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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元宵节夫妇同游

“真是难为你了,若是叫三婶婶知道了,还不知怎么心疼你呢。只是你也莫急,你生得如此颜色,祈王殿下迟早会知道你的好的。”荣五一脸的心疼,不知道的,还只当她二人打小就姐妹情深。

“说来,也不怕五姐姐笑话,虽然我才是王妃,可府里头大小事都是红药山房做主,殿下的乳母郝嬷嬷身子不好,其实泰半的事情都是这位相思姑娘在安排。”

可这话听在阿雾的耳朵里,越发觉得不对劲儿来,便酸不溜丢地道了一声,“我哪有这样的福气,你是不知道,他……”阿雾说得又羞又气。

阿雾不明白为何荣五一个劲儿地在自己面前提相思,像是要往自己眼里揉沙子似的。但是单凭一个妾身不明的相思,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了不起进门也就是个妾室,难道还能压过自己这个王妃?阿雾觉得荣五不该是这样肤浅的人。

荣五长叹一声,表面上是怜惜不已,可神情里却透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咱们做女人的,只能大度些。只是听说你们府上那相思,人生得天仙似的,又是祈王殿下乳母的义女,你多少也得防着点儿。她可不同别人。”荣五又道。

“你若是能早些有个孩子,恐怕就好了。”荣五叹道,“我先头也是一直怀不上,是看了长阳大街的蔡明城,吃了几服药之后才有的,你若是有需要,我可以荐他来给你把把脉。”

“我明白的。”阿雾叹息一声。

阿雾越发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测,却听有人来报,说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到了,就对荣五说了声“再说吧”,就去迎郭氏了。

“前日在老太太那儿,你可别怪我,老太太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何苦当面顶撞她,落个不好的名声?不过是两个玩意儿,带回府来还不是由你安排?”荣五忽然换了话头,这是要拉近姐妹之情了。阿雾想着,果然是嫁了人便不同了,以往荣五对自己还颇为傲慢,这会儿怎么忽然转了性要做知心姐姐了。

荣五也不再继续,免得显得太急切,而让人生疑。

阿雾冲着荣五无奈地笑了笑。

阿雾见郭氏一人来,便知道长公主肯定不会来了,五、六两位皇子的邀宴她都去了,却独独不来祈王府,难免让人联想到别的地方去。不过好在卫国公却来了,这多少让阿雾安慰了些。只是上京的圈子里,谁都知道,卫国公打小就是个纨绔,分量实在是不重,阿雾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她上辈子的老爹身上。

“听说,祈王殿下最是敬重他的乳母,为着夫妻和顺,你也别太往心里头去。”显然,荣五这是知道祈王府的管家权并不在阿雾手里。

这一日阿雾脑子里的事情实在太多,只盼着送走客人,能找楚懋好生问一问。

阿雾见荣五一脸怜惜地看着自己,明显话中有话,便低低地唤了声,“五姐姐。”这一声似愁还怨,便叫荣五有了说下去的由头。

哪知到晚上,前头吕若兴却来传话道:“殿下酒喝得有些多了,便在冰雪林歇下了,叫奴婢来给王妃说一声。”

荣五远眺对面的得月楼,长叹一声道:“咱们做女人的都难。我家殿下虽看重我,可毕竟上头还有一位王妃压着,你也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没承想,你虽是王妃,却也……”

阿雾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急性子。她在屋里踱了会儿步,在万分确定自己今夜肯定睡不着之后,立即叫紫坠煮了一碗醒酒汤端上,“去冰雪林。”

阿雾抬眼看了看荣五,没有接话。

冰雪林外的小溪中铺洒着今夜月光碎成的玉片,阿雾却顾不得欣赏这处美景,径直提了裙子走上台阶,低声问守门的内侍:“殿下睡了吗?”

