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药眼角弯下来。“雄霸”时家长辈们宠惯多年，她最擅长的应该就是“得寸进尺”了。
果然其实……还是担心啊。
“我没事了，哥哥，你快去考试吧。”
骇人的寒冰也化了，露出后面被封住的真正的情绪来。
这称呼一出，洗手池边正给双手消毒的校医还不觉得有什么，后面跟着的朱房雨却是瞪大了眼。
这么近的距离下，时药能够无比清晰地看到戚辰怔住的那一瞬间。
“‘哥哥’？！”
她犯了滔天大罪的指尖已经摸上了男生的眼尾和鬓角之间。
然后他表情变得古怪，小声嘀咕着说：“这才几天，怎么就哥哥妹妹的叫上了……”
然而来不及了。
时药听见了，此时看出朱房雨很是“敬仰”戚辰，她也没那么多顾忌，笑着抬眼。
时药呼吸一滞，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
“他本来就是我哥哥。”
她只是有些新奇——她还从来没在这个角度看过戚辰。以两人的身高落差，她永远都是被俯视的那个。这是第一次，她低下头来就能看见那双桃花眼微微翘起来的弧线。一伸手，就能……
“妈哎药药——你之前说的家里那个回国的哥哥就是他？！”
时药安安静静的，这次倒真不是吓得。
门口一路跟来的孙小语也躲不下去了，跳进医务室炸毛地问。
形线好看的唇更是抿着如锋锐的薄刃似的弧度。
“小语你怎么来了？”时药一呆，然后给孙小语使了个眼色，“待会儿跟你解释。”
一双瞳仁冰凉彻底，漂亮的桃花眼都藏不住那眼尾的煞气。
她又转回来时，面前蹲着的戚辰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淡漠神色。
戚辰没说话，只眼帘一掀。
而淡漠之外，褐色的瞳孔里还带着一点莫名的凉意。
“……”
时药大着胆子继续试探，“现在应该刚刚开考，哥哥你这就去还来得及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推下台阶的？”
“我说过了，我弃考。”
而时药却被他的话带走了注意力，她不解地看着戚辰。
戚辰声线冷淡。他检查过女孩儿的两条小腿都没有明显的硬伤后，视线也就重新落到时药的脸上。
但最终他只压下了怒气，沉着眸色蹲下身。戚辰小心翼翼地伸手捏住女孩儿的脚踝，同时扶住她的膝关节内侧，上下幅度很小地抬压，尝试了简单的伸屈。
“先做止血和消毒，然后我带你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戚辰说话间，眼神语气都已经冷到了极点。
时药脸一垮，“如果妈妈知道你因为我放弃了竞赛，那我这下半年就别想好过了。”
“被人从台阶上推下来了。”
戚辰大概是气得极了，眼神一冷就脱口了句英文。
戚辰直接走过去，把怀里抱了一路的女孩儿放到检查用的床上。
“You deserve it （活该）! ”
“什么情况？”看到时药血糊糊的腿，校医一愣，“这怎么摔得这么厉害？”
时药一呆。
此时医务室里的校医也看了过来。
之前她还听见父母感慨，说什么“戚辰适应很快”“原本担心他语言不通，现在看回国这么久都完全中文无障碍沟通”……
时药心里一抖，转开了脸。
她那时候还天真地表示过同感。
想想前不久这人还颐指气使地在戚辰面前逞凶……
这么看的话，真正发怒之后的戚辰凶起人来却是毫不嘴软。
然后他转回头冲着戚辰呲牙笑，带着一种莫名的……谄媚。
可是……
钻出来的胖子——也就是朱房雨，麻溜地压下医务室的门把手，顺手直接推门进去，把门彻底拉开到方便两人进入的敞度。
“我是被推的那个啊……”
没等时药发问，就突然看到一只灵活的胖子从旁边钻出来——之前小小一只的时药的视野显然被戚辰的胸膛挡了大半，以致都没注意到戚辰身后还跟了别人。
时药软着声抗议，语气委屈极了。
“炭烤鹌鹑”又被加了把火，自己把脑袋往回缩缩，才突然反应过来总不可能是叫她这个伤员开门吧？被这人抱着，她也够不着门把手啊。
戚辰暴躁地捋了下垂下来的黑色碎发，站起身。
时药听见男生的声音低沉，连带自己贴近的胸膛都微震。
他确实没资格怪她没保护好自己。
“开门。”
明明知道有后患没解决，他就不该掉以轻心——更不该到现在还控制不住情绪地迁怒她。
时药正胡思乱想着，就感觉戚辰的步伐一停。
如果让他揪出这件事后面的那个人……
但令她嫉妒的是，当她仰起脸看看抱着她的那人，却发现男生清俊的面庞上却仍瞧不见汗意，就好像自带制冷系统似的。
戚辰眼神黑沉。
在这半上午的有些炽烈的太阳的照射下，快进医务室的时候，时药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只炭烤鹌鹑了。浑身都冒着滋啦滋啦的肉香味的那种。
他身侧的手攥得越来越紧，青筋顺着白皙的指背一直牵延到修长的小臂上去。
三中的校园很大。
连走回来给时药处理伤口的校医都感受到了戚辰此时极不稳定的情绪，迟疑地看了过来。
还是只蔫唧唧且瘸着爪的鹌鹑。
时药自然也发现了。尽管不明原因，但她还是连忙伸手按住戚辰的手。
偷偷在心底腹诽的女孩儿表面上却十分乖巧，并在某人的威压下，努力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肌肤相触的地方，戚辰蓦地一震。
……真凶。
理智先本能一步回笼，他强压了把那只手挥开的冲动，压下黢黑的眼去看时药。
时药瘪瘪嘴，心想。
女孩儿仰起的脸上，柔软的杏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大概是嫌弃自己吧。
“哥哥，你先去考试好不好？”
于是戚辰怀里的时药发现，尽管自己一个字都没敢反驳，但对方身周气压好像突然又掉下了一大截，连步速都加快了。
“……”
而打横抱着她的戚辰也没说话，见女孩儿闭上嘴巴之后，便冷然地移开了目光。他的视线再次扫过时药身上裸露在外的伤处，那些鲜红的血迹刺得他瞳孔微缩。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少，时药极了，转回来抓戚辰的手，“求你了哥哥。”戚辰的眼皮重重地一跳。
身高气势落差面前，她选择秒怂。
被男生那一瞬间莫名情绪骇人的眼神烫了下，时药下意识地收回手后，又赶忙说：“我会在这儿等你考完试回来接我的，你别担心。”她又看了始终一眼，“好不好哥哥？”
暴躁的因子在那双褐色的瞳孔深处微微跳动，像是吞吐着极焰的火舌，只对视一秒都烫得时药忍不住缩回目光。
戚辰那一瞬间近乎狼狈地转开了眼。
女孩儿余下的话在那陡然压下的冰冷目光里消了音。
“只是一次考试。”
“戚辰你疯了？你放我下来然后去考试啊，我不用你——”
……根本比不得她的安危丝毫。
而时药终于回过神，她本就发白的脸蛋更没了血色。
“可那关系到竞赛资格——你语文成绩那么差……你需要依托竞赛保送。”
随着戚辰身影离去，那些压不住的议论和惊异的目光也都被抛在了后面。
“……”
“……”
戚辰想说些什么，只是最后还是压回去了。
“哈哈哈，你猜呢？”
他低眼看着时药。
“你说这个时药到底跟他什么关系，为了她大神能连竞赛都不考了？”
女孩儿眼里的焦急情绪真真切切。他只能妥协：“不许离开，在这儿等我回来。”
