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妈见江北北来了,起身把筷子从楚尧嘴里抽出来,楚尧腾出嘴说道:“我炸的油饼,在厨房放着,刚出锅的,现在还脆,快去。”
桌子上堆满了纸叠的花,楚尧叼着一根筷子,腾出双手正在赶工。
江北北拿了油饼,掰了一半,喂给楚尧。
楚爸直接让她进屋:“快好了。”
楚妈说:“北北,跟奶奶说,明天带着他去,让他去当苦力。”
江北北收完东西,飘回二楼,敲了敲楚尧家的门。
“让我爸妈……看看他吗?”江北北懂楚妈的意思,说道,“我本来打算清明再带尧哥去……”
“好!”
楚尧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对门严清明听见声音,也开了门:“我也有东西,我爸昨天翻出来的子弹壳,什么来历我也没听,让带给你爸,我买了点水果,带去。”
这话一出,四舍五入,算江北北当着他们面承认了关系,楚妈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拍桌子,索性说开:“阿姨是想等你爸妈的意见,这小子跟着去是让他去拜年,清明是祭奠,这俩要分开。你爸妈明天看看他,中意不中意,肯定会托梦告诉你,早去早知道爸妈意见。”
秦元眨眼:“拿着吧,明天还有红包呢!”
楚尧笑了一下,道:“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给我背一遍。”
“肉!红烧肉,等会儿让北北装点!还有你妈买的那身衣服给北北。”秦元爸大声回道,“闺女你今年本命年,穿漂亮点,跟他俩说,今年这是彻底养成人了,让他们好好瞧瞧啊!”
“滚蛋!”楚妈用筷子敲了他脑袋,“我这不是迷信,这叫仪式!你明天不去看叔叔阿姨,你来年好意思跟北北谈恋爱?背着人家爸妈谈恋爱算什么英雄好汉。”
秦元对着厨房方向大喊:“爸!北北明天去看叔叔阿姨,你有什么要让她带的吗?”
江北北咬着指头偷偷乐了起来。
秦元也不知道明白了没,笑眯眯道:“知道了,明天上午去扫墓?我问问我爸有什么要给叔叔阿姨带的没。”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江北北过得很是舒心,原因有二,一,楚尧跟着她来扫墓了,二,刘奶奶的女儿萧潇潇阿姨初三才回国,这次扫墓可以清净些了。
“喜欢也得看怎么喜欢……哎呀,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你这是强买强卖!再喜欢也要分猫吧,我要养自己就养了,不能这样。”
刘奶奶虽然对楚尧不满意,可说到底,楚尧跟江北北都是她眼皮底下长起来的小辈儿,尽管她固执的认为楚家这是要套牢江北北,很是不齿这种精明行为,但她并不是心黑之人,对楚尧态度还算和蔼。
“你不是喜欢猫吗?”秦元冲她抛媚眼,“怎么,只是跟风喜欢,嘴上说说?”
江北北一年给爸妈扫墓的次数在五次以上,虽然看到照片还会视线模糊,但悲伤像心头萦绕的烟,惦念时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过后就会随着情绪的平复,慢慢隐去痕迹。
江北北吞了肉,满嘴油,豪迈地拿袖子一抹,先道:“三哥,你那只猫在我家蹭吃蹭喝许久了,还不拿走?”
“爸爸妈妈,这是我男朋友。”摆好水果鲜花,江北北起身,鼓足勇气说出了口。
秦元爸在厨房热火朝天忙活着,江北北抽了抽鼻子,辨别着门缝里飘出来的味道,应该是红烧肉。
楚尧鞠躬,说道:“叔叔阿姨,是我,你们放心……”
秦元打开门,举着筷子,一副笑脸,还没等江北北说话,先朝她嘴里塞了块肉:“好吃吗?每年的压轴硬菜,老秦亲自下厨。”
看见他一本正经作保证的样子,江北北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立刻被抹眼泪的奶奶给揍了。
江北北到三楼敲门。
“你这妮子!”
“知道了。”
“我开心嘛!”江北北说,“爸妈肯定也开心的,不然我能笑吗?”
“小丫头片子,赶紧上去吧,问问老三老大有没有东西让你带。”
她说:“尧哥!你也放心,你这么好,我爸妈肯定放心!”
“明天去庙里烧烧香。”江北北握住唐西周的手,干部慰问群众一般说道,“不是迷信,就是求个好运气。二哥,你运气太衰了。”
她家结束后,是刘奶奶的儿子萧叔叔。这下就不似刚刚那么轻松,刘奶奶是个感性人,不管多少年过去,看到儿子的墓碑,一想起儿子已经为国捐躯了近二十年,一把岁数的人,哭的像孩子。
“少来,偶像剧台词也不嫌酸。”唐西周道,“我一点事没,反正过年有你们陪着。”
楚尧半跪着搀着她,给她顺气,看她霜发在风中飘着,挂着泪水拍着墓碑哭:“儿啊,那杀千刀的还没抓到……”
“……二哥你要紧吗?”
当年猎豹行动中要抓的毒贩逃了一个,二十年了,不知所踪,没有一丁点线索。
,“我爸妈催婚没成功,不理我了。”唐西周说,“我调点小凉菜,你明天捎去给叔叔阿姨。”
从陵园出来后,江北北跟楚尧走在后面,她低声说:“这是奶奶们的心病……前些日子还听两个老太太说,最后一个害人的坏蛋没抓到,她们死都合不上眼,活到这岁数,心愿未了……很难过。”
唐西周单手开了门,倚在门框上,给她表演了一个花式叹息。
楚尧牵着江北北指尖,安慰道:“都会死的,只要是人,都会有死的那天。”
江北北收了,敲对门唐西周家。
他见多了死亡,知道这世间,唯有此事是公平的,只要是肉体凡胎,谁都绕不开。
“有的。”宋朗回屋,拿了两瓶酒,“老样子,给你爸妈。”
“但愿吧。”江北北说,“今年的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今年会有那个逃犯的消息,抓到他,了却奶奶们的心愿,也好给爸妈,给萧叔叔一个交待。”
江北北叹了口气,问道:“四哥,伯伯阿姨有什么要让我带的吗?我明天去扫墓。”
“会的。”
何止赖着不走,简直像大爷,一个吃不好就吐。
大年三十晚上,楚尧和唐西周一张张写对联,个子高的宋朗负责挨家挨户贴,江北北负责指挥。
宋朗转移话题:“啊!对了对了,三儿的猫还在你家赖着没走的吧?”