“听说,相思园里住了位相思姑娘?”阿雾的耳畔忽然有人低声道,她转过头去,却见荣五正扶着腰站在自己身旁。

“殿下刚歇下,李公公还在里头,奴婢替王妃进去通传一声。”说罢,内侍就转了进去。

阿雾笑了笑,心思却全部转到了紫宜刚才回的话上头,说是五皇子今日也到了。阿雾本还以为他肯定不会露面。且听紫宜的意思,五皇子对楚懋不仅毫无芥蒂,还格外热情,这越发叫阿雾摸不着头脑。

一小会儿后,阿雾就听见里头有脚步声传出来,“王妃这么晚怎么来了?”李延广从里头走出来,衣带系得不够整齐,想来也是歇下了,听阿雾来了才匆匆出来的。

一时,花萼池的秀美和双辉楼的古雅堂皇,皆叫一众女眷看迷了眼。阿雾自然要略尽地主之谊,领着一众女客,在花萼池附近走一走,看一看,“这园子只有四皇兄和你这样的神仙人物才配得。”殷雪霞赞道。

“我给殿下送醒酒汤来,殿下可睡着了?”

这还是上京最负盛名的相思园在时隔多年后再次开园广延宾客,前些年因为没有女主人,祈王府在正月也不曾举办宴席。

其实李延广也不知道祈王殿下睡着没有,但他离开的时候至少知道祈王殿下上床歇着了,还是自己亲自放的帐子。

一时,客人陆续到了,楚懋在锦江漪的得月楼招待男宾,而阿雾带着陶思瑶在花萼池旁的双辉楼接待女眷。

“奴婢领王妃去看看吧。”李延广往后退了退,让了阿雾进门。

阿雾一时讪讪,只差没磕头认错了,却再也套不出他的话来。

一旁的小内侍简直看呆了,素来严命他们殿下歇下后不许去打扰,甚至连走路都要学猫的人难道不是李公公?说殿下如被吵醒了晚上就难以入眠的人难道不是李公公?

“难道不是我该怎么办?”楚懋反问道。

李延广瞪了一眼旁边没眼色的小内侍,领了阿雾去楚懋的寝间,到了门口,他自己倒不进去,只低着头等阿雾自己进去。

“那我该怎么办?”阿雾问道。

阿雾心头嘎嘣一下,该不是楚懋已经睡了,李延广自己不敢去打扰,又不好拒自己的面子,这才让自己来闯“龙潭虎穴”的吧?可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也不能认了怂就此退回去,但心底却把李延广骂得半死。

这前因后果阿雾也想到了,因而才一直盼着楚懋回来,也好有个人商量。

若是叫李延广知道了阿雾的心思,定然要大喊委屈——难道他是那种敢随随便便让人进冰雪林,还让进殿下寝间的人?区区一个王妃的名头还吓不着他。

楚懋道:“这事儿你做得太鲁莽。老五那样的人,这几日是在忙着延医问药才隐忍了下来,若是无果,他就算一步登天也没有滋味,指不定要和你拼一个鱼死网破。田后虽然无宠,可她只要在皇后的位置上,要整治你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其实阿雾也知道楚懋的习惯,一旦睡着了被人吵醒就再不能入睡,这时候他都会有点儿脾气,谁挨着谁倒霉。阿雾琢磨着要不要出声,把李延广推出去试一试,可旋即又想得罪了李延广总没有好处,万一下回还来冰雪林,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殿下,五皇子那边……”阿雾的心始终还是放不下楚懃那边的事儿。

于是,她绕过屏风,对着纹丝不动的床帐低声唤道:“殿下,你睡了吗?”

待阿雾梳妆完毕,两人用了早饭,见还有些时间,便去了次间用茶。

床里头没有动静儿,阿雾正准备缩回脚,就听见楚懋以低沉独特而略带沙哑的声音道:“你怎么来了?”阿雾甚至可以勾勒出他微微皱着的眉头。

阿雾盯着楚懋腰间那个荷包,又想起了自己给他做的却被他锁在箱底的荷包,口里道:“不会。”

阿雾的心都落到井底了,这正是楚懋标准的从睡梦里苏醒的声音,再看李延广,他的脖子明显比刚才低得多了三分。

“可会太麻烦?”楚懋仿佛不好意思地道。

“听说殿下今日多喝了几杯,我给殿下送醒酒汤来。”阿雾柔声道,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婉媚。

阿雾只觉得脖子上一股热息,有些痒人,瑟缩了一下肩膀道:“我重新替殿下编一根儿可好?”