“嘿嘿，估计老郝原本指望着他今年就拿个竞赛第一回来呢，这下人家直接弃考了……不过这可是竞赛选拔啊，也真是有魄力。”
时药目露欣悦，连忙点点头。
“嘘，小点声，你没看七班老班的脸都气青了？”
戚辰转眼看向墙角站着的孙小语。
“昨天还听咱班数学老师夸他成绩拔尖，是以后保送top2的苗子，我还以为又转了个书呆子过来，没想到啊……简直叫人大开眼界。”
“照顾好她。”戚辰抬腿走出去，“……谢谢。”
“这就是七班那个传闻里那个大神？”
跟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对戚辰来说显然十分艰难。
七班之外的学生面色古怪地看着走远的戚辰，纷纷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尽管那声音压得低哑，但是在男生走出去后，懵呆的孙小语回过神来还是惊呼了一声“药药你听见了吗——我男神跟我说谢谢！”
“弃考”两字出口，不只是问话的班主任愣了下，听见戚辰回答的学生们、包括被他抱在怀里的时药也都怔住了。
见戚辰走了，忍了许久的时药终于忍不住了，她冲孙小语飞快地招手。
那双褐瞳里更是暴躁骇人，阴云密布。
“小语你你你快过来，疼死我了……”
声线沉哑，语气冰冷。
“噢噢好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还是我男神。”孙小语一边念叨着一边跑过来，抓住了时药的手。
戚辰从露面之后，终于第一次开了口。
然后她有些于心不忍地偷眼去瞥时药的伤，瞥一眼再连忙收回来。
“……弃考。”
随着校医上药的棉花棒抹上伤口，医务室里两个女孩儿的“嘶——”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七班的班主任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戚辰的背影“戚辰！你考试怎么办！”
戚辰是在离着开考十五分钟只剩三分钟的时候进考场的。
在旁边几个班级所有学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戚辰在俯身横抱起时药之后，冷着脸色头也不回地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见到他的身影，其他考生和监考老师都很是意外。
从她的角度看过，男生的下颌线条凌厉，而紧抿的薄唇更是让他本就不善的眼神表情多了几分戾气。
只不过考场纪律森严，巡考老师就在外面站着，最后所有人都没敢发声，目迎戚辰只身进了考场回到座位。
顾不上羞恼，时药惊讶地仰起脸看向戚辰。
拿过试卷，戚辰的目光将所有题大致扫了一遍，然后签署姓名班级学号。写完之后他没有开始答题，而是那么一动不动地坐了两分钟，才重新提起笔。
无比熟悉的手感。
讲台上那个一直在观察他的监考老师表情渐渐古怪起来。
另一股力道拂过她的后腰重心蓦然腾起，时药惊呼了声，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侧唯一可以抓握的东西白衬衫。
他发现戚辰不提笔则罢，这笔一握进手里，他就几乎再没见那笔尖停过。
只是还没躲开，时药腿弯位置就突然一紧。
虽然这次只是校内竞赛名额选拔，但考试却是模拟正式竞赛。
时药本能地往旁边一躲。
80分钟时长的考试，在已经浪费了将近15分钟的情况下，监考老师本以为戚辰就算没有手忙脚乱，至少也会表现出一点急切的情绪。
正在考虑该用什么姿势哭的时药还没想完，就感觉头顶一道阴影蓦地盖了下来。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时药自暴自弃地想。
从戚辰进入考场之后，监考老师从头到尾都没在男生的神色间看到半点淡漠之外的情绪。
她发誓，要是戚辰敢当着这么多同学面凶她，那她……她绝对会抱着他哭的。——兄妹之间有难同当，要丢人就一起丢人好了。
如果不是不能干涉影响到学生正常考试，监考老师大概已经要忍不住走到戚辰旁边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答题的了。
感受着临近的几个班级的学生们完全汇聚过来的复杂目光，时药又瘪了瘪嘴。
这样忍了50分钟，就在监考老师实在坐不住想要下台的时候，他愣住了。
摔了一跤还要挨打，想想也怪委屈的。
在他动作之前，第一排那个晚了15分钟才开始考试的男生，先他一步站了起来。
就冲这凶劲儿她十分怀疑自己要挨打了。
那张清俊凌厉的面庞上依旧全无表情。
时药本能地缩了缩身。
在其他学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的懵然抬头的目光中，戚辰将手里试卷交到了同样目瞪口呆的监考老师面前。
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是她还从来没见这人真正暴怒的时候——就如此刻一样，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一个眼神都让她想告饶。
“交卷。”
以前见过的这人的清冷淡漠，时药以为那就是极致了。
男生的声线压得低哑。
尤其是几处露在外面的伤——戚辰的目光停留都像是带了要剜上一刀的力道。
说完之后，他拿着来时的两支笔转头离开了考场。
时药感觉到，戚辰的目光像是冰片一样，从头到脚给她刮了一遍。
“……”
站在台阶最下面，他垂压下细密的眼睫望住女孩儿，深褐色的瞳子里压抑着山雨欲来的阴翳暗沉。
监考老师僵着脖子看了一眼钟表。
已经到了班主任面前的戚辰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像是没听见对方的话。
——距离考试正式结束还有15分钟。
他脸色一变，问：“戚辰？你怎么回来了？这会儿不是正该快要考试了吗？你——”
换句话说，80分钟的试卷，他只答了50分钟。
班主任此时也看到了戚辰的身影。
——这小子是变态吗？？
越是接近，时药越是觉着这人此时周身弥漫着要把天捅出个窟窿来的暴躁。
监考老师忍着抖劲儿扶了扶眼镜，低下头有仇似的盯起手里的卷子……
众人的注意力倒是因此从时药这儿分走了一大半，而移落到戚辰身上。
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戚辰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和七班集合点前后捱着的几个班，学生们都瞧见了。
如果不是女孩儿神色急切成了那副模样，那他根本就不会回考场来。
冥冥中某种感应指引着她脑袋往右边一转，然后就看见本该在数学竞赛名额选拔考场上的戚辰眼神黢黑冷寂，表情沉得吓人地经过那些班级，正大步走来。
挂念着医务室里女孩儿的伤情，戚辰的步伐本能地加速了许多。
“师”字未出口，时药蓦地一噎。
几分钟后，他便赶回了医务室。
“不用不用。”时药连忙摆了摆手，想想那场面她都觉得尴尬，今天丢人的分量也足够多了，实在不用多添一笔……这么想着，时药说，“有孙小语在就可以了，谢谢老——”