严清明跟秦元忙着去各家收零嘴,一盘盘一碗碗的拿到一楼来,摆在大圆桌上。
江北北站在宋家门口,小声嘟囔:“送哪里不行?咱们出去玩,爸妈们可都在家……”
等都忙完,几个小伙子围着桌子包饺子,江北北坐在沙发上,抱着猫看往年的小品回放。
宋朗解释说:“我爸妈刚出发,年里咱们出门在外,不能让大喵一个人……一只狗在家。”
秦元把面粉点在她脑门上:“享福的,你过来帮把手。”
啊,好得意的女人。
江北北笑成一朵花:“我有五个哥哥,十只手呢,就不用我去了吧?”
然而回到家,得知宋朗把宋大喵送到黄元宝家寄养后,江北北忽然懂了黄元宝的笑。
唐西周:“九只,你好意思看哥哥带伤包饺子吗?”
“狗?莫名其妙,真是有病。”江北北嫌弃道。
“来了来了。”江北北把猫一扔,洗了手,凑过去,接过擀面杖,“给我腾个位置。”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了狗,没忍住。”
大家的手机都在桌子上放着,消息提示音不停地响,而手机的主人们,都围着桌子包饺子。
黄元宝说完,忽然笑了起来,把江北北吓得不轻:“神经病啊,怎么突然笑了?这句话哪里有笑点?变态吗!”
宋朗问:“明天怎么打算?”
“不去。”黄元宝说,“好不容易放假,我恨不得天天躺床上。”
“早点起床,去寺庙烧香!”江北北铁了心的要让二哥去转运。
“往常就各回各家走亲戚,或者上班,但今年运气好,哥哥们都有空闲,大哥二哥也都不用值班了,所以打算出去玩,我们定的温泉,初二去……你要去吗?”
“成!”宋朗说道,“明天几点?”
“之后就宅在家不出门吗?”
“七点出发!”江北北精神饱满。
“嗯……”江北北心不在焉,点了点头,记号笔在纸上画了个星,才抬头说道,“从年三十开始,写对联,贴对联,晚上就把各家包的饺子炸的零嘴拿一点,到二哥家看春晚吃东西守岁,等到十二点就放两排鞭炮,如果三哥他家还不想睡的话,我们就会去三哥家搓麻将,一直到大年初一,去附近的庙里烧香,拜拜各路神仙……”
楚尧道:“那要派一个人,明天负责把秦元叫醒。”
黄元宝问:“跟哥哥们一起?”
秦元接道:“本人投江北北一票。”
“有啊……”江北北最近像个高三学生,只要不工作,就是捧着各种各样的资料在看,黄元宝瞄过一眼,发现她在看和殡葬相关的知识介绍。
“你想得美。”唐西周说,“大哥,你负责叫醒他,不起就泼凉水。”
“要放假了……”黄元宝转了转脖子,骨头咔咔响,她长舒一口气,拿起笔戳了戳江北北,“你过年有安排吗?”
“哈哈哈……”
新年将近。
晚会开始,饭吃得差不多了,祝福短信也回的差不多了,几个哥哥一抹嘴,进入发红包环节。
楚尧轻声笑了起来,低语道:“可爱。”
大哥:“北北,祝新的一年工作顺心。”
“……好。”江北北握紧拳头,“尧哥,我……我会真的爱你,再不是嘴上说说那样!”
“谢谢大哥!”
“请送我这样的礼物……”楚尧说,“能伴随我一生的。北北,可以吗?”
二哥:“丫头,新的一年大吉大利发大财。”
“我要你从现在起,注视着我。”他吻着她睫毛上的泪珠,低下头,看着她,轻轻说道,“用你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我,走进我的生活。”
“哈哈哈,谢谢二哥!最爱你了!”
江北北点了点头。
秦元:“来,新年开心,吃好喝好身体好,再分点心思给我更好。”
“不要伤心。”楚尧笑着说,“北北,我可以在生日这天,对你提个要求吗?”
“行,三哥,冲这个红包厚度,我勉为其难答应你,今年一定多多关照你……”
不仅是你,我也是。
四哥:“走着,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明明想靠近,却又远离,明明想关心,却要忍耐。
“谢谢四哥!”
我知道你一直关注着我,却又远离着我,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感情的恶作剧。
楚尧:“北北,新年快乐。”
他拉起江北北的手,放在唇上轻吻着。
江北北接过红包,一捏,顿时一愣。
“北北,不是你不关注我,你是对我太温柔了,我理解的……我理解的,北北。”
又是一张银行卡!
“……为什么委屈?”楚尧弯下腰,捧起她的脸,发现她睫毛上挂着泪,微微惊了惊,温和笑了起来。
“……尧哥。”
江北北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衣服里,闷声说:“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一个人傻傻的说喜欢你,但连你的生活事业都不关注,我还说自己支持你……根本就是嘴上说说……”
“还有。”楚尧拉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新年快乐。”
“怎么了?”
江北北红着脸把红包都收下,唐西周敲碗:“快,该你了。”
“楚尧……我对不起你。”
江北北挨个送礼。
江北北在他衣服上蹭掉泪花,抬起头,看向楚尧,他眉眼分明,不变的干净沉静,满含笑意的乌黑眼睛也正回望着她。
“给大哥买的衣服,大哥新年好,祝你工作顺利心想事成,更上一层楼!”
“有你,很快乐。”
“谢谢。”
“生日快乐。”
“孝敬二哥的,祝二哥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不受伤,事业爱情一帆风顺,阿姨不再催婚。”
“嗯。”
“鬼丫头。”
“尧哥……”
“这是给三哥的,三哥,祝你新的一年古美门附身,永不败诉。”
“刚洗完澡。”楚尧听到她这句话,笑出声来,“是等不及了吗?饿吗?”
“你买的,三哥都喜欢。”
江北北没说话,她跑过来,一把抱住楚尧,把脸埋进他胸口,像只猫一样,在他怀中蹭了好久,深深吸了口气:“尧哥,好香啊……”
“四哥,这是你的,跟毛衫一套的裤子没合适的号,我就用围巾代替了,祝四哥生意兴隆,早日成家!”