听见床里头有动静儿,李延广迅速而麻利地蹿了过去,帮楚懋挂起了帐子。

“这穿玉佩的络子旧了。”楚懋低头道。

屋里头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李延广甚至屏住了呼吸,阿雾还好,只是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要呼吸得太大声。只见楚懋已经靠坐在床上,正拿手指捏自己的眉心,随后就见他抬头看了一眼李延广,李延广就无声地退了下去。

见阿雾出来,楚懋的眼光一扫过去,画梅和簪梅就捧着漆盘,退到了一边。阿雾看着那漆盘上剩下的青地黄竹荷包并玉佩,很自觉地走上去拿起来,低头替楚懋系在腰带上。

“拿过来吧。”

阿雾如蒙大赦一般唤了今天当值的画梅、簪梅进来伺候楚懋梳头,她自转去净房,梳洗了出来,却见那头,画梅、簪梅两个丫头正伺候楚懋穿衣。

“啊?”阿雾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唤丫头进来吧,你今后多练练。”楚懋放下手里的书卷道。

“不是说给我送醒酒汤吗?”楚懋重复了一遍,但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在失败了第三次后,她懊恼地叫了一声。

阿雾赶紧从食盒里将装醒酒汤的青花瓷盅取出来,倒了一碗递过去。

阿雾这会儿正全神贯注地给楚懋梳头,事情上了手,她才知道,看着简单的事儿其实并不那么简单,好比她已经替楚懋束了两次发了,都觉得后脑勺梳得不光洁,以祈王殿下的脾性,肯定是要嫌弃的。

楚懋接过后一仰而尽,又将碗递回给阿雾。

阿雾的手顿了顿,不知楚懋缘何忽然这样说,她背对门,自然没看到紫扇的动作,不过也猜出了两分,大概是紫扇着急了。阿雾停下的手又梳了起来,“殿下,待会儿我会说说她们的。”

阿雾愣愣地接过来,还没找着北,又听他不耐道:“还有事?”

而这厢内室里,楚懋却开口道:“你的丫头太不讲究,连主子在内室也敢偷觑。”

“睡不着,想和殿下说说话,可好?”阿雾放下碗,轻声道,既然今晚已经惹到了他,没道理啥也不说就回去的。

紫扇神秘兮兮地一笑,“不着急,已经起来了。”

楚懋转头看了看阿雾,眼神阴恻恻的,仿佛有寒风袭来。

一旁的紫宜正等她的意思,却见紫扇拿食指搁在唇中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忙和她一起退到了次间,“怎么了?”

“我头有些痛,你过来给我揉揉。”他躺下,给阿雾留了一点儿坐的位置。

屏风外头,紫扇正等得焦急。今个儿府里宴客,昨天主子就交代下来,让她们记得喊她,哪知道到这个钟点还不见里头叫起,便偷偷转到屏风外头,想看一看。才一探头,就见阿雾玉立在祈王的身后帮他梳头,便赶紧退了回去。

阿雾略微愣了愣,权衡一二后,还是坐在了床沿上,伸出中指,小心而轻柔地在楚懋的太阳穴上揉起来。

楚懋的头发一入手,阿雾才发现其柔软顺滑的程度完全不下于自己,摸起来十分舒服。她又是有心讨好,学着紫扇给自己梳头的样子,先给从头顶往下梳了一百下,以舒筋活络,开窍宁神。

楚懋舒服地嗯了一声,“说吧。”

阿雾虽然没替男子束过发,可也见过几个梅伺候楚懋梳头的手法,并不太难,便去净房里洗了洗手出来,拿了檀香木梳,站到楚懋的身侧。

“听说五皇子今日也来了,他可有什么异样?”阿雾小心地措辞道。

阿雾转过头去,见他正坐在榻上,手握书卷,几上一杯清茶,好不惬意的样子。阿雾想着昨晚才拒绝了他的亲近,难得他不计前嫌,这会儿她当然是要顺他的意的。

楚懋唇角扯出一丝笑容道:“你觉得他能有什么异样?”

阿雾还以为自己今夜肯定无眠,结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楚懋都已经打了拳回来了。阿雾想起今日府上宴客的事情,赶紧披了袍子起身,正待要唤紫扇她们进来伺候,却见楚懋坐在榻上道:“过来,替我束发。”

阿雾忍不住噘嘴道:“我知道自己这回鲁莽了些,殿下便给我一句准话吧,否则我肯定睡不着觉。”

阿雾盯着楚懋的背,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只觉得未来的日子恐怕有得挨了,哪想清华高洁的祈王殿下居然也有寻常男子的欲求。阿雾失望归失望,可他们毕竟是正头夫妻,躲也不是长久之道。她这会儿异想天开地期盼也有个人胆大包天若她,把楚懋给废了。