戚辰推开门的时候正是午间，他看见小小一只的女孩儿临窗坐着，倚在那椅子里。细细淡淡的眉紧紧地皱着，弯翘的眼睫微微地颤；花瓣似的唇半抿，颜色有些发干的粉白。
“你们两个人没问题吗？要不还是找个男生背你过去吧？”
而她垂在身侧的手和支着的膝盖上，都贴着白色的纱布。
时药压下尴尬和疼，强撑起个笑容，“老师，我没事……我坐一会儿，然后让孙小语陪我去医务室看一下就好。”
纤细的小腿上那处纱布，已经有一点血色从中心透了出来。
班主任停下脚，担忧地问。
戚辰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拧了一把。
“时药，摔的重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那剧烈的疼让他一瞬间便皱起了眉。
时药坐了一会儿，就见班主任快步走过来。
在这一刻，像是心有所感，倚在那儿昏睡的女孩儿意识模糊地睁开了眼。
即便时药努力把自己团成个球以降低存在感，她摔伤的情景还是被班里学生和班主任看见了。
看清了戚辰，女孩儿睡意未消的杏眼里露出一点柔软的笑。
可惜她只求被无视的心愿还是没达成——七班的队伍集合点就在这楼外台阶下十五六米远的地方。
“哥哥……你回来啦。”
虽然不知道那一下推力到底是不小心还是刻意，但当着无数同学的面摔了一跤的事实，以及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还是让时药几乎想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
“……”
这会儿疼劲刺激得大脑稍稍清醒些，时药的尴尬情绪也一起翻上来了。
戚辰无意识地攥紧了拳，他抬腿走到时药面前，然后蹲了下去。
“别……等他们待会儿去跑操了，你扶我去医务室吧……现在人太多了，好丢脸啊……”
时药不解地看着他。
孙小语急的眼圈都发红，“我赶紧找人背你去医务室吧药药！你流了这么多血！”
而戚辰的目光落在那透着殷红点点的纱布上。
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伤处，此时时药自己都不确定身体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挫伤。
他眉拧得很深，眼里有深沉的阴翳。
此时低头看去，只见她的手掌、膝盖都血糊糊的一片了。
许久之后，他却只是抬起手，很轻很轻地摩挲过那纱布边沿之外的完好的白皙，像是生怕蹭伤了这世上最娇嫩的花瓣。
时药眉皱得紧紧的，在孙小语的搀扶下勉强挪了几步，到台阶边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抬眼，哑着声问。
“谢谢，我自己可以的……我先到旁边坐一会儿……”
“疼吗？兔子。”
这会儿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都纷纷躬身要搭把手。
“……”
时药摆了摆手，剧烈的摔碰让她有些头晕，脸色也白得吓人。
时药觉得自己这一瞬间应该被气笑才对。
“别……”
但不知道为什么，戚辰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的疼和委屈还有那些拼命才压下去的泪水一股脑地涌上她的心尖。
孙小语呆了几秒赶忙跑下来，伸手要扶时药起来。
她眼圈蓦地红了起来。
“——药药！你没事吧？！”
时药咬住唇瓣，用力地点点头。
时药皱着眉坐起身，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自己摔下来的地方，只是在那儿除了一张张担忧、意外的陌生脸庞之外，她已经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女孩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过了十几秒，掌心、手肘、膝盖等位置，才传来麻木之后钻心的疼。
“哥哥……好疼啊。”
等再回过神，她已经晕乎乎地在一片惊呼声里趴到台阶最下面去了。
“……”
彼时要到楼下集合跑操的学生熙熙攘攘，声音也鼎沸。时药跟孙小语并肩往外走，眼见着下了最后楼门口的五六级台阶就快到集合点了，时药只觉得身后腰间一阵突如其来的推力，猝不及防之下，她重心直接失衡扑向前方的空处。
戚辰放在她膝盖旁的手蓦地抖了下。
时药是课间操下楼的路上，被人从台阶上推下去的。
他也疼。
虽然他觉得……以方才戚辰离开时那骇人神情推算，对方多半是不会回来考试了。
发了疯一样的心疼。
监考老师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找巡考老师说一声。
时药最终还是被戚辰带去了医院。在拍了一整套X光和CT并经医生确认无误后，两人这才一起由司机接回了家。
一部分替戚辰觉着庆幸，还有一部分则皱了眉，为不能彻底刨除这么一个过于强势的竞争对手而感觉遗憾。
半上午就得了通知的唐姨心急如焚地等在家里，正坐卧难安的时候，突然听得别墅正门响起了门铃声。
老师话音一落，教室里众人表情各异。
唐姨愣了下——家里包括她自己在内，五个人都知道别墅正门的密码；而这个正中午的时间，也不该有什么没提前打招呼的访客来才对。
“这次校内选拔规定，开考15分钟后不能进入考场——他如果这个时间内能赶回来，那就不算。”
尽管心里疑惑，唐姨还是起身去了玄关。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打开可视对讲机，屏幕上的影像让唐温愣了好几秒。
监考老师本来都准备一口咬定了，转念一想，这是校方尤其数学组组长点名要重点关注的尖子生，于是到了嘴边的话风又一转。
然后她才回过神，连忙开了别墅正门。
一个女生开口问：“老师，戚辰真弃考了啊？”
而门外情景一如可视对讲机屏幕里显示的那样她印象里十足是个危险因子的戚辰，正横抱着腿上还贴着纱布的时药。
底下学生面面相觑，也有胆子大些的忍不住。
男生清隽的五官间虽然仍是表情欠奉的淡漠，但护着时药的动作中却透着可见一斑的谨慎和在意。
他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都别看了——你们要跟他一样临场弃考吗！”
竟真像是对兄妹一样。
监考老师目光复杂地扫了教室一圈，其他学生显然不少也还没回过神。
只是……
简直像个……疯子。
没等唐姨从戚辰看着时药的眼神中分辨出那种让她有些莫名的情绪，站在门外的人就抬了眼。
方才那一刹那的戚辰，和所有老师口中那个品学兼优、成绩优秀到极点的学生，可简直是判若两人啊。
而时药正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她笑。
他有些避讳而后怕地收回了目光，然后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哥哥太高了，我够不到密码锁，他又不肯放我下来，只能按门铃……麻烦唐姨开门了。”
而直到戚辰离开教室，和之前来报信的小胖子一起在走廊尽头没了身影，监考老师才把心口提起来的那口气松了下去。