她的哥哥,她爱慕的对象,最无助最不安的少女时期,唯一让她悸动又安心的人,现在就在她面前。
“没关系。祝福收下了,今年我有预感,能成了!”
江北北抬起头,看着楚尧。他穿着她买的黑色长款风衣,修长笔直,黑亮的头发和衣服在风中飘着,和她做过无数的少女梦重叠,漂亮的眉目渐渐清晰,渐渐成熟。
“尧哥……”江北北看向楚尧,把手中的礼盒往前一推,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睛,大脑立刻忘词。
“北北?你怎么来了?”
“顺顺利利……和你。”楚尧接过礼,轻声说道。
楚尧打开手机,刚要给江北北打电话,一推开门,见江北北就站在门口。
“嗯,好。”
“都一样。”楚尧拍了拍同事的肩膀,“走了啊,辛苦你了。”
一直热闹到深夜,晚会进入倒计时敲钟环节,秦元跟严清明拿着鞭炮到三楼去,各边垂下一挂鞭炮,楚尧和宋朗在楼下点燃,迅速跳开。
“可以啊,往年都是妹妹买,今年换女友买了,有福气。”
唐西周就在院子里,帮江北北捂着耳朵,仰头看着。
“女朋友买的。”楚尧说。
江北北说:“二哥,新年新气象,今年走大运,各种逢凶化吉!”
“……挺好的啊。”
“肯定的,二哥还要祝你,今年行好运,心想事成,梦想成真。”
楚尧问:“我这身衣服看起来怎么样?”
“我也会的。”
同事问道:“笑什么?”
“丫头,新年快乐。”唐西周松手,把江北北推向楚尧。
楚尧下班后洗了个澡,换上江北北给买的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笑了一下。
“啊!”江北北一个趔趄,要不是楚尧眼疾手快,她就要达成新年第一跌的成就了。
黄元宝愣了半天,只剩一句:“卧槽……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以为你是激动哭的,擦嘞……你太崇高了,赶紧撒手,你这样我以后都不敢跟你讲黄段子了……”
“哈哈哈哈……尧儿还是接的快啊!”
江北北悲从中来,抱住黄元宝,一边哭一边谴责自己不称职,太浅薄,根本和他的付出不对等。
严清明在楼上指着唐西周大喊:“尧儿,揍他!”
他默默关注着自己,默默照料着她的生活细节,而她,直到现在才算知道他的一点点成就。
院子里闹腾着,隔壁单元的老邻居们推开窗,挥舞着手臂打招呼。
“我对不起他……”江北北抽抽搭搭,掉着眼泪打着嗝说道,“我一点都……嗝不了解他,我就只知道……喜欢他……他这些努力……什么时候什么奖……我都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合格……我还说喜欢他,我根本就不重视他……”
“二单元的,新年快乐!”
“喂,江北北?哎呀,你哭什么啊!你说啊,急死我了,你不知道我是直男思维啊!”黄元宝急躁起来。
二单元的五个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齐齐抬起头,也挥舞着手臂,齐声喊:“新年快乐!”
她怎么哭了?!
大年初一早六点,江北北睁开了眼,楼上楼下敲门。
“卧槽……你怎么了?!”黄元宝吓了一跳。
“哥哥们,快起床!!”
江北北却神色恍惚,不一会儿,泪唰拉流了出来,捏着袖子,可怜巴巴的哭着。
十分钟后,楼上楼下都有了回应,二十分钟后,只剩下秦元还在床上,其余人则在唐西周家集合,等着出发。
黄元宝说完,看到江北北一脸怔愣,鬼笑着用胳膊肘顶她了一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捡了大便宜?”
然而左等右等,秦元还是没下来。
黄元宝丝毫不惊奇:“我以为你知道,殡仪馆那期我们做过调研,馆长也介绍过,你家那位不仅工作能力强,还是学术性人才,去年拿了个国家奖,还有个叫什么污染控制的论文也很出名,到国外参加研讨会代表国家得了奖,去年还有个课题取得了重大突破,这都是带动整个行业进步的,国家肯定要奖励了,国家奖完省里奖,接着市里区里都要表示,你以为奖励是跟咱一样,弄个一二三等奖发个手机移动硬盘什么的让你开心啊?肯定有钱呗。”
“你是小媳妇吗?”宋朗给他发了个语音,“让我们等你梳妆?”
“国家奖金……”江北北声音都变了,异常低沉,“我太孤陋寡闻了,收入明细里来源是国家奖金,我一直以为尧哥是靠工资过生活的人……”
没人回应。
“什么玩意?”
唐西周已经无聊到开始做单手俯卧撑了,严清明洗了一盘苹果,见状,把苹果一个个放在唐西周的背上。
江北北说:“我被吓到了,我一直以为优秀员工什么创新奖就是发个奖状表彰一下……”
宋朗问:“谁去把秦元叫醒?”
“你怎么了?”黄元宝凑过来,“哟,搜你家那位的名字啊……”
江北北向后撤了一步,说道:“这种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哥哥们吧。”
江北北又数了一遍零,猛然醒神,退了卡,登录官网搜楚尧的名字。
“我们抢个红包。”宋朗说,“谁手气最烂谁就去!”
“发了多少?”
他在二单元家庭群里发了个红包,结果运气最烂的是秦元爸,总额三百块的红包,大家基本都是二位数,秦元爸只抢了一块八。
过了一会儿,听见江北北嗷了一声,对着屏幕打起嗝来。
江北北:“伯伯,帮忙把三哥叫醒!”
江北北好奇,午休时在单位大厅的ATM机上查了这张卡的数额,黄元宝以为她查年终奖,在旁边喝奶茶等她。
“大伯,叫下秦元。”
“不知道。”楚妈酸道,“这谁知道呢,爸妈都不给看,只给小媳妇看,呵。”
几个小辈儿慌忙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秦元爸。
楚爸系着扣子,一撇嘴,说道:“数额最多的应该是国家奖这张吧?”