“嗯,再抓一抓头顶。”楚懋进一步要求道。

阿雾心下松了口气,直到楚懋转过身去,她才缓缓地松开了抓住被子的手指,只觉得抓久了有点儿酸疼。

阿雾此刻恨不能抓花楚懋的脸,却也只能乖乖地在他的头顶上以五指大法揉按揉按。

“睡吧,明天还有得你辛苦。”楚懋往后躺了躺,隔了阿雾至少有一臂的距离。

“圆春当时没下死手,我替他介绍了个大夫,不出半月,他就能好转。”楚懋淡淡地道。实际上,哪里用得了半月,只要圆春出手,立时就解了,但做夫君的,谁都不可能轻饶了轻薄自己妻子的人。

阿雾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是多么的恐惧和无助,直将楚懋浇了个透心凉,她应声地抬眼看着楚懋,手指不自觉地紧抓住被子。

阿雾手下一顿,那她先前的事儿岂不是白做了?既没有让楚懃得到教训,又平白落了把柄。

“阿雾……”

楚懋此刻正闭着眼享受阿雾的按摩,感觉她停了下来,睁开眼道:“你放心,总不会让你白白受气的,今后我必定十倍、百倍地替你找回来。将他放到你脚下,任由你处置可好?”

楚懋掀开阿雾的被子时,就见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没有他预料中的害羞的酡颜,而像是惊惧。让阿雾惊惧的倒不是楚懋说的那些关于太监的话,而是她察觉到了楚懋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这样的气势,阿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不再在自己跟前掩饰他的野心了?本想再试探上一句,可又觉得面对他这样敏锐的人,切不可再自作聪明。

阿雾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就浮现出了那晚的事,她躲在王氏的墙脚下,听她和荣三爷……这是阿雾一辈子的噩梦,只要一想起来,她就忍不住发抖,为了这件事,她病了很长的时间。阿雾之所以反应这样强烈,一来是因为事出突然,她压根儿没预料到会是那样;二来,当事人又是她老爹,她自然受不了。到现在,这一关她也没过得了。

“好啊,我可记着殿下说的话了。”阿雾又继续替楚懋抓起头顶来。

但楚懋还在说什么,阿雾不想听,也没听清楚,她干脆捂住耳朵,连头都裹入被子里,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殿下,今日我五姐姐跟我说了些极奇怪的话。”阿雾想了想,又继续对楚懋说道。

“你快别说了。”阿雾忽然用双手捂住脸,带着哭音地求道。原来,楚懋先才根本就是听清了她说得是什么,可却一直追问她,明显就是,明显就是要让她说出口。阿雾再傻,这会儿大概也明白楚懋是怎么个意思了。

“哦。”楚懋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阿雾,太监净身并不是去根,而是……”楚懋低笑道。

“她先是提了府里的相思姑娘,言语里颇有深意,又叫我安心等着,殿下迟早会看出我的好来。我琢磨着,六皇子是不是知道了五皇子的事情了?”阿雾担忧地道。

楚懋愣了几息才明白过来,原来阿雾根本不懂这些。当然,他很快就理解了,阿雾不懂这些才是正常的。

阿雾先才在玉澜堂时,越想越觉得六皇子定然察觉出自己还是完璧之身,这才通过荣五来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而当初她之所以对五皇子的话那么愤怒,也是因为五皇子暗示了他知道自己和楚懋还没有行房的事情。她虽然不知道五皇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很明显他是知道的,而今天六皇子也知道了,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五皇子说给六皇子听的。只是也说不通,若说五、六两位皇子同楚懋还有来往,那他们二人简直可以用“水火不相容”来形容,都觉得对方才是自己登基的最大竞争对手,五皇子更是没来由把这些话说给六皇子听。

此时,阿雾正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稀奇,老六在老五的身边放了人。”楚懋一点儿也不惊讶,转眼间阿雾就见楚懋坐了起来,“相思也不小了。以前府里一直没有女主人,郝嬷嬷又不好出去应酬,这才耽误到现在。你既然进了府,便替她相看相看吧,不要委屈了她,今后出门做客,将她也带上吧。”

阿雾此话一出,便是心头有些微不悦的楚懋也愣了愣,还真被阿雾把注意力转移了。

“咦。”这下阿雾更诧异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相思今后难道不是楚懋的贵妃吗?不过既然楚懋此时无心,她也就更不介意把相思弄出去了,“是,我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

然而,蹦入阿雾脑海里的那句话并不是什么好话,可她仓皇之间,顾不得思考就脱口而出了,“那那些太监是怎么小解啊?”