唐温反应过来，说：“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快进来吧，我看看你腿伤。”
戚辰一言未发，收回视线直接走了出去。
戚辰随时药一同看向唐温。之前瞳仁里那些温度和情绪早已剥离干净。在唐温目光闪烁的注视下，他微颔首，稍稍侧身，抱着时药小心地穿过大门，进了玄关。
监考老师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一步。
从戚辰住进这个家里开始，多数时候也被视如无物的唐温有些惊讶——她确实没想到戚辰还有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一天。等她醒过神，就连忙转身关上门，追了进来。
“……”
“我来帮瑶瑶就好，戚少爷——”
之前并没有注意，而到此刻面对面监考老师才发现，站在那儿的戚辰眼睛里竟都已经攀上了血丝，看起来近乎狰狞。
“不必。”
这位监考老师余下的话，在触及面前男生望过来的眼眸时戛然收住。
她话音未落，伸过去的手就被戚辰侧过身蓦地避开了。
“还有十五分钟开考，什么事情能比这重要？你先回去准备考——”
随后而来的就是男生疏离而近乎发冷的目光。
监考老师也是急了，几步追过去拦到了教室门口：
用一眼将唐温看定在原地，戚辰就转回头直接把人抱进了客厅，放到了柔软的真皮沙发上。
只是戚辰却头也没回地往外走去。
然后他绕回玄关取了拖鞋。
此时见戚辰要出岔子的节奏，监考老师哪里还坐得住？
尚呆立玄关的唐温眼见着戚辰走回自己的视野，进入这狭长的玄关。
校方最看重的就是这种单科拔尖的学生。到了竞赛这些学生如果能拿回优秀的成绩，来年招生都是个大噱头。这老师确定下负责的考场后，就被组长专门点名关注一下戚辰。
背着客厅的光，一双眼黑漆漆的沉。
高二转来了个数学能考满分的天才，这件事不只是学生之间在传，数学组所有老师也都听说了。
而女孩儿柔软带笑的声音远远地从他们看不到的客厅传来“唐姨，您不要那样喊哥哥了，好生疏啊。你可以喊他别的，嗯……我想想，叫什么好……啊，辰辰怎么样？”
“戚辰，这可是竞赛名额的选拔！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开考了，你现在去哪儿？”
“……”
戚辰离开座位一米远的时候，讲台上的监考老师终于回过神，他脸色一变。
戚辰步伐一停。
那人此时脸色实在是阴沉得可怖，众人几乎有些大气不敢出地盯着。
然后他微微狭起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此间不明所以的学生和监考老师都反应过来。临阵磨枪的顾不上了，小声议论的也都忘了，有一个算一个全把目光定在那直接就要离开的男生身上。
显然今天的各种零距离接触，让客厅里那只兔子原本只有一丢丢的小胆子，变得像是吞了只熊胆那么大了。
站在原地身形僵硬了好几秒，戚辰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住心底汹涌咆哮的情绪，他眼神冷得像冰，只身径直往外走。
既得寸进尺，又十分放肆。
教室里一片死寂。
但戚辰那样站了两秒，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放任那个声音继续搞怪自己的名字去了。
顷刻间冲散了理智的怒火，让他几乎毫秒之内便濒临爆发边沿。
他只不深不浅地望了唐温一眼，便从旁边鞋柜里取了时药的一双拖鞋，转身往回走。
“……”戚辰的眼神一瞬间沉如寒铁。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是听清结果的刹那便猛地攥成了拳，淡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指背上绽起。
那一眼里警告的情绪让唐温的身形再次僵住。
朱房雨不敢耽搁，咽了口唾沫喘着粗气说：“时、时药——时药她被推下楼了！”
同时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这位看似温和无争的新少爷回来后第一次住进家里那天，她在早上按时先生的吩咐去收拾二楼的主卧时，被打开房门的人用无比冰冷的目光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的景象。
他很想平顺下这口气再说话，只可惜站在教室第一排的男生目光实在有些骇人。
“从今天起，我任何私人空间都不需要你来打扫——碰都别碰。”
朱房雨扶着考场的教室门，气喘如牛。
她分明清楚地听见戚辰这样对她说。
男生的声音在一句话间，沉得沙哑骇人。
那根本就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该有的眼神。
下一秒，他脸色蓦地沉下去，猝然起身“时药怎么了？！”
他冷得像块冰——不只是待人接物，他根本就像个没有人性和感情的异类！
戚辰身形一僵。
……跟八年前一模一样。
“……”
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唐温的眼神有些避讳地闪烁了下。
露出脸的小胖子停下脚步，扶着门直喘“辰……辰哥……快、快……时药……”
时恒先生和关慧小姐夫妻二人的决定她无法左右，但时药……她一定得从那个危险的人身边保护好她视如己出的女孩儿。
而迎合于众人的期待，那个脚步声竟然真的在他们教室外面停了下来。
这样想着，唐温整理了表情神色，走进客厅。
但也有人注意到，最前排那个男生依旧事不关己地看着窗外，一张俊脸和褐瞳像是封了冰。
然而眼前的情景让她再次愣住了。
教室里众人的目光都好奇地汇聚过去。
她印象里那个似乎只会用冰冷的眸子睨着旁人的戚辰，此时竟然就半跪在女孩儿的脚边。修长如玉的十指帮女孩儿解开鞋带，然后换上拖鞋。
在这格外安静的楼内，听起来便是急促而响亮，似乎还有声音追在身后“那个学生，这是考场！不能乱跑，你停下！”
从头到尾他神色间没有半点不耐，直到仰起脸，听女孩儿仍在喋喋不休地给他起着“昵称”的时候，男生的神色间才露出一点近乎纵容的无奈。
这边正议论着，走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伸手轻扣了下女孩儿的额头，然后站起身，再次把人抱起来往楼梯间走。
“唉，也是……”
“你胆子真的肥了，兔子。”
“可不是？从进来到现在，搭话的人那么多，我还没见过他理过哪个女生呢。”
自恃“天大地大，伤员最大”而有恃无恐的时药只往回怂了一秒，就重新冒出头。
“哈哈哈，这么高冷的吗？”
“我觉得‘辰辰’很好听，就叫你这个了怎么样？”
“你死心吧，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浪一浪的都死在了沙滩上。”
她漂亮的杏眼里柔软着狡黠的光。
“数学满分，啧，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想跟他讨教讨教。”
“……”
“他就是戚辰啊，长得果然好帅……”
戚辰低头看了她一眼。
课桌后，白衬衫黑长裤的男生神色淡漠地坐在那儿，似乎正望着窗外出神。