秦元爸非常有经验:“看来今年是我手气最差了。”
江北北稀里糊涂收了卡回了家。
唐西周比了个手势,指了指天花板,大家安静了下来,屏息听着楼上的声音。
楚妈把卡塞进她怀里,说道:“你拿着他高兴,他高兴就是最好的礼物,这礼物只有你能送给他,重任就交给你了,闺女。”
一分钟后,秦元哀嚎响彻整个楼道:“爸!你谋杀啊!!!啊——凉死了!!”
江北北不敢伸手接:“可是今天……”
楼下听热闹的兄妹们:“……”
“拿着。”楚妈又把卡递给江北北,“替他管着,就当他送你的生日礼。”
楚尧:“……秦伯伯真敬业。”
原来尧哥也是银行卡狂魔!她再也不笑话三哥了!
十分钟后,秦元臭着一张脸,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下楼来了。
江北北魂儿都要惊飞了。
“走。”他打了个哈欠,顺手撸了一把江北北的头发,手指冰凉,“太损了,我爸拿水泼我……”
“这张应该是去年秋天拿的那个国家奖。”楚爸说,“我就说他肯定不会把钱都放在一张卡上,你还不信,他起码还有七张卡。”
唐西周幸灾乐祸:“真泼啊?”
“对。”
秦元接过大哥递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泼亲儿子一时爽,等我妈起来看见床上的水,有他好看的!”
“上次给我们那张是什么来着?”楚爸穿好外套,临出门前,问道,“创新技术奖?”
尽管出发的时间不晚,然而到了寺庙,放眼一望,人山人海。
“北北,加把劲。”楚妈却道,“把这小子的卡都套出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几张卡!”
无处停车,无处放脚,把停车重任交给四哥后,哥哥们带着江北北挤入了人群中。
江北北:“阿姨,可能尧哥太激动……”
江北北说:“啊!这个拥挤程度,把我都挤回小学时代了,你听我给你报四字成语……摩肩擦踵,接踵比肩,人头攒动,挥汗成雨,联袂成阴……”
老刑警楚妈哼笑一声,破案:“了解,你生日。”
“晏子使楚吗?”楚尧问道。
江北北正要说,忽然想起楚尧交待了,密码是她生日,这就张不开嘴了,支支吾吾道:“可能是……生日吧……”
“尧哥竟然也记得?”
楚妈接过银行卡,问江北北:“密码多少?”
楚尧抿嘴笑了笑,道:“碰巧跟你想到的一样。”
江北北眨了眨眼,不太懂现在又是什么展开。
唐西周玩笑道:“哈,你们怎么想到小学课本去了?我想到的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呵!兔崽子,狡兔三窟啊!”楚妈披着外套走出来,气势非常大佬。
秦元活的娇气,看到这么多人就焦躁,无精打采道:“他们都是不睡觉来排队烧香的吗?这种东西不在乎早晚,心诚则灵,都没听过吗?”
楚爸面无表情,盯着卡看了半晌,呵呵一笑,扭头冲屋里的楚妈喊道:“我猜对了!这小子跟兔子一样,我就知道他不会只挖一个坑!给钱!愿赌服输!”
唐西周独臂搭肩,哥俩好一样的拽着秦元:“可你不也跟着来了?来都来了,给哥笑一个,眉毛别挑了,快点。”
楚爸眼睛亮了,他走过来,伸手,江北北乖乖交了这张卡,解释道:“我其实是想给尧哥……发张卡……”
后头传来一声呼唤:“北北!大哥,你们都跟着我走!”
江北北腾地红了脸,老老实实点了头又摇了头:“这个不是……尧哥很早之前就交了工资卡,这是……另外一张。”
回头一看,只见乌压压一众脑袋中,宋朗一枝独秀,露出一完整的白脸,亮堂堂的,开出一条道,一马当先引领方向。
楚爸眼尖,瞄见她手里的卡,漱了口,问道:“楚尧把工资卡交了?”
宋朗来之前,江北北一直拉着楚尧的手,宋朗来了之后,江北北循声回望,下意识松开了手,自己都没意识到,再回过神来,看见楚尧在五人开外的地方,对着她笑,举起手指了指她旁边。
江北北小心翼翼探进去脑袋,看见刷牙的楚爸,尴尬道:“伯伯……早上好。”
江北北这才发现,自己捏着一位陌生姑娘的袖边。
对了,听奶奶说,楚家只要有人在家,白天是不锁门的。
“不好意思。”江北北连忙收回手道歉。
她一用力,对面门自己开了。
那姑娘微笑着摇了摇头,无论是长相还是笑容,都给人一种乖巧和善的感觉,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没事的。”
应该还没出门吧?
又是好久,江北北终于走到了楚尧身边,楚尧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放进了口袋。
江北北跳起来打开门,冲到对面拍门:“尧哥!!”
“这样就不会丢了。”
不能这样!看起来就像她在套路楚尧一样!可她是真心实意交工资卡的!
“哎,尧哥,刚刚那个女孩儿……”江北北回头又看了一眼,见她牵错手的那个姑娘长发柔顺,穿了一身白,加之长相不俗,看起来很亮眼,遂由衷感叹,“长得挺好看的。”
屋里,那只还没走的猫慢悠悠喵呜了一声,楼下,宋大喵嗷呜了一声。
楚尧也看了一眼,道:“有点眼熟。”
“诶?!”江北北叫出了声。
“……啊?”江北北没料到楚尧会是这个反应,刚刚有点小私心,想在夸别人好看的时候,看一下楚尧的反应。
“二十八岁这年,进入新的阶段,家中财务都交给你,这张理财卡也给你,密码你生日,钱一定要用,不要拿着不用,你的消费,是我赚钱的动力。不要给我工资卡,养好你自己。”
眼熟?这个反应真是……不过,楚尧一向认真,不怎么会开玩笑,他说眼熟,可能真的是在哪见过吧。
她昨晚鬼鬼祟祟塞进去的工资卡,他又给还了回来,不仅如此,还补了一张卡。
江北北还在想这个问题,楚尧却回忆起了童年。
“诶?”
