起来格外显眼。
“老娘跟他拼了!”许艺撸起袖子,牙齿咬得咯咯响。
只见秦昭慢条斯理地挽起左臂的袖子:“我们来谈谈这个。”
唐安晚给她拍背顺气:“周围人都在呢,注意影响。”
许艺舒了口气,心头巨石落下:“那就好。”
许艺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秦昭要求我来听课,而我乖乖来了。”
秦昭姿态舒展地盯着她:“放轻松,不是跟你计较这些。”
四十分钟的课,许艺简直心力交瘁。
许艺后背一寒,硬着头皮:“秦教授,我错了。”
4.
不是吧?还要一起吃饭?
大三课少,唐安晚几乎是上完课就往社团跑。
秦昭选了张桌子坐下,冲她挑了下眉。
林楠提前查过她的课表,训练时间完全是按照她的时间来。
“那不是情势所逼嘛……”
今天社团里的气氛有点儿不太对劲,没以前那么和谐,场上的女队成员们几个几个地站在一起,形成了好些小团体。
“我会吃了你?”秦昭不经意一瞥,就见女生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忽然有些好笑,“帮人答到的时候没见你。”
唐安晚倒是听宋择先提起过,这次表演的群舞分为男女两个部分,分别排练完后才会进行群体动作排练。今天崔教练要先排女队的动作,所以男队的人统一在北区进行体能训练。
我要不要现在找理由开溜啊?
但这是什么情况?
万一他真的是怎么办?
“李嘉琪怎么回事啊?就这水平怎么进的市队啊?”
他看着不像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啊?
“市队的门槛这么低,那是不是我也能进去?”
秦昭该不会私下里跟我计较点名的事吧?
“她以前不是还拿过银牌吗?怎么连3A都不行了?”
这是什么发展?
“亏她还总说自己是崔教练的得意弟子呢……”
许艺端着他递过来的盘子,脑子里疯狂刷弹幕—
“是啊是啊,我总听她炫耀在市队的事,说得跟她多厉害似的……”
打菜的阿姨认识他,笑眯眯地多给他颠了半勺。
“男队里好几个市队成员呢,人家都没这么多嘴,她算老几啊?”
秦昭似乎笑了下,然后带着她去了教师窗口。
唐安晚听了一大堆,还是一头雾水,扭头时发现管理员陈伯正抱着手臂窝在角落里抽烟,于是顺口就问:“陈伯,发生什么事了?”
“豇豆爆鸡丁。”
陈伯朝办公室的方向努了下嘴:“那个叫李嘉琪的女娃儿,排练的时候老是出错,所以就被崔教练单独叫进办公室了。”
“要吃什么?”
这下,唐安晚懂了。李嘉琪怎么说也是市队的人,可她却在别人都不犯错的情况下总是犯错,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啊?”
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淡淡说:“还不跟上?”
李嘉琪眼眶红红的,茫然地看了一眼冰场上的人,总觉得她们都在背地里嘲笑自己。她鼻尖发酸,余光忽然瞥到边角上站着的唐安晚,瞬间攥紧了拳头。
秦昭随意“嗯”了一声,抬脚就往旁边走。
她来干什么?
许艺愕然:“秦教授?”
看自己笑话吗?
过了会儿,有个影子挡住了她身侧的光。
这些人中,李嘉琪最不愿意唐安晚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于是立马转过身背对着她,暗地里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许艺又排在队尾。
唐安晚也没有多问,沉默着去了小冰场。
教师食堂在三楼,她上去的时候,各个窗口也有一些学生在排队,但没一楼人多。
还没进门,就听见冰场里的音响一直循环在放那首Sad Song,重音一起,就让人忍不住跟着旋转起来。原本沉重的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感受着这样的氛围,她脑海里不知过了多少遍自己身着考斯腾在冰上起舞的样子。
许艺端着盘子往楼上走。
林楠已经活动开了,此时正在多功能龙门架上练臂力。
“那我自己去了啊。”
他脱了外衣,只穿了件黑色背心,手臂上的肌肉绷起漂亮的弧度。
“算了吧,”叶夏把盘子放回去,“我准备去外面吃黄焖鸡米饭。”
侧脸的汗滴滑过颌骨,然后掉进衣领里消失不见。
排了半天没吃到,许艺有点不甘心:“我们去教师食堂看看?”
