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功能障碍,凭着楚懋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还有甜蜜话齁死人的嘴,雾茫茫也会觉得无所谓的。
虽然恋爱半年,但是两个人最亲密的行为也就只到亲吻,连动手动脚都几乎没有。如果不是楚懋出具了权威机构的身体检查报告,雾茫茫真要觉得他是功能障碍了。
据说私人小岛上的管家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雾茫茫和楚懋的蜜月套房,雾茫茫本来以为她会看到一座欧式古堡,或者一幢简约现代风的别墅。
雾茫茫不自觉地就脸红了。
可是当飞机降落后,雾茫茫看着眼前的中国古代园林建筑,简直有些醉了。雾茫茫去过苏州,看过拙政园、狮子林、留园等等著名的古代园林,可是眼前这个园林真心不输给它们。
楚懋闲闲地回了一句:“人人也都想有老婆。”
雾茫茫走进去的时候,简直觉得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古代。里面的佣人全穿着古代服装,精致而漂亮,比雾茫茫在淘宝上看到的那些汉服可精致多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有钱。”雾茫茫再次感叹。
“是在拍电视剧吗?”雾茫茫问。
私人飞机! 私人小岛!雾茫茫喝着顶级香槟陶醉地躺在楚懋的腿上。以前她也喝过一百来块钱一瓶的气泡酒,简直不堪入口,她还以为香槟都是那个味儿,如今才知道是她孤陋寡闻了。
“不喜欢这种风格吗?”楚懋反问。
在雾茫茫的要求下,楚懋和她并没有举行盛大的婚宴,从民政局出来后,两人就搭乘私人飞机飞到了太平洋的一个私人小岛上。
雾茫茫摇了摇头,“喜欢,非常喜欢。我梦里,还经常梦见我穿着古代的裙子在这样的园子里生活呢。”
“骗鬼呢,那时候你还根本不认识我。”雾茫茫才不信楚懋的甜言蜜语,可是财帛动人心,雾茫茫也庸俗了一把,当了一次拜金女郎。
雾茫茫说完,有些怔然地看着眼前的建筑,“怎么这样眼熟呢?”
楚懋点点头。
楚懋低头在雾茫茫的唇上亲了亲,“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哦,这么说是我昵称的简写?”雾茫茫道。
这个家也太华丽了。中国古典建筑风格的建筑群,简直称得上是寸土寸金。雾茫茫踩了踩地上的金莲地砖,笑道:“这儿也太讲究了,天花、藻井、地砖,简直就像真的古代一样。”
至于为什么AW集团要叫AW,雾茫茫曾经好奇过,楚懋说那是“阿雾”的简写。
雾茫茫坐在紫檀木的榻上,踢了踢腿,问楚懋道:“这些家具做旧很费功夫吧?”
不过雾茫茫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辈,她授权楚懋继续替她经营AW集团,而有AW在手,第二年雾茫茫就成了福氏杂志公布的国内女首富。
“没怎么做旧,都有些年了。”楚懋笑道。
这还不是最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此时躺在雾茫茫的手袋里的还有一份财产转让文件,楚懋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在了雾茫茫的名下。也就是说,楚懋手上现在的那块百达翡丽也可以算是雾茫茫的,而楚懋则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这里的一桌一椅都让雾茫茫有一种熟悉感,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真是太奇怪了,我总觉得这里我熟悉得不得了。”
半年后,当雾茫茫从民政局出来,大红色的结婚证就躺在她的手袋里的时候,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她竟然和楚懋结婚了!
楚懋将雾茫茫抱在怀里坐下,亲了亲她红润的脸蛋,“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哪。”
楚懋并没有阻止雾茫茫离开。在她走后,他拿起眼前的水杯,手微微发抖,一口气饮尽了杯中水。
雾茫茫有些害羞地道:“你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雾茫茫觉得自己肯定是理解错了,她皱了皱眉头就站起身,现在她怀疑这位楚先生是精神病院出来的了。
傍晚的时候,楚懋领了雾茫茫去换衣裳,给她准备的是一套大红织金遍地锦蝶恋花的宽袖宫裙。
楚懋点了点头。
雾茫茫瞧着那上面的绣花,忍不住尖叫道:“这也太精致了,简直就是艺术品!真的要穿吗?”
雾茫茫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微抬下巴道:“难道楚先生对我会是一见钟情?”
楚懋笑道:“今晚,我们行一次古代的婚礼好吗?”