“你小时候走丢过,大概四岁左右。”楚尧说,“就在这种场合……应该是那年的庙会,晚上我们一起去玩,也是因为人多,你不让抱,非要自己走,拉着叔叔的手,后来被挤开了。你人小,自己松开了手,我们都没察觉,走了好一会儿,叔叔忽然说,小北呢?一回头,身后全都是人,看不见你在哪……”
江北北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时,里头掉出来两张银行卡。
江北北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出,她印象中,自己是跟一个穿大衣的老爷爷走了好远,一直叫那个人爸爸,那人却没反应,她一抬头才发现不是爸爸,周围也没找到认识的叔叔阿姨,哥哥们也都不在,心一慌,撒手哭了起来。
与江北北这种天生字好的人不同,楚尧的字是年复一年练出来的,清秀隽雅,一笔不苟,像人一样内敛温柔。
她记得,那个大爷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江北北跪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拿起信封,信封上只有四个字:给江北北。
楚尧说:“那天我们逆着人群回去找你,所有人都在叫你名字……”
尧哥收到了她的信,而且还给她回了信!
“我好像记得。”江北北点头。
江北北起来后,看到门口塞进来的新信封,惊喜的不得了。
“你记得最后自己在哪被找到的吗?”
楚尧抬头看了表,抽出钢笔和信纸,匆匆写了一句话,想了想,笑了一下,从钱包里又抽出一张卡,连同江北北那张,一起塞进信封。
江北北又摇头:“忘记了,在哪?”
“另外,今晚可否抽出三个小时时间,让我为你庆生?地点国剧院,具体时间和位置见票。再次祝我亲爱的,帅气的,独一无二的,最好的尧哥生日快乐——爱你的江北北。”
“卖雪糕的冰柜前。”楚尧怀念道,“那是我第一次花压岁钱买东西。”
她竟然把进账的工资卡给交了。
“是尧哥找到的我?”
经过一年多的观察,楚尧断定江北北只有一张工资卡和两张信用卡。
“嗯,我跟二哥。”楚尧说,“二哥抱着你走,你哭着说要吃雪糕,鼻涕都蹭到他肩膀上了,我买了一根哄你……最后被爸妈骂了一顿。”
楚尧愣了一下,拿起卡翻来覆去看了,确定这就是她的工资卡,呆了半晌,无奈笑道:“……真傻。”
“因为大冬天的让我吃冰的吗?”
“写给尧哥的信。感谢尧哥多年陪伴和照顾,千言万语,提笔忘词。尧哥已经给了我有生以来最梦幻的一天,答应了我的表白,小女子感激不尽,思来想去,无以为报,只有携家带口,上交工资卡,以身相许。”
“对啊。”楚尧说,“有点委屈。”
楚尧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和音乐剧的票,展开信,发现里面还藏着一张银行卡。
唐西周耳朵长,不管顺风逆风,只要提起他,他都能听见。
都说字如其人,但江北北的字,跟她的形象不太一样。江北北是典型的小女生长相,小脸大眼睛,嘴角微微翘着,不笑都甜,跟可爱甜美与萌这些词搭上边后,就与英姿飒爽,御姐总攻这些无缘了。但江北北的字,却写的飘逸潇洒,力透纸背,立得住,放得开,气势雄浑,活脱脱像个潇洒英俊的总攻汉子才能写出的字,刚强得很。因为这手字,当年学校过节时,她还被拉去当过笔替,冒充帅哥给班里女生写安慰情书。
唐西周退回来,添了一句:“我有印象,小丫头估计都忘了。”
“二十八岁快乐,事业爱情双丰收,拆信有礼——你知道谁送的祝福。”
严清明道:“四五岁的孩子,不记事,当时真是吓坏了,我爸差点都要报警了,你想想,一群警察丢了孩子,第一个念头也是报警找孩子……”
楚尧弯腰捡起信封,见信封上写着一行字。
秦元也说:“我爸都放话了,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警察眼皮底下偷孩子,结果是她自己松开手跑的。当然了,他们又不能批评北北,那么小懂什么?最后都在批评江叔叔,心大。”
洗漱完,他噙着面包片,单手系领带,路过门口时,扫了一眼,发现了门缝里塞进来的信封,红色的,很喜庆。
“这么一想,丫头工作后,好像突然把年龄差距缩小了。”唐西周感慨,用手在大腿处比划了一下,对严清明说道,“以前她就那么点儿,咱们那时候都要上高中了吧?尧儿跟四儿那年也要小升初了,就她一个小豆丁,没想到啊,现在感觉跟同龄人也差不多了。”
楚尧生日这天还要工作。
“……不敢想。”严清明说,“再过几年就奔四了,我一直感觉自己才二十出头。”
“站住不许动,就这样吧!傻儿子!哈哈哈哈……”
江北北笑了起来:“原来大哥你也这样啊!我总觉得我才二十……”
“诶?没防备,那我再送回去。”
隔老远的宋朗挥了挥手:“兄弟们,聊什么呢?往这儿走走!身份证拿出来,免票了啊!”
“哈哈哈哈……混小子!这你外婆给北北的,让你又给拿回来了!”
唐西周伸手推了把发呆的秦元:“走了,迷糊什么,还没睡醒?”
江北北目送楚尧回家,五秒之后,她听到了楚妈的笑声。
秦元嘘了一声,说道:“我好像看见我前女友了。”
“谢谢爸妈,我一定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从今年开始,一定会!”
“好家伙,你前女友那么多,哪一个?”唐西周伸着脑袋顺着他的目光找人。
“嗯?”楚尧鲜有听不懂她意思的时候。
“……上一个,法院那个。”
“回家去,这个不要摘!”江北北推开楚尧,“回家跟你爸妈说……谢谢爸妈。”
楚尧哦了一声,说道:“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要不要咬一口?”楚尧轻轻笑着,“咬一口,让你放心。”
秦元:“嗯?”
“我的。”江北北看着他,咬着牙,狠狠道,“楚尧,你是我的!”
“那个穿白衣服的。”楚尧指了指刚刚江北北拉错手的那个女孩儿。
“这是什么?”
“……这不对啊!”秦元惊愕道,“你怎么比我还清楚我前任在哪?”
项圈太小了,可能是楚尧外婆给小孩儿准备的,看来那句用项圈套心上人只是楚妈胡说的用法。
“少挑拨离间。”楚尧不想搭理他这种幼稚鬼,推着江北北往前走,“你去年带她到四儿店里喝奶茶,我见过。”
江北北带着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北北嗷嗷叫着:“三哥,三哥我刚刚摸过她的手!有缘的!”