应该感谢那滴汗,唐安晚想,否则她也不会注意到林楠形状优美的锁骨。
周四的菜谱里就数这盆豇豆爆鸡丁口味最好,她们这一趟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这是唐安晚第一次觉得,林楠也可以这么性感。一直以来,她都把林楠当成以前那个没长大的孩子,从没有过这么直击心灵的感觉,让人觉得他真的是个成年男人了。
叶夏有些丧气:“这什么破运气啊……”
林楠开了一瓶水,微微仰头灌了一口,吞咽时喉结跟着上下滑动。
然而她们运气不好,排到时,豇豆爆鸡丁刚好没了。
唐安晚双颊忽然就红了,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没。”许艺回神,往前走了几步,“快到我们了。”
这个空当,林楠忽然回了下头:“晚晚?”
叶夏没听懂:“啊?什么尴尬?”
唐安晚心肝儿一颤,但她强装镇定:“嗯。”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自己跟秦昭的两次短暂的对视,顿时有些汗颜:“但是也太尴尬了……”
林楠冲她咧嘴,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你来了!”
“是啊。”许艺脑袋里瞬间浮现出秦昭宽肩窄腰的样子,深有所感地点头。他跟林楠不是同一种类型的帅,但是都帅得抓人眼球。
这一刻,唐安晚脑海里闪过两个字:要命。
叶夏露出一双星星眼:“不过说实话,秦教授真的帅啊!”
“我们的第一个大动作,是同步捻转步。”
许艺瞥了一眼,哼了下:“我早猜到是这样。”
“……”
叶夏闲着无聊,刷了刷校园微博:“哎,小艺,看到通知了没?《运动医学》的试课结束了,改成正式课了。”
“晚晚?”
许艺跟叶夏站在最后面,一边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一边探头探脑地思考,轮到她们时,那盆豇豆爆鸡丁还剩多少。
林楠伸手在唐安晚眼前晃了一下:“晚晚,你怎么了?”
打饭的窗口排起十米长龙。
唐安晚瞬间回神,脸热过耳:“抱歉,你再说一遍。”
食堂。
“你在想什么?”
2.
唐安晚其实很少会有这种出神的时候,所以林楠有点担心。
唐安晚无奈,举起双手安抚似的说:“好好好,我不说了。”
“真没,继续吧。”唐安晚移开视线。
偏偏他拿唐安晚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一笑,自己就只能投降。
她不可能说自己看着林楠的肉体入了迷,要脸。
林楠羞愤地站起来:“唐安晚!”
林楠狐疑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看透,半晌,才接着说下去。
唐安晚每次调侃他的时候,都喜欢跟小时候一样叫他“楠楠”。
说起来,这次的编排虽说是林楠负责,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冰舞选手,很多方面请教了吴教练和编舞师李悠悠。
唐安晚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坐起来摸摸他的脑袋:“楠楠,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远在日本的吴教练接到林楠的电话,特别是在他主动开口说起冰舞时,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他以为林楠想通了,愿意尝试着转型冰舞了,简直用了一百二十分的柔软语气来解决林楠的疑惑。
“扑哧—”
直到问过余洋,吴教练才知道,哪里是林楠想转型,根本是为了人家姑娘。
林楠松开她,努力板起脸说:“休息够了,接着训练!”
不过好在林楠练习时没有偷懒,体形也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样子,吴教练那颗因为担心他回国后变得懈怠,状态还不如身在日本时的心才终于落进了肚子里。由此,吴教练得出结论:有时还真的不能把林楠逼得太紧。
“行行行,我不说……”唐安晚声音闷闷的,“你先拿开手,我要呼吸不畅了……”
回想因为世锦赛开赛在即,而给林楠增加的负担,他有点儿内疚。
林楠脸色爆红,手脚并用地锁住她,捂住她的嘴:“你不许说话!”
林楠在国内一直备受期待,拿了名次就皆大欢喜,万一没拿名次,不知有多少键盘侠等着黑他。他原本背负的东西就多,自己这个教练还要在这种时候指责他状态不好,想想也挺不称职的。
唐安晚觉得好笑:“又不爱听?我再换一个?”