服务员走后,楚懋才又重复了一遍,“你从来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对吗?”
古代的婚礼,在雾茫茫的脑子里那就是“洞房花烛”四个字,她的脸顿时和那件新娘礼服的颜色一样了。
楚懋先对服务员道:“给这位小姐一杯红茶。”
雾茫茫花费了两个小时才穿好衣裳,梳好头。她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看了一个穿越时光而来的古人一般。她身上的这件衣服,从亵衣到中衣再到外裳,无不华丽精致,雾茫茫觉得,古人穿的大约也就这样了,至于电视剧里面的那些道具服装,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雾茫茫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她侧了侧耳朵道:“楚先生刚才有说话吗?”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进入洞房,还要用喜秤挑起盖头。
“你从来不会对我一见钟情对吗?”
雾茫茫的眼前一亮,她眯了眯眼睛,还有些不适应这种光线,但是当看到穿着古代新郎服的楚懋时,雾茫茫忍不住呢喃道:“你真适合穿古装。”
“不用了,谢谢。”雾茫茫并不打算继续坐。她是个实际的人,时间宝贵,不想浪费在陪高富帅玩无聊游戏上。
虽然楚懋是个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穿西装有禁欲感,穿休闲装有雅痞感,可是都万万及不上穿古装的楚懋。
服务员走到这一桌,轻声道:“小姐喝点儿什么?”
雾茫茫也说不出那种味道,但是只觉得眼睛再也挪不开了。
雾茫茫哦了一声,若是这位楚先生回答说没有,她反而才惊奇。毕竟像他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家,估计如果身体正常的话,缘分还不止一段,很可能还是齐头并进。至于为何这位楚先生今日会出现在这里,也许就是富人的恶作剧。
或许因为是行了古代的婚礼,所以雾茫茫在接下来喝了交杯酒之后,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修到了。”楚懋微微一笑。
其实虽然雾茫茫已经高龄三十二岁,但若她是个放得开的人,也不至于会单身到现在,所以雾茫茫羞于对人启齿,其实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年头,三十二岁的老处女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楚先生的缘分修到了吗?”雾茫茫努力地寻找话题,毕竟两个不相识的人坐在一起,不说话就会尴尬。而雾茫茫又不愿意很庸俗地上来就调查楚懋的户口,虽然后面如果他们会继续交往的话,她肯定会满满套出来的。
“要洗澡吗?”楚懋问雾茫茫。
雾茫茫再次打量楚懋,觉得这位楚先生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还不是他那张脸,而是沉静如玉的气质。虽然这年头小说里都爱用这个词,可是当之无愧配得上这个词的简直没有,雾茫茫一直觉得那都是作者的意淫,可是真正看到楚懋时,雾茫茫才发现是她自己眼界窄了。
雾茫茫脸红地躲进了浴室,这里大概是园子里唯一现代化的地方,不过依然装潢得古色古香。只是没有浴盆,浴室的正中是一个一丈来宽的池子,里面的热水已经放好,正冒着热气。
“不是修佛,只是修缘。”楚懋的心还在三丈红尘之中,又如何修佛?
雾茫茫不想太快面对楚懋,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重新穿上楚懋给她准备的黑色蕾丝睡裙。
“楚先生修佛?”雾茫茫好奇地问道。
说实话,雾茫茫的这位新上任的老公实在是一个很传统很有文化的人,她原本还以为楚懋会给她准备非常保守的睡袍,或者干脆就是古代电视剧里面的那种白色睡衣睡裤,但是显然雾茫茫估计错了男人的劣根性。
雾茫茫瞧见楚懋的手上握着一串佛珠,没想到楚懋这样年轻,居然信佛。
无论是古代男人还是现代男人,他们都偏爱刚刚遮住大腿,险些遮不住胸脯的蕾丝睡袍。
现代人虽然也有这样介绍自己的,可年纪大都该在四五十岁以上,而眼前这个人,雾茫茫瞧不出真实年纪,但顶多也就三十一二。
雾茫茫的身材修长,个子有一米六八,一双大长腿,又长又直,不过平时都隐藏在牛仔裤和白大褂之下,很少展现这种性感美。雾茫茫自己在浴室里那面落地大玻璃镜里照了照,连她自己也觉得非常满意,看来平时的锻炼没白练,而且为了这一天,雾茫茫还荷包大出血地在健身房请了私人教练塑形。
“敝姓楚,单名一个“懋”字。”楚懋自我介绍道。
雾茫茫从浴室走出去的时候,见楚懋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线装书在看,见她出来,这才抬起头来,“洗好了?”