他闭上眼,轻轻碰了碰她嘴唇,再睁开眼,额头上凉凉的,小金锁垂在眉心。
秦元无奈扶额。
江北北点了点头。
唐西周揶揄他:“要不你去跟你前女友续前缘,我们继续走我们的?”
“还要亲吗?”楚尧低声问。
秦元:“饶了我吧,我俩是好聚好散,硬要续前缘,那我下次庭审就死定了。”
江北北抱住他,狠狠吸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哟,这姑娘这么年轻,当法官了?”
楚尧:“为什么不开心?”
“……那是她爸爸。”秦元苦着脸,“生活不易,请二哥嘴下留情。”
奶奶把刘奶奶拽走,摇摇手让她甭管这事,江北北背倚着门,抬头看着楚尧,也不说话,嘴角耷拉着,眼角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唐西周忽然想起半年前秦元醉酒,跟哥几个哭诉情场失意:“啊!这姑娘就是那个,把你当备胎的那个?”
奶奶还没来得及叫,就见江北北从屋里出来,依然阴着脸。
秦元点头:“不提,赶紧走,最好别碰上。”
楚尧:“北北回来了吗?”
上午,江北北终于烧上了香,虔诚拜了拜各殿神佛。
刘奶奶顺手开了门,看见门口一身黑的楚尧,先是愣了一下。
“大哥救死扶伤,救了无数人命,二哥为人正直,拯救了无数家庭,惩治了无数罪犯,他们都是好人,也都是大善之人,恪守底线,认真生活……愿二人今年都能平安无事,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要顺顺利利……”
敲门声轻轻响起。
江北北心中念叨完,抬起头来看着神像,又想:“各位哥哥们都要顺利,我也要顺利。平安开心过日子就好,别无所求。”
刘奶奶也着急:“这姑娘可怎么办啊!谁又不是为她好,再过几年结了婚,她就知道什么是好的了,到时候后悔都没路!”
其实,也没有多大野心,也不想贪求太多,她想要的,就是她的亲人,她喜欢的人,她爱的人,她关怀挂念的人,都好好的,无病无灾,平安快乐。
奶奶小声对刘奶奶说:“老刘算了,她脾气像她爸,犟得很……”
她这边还没抬头,身边扑通一声,宋朗举着香,闭着眼睛说出了声:“求财,求爱情,求健康,谢谢这个叫啥来着……反正谢谢各位神仙佛祖,我不懂这个,但我心可诚了,知道你们都是神,心胸宽广,众生平等,不计较边边角角的,我这些能听到就好,不能听到也没事,事在人为,至于结果,顺其自然,我都能看开,也能接受,阿弥陀佛,也祝你们香火今年依然旺!”
她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擦了脸上的泪。
要不是江北北及时憋着笑,估计要被宋朗逗乐。
她捏紧手中的东西,说道:“我还就收了这礼,阿姨跟伯伯说了,这是替我爸妈送的,那我就收下!”
转念一想,四哥才是心思澄净之人啊!哪像她,藏着掖着,患得患失,许个愿烧个香,也都犹犹豫豫,思前想后的。
但她又不能冲刘奶奶发火,她看到了刘奶奶诧异的眼神,又心酸不已。
楚尧上香时,神情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江北北很想知道,他在香炉前停顿的五秒钟,都许了什么愿,想了什么事。
一行泪滑下来,江北北瞪着眼,浑身都在抖。
她想问出口,但望着楚尧的背影,又不想打扰现在的他。
是刘奶奶用这种她看不上的婚配观玷污了楚尧而生气,还是刘奶奶那句把不用工作当太太当做至高幸福玷污了她而生气。
喜欢一个人时,他是静是动,都是她眼里的风景。
江北北火气直冲脑袋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因为哪句话发火。
江北北在旁边等着他,忽然见秦元的前女友跟她的女伴挽着胳膊而来。
奶奶没能拦住,刘奶奶一口气说完,空气都凝固了,抬眼一看,江北北脸彻底黑了。
女伴声音不小,说道:“真看见了吗?”
她又来说北北:“北北,你潇潇大姨要给你介绍个华侨,老家是本市的,知根知底的,挣得也多,一个月好几万美金,你潇潇大姨都说了,要是这门亲事成了,你也不用工作了,跟着他移民美国当太太去!”
“你小声点,他就在里面拜佛,戴灰色围巾那个,我确定是他,我现在不太想跟他遇上,我们先去别处避一下……”
“所以说你傻!”刘奶奶说,“她家儿子干那种工作,能找到媳妇那是祖坟冒青烟,你要跟她儿子处朋友,她家肯定得感恩戴德的赶紧把这事给定了,你这是被她家给套住了!快快老李,把东西退了,可不敢这样。”
“我过去转一圈看看他什么样子。”女伴的语气让江北北十分不舒服,带着些嘲弄道,“我得看看他是哪个狐狸修成的精,还有自信跟鹏哥抢你,不要脸的上赶着当第三者!”
“可是……”江北北呆呆摇头,“可是,我又没结婚……”
江北北听得一清二楚,愣了一愣,不等那位前女友有何表示,她先炸了。
“笨姑娘,你见谁家过年还给金给玉的!”刘奶奶拿起红包,抽出来一看,举到江北北鼻子底下,“你看看,这红包,少说也得上万,万里挑一,这可不就是给新媳妇的!”
“大年初一来寺庙拜佛还不把嘴放干净了!”
“可……姚阿姨说这是新年礼……”
对内,江北北叫江怂怂,对外,江北北有个诨号,叫惹不起。
奶奶一直没说话,似乎在考虑怎么把东西退回去。
现在,眼前就有个外人,自己撞了上来。
“啧啧,真是人精……知道自己儿子难找媳妇,先给你定下,这小算盘打的……”刘奶奶拍着大腿,“北北,你这姑娘怎么这么笨啊!”
妈的,敢说我三哥!
“啊?”
虽然江北北没见过三哥的这个前女友,但她听说过这事。
刘奶奶一脸我明白了的表情,和江北北奶奶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妮子,她这是让你过门啊!”
明明是我三哥被她当备胎耍了,混蛋!
江北北点了点头:“奶奶还没跟你说吗?”
江北北撸起袖子,扳住那个女伴的肩膀:“你过来!今天人在场,我给你上一课,从头教教你,做人该怎么说话!”