李悠悠偶然间刷到了一个视频,忽然说:“我可能知道他不愿意转型的原因了。”
他恼羞成怒:“唐安晚!”
“什么?”
小时候的林楠体弱多病,后来还是练了花滑体质才慢慢变好,所以那段时间黑历史很多,偏偏唐安晚脑子好都记得。
“你看。”她把视频打开。
“行,那换一个。”唐安晚很不在意,张口就来,“你六年级的时候,俱乐部教练带着我们外出训练,结果训练任务过重,你直接晕倒了,被教练背了回来。教练吓得够呛,一直担心你会就这么没了,走两步就要探探你的鼻息……”
这是个没什么浏览量的冰舞视频,画质很模糊,只能勉强能猜测视频两人的年纪都不大。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对于吴教练和李悠悠这两个十分了解林楠的人来说,还是能辨认出视频里的少年是谁。
“喂!”林楠黑了脸,不满意地说,“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看样子他们不过十二三岁。”
“……”
“余洋不是说,楠他要跟自己的邻居姐姐在校庆上表演冰舞吗?我们当初在SN俱乐部发现楠时,不是也有过念头想把他那个邻居也招进队里吗?我记得那个女生叫唐安晚。我刚刚问了SN的老板,他说楠和唐安晚的确滑过一段时间冰舞,但因为俱乐部里的教练不精通冰舞,怕把苗子带坏了,所以没能让他们坚持下来。这个视频就是SN俱乐部的老板随手录的。”
“记得啊。”唐安晚也侧过脸,笑了笑说,“你当时丁点大,跟着俱乐部男队的人一起跑步,结果被甩在最后面不记得路,还是我把你接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楠,他是担心没有好教练,所以不愿意……”
小学到初中,他们课余时间都泡在花滑俱乐部。
“哎呀!要不怎么说男人都是木头做的呢?”李悠悠怒其不争,“是因为楠他喜欢这个姐姐啊!”
“晚晚,”林楠侧过脸,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SN俱乐部里训练的时候吗?”
“啊?”
她一向是在小冰场那边自主训练,身边没什么人,好像那个地方是她一个人的一样,差点都不记得有人陪着训练是什么感觉了。
“他态度坚决地不愿意和茱莉亚搭档,转头却跟邻居姐姐表演,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唐安晚喘了几口气,忍不住想。
“啊……”
两人同时松了力气,躺在垫子上,大汗淋漓。
吴教练这个钢铁直男,显然不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跳跃到“喜欢不喜欢”这个问题上的。
音响里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进入尾声。
5.
喊到“五十”,他们要维持着同样的动作,继续做平板支撑一分钟。
李悠悠身在国外,心知一些专业的东西在电话里没法说清楚,于是给林楠介绍了一个蓉城本地的编舞师。
林楠在数伏地挺身的个数:“四十三,四十四……”
林楠前几天跟编舞师取得联系,约了今天先去跟他见一面。
恍惚间,又回到了两人共同训练的那段日子。
关于花滑的所有东西,他都不会敷衍。
一旦涉及专业领域,他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严肃又认真。
唐安晚留在冰场,继续练习同步捻转步。
“好。”
这个步法不算太难,难的是三组同步捻转步之间的衔接动作,好在她还算有基础,做起来不至于太费力。
林楠边做边说:“我们每天早晨沿着护城河跑三圈,然后再来社团训练腿部和腹部的力量。下午做冰面动作练习,我会根据你每天的状态慢慢增加训练强度……表演的曲子我已经选好了,晚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完成动作的编排。”
练习过后,唐安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看到时间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宋择先要去参加他的生日会。礼物是早就买好了的,她昨天也带上了,于是出门打了一辆车就往锦绣园赶。
瑜伽垫上,两个人在做伏地挺身。
她到的时候,包厢里热热闹闹的。不小的房间里到处飘着彩带,宋择先正被人一左一右地扣着,满脸不情愿地被薛钦戴生日帽。
唐安晚一直都在坚持运动、跳舞和训练,即使离开了赛场也没有松懈,身材和体重保持得很好,因此也不需要减重,省了不少事。
“晚晚来了啊!”薛钦把生日帽塞进唐安晚手里,“这小子不听话得很,看来还得你来治治!”