旁边已经有女人开始不矜持地花痴道:“天哪,声音太好听了!完了,我感觉我陶醉了!”
雾茫茫的脸又忍不住噌噌就红了,真不像是个三十二岁的剩女。楚懋的眼神太过炽热,雾茫茫有些害怕又有些说不出的高兴。她走了过去,拿起楚懋的书,艰难地辨认出了封皮上的“资治通鉴”四个字。
“雾小姐。”坐在雾茫茫对面的楚先生开口了,嗓音低沉优雅如大提琴,听在耳朵里,仿佛每个毛孔都被抚慰了。
然后雾茫茫翻开书,繁体竖排,直接就被鄙视了,顿时有一种自己是文盲的感觉。
雾茫茫思索再三,对楚先生大概有了如下定义:二婚,或者N婚,有孩子,也许还不止一个;如果没有孩子,那就是功能障碍,应该有某种不良嗜好,这种嗜好也许是嗜好小鲜肉。
楚懋看着雾茫茫羞愧的表情,在她心上又补了一刀,“没关系,女子无才便是德,有胸就行了。”
雾茫茫的相亲是通过缘分网安排的,她立即表示怀疑,这位楚先生肯定是网站的托儿。可是雾茫茫看到楚先生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后,又想缘分网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面能请到这样的人当托儿啊?
雾茫茫此刻不知道是该遮脸还是该遮胸,反正是丢脸丢大发了。她只好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道:“你……不去……洗澡吗?”
当雾茫茫坐在楚先生的跟前三分钟之后,她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位楚先生居然是她的相亲对象!
楚懋笑道:“我在隔壁房间洗过了。”
“雾小姐,请这边走,楚先生等你很久了。”那保镖很有礼貌很有气势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雾茫茫心想,楚先生这是在表示他其实很着急的意思吗?
雾茫茫转头一看,只见正是刚才那个黑西服保镖,她点了点头。
银红色的葛纱帐子里,雾茫茫呆呆地看着楚懋不急不躁地解开他自己的腰带,再解开衣襟,露出指头都戳不动的六块腹肌,还有让人流鼻血的人鱼线。
“是雾小姐吗?”一个男声在雾茫茫身后响起。
雾茫茫总算知道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
雾茫茫闻言茫茫然地站在咖啡馆里不知该何去何从,想了想,转身就往外走。至于那个男神,她觉得如果男神也需要相亲的话,那地球上人类的繁衍就成问题了。
但是楚懋的眼神让雾茫茫有一种十分危险的直觉,在这样专注和带有侵略性的眼光下,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被剥光了待宰的羔羊。
那两位先生一脸茫然地道:“抱歉,我们之中没有姓楚的。”
实际上,第二天早晨,雾茫茫才发现自己昨晚是大错特错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头被强迫挤奶的奶牛。
因而雾茫茫只好厚着脸皮走到结账的两位先生跟前,轻声道:“请问是楚先生吗?”
天还没亮,雾茫茫身边折腾了她一个晚上的人就起床了,雾茫茫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那桌男客人只有两位,瞧着三十来岁,正在结账。雾茫茫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那位帅得爆表还有两个一米九的壮得爆表的男客人外,好像咖啡馆里再没有其他男性了。
楚懋低头在雾茫茫的脸颊上亲了亲,“我去运动,你再睡一会儿。”
雾茫茫看着那叠比她一个月工资还多的钞票,心想:这也可以?就为了看个帅哥?
雾茫茫虽然人迷迷糊糊的,但是对时间还是有感觉的,这禽兽折腾了她一个晚上,才消停没多久,她腿都抬不起来了,他竟然还有剩余能量要去运动?!
两个男客人本来就打算走人,这会儿自然更是乐得拿钱。
此时此刻,雾茫茫无比怀疑,坚持婚前不发生性行为的楚某人,根本是怕她发现他的禽兽体质,才一直隐忍的。
这三个女人走到她朋友的卡座,可惜已经坐满,这三人只好走到另一桌男客的跟前,当中背着LV包包的女人从包里拿出一沓红钞票扔在男客人们的面前,“抱歉,你们能换个地方喝咖啡吗?”