刘奶奶打开盒子,看见里头的玉镯子,呆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问道:“北北,你是跟她家儿子处对象吗?”
大年初一,能不吵架就不吵架。
江北北也觉得自己傻了,竟然就这样拿着东西回家了。
神佛面前,能不争执就不争执。
刘奶奶半张着口,回过神来也道:“这姑娘怎么迷迷糊糊的,是什么你就敢拿?哎呀,老李,这红包给的不小啊……”
基于这两条原则,江北北忍住臭骂那女伴一顿的冲动,拉着她找秦元对峙。
奶奶愣了一愣,小步走来,看到东西,一巴掌拍她身上:“这你也敢接!”
秦元喜欢撩人不假,但也不是胡撩乱来,三哥不色,也不是花心,更不会没底线,他不会做有悖原则的事,根本不可能去撬墙角。
江北北心中暗暗骂自己,这么没出息,又要哭!
虽然三哥表面上看起来轻浮,但心思很单纯,每次说起来那些前女友,都是一句:这都是我自己看上的,自己看上的,比别人介绍的相亲靠谱多了,毕竟感情都要靠自己经营,我每一个是要奔结婚去的,可能都是缘分未到,不过最后都好聚好散,也算不错。
她想起楚妈说的,就当是爸爸妈妈给的新年礼物,视线慢慢模糊,鼻尖也发酸。
此时,江北北忽然发现,她了解秦元,起码她知道他是认真的,就跟他向自己表白一样,虽然突然,看起来像是一时兴起,但那一刻,他一定是真心的。
江北北艰难拾起理智,结结巴巴说:“奶奶,姚阿姨跟楚伯伯……给我的……新年红包……还有尧尧外婆……”
若不是出于真心,像三哥那种又傲又别扭眼光还挑剔的人,怎会有勇气开口说?
两个老太太在客厅看电视择菜,回头见她抱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奶奶问她:“又买的什么?”
是的,像秦元这种在鲜花掌声中成长起来的世俗生活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肯为了谁去当第三者?
一开门,见到刘奶奶又来了,清醒了一半。
不会的,他自己都不会允许!
江北北这次是全身都熟透了,像一只猝不及防被扔进开水里的虾,弯着腰,满脸绯红,昏头昏脑抱着这堆‘新年礼’,回了家。
我三哥明明白白谈个恋爱被你骗,骗完还被扣个第三者的帽子,真是憋屈!
“拿着吧。”楚妈推着她,“没剩几天了,新年快乐。”
秦元刚拜完佛,正要去供香,一转身,见江北北脑门上冒着黑气,阴着脸,拉着一个陌生姑娘冲过来:“三哥,你跟她说!她骂你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你来跟她说!”
不是儿媳吗?阿姨,尧哥是你儿子啊!
秦元表情茫然,看见外面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站着的前女友才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他讪笑着,推着江北北出去,压低声音说:“大过年的,咱不起冲突啊……”
“女婿?”
江北北抬眼,见秦元脸色难堪,几乎是低声下气求她:“咱们快点走。”
“管你跟谁。”楚妈一挥手,大气道,“拿去,这是今年送给闺女的礼物,你今年本命年,多给点。过完年再给你置办嫁妆。你跟尧儿……等你俩以后跟我说要来真的,比真金还真的时候,我们再商量闺女女婿的事。”
见他这个反应,那女伴飘了 理直气壮走到前女友旁边,阴阳怪气道:“有病,破坏人家的感情还有脸嚷嚷,一家子不知好歹,傻……”
“那个……”江北北大脑还处在混乱阶段,左右两边基本瘫痪,想也不想,来了一句,“阿姨,可是,我跟尧哥……在一起……”
她后面的话江北北没听见,因为秦元变了脸色,一声站住,把在场的都喊愣了。
“哎,有什么不能要的,其实就是长辈们趁着新年给你这小辈的祝福!”楚妈眨眼,“祝福不要不吉利,给你的就接住,高高兴兴接住,来,笑一个。”
他把江北北推给楚尧,走过去,前女友背过身去不看他,秦元说:“别躲了,知道是你。”
“阿姨……”江北北终于捋直了舌头,找回了发音功能,“不不不……不能要……”
“背信弃义骗情骗爱就算了,泼脏水就过分了。”秦元缓了缓脸色说道,“我这人注重名声,怕人指责你,所以不想多说,希望你自重,假话终究经不起推敲。我一向主张好聚好散,大过年的我也不为难你,这里又是烧香拜佛的清净地方,今天就算了,咱都不再提。只是有一点,你朋友说的话让我很不舒服,还冒犯了我家人……北北,来。”
“我跟你伯伯的红包过年再给,小将们来拜年了一起发。”楚妈说,“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江北北多通透,只言片语就知道秦元这是不想把事说开让前女友难堪。
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展开。
秦元按着江北北肩膀,把她推到那女伴前面:“我妹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能让她发火,肯定是你说了不好听的话,至于内容,我不想再问,后面几句我听清了,你向她道歉是应该的,道歉。”
江北北蒙圈了,惊到舌头伸不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木呆呆看着怀里的一摞东西,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江北北回头,看见秦元表情平静,莫名有些心疼:“……三哥。”
她把这两个沉甸甸的盒子摞到一堆东西上,说道:“本来是嫁妆,现在想想,当过年礼送你,好好拿着。新年快乐,闺女,就当爸妈给的。”
“快点,道完歉这事就结束了,大过年的,和和气气的,大家都过个好年。”
楚妈一拍脑袋:“啊!差点忘了,这是我跟你伯伯给你准备的。”
女伴进退两难,不想这么快就认怂道歉,求助前女友,却发现她没任何表示。
“不要教乱七八糟的。”楚爸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指了指茶几上的两个方盒子,“别忘了这个。”
远远站在旁边像看热闹一样的唐西周开口道:“小姑娘,大年初一在神佛面前,污蔑人家是第三者,还骂人全家,是不是过分了?你那个朋友一直没说话,估计这事是她理亏,你呢,道个歉,人家也就不跟你较劲了,不然把不该说的抖出来,我看你跟你朋友这年也过不好了。”
“顺顺气,别激动,这都是外婆给的,给孙女的。”楚妈笑着抚了抚江北北的背,“外婆说了,北北这个姑娘长大了,送个项圈最好,以后看中哪个小伙子了,就把项圈往他脖子上一套……”
听起来跟劝架的一样,但唐西周这么一说,女伴再看她朋友的脸色跟反应,立刻没了底气。
“这……怎么……”
前女友依然背着身,低着头,叫了女伴名字,小声说:“我们走。”
江北北已经说不出话了。
或许是知道了这事有隐情,且不利于己方,女伴神色尴尬的硬是翻了个白眼,拉着前女友走,嘟囔着:“玻璃心,鸡毛蒜皮点事……”。
她从屋里取出一个带金锁的项圈,放在红包上。
江北北急了:“道歉!你大过年的给我跟我哥添堵,我哥念在情义上没把话说那么难听,你心里没点数?道歉便宜你了,给我态度放端正点!”