这兔子又怂又软的躯壳下，分明住着只小狐狸的魂儿啊。
不同于旁人那一摞又一摞的资料，这张课桌上干干净净的，只放了两只笔。
而新晋“狐兔”的时药对于戚辰的想法并不知情，她只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自己继续放肆的更大空间。
那是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于是女孩儿笑得杏眼都弯成了月牙“那就这么定下了，以后我不想叫你哥哥的时候，都可以喊你‘辰辰’了吧？”
其中一间教室内倒是例外，几乎有一半的女生聚成了几个小群体，目光都往同一个方向飘。
戚辰收回视线，把人抱上楼，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此时的楼里几乎是汇集了全校成绩顶尖的学生，连应试氛围都格外紧张。
“……随你。”
竞赛名额选拔考试被安排在学校西南角单独的一栋楼上。
“辰辰。”
时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不敢再往下想了。
“……”
难道她……并不只是想让戚辰做自己的哥哥吗？
“辰辰……辰辰……辰辰……”
不知道为什么，想通这个却让她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了。
“……嗯。”
时药皱了皱眉。
半晌后，二楼传下来的声音终于应了，带着点无奈。
是从这里开始的啊。
“安分点，兔子。”
……“那今后我便只是你的哥哥，时药。”……
医院的检查本来就耽搁了半下午。等时药回了家里，伤加困懒，某人又纵容，索性就请了一下午的假。
确切说，是从……“好啊……既然你这样希望的话。”……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戚辰陪她坐进了车里。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对自己的态度……好像逐渐没那么冷淡了。
时药受宠若惊。
说完，时药没再理会咋呼的孙小语，只看向那人离开的方向。
于是一直到轿车平稳地开出一段距离，时药才有些确定了，眼睛亮晶晶地往戚辰面前凑“你以后陪我一起上学吗？”
时药：“……你这么乱用词，语文老师会打你的。”
他从前，可都是独来独往的。
戚辰一出教室，孙小语就兴奋地扑了过来“他叫你啥？兔子？这是你们之间的爱称吗？”
戚辰侧过视线，垂压着黑漆漆的眼，轻睨了下她。
说完，他只身离开。
清俊的面孔被晨光修得轮廓漂亮。
“走了，兔子。”
时药正看呆了神的时候，听见男生懒散地“嗯”了声，然后便转回去了。
戚辰嘴角扯了下，瞥向时药。
时药有点遗憾地收回眼。
被戚辰那冰凉的目光一扫，孙小语立马转开头“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这么好看……可惜是哥哥啊。
却正看见欢快跑过来的孙小语呆呆地注视着两人。
没等想完，时药就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
戚辰没再逗她，转头要往外走。
她睁大了眼，眨了眨，然后又有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看戚辰，再飞快地转了回去。
时药：“……”
“……”
然后他哑笑了声，“是你别紧张。”
旁边戚辰扣着窗侧的修长指节顿了顿。
戚辰伸出一根食指在女孩儿额头上点了下。
随后他转回头，看向车内自己身旁，那个此时显然内心戏正十分丰富的小姑娘。
“……”
“你刚刚……想什么了？”
时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左右看看趁无人注意，小声说：“哥哥，考试加油，别紧张。”
“……”
女孩儿快要紧张成一团的身影映进眼瞳里，勾得那双桃花眼里笑意深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药总仿佛从这平静淡定的语调里，听出了三分意味深长。
“……有事？”
但她没犹豫，最快时间摇头否认“我什么也没想。”
桃花眼的眼尾微扬，深褐色的瞳仁里熠熠着某种光亮。
表情真挚得就差在头顶举上一句“我在撒谎”。
戚辰停住步伐，侧过身，细密的眼睫压下视线。
戚辰最后还是没跟她计较。
眼见戚辰简单收拾了两支笔，站起来就要抬腿走人，时药连忙伸手把人拉住。
他只轻嗤了声，似笑而非笑。
这么一比，她的紧张和担忧似乎显得有点多余了。
到了学校门外，校内不让外车进入，戚辰要抱她下车。
那张俊美而凌厉的脸上仍旧没什么情绪，连眼神都平静得像是只去换一个教室上课而已。
时药扒着车门抵死不从“太丢人了我不要。”
吵闹的声音里，时药转头看向戚辰。
戚辰冷了眼，“你膝盖的伤还不宜走动。”
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老师宣布下课，教室里立马躁动起来。
时药挣扎：“可是早上上学这么多人，会被围观的。”
“……”
“……”
班主任笑笑，“没问题的话，我刚刚点到名的这几位同学，就按照贴的时间表和考场表去参考。最先一门是数学考试，课间操戚辰你们三个就不需要去了，直接收拾东西去考场。——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戚辰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立体的五官间透出一点凌厉的薄怒来。
刚被之前戚辰过于优秀的成绩震了下，全班都有点安静。
每当这种时候，那双眼就格外地黑沉。
班主任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那么这次数学竞赛考试参考学生，就是戚辰、赵月月、周启山。——大家没什么问题了吧？”
就在时药即将扛不住威压而怂了的前一秒，戚辰先动了。
“这个问题，昨天我跟戚辰同学商量过了。戚辰同学拒绝了其他三科竞赛考试名额，但因为数学老师意愿比较迫切，所以戚辰同学只同意了这一科。”
他转身往学校里走。
但没人想到，他能四科都单科前三，还包括一门满分的让所有学生都哑口无言的数学成绩。
身后车旁的时药一懵：这是气大了，不管她了吗？
戚辰进班前，他们就听数学老师说过他除语文外各科成绩优秀，数学更是拿了满分。
还没等她情绪转圜，就听见那个声音传回来。
然后有人目光复杂地看向戚辰。
“在这儿等，不许乱跑乱动。”
班主任这话一出口，全班都哄乱了几秒。
时药哑然了片刻，然后蓦地笑了。
“这个……看来大家也猜到了。”班主任笑笑，有些尴尬，“之前你们数学老师给我这儿放过话了，说一定要戚辰同学参加竞赛；事实上，戚辰同学的测试成绩，确实足够参加数理化生四科的竞赛了。”
几分钟后，戚辰推着辆自行车出现在时药的面前。
就连时药都没忍住侧过头去观察戚辰的反应——可惜这人此时如同昨晚在她大伯家的家宴时一样，平静得毫无反应。
那是辆典型的山地自行车，座高把低，后面还只有隔泥的防护，没有载人的后座。