雾茫茫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那女人一看保镖的气势,再看看那个男人,刚才嚣张的气势烟消云散,笑着道:“哦,对不起。”
早饭是和楚懋一起用的,实在太精致太丰富了,有水晶包、千层萝卜酥、榴莲酥、绿茶炒虾仁,还有雾茫茫叫不出名字的一些早点。
“抱歉,我老板不喜欢别人拍他。”壮汉保镖在删除了女人手机里的照片后,又将手机还给了女人。
“怎么了?”楚懋看着雾茫茫久久没有落下的筷子。
“你做什么,这是我的手机!”那个女人尖叫道。
雾茫茫道:“真奇怪,这场景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人刚刚拍完,大约正准备发朋友圈,就被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壮汉给拦了下来,手机也被拿走了。
然后雾茫茫转头看着楚懋,一脸神秘兮兮地问:“你相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一说?”
“哇,真是帅!”另一个拿出手机来就是一阵狂拍,嘴里还道:“刚才姐们儿给我发短信说有帅到爆表的帅哥,我还不信。”
楚懋的手顿了顿,这才淡淡地道:“哦,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门口进来三个女人,其中一个不耐烦地将雾茫茫往旁边一推,踩着恨天高就往里冲。
雾茫茫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和你也成亲了,穿的衣服就和昨天那件一模一样。”
雾茫茫默默地在心里为那个男人身上的毛衣又加了一点儿价格。
“然后呢?”楚懋握住雾茫茫的手,“阿雾。”
百达翡丽,雾茫茫还是听过的,限量款少说也得上百万一块。
雾茫茫道:“其实也没什么故事,就是一个场景而已,但是在梦里,我们并没有、并没有圆房。”
此时雾茫茫听见她旁边椅子上的女人对她对面的同伴道:“看到没有,他手上那块表,百达翡丽的限量款。”
圆房,多么古远的词语,雾茫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了“圆房”两个字。
雾茫茫觉得这男人帅得天怒人怨,就是影视明星里面也没这样帅的,难怪这间看着十分高档的咖啡馆,在早晨十点的这个时间,居然会座无虚席。
楚懋道:“那他真是太傻了,浪费了那许多的时间。”
这男人穿着一件休闲毛衣,看不出牌子,不过雾茫茫心想,若是他去给这个牌子打广告,哪怕五万块一件毛衣,估计也有许多人肯买。
“谁太傻了?”雾茫茫一时没反应过来。
咖啡馆已经座无虚席,以女性客人居多。在靠窗的卡座里,坐着一个男人,他一个人,面前摆着一杯白水。
楚懋低头亲了亲雾茫茫的脸颊,又在她敏感的耳垂上含了含,“当然是那个新郎。”
雾茫茫刚戴上眼镜,就觉得眼睛被亮瞎了。
雾茫茫觉得没法和楚懋正常愉快地对话了。
雾茫茫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一进去就热气袭人,她打了个喷嚏,黑框眼镜也被雾气染白了。她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摘下眼镜,擦了擦,再重新戴上。
蜜月的日子真是泡在蜜罐子里的日子,雾茫茫过得又高兴又担心,担心自己哪一天梦醒了,会接受不了落差。
在地铁里还不觉得冷,可是这会儿,户外零下三度,雾茫茫踩着三寸高的黑色高跟鞋,穿着肉色的玻璃丝袜,驼色大衣下是一件花了三个月工资才买到的大牌紧身连衣裙,她真是觉得冷得人的脑花都被冻僵了。
但是楚懋一直做得很好,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老公。雾茫茫最后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要不就是楚懋上辈子亏欠自己良多。
雾茫茫紧了紧身上的驼色大衣,在咖啡店的玻璃门前,借着反光照了照自己的样子,还好,刚才挤地铁的时候没被弄花妆容。
不过再多的情意,到了第七年的时候,都有一个坎儿,这就是著名的“七年之痒”。
因此,雾茫茫一改往日的素颜,特地去外面的美容美甲店画了个淡妆。化妆师给她选了一支桃粉色的口红,说她皮肤白皙,用这个颜色显得人更年轻。
雾茫茫在结婚七年之后,已经坐稳了楚太太的宝座。虽然楚懋也投资了娱乐文化传播公司,周围明星美女如云,但是楚先生就是有本事不闹绯闻,七年如一日地专注在一个人身上耕耘。
这一次雾茫茫脱下和医生的白大褂一样的实验服,决心怎么样也要把自己给推销出去。女人过了三十岁,据说生下的孩子的质量就会下降,更何况,雾茫茫已经三十二岁了,如果这次相亲成功,半年恋爱,半年结婚,半年受孕,再怀胎九月,才能险险地在三十五岁成为高龄产妇之前当妈妈。
但凡他出差在外,必须隔一个小时就视频。根据雾茫茫对楚懋生活习惯的猜测,这位先生,事前事后都要洗澡沐浴,再加上超强的战斗力,一个小时实在不够他做那件事情,所以很显然楚先生的贞洁是十分有保障的。
为着这头秀发,她十六岁的时候,被星探发现,还拍过一个洗发水广告,后来本也可以从此走上演艺道路,可是雾茫茫是个学霸,当时傻傻地拒绝了当明星的星光大道,最后成了研究所里戴着黑框圆形眼镜的第三类人——女博士。