楚妈说:“还有,外婆还给了这个。”
“我说你什么了?”女伴看样子想吵架,却被前女友抓住了。
尚处在开心中的江北北愣住,傻傻看着楚妈把红包放在点心盒上。
“别说了。”前女友低声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
“外婆给的,压岁钱,也拿上!”
“……对不起。”她说完,拉着女伴走了。
“还有这个!”楚妈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封厚厚的红包。
她说了两次,一个给江北北,一个应该是说给秦元的。
江北北立刻把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抛开,双手接过点心盒,捧在怀里:“哇!”
女伴还不服气,念念叨叨说着大过年的出门遇晦气。
楚妈把江北北拉进门,塞给了她一盒点心:“尧尧外婆给你的,过年了,拿去吃。”
“三哥你松手,松手我去把她揍一顿!”江北北气道。
一瞬间,江北北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混沌中,脑内有个声音提醒道:“你跟尧哥好了,他爸妈同意吗?你又不是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又懒又馋,看在你爸妈的份上,人家夫妻俩照顾你,但要当儿媳妇,他们愿意吗?”
“拉倒吧,让满天神仙看你笑话?”秦元回神,微笑道,“行了,咱高高兴兴过年,不跟她们一样。”
听见楚妈这么说,江北北先打了个颤,话说之前秦元妈给她介绍对象时,说的话跟楚妈这句差不多——北北,给你说件好事。
宋朗走过来说道:“两个小姑娘,嘴上逞个能也不值得较真,要真是很过分的事,只道歉能管用?早收拾了。”
“来来。”姚兰招手,“你来,给你样好东西。”
“她们给三哥泼脏水!凭什么啊!今天要不是过年,可没这么容易放她们走!”
自从跟楚尧恋爱后,还没正面跟楚爸楚妈说过,现在碰上,江北北心里有种偷了人家儿子,还不让他们知道自己是‘真凶’的奇怪感觉。
江北北正在气头上,楚尧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消消气,别因为秦元的情债不开心。”
她一走,留下江北北原地尴尬,小声道:“阿姨,奶奶做饭了……”
秦元点头道:“是,尧儿说得对,本来也不是要计较的事,也怪我当初没问,以为她爸爸说她是单身,她就真的是单身……这是我的错,也怨不得人家。”
“那你去他家吃吧!”秦元妈提着袋子,笑眯眯上楼去了。
唐西周玩笑:“瞧见没,桃花惹得多,就这种下场。”
秦元妈:“啊……”想起来了,现在江北北是楚家的人。
“别打趣我了。”秦元叹了口气,“不过有生之年能听见她说对不起……释怀了。托你们的福,今年终于没情债了。”
“诶?姚阿姨你们回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楚尧笑道,“今年不要惹情债了。”
江北北正想拒绝,楚妈开了门:“北北,来家里,你伯伯做了好吃的!”
秦元一回头,见楚尧抱着江北北,愣了一下,手臂一舒,推开楚尧,坏笑道:“这个不一样,这个要惹一下。”
凭良心讲,秦元妈做饭很好吃,江北北又是个馋猫,但她懒,实在不想为了一口吃的在秦元家尴尬的表演勤劳体贴又识人脸色的好孩子。
楚尧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安分点,不然兄弟撕破脸。”
秦元妈问:“北北,好久没见你了,到家里吃饭吧,今天做红烧肉!”
秦元:“呵,你是不是还想说,为兄弟两肋插刀,为妹妹,插兄弟两刀?”
回家时,江北北在楼道口碰到了买菜回来的秦元妈。
他俩斗嘴,江北北问一直不出声的严清明:“大哥烧香了吗?”
她滔滔不绝的讲起了狗,江北北目瞪口呆:“没想到你是真的相中了狗。”
“不用了吧,我不信这个……”
“大喵这狗特别逗,我说要走,它就咬着我的裤腿不放,宋朗就说,大喵,那裤子特别贵,咬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大喵一听,立刻松嘴,小眼神特别委屈……”
“不行,大哥也要。”江北北推他去排队,“快去!”
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四哥现在去哪都想带着狗了。
严清明拗不过江北北:“那好吧,买你一个踏实。”
“上次?上次是哪次?你是说,你除了聊工作的事,又去我四哥店里……拍了他的狗?”
秦元问道:“大哥要烧爱情香吗?”
“我上次去拍的,它特别有镜头感。”黄元宝兴致满满,找出几张给江北北看,“二哈名不虚传,都是逗比,特别萌!”
唐西周跟着起哄:“对啊老大,你烧爱情香啊?”
“这是宋大喵啊!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江北北愣了下,“为什么你手机里有宋大喵!”
“你们啊……”严清明掏钱买了三炷香,捧在手上之后,表情忽然严肃了,眼神也小心了起来。
“是你哥哥也就算了,狗你也认得出来?”黄元宝笑了起来,“厉害。”
“嘁,北北,你看他那眼神。”唐西周说,“嘴上说着不信,还是在乎。”
黄元宝业务繁忙,走哪都拿着手机,江北北一转眼,瞄见她手机一角:“元宝!你屏保是什么?”
江北北笑眯眯点点头:“挺好的。”
江北北激动:“恭喜!”
严清明背着他们,正经道:“我给老二和你们烧的,今年别太背,平平安安,别进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周三,台里通过了《近邻》的拍摄计划,黄元宝给江北北报喜:“定了,下周开始,先拍你四哥。”
唐西周噎了一下,感激道:“老大,什么都不说了,兄弟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