不少学生心有所感，有人看向戚辰的方向。
戚辰拍了拍车前的一根单杠，看着时药。
他把物理、化学、生物的名单读完之后，有些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下。
“坐这儿。”
班主任说着，从桌上拿起了成绩单。
“我……”时药还想再异议一下，然后被打断了。
上课之后，教室一安静下来，班主任就清了清嗓子，说：“上课前先讲一件事。这几天大家应该也听说了，学校正在准备数、理、化、生竞赛参赛学生选拔的事情。选拔是通过考试进行，除了预科班之外，每个班每个竞赛科目都有三个考试名额——我们的班内选拔很简单，是按照上学期期末试卷成绩来的。”
“或者我抱你进去。”
上午第一堂是物理课，也是七班班主任的课。
“……”
郭雨琪脸色难看，狠狠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树。
时药遂屈服。
“——她做梦！戚辰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托戚辰的福，时药在从校门外到教学楼下的这一长段路，过得前所未有地漫长。
而旁边的人还在煽风点火：“琪姐，这个时药看起来还真是缠戚辰缠得紧啊。这都一起来上学了……再这么下去，她可真要抢你的位置、做戚辰的女朋友了。”
连她最早担心的坐在那单杠上的不适都可以忽略了——当她整个人被戚辰环了一圈，只能缩在他身前的时候。
为首的那个气得咬牙切齿。
被完全固定在车把和戚辰中间，时药觉得自己气都要喘不匀了，却还要顶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来的目光。
两人身后不远处，几个女生从树后走了出来。
好不容易捱到楼下，戚辰把她抱下车时也怔了下。
小声念叨了句，时药快步跑着跟了上去。
然后他微蹙了眉，“脸怎么这么红？”
“……你才兔子。”
时药躲开了眼。
然而想想几分钟前公车上，指尖传回来的触感，她刚刚降下温的脸蛋立马又有了回升趋势。
“我……我们快上去吧哥哥。”
被调侃到无言以对的时药很想反驳。
戚辰没再强求，把人抱上了楼。
说完，他转身往学校大门走“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兔子。”
进到七班的教室里，原本的哄闹声倏然一寂。
“守株待‘兔’。”
众人的目光汇聚一处。看清戚辰抱着时药上来的情景，那些目光愈发古怪起来。
戚辰收回手，顺便拍了拍电线杆。
时药有些躲闪不及，戚辰却全然无谓。
时药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只眼神一扫，和他对上的视线都扛不住那褐瞳里的冷意，有一个算一个地压了回去。
“知道这叫什么？”
等怀里女孩儿的身体不再绷得那么紧张了，戚辰才把人抱回座位。
戚辰垂着眼看她，似笑非笑的。
前座的何曦瑶转回头，笑得有些不自在。
“啊……哥哥。”
“戚辰……你和时药，也就太大胆了点。”
几秒之后，砰地一下贴着他掌心撞到电线杆上的女孩儿懵然地退了一步，仰起脸。
刚坐上座位的时药懵然抬眼。
在那根电线杆前面停下，戚辰抬起手。
而戚辰神色一冷。
戚辰忍不住侧开脸笑了声，然后才无奈地迈开腿走过去。
只是在他开口前，教室前门走进了人。
而且前面竖着一根电线杆，正魂游天外的兔子显然没看到，此时的行进路线大有效仿她那只撞了树的前辈的意思。
停在门边，七班班主任目光复杂地看向戚辰和时药的方向。
蔫得像只被舔秃了毛的兔子。
“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而走在前面刻意放慢了脚步的戚辰等了片刻，仍不见身后有什么动静。他回头一看，却见时药正垂头丧脑地耷拉在后面。
“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她低下头，一边反省着睡觉误事的自己，一边琢磨着该怎么道歉或者挽回一下这种尴尬的情况。
教室里安静下来，说完话的班主任已经转身走了出去。于是班里那些复杂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时药迟疑地看向戚辰，她不认为戚辰再抱着她进班主任办公室会是什么合适的选择。
这么一想，时药顿时更沮丧了。
而戚辰显然也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当时她收回罪恶之手后，好像戚辰的眼神确实沉得叫人发冷。
他看向时药，“我自己去，你乖乖待着。小心腿伤。”
应该……不会生气吧？
“可班主任是叫我们两个人过去，我不去会不会不太好？”时药有些迟疑。
绕过站牌往学校里面走，一路上时药时不时地瞥一眼走在前面那人的反应。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戚辰瞳仁泛寒，但在转向时药前，所有情绪便都压了下去。他伸手在女孩儿头顶轻按了下，“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直到下了公交车，时药都蔫得不行。
说完，戚辰转身走了出去。
时药：“对对对对对不起……”QAQ
教室后门位置，小胖子朱房雨见戚辰离开，便也站起身，从教室后门出门。几秒前从教室前门离开的戚辰正往这个方向走，见到了朱房雨等在后门外，他似乎早有意料。
时药：“……”
“查到了？”
而与此同时，她头顶已经有个低沉的声音俯下来“好摸么？”
戚辰脚步未停，单手插着裤袋，另只手伸了出去。朱房雨应了一声，将拿出来的U盘递给了戚辰。同时他开了口。
下一秒，时药近乎惊恐地僵住了身形。
“监控有点模糊，不过我一一对照过了，推时药的应该是是学校里跟着宋明远的人。”
白衬衫？
“……宋明远？”
……等等。
戚辰眼神一凛，语气危险。
感慨于自己的精准判断，时药迷糊地笑起来。
“额，就是郭雨琪在学校里认的干哥哥，”朱房雨尴尬地笑笑，“跟辰哥你和时药同学可能情况不太一样。”
……衬衫里面好像是硬硬的肌肉线条哎。
而这句话间，戚辰瞳仁更凉了几分，薄唇抿起锋锐的弧线。“所以这件事，还是郭雨琪的原因？”
时药用自己被睡眠迷糊掉的大脑迟钝地思考着，手上动作却快了那么一秒——她摸了一把。
朱房雨干笑：“我能说实话吗？”
似乎是衣料的手感……白衬衫么。
“……”
实物。
戚辰瞥他一眼。
第一反应时药以为是光线刺激了眼睛，直到她下意识地伸手上去。
被那冷劲儿冻得心里一哆嗦，朱房雨暗自咧嘴，硬着头皮说：“这件事儿要真归根结底，恐怕得算在辰哥你自己身上——你和时药同学既然是兄妹，这该早说的嘛。学校里惦记你——咳……那什么，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只对时药一个人特殊，那这种事情是迟早要发生的……”
甫一醒来，她眼前的视野就完全被一片白花花的颜色占据。
“……”戚辰一语未发，但那双暗沉下来的眸子已经足够叫朱房雨噤声。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了，金属质地的U盘棱角都像是要刺进掌心里。