“哦。”
“我也没办法啊……”唐安晚临危受命,拿着一顶散发着“卡哇伊”气息的生日帽,苦着脸跟宋择先说,“那什么,你就勉为其难戴一下?”
“没,”唐安晚挡住他想摸她额头的手,“开始吧。”
宋择先看着她抿了下唇,半秒后,朝她微微低头。
“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感冒了?”
“哟哟哟!”
唐安晚拍了拍脸颊:“好了。”
随着他的动作,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调笑声。
过了没一会儿,林楠在外面喊她:“晚晚,好了没?”
薛钦夸张地大叫:“我们阿先啊,哪里是不愿意戴,明明就是在等某人帮他戴啊!”
“去换衣服吧,男更衣室在那边。”唐安晚说完,快步走了。等把更衣室门锁好,她才呼出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被林楠看穿了这件事,她心跳突然加快了。
唐安晚有点儿尴尬:“社长,你别乱说。”
“嗯。”林楠把背包给她,里面装着她那套红白色运动服。
薛钦被宋择先瞪了一眼,立马打了个哈哈,自觉走开了:“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来给寿星唱歌吧,谁先来?”
“想什么呢?”唐安晚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岔开话题,“衣服呢?带了吗?”
包厢里没多久就被歌声充盈着。
“晚晚?”林楠正好从门外进来,看到她先是微愣,然后又开心起来,“你不是在上课吗?难道是为了我翘课了?”
唐安晚把礼物交给宋择先:“生日快乐。”
早知道是这样,就没必要翘课出来了。
“谢谢。”
北区训练场是体大运动器材最全的训练场,社团里人多器材少,去那里排练的确更方便。
她环视四周,然后问:“嘉琪没来吗?”
管理员擦了擦眼睛:“都在北区训练场呢。”
平常的聚会,她总能感受到李嘉琪投向她的那道刀子般凌厉的视线,忽然间感受不到了,她还有点儿不习惯。
唐安晚四处看看:“陈伯,他们人呢?”
宋择先也不清楚,只说:“我叫她了,但她说有事来不了。”
管理员大伯在吧台上打盹,脚边放着个小火炉,腿上还盖着条毯子,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这样啊……”唐安晚默了默,大约能猜到原因。
唐安晚赶到社团时,社团里并没有人,到处冷冷清清的。
她一直都知道李嘉琪自尊心很强,刚被当着社员的面儿教训,这会儿不过来恐怕是因为有点掉面子。
这一路过来,她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看着李嘉琪从南部赛区亚军退步到现在的样子,唐安晚多少觉得有点惋惜。
许艺从指缝里偷偷去瞄秦昭:“你别说话,我想静静。”
晚上十点刚过,唐安晚起身准备走。
叶夏不解地问:“小艺,你干吗呢,脑袋都要塞进桌子里了?”
宋择先跟在她身后:“我送你吧,晚上打车不安全。”
造孽,真的造孽,她怎么就忘了之前露馅儿的事情了?
明天他们都有训练,聚会到这个点也差不多该散了,唐安晚因为手机没电,所以没拒绝。
对视的那一眼,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忽然有种想死的冲动。
关机之前,她正跟林楠说准备打车,林楠担心到了一定程度,又苦于自己没时间考驾照,说要喊余洋来接她。
电光石火间,许艺忽然记起了上次那个尴尬的场景。
车开到小区门口,唐安晚开了门禁说:“要进去坐坐吗?”好歹也麻烦他这一趟,必要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秦昭淡淡地看过来。
宋择先停好车:“好哇。”
许艺掐着嗓子:“到……”
唐安晚十分自然地开了门,等宋择先走过来时,她才猛然意识到,这是林楠家。
“唐安晚。”
因为她这段时间都住在林楠家,所以习惯了往这边走。但林楠又不喜欢宋择先,要是把他带进去了,怕是有点麻烦。
“……”
短短几秒,她脑海里甚至闪过了火山喷发的场面。
“……”
“怎么了?”宋择先问。
念到她,秦昭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挑眉笑了笑。
唐安晚往客厅看了一圈,灯亮着,但没看到林楠,林楠应该在二楼。
“到!”