不过到了第七年上头,雾茫茫的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雾茫茫今日要去相亲,作为一个大龄剩女,其实她长得还挺漂亮的。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发质柔软,光可鉴人。大凡被烫染过的头发,通常都只会像稻草,但是雾茫茫真是拥有一头得天独厚的秀发。
年底,AW集团在豪雅国际饭店开尾牙宴,城里名流尽数捧场,一线明星更是齐聚一堂,可谓是衣香鬓影,人头攒动。
不过孟婆很高兴,他终于修到了他的来生缘。
雾茫茫在顶楼套房里将两个孩子安抚着睡着了这才下楼,一进宴会大厅,就见楚懋怀里正抱着个胸脯都露了一大半的女人。
连孟婆有时候都怀疑,这都千年了,哪怕不喝孟婆汤,他的记忆也该消退了。可是她不知道,有些人被种在心底,是如何也忘不掉的,只会越刻越深。
对于“有胸就够了”的楚先生的这种行为,雾茫茫当时脑子一蒙,就冲了上去。她在楼上辛辛苦苦地带孩子,他却在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
孟婆在后面微微一笑,她无数次看到过这个人,皇子王孙、显贵达臣,他的福缘很好,每一世都会投到好人家,却每一世都孑然一身,然后出家为僧。
雾茫茫冲上去就给了楚懋一耳光。
僧人双手合十在胸前,谢过了孟婆,径直往前走去。
响亮的耳光顿时将场内的乐队都鄙视成了苍白的背景。
“今天喝吗?”孟婆道。
时光仿佛被瞬间定格,大家都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位彪悍的楚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楚懋留,可以想见这对夫妻的结局了。
孟婆一日又一日勤勤恳恳地在奈何桥上熬孟婆汤,一个须发皆白的灰袍僧人又穿着芒鞋走了过来,孟婆和他几乎已经成了老熟人。
窝在楚懋怀里的女人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雾茫茫,“楚太太你误会了,刚才是我踩到了裙摆差点儿跌倒,楚先生是好意扶我。”
每当这个时候,孟婆就会叹息一声——忘川里看未来,如果再坚持三世,他们的缘分就修到了。
二十岁出头的小天后,演技一流。再看雾茫茫自己,虽然优雅大方,漂亮妩媚,但是毕竟是快四十的人了。
可是到最后,他们都会重新回到奈何桥上,喝一碗孟婆汤,将前尘往事尽忘,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雾茫茫看着楚懋,只觉得大厦将崩。她也知道自己是冲动了,这些年被楚懋宠得有些不知所以了。雾茫茫的双手死死地揪住裙子,然后选择了最最懦夫的行为,那就是往外跑。
孟婆站在奈何桥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修来生缘的人了,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痴男子痴女子拒绝喝孟婆汤,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里寻找曾经的爱人。
楚懋拔腿就跟着冲了出去。
这样的道路,也许一年两年可行,也许二十年、三十年,但是要守着孤寂的心轮回百年,千年,却会将人的筋骨都熬化。
饭店外,雾茫茫正不管不顾地穿越马路,一辆出租车刚好驶过来,若不是楚懋拉得快,雾茫茫肯定会受伤。
修来生缘的人必须耐得住轮回的寂寞,孤孤单单地走在黄泉路上,孤孤单单地宿世轮回,她早已经不记得你,而你却还要在茫茫人海去寻找那微渺的机会。每一世都要行善,每一世都要苦行,只为求再结一世的情缘。
不过因为楚懋的力道过大,雾茫茫撑不住地往后倒去,压在了楚懋的身上,两个人就滚在了草坪上。
心已经死,任何情都枯萎了。
这种时候,雾茫茫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楚懋肯定要发飙。这人平时虽然温和沉静,但是发起飙来真的不是人。雾茫茫在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体会过一次,这辈子她都不想再来第二遍。
楚祄一把将春花拉入怀里,紧紧搂住她道:“父皇的心已经死了。”
所以雾茫茫先发制人地将楚懋压在身下,一口就堵住了楚懋的嘴巴。
春花哭叫道:“父皇不是说最爱的是儿臣吗?每次母后打儿臣,都是父皇护着儿臣的。母后走了,父皇要是也走了,叫儿臣以后怎么办?”春花一路跑一路哭。
后面跟着跑出来的人,见这两个人毫无廉耻地在草地上就滚了起来,还亲得有今天没明日一般,都自觉地遮住了眼睛。
楚懋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船内,并未应答春花。
在草坪都快被烧起来的时候,雾茫茫终于呼吸不及地坐直了身体,然后她就听见楚懋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这辈子,你再不许死在我前面。”
当楚懋的船离开岸边时,春花才提着裙摆追了上来,双手合拢在嘴边,向楚懋高声哭喊道:“在父皇的眼里就只有母后,连儿臣和哥哥都不要了,是吗?”