阿雾想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六皇子知道了这件事,后头可有什么麻烦?”阿雾自问,如果她是楚愈的话,肯定要拿这件事做文章。那么楚懋之所以会给五皇子介绍大夫,不知有没有料到这一层在里头?

阿雾眼睁睁看着楚懋抬起手,像是要抚上她的头发,她想也没想地一把捉住楚懋的手,强制地又搁回他的身侧,等自己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这样做了,只能又结巴着赶紧憋出一句话来,好转移楚懋的注意力。

“你不是已经预见到有好戏上场了吗?”楚懋笑道,“放心,不会牵扯到你的。”

“去了什么?”楚懋往阿雾这边挪近了一点儿,鼻息几乎都喷在她脸上了。

听楚懋这样说,阿雾才彻底放了心,“是,多谢殿下替我解忧。我就不扰殿下休息,先回去了。”

阿雾这下手都不知往哪儿放了,面红耳赤地反应过来,楚懋像是在和她开玩笑,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阿雾刚走下床前的脚踏,便听见后头有声音传来,“罢了,被你一扰,我早就睡不着了,这会儿还是陪你一同回玉澜堂吧。”

“去了什么?”楚懋没听清楚。

“我去叫李延广。”阿雾作势就要出去。

阿雾本想来个假装没听见,可见楚懋又继续追问,便结结巴巴地道:“自然,自然知道,他们就是……”阿雾的声音越说越低,“就是去了根的人。”尤其是那个“根”字,她简直就没发出音来。

“不用。他明日不见我,自然知道去玉澜堂。”楚懋起身穿了鞋,顺手将外袍递给了阿雾。

“你知道吗?”楚懋又问道。

阿雾只得伺候楚懋穿衣服,两个人距离近得连她都能闻到楚懋身上男子的特殊气息,不难闻,冷梅香里带着一丝独特的说不上味道的清爽气息。

现如今,阿雾嫁了人,也知道根是什么了,这才更加好奇没有根的男人是如何小解的。当然,其实楚懋不提这个问题,阿雾是甚少甚少去思考这种无聊又让人害羞的问题的。

等在冰雪林外头的紫扇和赤锦没想到会看到两个人出来,赶紧上前对楚懋行了礼。

其实,这个问题埋在阿雾的心底已经很多年了。她跟着长公主的时候,打小就没少见太监,小孩子不懂事,自然也好奇,这些人男不男女不女,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公主哪能给阿雾解释这个,便是阿雾身边的奶娘也不敢跟她说这个,只都说,那就是没有根的男人。

回到玉澜堂时,自然又是阿雾伺候楚懋宽衣上床,这桩事儿她真是越做越娴熟了,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就险些忘记这些事都是该丫头们伺候的。

阿雾也听出了楚懋的语气里有所松动,神经便不那么紧绷了,一时顺着楚懋的话想开来,觉得她大概是知道太监净身是怎么回事的。出嫁前,崔氏给她准备的小册子上,有一页画得明明白白,那样丑陋的东西,阿雾觉得毁了倒还干净。只是听说那儿也是男子小解的地方,阿雾一时又想,也不知道五皇子现如今是从哪里小解?人生四件事,吃喝拉撒,这是重中之重,想到这儿,阿雾倒是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狠了点儿。

阿雾因没了心事,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这回又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当皇后在坤宁宫升座的时候,忽然天崩地裂,宝座开始摇曳,偏又遇上了宫殿着火,热得人受不住。

阿雾一听也忍不住笑了,原来楚懋也这样促狭。大夏朝的内务府大臣素来是由宗室子弟担任,现如今就是楚懋的皇叔平郡王领着。可提起内务府就难免让人想到内侍,五皇子如今孽根尽毁,正适合去管理内务。

阿雾醒过来的时候,楚懋已经不见踪影,而她也丝毫不以为奇,若是楚懋还在,她才反而会觉得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她撑起身子,觉得骨头有些酸疼,想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有时候睡觉的姿势不对,就会有这种感觉,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

阿雾刚躺下,正准备数一数羊,看能不能睡着,就听见楚懋出声了,带着一丝轻笑,“你倒是狠绝,一出手就让老五从此成了内务府大臣,你也知道净身成太监是怎么回事吗?”