时药是在听见下一站三中的报站提醒时，才蓦然惊醒的。
半晌后，他蓦地松了手，哑着声开了口。
他上前了一步，将女孩儿小心地环到腰间，为她选了个最舒服的倚靠角度……
“传出去吧。……就说时药，和我是兄妹。”
戚辰在心里叹了声气。
“……”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美梦，女孩儿嘴角微翘着，合着眼在他掌心蹭了蹭，神态惬意的很。
站在原地的朱房雨皱了皱眉，他看向那个头也不回地进了办公室的背影，心里情绪古怪起来。或许是他的错觉吧……否则怎么会听最后“兄妹”两字，像是带着某种极为不甘的冷意呢？
他站稳的时候，座位上女孩儿恰好脑袋一歪，就往旁边落。戚辰想都没想便伸手把人托住了。
而此时，高二年级物理组办公室内。
沉静了两秒，他还是没忍住，抬腿走过去，到女孩儿身旁才停下。
戚辰在七班班主任的办公桌旁停住了。班主任抬头一扫，视线还没落回去就僵住了。过了两秒，他抬头看向戚辰，皱眉问：“时药呢？”
戚辰看得皱起了眉。
“她腿上有伤，行动不便。老师有什么事，我代为转达。”
这边车稍一拐弯，没什么支撑的女孩儿就把脑袋“砰”的一下磕到了车窗上。只不过似乎没醒，她皱着小脸揉揉被撞的地方，便直回身继续睡。
这话不卑不亢的，惹得大半个办公室的物理老师都忍不住投过目光来。
等几站开过去，戚辰再次望向时药的时候，女孩儿已经睡过去了。
有人玩笑，“老秦，这就是你们班新转来的那个数学大神吧？听说物理成绩也拔尖？”
前一天因为家宴睡得晚了，坐下没一会儿，时药就开始眼皮打架。
七班班主任，也就是秦枫被这话一噎，眉头拧得更深。他没理会同事的玩笑，只紧紧盯着身形笔直修长的男生，说：“我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同时跟你们两人一起谈谈比较好。”
时药只得抱着包挪过去，红着脸慢吞吞地坐下了。
听了这话，戚辰反应平淡。
说完，他也没再和时药推托，直接转身到了车厢中部，临窗站定。
“如果是昨天上午课间操的事情，跟时药无关，老师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够了。”
戚辰不为所动，屈起食指扣了扣座椅靠背，“那等你长到一米六再说吧。”
“……”
她耻辱地摇了摇头，挣扎了一番才仰起脸说：“——但我还会再长个的！”
秦枫执教多年，并不是没见过软硬不吃的刺头学生。
时药：“……”
但刺头软硬不吃的同时，各科成绩极为出色、甚至刨除语文学科之外可能比预科班最优秀的学生都要拔尖——这样的刺头他还真是第一回见。
戚辰垂眼看她，声音平静，“你有一米六么？”
说，说不得；训，训不听，可要是不管……
时药脸蛋一涨，小声抗议，“我已经不算幼了……”
如果安安分分悄悄摸摸的也就算了，但昨天上午那是都当着全年级跑操的班级学生面前那么明目张胆地行事了，他怎么可能不管？？
戚辰没说话，伸手点了点车厢侧面的宣传标语“请为老幼病残孕让座。”
一想到这个茬儿，秦枫就觉着来气。
“哥哥，你坐吧，我站一会儿就好。”
这么想着，他恼怒地看了戚辰一眼，手里备课的教案往桌上重重一搁。
只是到这一站时，车里只剩下一个空位置了。跟在戚辰身后的时药犹豫地看了看前面的人。
“戚辰，你和时药同学在学习上互帮互助我可以理解，甚至非常赞同；而时药同学是个女孩子，日常有些什么事你帮忙照顾我也不过问——但昨天上午那种情况，你不觉得你们两人的行为已经超出普通同学关系了吗？”
准点来的公车倒是及时，两人等了一会儿，便上了车。
戚辰垂下细密的眼睫，遮住瞳仁里的情绪。
并没有什么选择权的时药点了点头。
他神色依旧有些淡漠，但薄薄的唇却勾了起来。这个极淡的笑容带着一点嘲弄：“我和她，本来就不是普通同学关系。”
“今早坐公车去吧。”
这话一落，偌大个办公室内，原本的讨论或是其他杂乱的话声全部停住。
眼看着天越来越阴，戚辰只得拉起时药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
一众老师惊讶的目光落了过来。
这会儿路上行人不多，计程车就更少了。两人在路边站了两分钟都没见着空载的。
他们可真有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么坦荡荡的学生了。
“嗯。”戚辰应了声，微皱起眉。
而回过神的秦枫差点被气得厥过去。
——这天好像是真的阴下来，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啊。
他伸手指戚辰，“你、你今天下午就把——”
“哥哥，是不是要下雨了？”
秦枫的话还没说完，戚辰已经将一张便签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时药盯了天空两秒，迟疑地转向戚辰。
白色的便签纸上龙飞凤舞着一串黑色的号码字迹。
不过……
“这是时药父母的电话。”戚辰垂敛着眼，而秦枫的注意力都被纸条勾走了，并没有看到男生这一刻眸里深处近乎黯沉的狰狞“我和时药是兄妹关系，老师不相信的话，随时可以打电话向他们询问。”
一想到这，时药觉得天都阴沉下来了。
“——兄、兄妹？”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以后几乎都再也吃不到了吗？
秦枫呆了足足十秒才猛地醒悟，他震惊地看向戚辰，“怎么你转来的时候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那么好吃的三明治，却是这人做的。
戚辰唇线微勾，声音和笑却压到最冷。
一直到半个小时后，跟着戚辰走出家门，时药还总觉着食道里卡着什么似的。叫她好生憋闷。
“大概因为，我没想到在三中还会有学生大胆到把我妹妹直接推下台阶。”
身后时药呆了两秒，一口三明治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噎住了。
秦枫脸色再次变了。“你是说，时药昨天上午是被人推下台阶的？”
说完，男生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这种行为如果只是出于玩闹目的，过失致伤也还好说，可如果真是恶意出手……这么一想，秦枫只觉得太阳穴都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做的。”
戚辰将握在手里的金属U盘放到办公桌边，动作缓而稳重地推到秦枫面前。
他唇角很浅地勾了勾，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拇指轻揩唇角。
“这是今早我在路上被塞过来的U盘，里面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是昨天上午教学楼台阶内的监控录像——到底不慎摔下还是被人恶意迫害，秦老师可以看过视频之后再做判断。”
女孩儿的嘴角还沾着一点千岛酱，眼睛晶亮，像只刚偷了油忘记擦净嘴的小花猫。
秦枫目光闪烁，拿过了U盘，一时心情复杂。
戚辰抬起视线，淡淡地瞥了时药一眼。