雾茫茫一直不解,为什么楚懋要说一个“再”?
春花因为不肯原谅撒手人寰的阿雾,也不肯原谅远走的楚懋,所以今日并未来送行。
直到雾茫茫老了,病得糊涂了,在弥留之际,在白光闪过眼前之时,她才想起了以往所有的事情。
楚懋的眼如今已经像古井一般平静,穿着灰色僧袍、芒鞋,他怀里抱着阿雾的骨灰罐,淡淡地道:“我要带着你的母后,去修我和她的来生缘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嘉和帝此人。”
雾茫茫摘下氧气罩,看着旁边握着她的手的帅老头,眼角滴下泪道:“这一次,换我来修来生缘。”
“父皇,你就不能不走吗?春花还小,我、我也还担不起天下的担子。”楚祄挽留楚懋道。
楚懋温柔地替雾茫茫擦了擦眼泪道:“我舍不得,阿雾。”
楚懋这才将阿雾火化,带着她的骨灰踏上了南下的船。
“可是,我更舍不得你。”阿雾道,在时光的隧道里阿雾看到了她和楚懋的许多世,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他一世又一世地孤独终老,“你怎么熬过来的?”
楚懋原先是打死也不同意的,冰棺在阿雾弥留之际已经打好,只是阿雾说:“上辈子我还是卫国公府的顾阿雾呢,只是这辈子在这个皮囊里而已。等我去了,就到了另一个皮囊里,这就不是我了。”
楚懋亲了亲阿雾的手指道:“并不觉得煎熬,因为有希望。”
在阿雾生前,她容不得楚懋看别的女人一眼。可是在她死后,她却无比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代替她陪在楚懋身边,陪他走完这一辈子。
“忘掉一切,下辈子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阿雾道,“我想即使喝过了孟婆汤,只要能再相遇,我们的缘分也会开始的。”
阿雾的尸体是火化的,这是她生前的要求。阿雾大约是被楚懋的父皇一直保留着孝贞皇后的尸体给吓着了,她并不愿意让楚懋的后半辈子也一直对着自己冷冰冰的身体。
楚懋没说话。
可是如今二蛋的母后才去了不到一年,二蛋再看楚懋时,都不敢相信这就是他那去年还稳坐京城第一美男宝座的父皇。
阿雾拉着楚懋的手道:“答应我。”
去年母后还在的时候,在二蛋的眼睛里,他的父皇还是他小时候的那个父皇,高大峻拔,仿佛巍峨之山一般,可以为他们抵挡任何风吹雨打。走在路上,无数的宫女都忍不住向他抛媚眼,当时他母后还娇嗔着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楚懋道:“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你不要背着我去修来生缘。”
二蛋太子楚祄继位登基为皇帝那日,望着他如今不过四十几岁,却已经白发苍苍的父皇,心里只觉得怅惘难受。
那些修来生缘半途而废的人,穷其轮回,将再也不可能相遇。楚懋也曾经动摇过,也曾经因为在轮回里太寂寞而想过放弃,可是只要想到他和阿雾再也无法相遇,那些困难就再也不是困难。
在楚懋还没来得及履行诺言之前,阿雾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阿雾笑道:“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哪怕是帝王,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也无能为力。万岁能活到一百岁的,自古以来几乎没有,更何况娘娘才是千岁。
这是阿雾,雾茫茫今生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楚懋今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楚祄和春花只听见医生道:“老先生和老太太是一起去的,都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