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看起来依然干干净净,但拇指和食指合拢搓一搓,便觉得有些阻滞感,她忍不住把手指放在鼻尖嗅了嗅,但立即就挪开了,什么怪味儿?她想象不出来,既不是自己的味道,也不是楚懋身上的气味,怪哉怪哉。

阿雾挥了挥手,紫扇和紫宜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她自己走上床前脚踏,轻手轻脚地从金钩上放下了帐子,这才从床的最尾端上去。自打上回不小心被楚懋踢了后,她上床时就恨不能贴着栏杆爬才好。

如果各位看官以为阿雾会因为想不出味道的来历而就此放过此等小事,那就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元宵节当日,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在讨论、向往这年最后一日上街看争奇斗艳的花灯、吃百味争奇的小吃的时候,阿雾一整日却都被这奇怪的味道所困扰。

床帐还未放下,楚懋面朝床内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这也在阿雾的意料之中。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楚懋走后,有老鼠爬到过她的床上。一想到这儿,她就险些尖叫出来,浑身立时起了厚厚的一层鸡皮疙瘩,略有些神经质地对着紫扇叫道:“玉澜堂是不是来过老鼠?”

阿雾见楚懋被她看得干脆翻了个身朝内睡了,心内一沉,郁郁寡欢地去了净房。沐浴完毕,还有一套保养肌肤的香膏要涂抹,她虽不停催促,但也费时不少,待她趿拉着拖鞋出来,内室里已经只留了一盏墙角小灯而已。

“绝没有。”紫扇好歹也是伺候过阿雾这么些年的人,显然知道不这样回答,这玉澜堂只怕都得被这位主子翻过来。

只是,阿雾这样毫无绮思的眼神,在夜晚的烛光下,在夫妻小别后,看起来却格外添了一丝暧昧之意,像是欲语却羞的暗示。

阿雾也相信了紫扇的话,若是她们大意得让耗子溜进来,也不会被她用这么多年了。

阿雾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往净房走去,只盼望楚懋在她出来之前千万别睡着了,否则,这个晚上自己就别想睡安稳了。

但她到底还是不放心,“把彤管、彤文叫上,你们五个一寸一寸地把这屋子找一下,可有什么缺口是能让老鼠钻进来的。另外,去外头寻一只猫进来,放到屋里转一转。”

楚懋道:“不用。”

阿雾喜洁,对长毛的动物都没什么好感,只觉得到处都飘着它们脱落的毛发,可今日在疑心病的作用下,居然连猫也不惧了。毕竟那些毛发可没飞到自己手指上来过。

阿雾转身将楚懋的衣裳放好,又问道:“殿下可要看书?我替你取来。”

此一番折腾,便将元宵节的白日尽数耗尽,直到掌灯时分楚懋回屋用晚饭。

楚懋伸开双手,阿雾就很自然地替他宽了外袍,只是到底不是熟手,难免会碰触到楚懋的身子。这会儿阿雾却顾不上害羞,自己也没觉得不舒服,心里只一个劲儿地想着怎么讨好了楚懋,得他一句明白话才好。

“怎么魂不守舍的?”用饭中间,楚懋破天荒地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

阿雾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赶紧走上前替他解腰带和襻扣。大概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还是她第一回这么乐意干这事儿。

“啊?”阿雾愣了愣,看向楚懋,但目光并无焦点。

哪知道楚懋压根儿就不再提这事,转而起身,走到床边,道了一声“乏了”,便站着不动,只拿眼看着阿雾。

“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

“殿下?”阿雾眼汪汪地看着楚懋,就指望他能有一句明话,是就此饶过,还是别有惩罚,好歹给个明话,也好叫她心里提着的一桶水能落地儿。

阿雾顺着楚懋的视线,看向自己碗里的一块辣子鸡丁。

但阿雾却一语道明,五皇子楚懃绝不可能成为大位之选。楚懋也拿不准,是不是有时候人想得简单些,反而更能看透人心。

阿雾是不食辛辣的,一是伤胃不利养身,二是对皮肤不好。但楚懋偶尔会用一点儿辣味的东西,除了甜食,他几乎什么口味的食物都用一点儿,连苦菜都能吃。相比而言,阿雾就娇贵多了。