“这件事我希望秦老师能给时药一个合适的结果。”戚辰垂眼，声音平静，语气淡淡，却带着莫名的冷寒。“如果秦老师力有不逮，我可以转告时药父母，顺便到警局做好备案。”
“……”
秦枫叹气，“我会向校方申请严查的，如果真有人敢做出这种恶意行为，校方一定会做出劝退处置。”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卖相最好的三明治了，”时药拿起来尝了一口，忍不住感慨地眯起杏眼，“味道也超棒，天啊，比唐姨做的都好吃……”她兴奋地看向桌对面的神色淡漠的戚辰，“这是哪家送的早餐？以后我就只在他们家吃了！”
戚辰颔首。
直到坐下，她的目光都没从三明治上面移开。
“如果秦老师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先回去了。”
时药盯了两秒，便快步跑回厨房洗了手，然后又飞速赶了回来。
此时对着U盘颇有些焦头烂额的秦枫也顾不上了，摆摆手无奈说：“嗯，你回去上课吧。”
三明治用的显然是最正宗的恰巴塔面包，夹着嫩绿的生菜叶、橙色的奶酪片、淡黄色的鸡蛋薄饼和红色的火腿，生菜叶上显然还淋了点千岛酱，看起来便叫人食指大动。
戚辰应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白净的方形骨瓷碟中搁着一份三明治，碟子旁边一杯牛奶。
等他离开了十几秒后，房间内有人玩笑着慨叹：“老秦，你这样被学生吃得死死的，可不行啊。我看这小子能耐得很，你这会儿压不住他，高三可就更没辙了。”
隐约听见餐厅的动静，时药循声走过去，正见戚辰坐在餐桌边吃早餐。
“压？怎么压得住？”秦枫把U盘往桌上一放，苦笑着倚上椅背。“我今天早上刚得了信儿，说昨天校内的数学竞赛名额选拔考试，开考12分钟后他才回考场，提前15分钟就交了卷——80分钟的试卷他就答了50分钟，还拿了个120分的满分——除他以外，全校最高分是高三预科班的118。”
第二天一早，时药打着呵欠下楼时，果然发现家里除了自己和戚辰之外，已经没别人了。
在一众老师惊叹的目光里，秦枫仍是苦笑着，把手一摊，“你们跟我说说，这么个学生，我拿什么能压得住他？——要是一不小心把这个苗子折了，数学组组长都得来找我拼命。”
时药连忙也追下去“哎……？到底定什么了啊妈妈……”
整个办公室内寂静无声。
说完，她熄火停车，直接推开车门下去了。
须臾之后，有人嗤笑了声，“老秦，你啊你啊……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这不是诉苦，你这是来跟我们炫耀呢！”
关慧小姐就当没听见，微微一笑，“那好，就这么定了。”
一贯一副憨厚姿态的秦枫闻言笑了笑。
而时药这会儿才从自己的思考里回过神，“啊？什么？”
“我明明就是在诉苦啊——我觉得戚辰要是参加物理竞赛，成绩也不会差——可惜当初入学物理没满分，现在数学组组长那儿死咬着不肯放人，点了名要他去今年的竞赛集训啊。”
戚辰沉默须臾后，应了一声。
“啧，不听你嘚瑟了——有这么个好苗子，今年你们班这平均分得提多少啊？”
说着，关慧看向后视镜里抬了眼的戚辰，“戚辰，可以吗？”
“哈哈，那可说不准。”
随后她开口：“瑶瑶，明早你爸爸去出差，我去机场送他；家里另一部车又被你唐姨开回去了，所以明早上学，你就跟哥哥一起走吧。”
“……”
关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七班教室后门，朱房雨跟在戚辰后面快步追着。
各自占据一边，尤其时药，看起来要贴到车门上了。
“辰哥，你真要去？”他急声问，“不然我再叫几个我认识的兄弟吧？”
车往车库里开时，关慧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
“十九班？”
之后，关慧开车，载着副驾驶的时恒和坐在后位的时药、戚辰，一起回了家中。
已经将情绪压抑到了一个爆发的临界点上，男生的瞳仁都隐隐发红。
时药点点头，“好。”
“对，不过就快上课了，不如……”朱房雨看着这样的戚辰，心里忍不住犯怂。正在他纠结该如何做的时候，就见走在前面的男生始终插在左边裤袋的手伸了出来。
关慧说。
修长的五指张开，手掌摊平，一块白色的带着殷殷血迹的方形纱布，躺在男生的掌中。
“瑶瑶，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该回家了，明天你们还要上学呢。”
冰冷的目光将纱布攫住，戚辰视线不移地下楼，转向，然后一直走到十九班的教室门外。
她连忙反身退了一段，然后装作刚过来的模样，跟两人打了招呼。
在这被归为“落后班”的一排长廊中，学生们喧闹恣肆。
没等时药想通，就听厨房里姑姑和妈妈往外走。
然而在看到这道有些陌生的身影时，长廊里的多数人安静下来。
那又为什么会……
校服穿的乱七八糟、妆容倒是各异的女生们纷纷停住了交谈，将目光追了过去。更有甚者，干脆跑进班里呼朋引伴地喊人围观“新校草”——还是从尖子生的天堂里下来的、能成为最优秀的学生代表的人。
时药也只记得自己小时候见过这位沈阿姨……戚辰竟然是她的儿子吗？
而其余人多是被那冰冷的目光慑住，一时之间，长廊里拦在路中疯闹的学生都不由安静地让开。
至于芳如这个名字，她是有些耳熟的。应该就是妈妈说的、跟她从小到大关系最为亲近的好友沈芳如吧？
戚辰一直目不斜视地走到十九班门口，才停了下来。
戚辰身上治疗了那么多年的，原来还是遗传病吗……
他侧过头看向朱房雨，“他在哪儿？”
厨房外靠着墙壁的时药眼神有些不定地闪烁起来。
朱房雨吞了口唾沫。
“……”
此时此刻的戚辰，比当日掐着王琦峰脖子把人掼在桌面上那会儿都要凶煞得厉害。
“唉，慢慢来吧，我看瑶瑶还是有些拘束的。”
他小心地观望了下长廊，又探头瞥了眼不明状况而尚有些喧闹的十九班班内。
“他那个病……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我看瑶瑶和他相处得也不错，我之前还担心来着，现在多少也放心些了。”
然后朱房雨缩回身，指指十九班教室，“在里面。”
“这孩子哪哪儿都好，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只可惜性格上，到底还是有些冷，不亲近人啊。”
“……”
“芳如只是性格太要强了，我理解她。她既然把戚辰交到我手里，今后戚辰就是我的儿子。”
戚辰眼神陡然一寒。
“……我看他和芳如，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像极了啊。要不是从他父亲那儿遗传了那种病……唉，芳如也是狠心。”
他手里那块沾着血的纱布被他攥紧了，然后收回口袋。
时药步伐一停，不由地竖起耳朵，躲到了墙后。
在全长廊的学生惊异或者不解的注视下，戚辰抬手缓缓推开十九班教室的前门。
还提到了戚辰的名字。
他踏进教室，目光四下一扫。
时药去了趟客用洗手间，回来时经过厨房，正听见里面关慧小姐和姑姑在说着什么。
那双褐瞳深里藏着狰狞的红。沙哑的声线带着压抑到极致的凶戾和寒意，沉得骇人“宋明远，滚出来。”
家宴还算热闹，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