她小幅度松了口气,挡在门口说:“没事……不过家里有点乱,你懂我意思吧?要不我们看看花吧,我种了不少呢……”
秦昭推推眼镜,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许艺。”
宋择先笑了下。不知怎么,想到做事冷静严谨但家里却乱七八糟的唐安晚,他忽然觉得这种反差异常可爱。
她们坐得靠后,唐安晚猫着腰出去没人看得见。
“好。”
“OK!”
唐安晚松了口气,领着人往花圃走。
唐安晚一下子想起了上回在市队林楠被女生搭讪的事情。不知怎么,她感觉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小艺,你帮我答个到,我去训练了。”
其实花圃里除了山茶外,其他的都没开花。
唐安晚垂眸,林楠说他已经到了校门口,正准备要去社团。
唐安晚简直不能更尴尬。
“哎哎哎,楠神又来消息了。”许艺提醒道。
“对了,晚晚,”宋择先看着唐安晚的背影,从棉服口袋里拿出一朵自己小心保护了一路的玫瑰,“我……”
她想要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晚晚!”林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二楼的阳台。
她想要参加奥运会。
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身形清瘦线条却极好,荧荧灯光照耀下,还能看见湿润的头发正往下滴着水:“快来帮我擦头发,家里吹风坏了。”
她想要参加世锦赛。
唐安晚抬头,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她皱了下眉:“你自己没长手吗?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而林楠跟校长刚好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她该试着抓住了。
林楠心知唐安晚担心自己,干脆且适当地打了个喷嚏。
她会因为愧疚离开冰场,但不会就此放弃它。或许她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能让自己说服自己,说回到冰面是迫不得已,这样心里的愧疚就能减少许多。
果然,唐安晚一颗心瞬间就揪紧了:“你回房间去,我一会儿就来。”
事到如今,唐安晚不得不承认,人总是自私的。
宋择先自林楠出现起,表情就收了起来,变得不知该怎么形容。
这个念头其实早就有了,只是一直被她压在脑后,没有付诸行动。
他问:“你跟他住在一起吗?”
唐安晚看了眼两个室友,又看了眼林楠发来的“[卖萌·jpg]”表情包,叹了口气:“其实,是我自己也想试试。”
“暂时是,我们关系有点儿复杂。”唐安晚抱歉地说,“今天不能请你进去了。”
叶夏也跟着劝:“要不就跟校长说说,他能理解的。”
“没关系,还有下次。”宋择先笑了笑,“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后就走。”
身为室友,她一直知道唐安晚不能在人前滑冰的事,这会儿也有些担心:“万一上不了场,那可怎么办?”
“那好吧。”
许艺无意间看了一眼,立马坐直身体问:“晚晚,你真的要参加啊?”
等唐安晚进门后,他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有点儿失神地站在原地。
现在她回想起来,真是有点脑袋疼。
那朵盛开的玫瑰被他手心紧紧包裹着,花瓣已经破了。
唐安晚当时因为架不住林楠软绵绵地冲她撒娇,一时不察就同意了。
“喂!”二楼有个声音传来。
这是他们昨晚约定好的,这次的表演由他来编排和安排训练。
宋择先抬头。
林楠给她发了个表格,里面列着新的训练计划。
林楠很讲究先礼后兵,说:“生日快乐。”
唐安晚滑开屏幕,果然是林楠。
宋择先一愣:“谢谢。”
“嗯,我知道了。”
“送你个东西,接着!”
“当然,毕竟这年头哇,颜好就是优势。”许艺感叹完,就听见一阵手机振动的声音,于是推了推身边发呆的人,“晚晚,你手机响了。”
一个纸团从空中掉下来,刚好落在宋择先手里。
“今天人又多了。”叶夏跟许艺咬耳朵,“照这个趋势下去,这门课肯定能开起来。”
林楠挑了下唇,转身回房间了。
台上,选修课的秦昭教授正在点名。他语速很快,但念得清晰,一群女生声音低低地在犯花痴:“哇,教授声音也好好听……”
宋择先展开纸团,看到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唐安晚心不在焉地转着笔。
她是我的。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