此事一出,叫那些一直不看好楚懋的人大跌眼镜,心底也打起了鼓。五皇子虽然素性有差,但隆庆帝对他也有偏爱之处,所以如今在太子人选上,谁也不敢打包票。

她连忙地将辣子鸡丁夹到了碟子里,吃了一口米饭,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嘴里的饭想吐又不好意思吐。最后,她还是选择优雅、缓慢地吞下去,然后伸手想盛汤。

楚懋有些惊讶地看着阿雾,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说实在的,皇上在立储之事上一直遮遮掩掩,常有“神来之笔”,搞得一朝大臣成日人心惶惶,胡猜乱想。就拿这回赈济雪灾之事来说,虽然苦了些,但明摆着做好了会为皇子广邀民心,事前谁也没料到这桩差使会落在楚懋的头上,包括楚懋自己也没料到。

家里的规矩,正式用饭的时候,手边通常是不备水的,一边吃饭一边喝水并不利于胃,连饭前饭后也是不用茶的,只做清嘴之用。至于汤水,那总是第一个端上桌的,每个人先用一碗汤,再举筷下箸。

“皇上御极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开疆拓土之举,却也是守成之明君。五皇子虽然是田后之子,可素来行为荒诞,不堪为储君之选,他定然入不了皇上之眼。若有朝一日……”阿雾顿了顿,见楚懋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继续道:“若有朝一日变天,皇子顷刻成庶人也不是不可能。与其留着五皇子再祸害其他女子,我就,我就忍不住……”这的确是阿雾的心思,在她心底,冰清玉洁的女子的确不该被这样的污浊男子祸害。

今天阿雾显然打破了这个规矩。

阿雾抬眼看着楚懋,满眼都是“你就是我的勇气”的意思,看得楚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挡了挡阿雾的动作,“吃口菜吧,汤不解辣。”

然而楚懋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此,“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居然有勇气敢将一个皇子废成公公的?”在常人眼里,这一点绝对是匪夷所思的,若是事情败露,可不仅仅是阿雾一个人掉脑袋的问题。

若非教养使然,阿雾这会儿只怕已经张嘴大口散热了,见楚懋舀来一勺百合蒸南瓜,一想,这是甜的,必然解辣,也就顾不得许多,接过来就送入了嘴里,效果立竿见影。

阿雾的道歉不可谓不彻底了,这都“但凭吩咐了”。

楚懋低头看阿雾,只见她眼里包着浅浅一层水雾,两颊鲜红,嘴唇由嫩粉变成了樱红,颜色比涂抹了口脂更为鲜亮。美人之美,令人惊叹的地方在于,别人做出来会略显狼狈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却会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态来,叫人心惊。

“殿下,这件事是我太冲动和糊涂了,对不起殿下对我的爱护。”阿雾低头认错,“也让殿下为难了,若有转圜余地,但凭殿下吩咐。”

“晚上出去看花灯吗?”楚懋问道,口吻十分轻松,姿态十分闲适,仿佛他们经常在用饭时闲聊,又经常一起出游似的。

阿雾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却不知道自己在未来会不会有所改变,因为在她和楚懋的共同利益有冲突时,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损他利己。而显然,这一次她触怒了楚懋。

“不去。”阿雾想也不想就摇头,压根儿没觉得这是一种邀请,还以为楚懋只是询问而已。

阿雾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她没有将五皇子看在眼里,但楚懋未必没将五皇子看在眼里。他将圆春送给自己,虽说有护着自己的意思,但他肯定也没料到自己出手会这样重。何况自己知道未来的事情,楚懋却不可能预见,或者说,自己过高地估计了楚懋的战斗值,毕竟他现在还在韬光养晦阶段,而不是后来说一不二的正元帝。说到底,如果自己的后台换成了长公主,她行事就不会这样欠考虑,因为她会顾及长公主的安危,可如今换作楚懋,自己却丝毫没有为他考虑的意思,可以说是不在乎,也可以说是认为他就该能者多劳。

阿雾如今对花灯节有种莫名的恐惧,她出去了两次,就遇到了两次人拐子,一次比一次惊险,第二次险些被人糟蹋了去。她至今还能回想起那船舱里的腥臭,以至于她连鱼都不怎么吃。由花灯节遇险而想开去,她忽然发现,两次遇险,居然都是楚懋救了她,而她如今又嫁了楚懋,还真是有缘分。

“殿下……”阿雾欲加以辩解,却不知该说什么。尽管她以为自己对楚懋知之甚深,可是她也从没有和楚懋正面相对过,更没料到,这个人的洞察力是如此的让人心惊。

然而楚懋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不过脸色丝毫没变,“吃饭吧,吃完我带你出去走走。”

而且,楚懋问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惊吓到她了,连她都没想到,原来她是早料到了五皇子会做什么。然而如今回想一下,她实在否认不了,潜意识里她是知道的。五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很清楚的,而他在自己两次去宫中朝贺时,都很凑巧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过,那样肆无忌惮、让人恶心至极的眼神,早就让她生出了要狠狠治治他的心,只是一直没有好机会而已。这回在五皇子府,自己身 边又有圆春,她就动心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治住五皇子,所以她毅然决然地好奇了。

阿雾想了想,这才道:“带上圆春?”楚懋自打回来后,就把圆春调离了阿雾的身边。

在这样的眼神下,阿雾实在怀疑自己的小心思是否真能瞒过楚懋,哪怕是脸上不由自主的一丝丝的泄密,也会让她功亏一篑。

“好。”楚懋看了阿雾一眼道。

“而且,我想,以祈王妃你的聪明,恐怕是早就料到了前头的陷阱是什么吧?”楚懋微笑着道,双眼死死盯着阿雾的脸,仿佛是不会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一般。

用了饭,阿雾回屋换外出的衣裳,却见问梅捧了一袭男子的衣裳过来,阿雾的眉毛一挑,看出那是一套崭新的衣裳,“殿下叫你送来的,要叫我穿这个?”

阿雾是很想否认的,可是慑于楚懋此时的威严,居然没想出来辩解之词。

女扮男装的事儿,阿雾只在戏台子上看过,压根儿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想拒绝。由着紫扇伺候着穿了衣裳,高高地束起头发,戴了碧玉冠,在西洋镜前甩了甩袖子,自以为这就成了翩翩俗世佳公子。

“所以你明知道前头是陷阱,也毫不考虑地跳了,然后借圆春的手狠狠惩治了老五。你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给你善后,也不得不给你善后,所以你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种事情?”

“你说这身扮相,是殿下好看些,还是我更好看些?”阿雾深以为,当年卫玠的掷果盈车,也不过就是她这模样了。“今晚也不知我要拾到多少手帕啊?”阿雾叹道。

阿雾的双眼眼底已经蓄起了薄薄的一层水色。

紫扇和紫宜两个都觉得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便沉默不语。

楚懋冷笑一声,“你倒也诚实。”

阿雾也没放在心上,又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这衣裳挺合身的,像是给我量过身似的。”

但是即便这样,阿雾也没等来他的丝毫怜惜之情,便只好低头道:“我所倚仗的是殿下给我的圆春。”

“王妃还是快点儿出去吧,再等会儿花灯节上的枣泥盒子就得卖完了。”紫扇催道,也只有她才敢这么跟阿雾说话。

楚懋侧了侧身子,又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阿雾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出内室,外头正坐在榻上看书的楚懋一见她出来,手上的书就搁下了。

阿雾的眼睛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求助的时候,委屈忐忑,又天真可爱,求饶的时候,惶恐可怜,又讨好谄媚。

“这位兄台,在下这厢有礼了。”阿雾来了兴致,学着男子向楚懋作了个揖,又学着男子一般走路。

阿雾的脸白了白,求饶地看了楚懋一眼。

楚懋看得有些呆了。本来,让阿雾扮作男子,只是为方便行事,哪知阿雾这等容貌,男装不仅没让她雌雄莫辨不说,反而越发显得妩媚袅娜,容色逼人,俨然就是玉做的人儿,水注的魂儿,清风皎月、明珠仙露也不足喻其态,更别添一段风流媚态,再叫她这样做作一番,简直要将人的命都勾了去。

“你既然知道了曾氏不对劲,还敢大着胆子往前冲,你所倚仗的是什么?”楚懋又问。

楚懋待要让阿雾回去换一身,却又想,换来换去,人还是这个,也就罢了这个念头。

阿雾乖乖地点了点头,没想明白楚懋问这话的意思。

“我们不坐马车吗?”阿雾简直想皱眉头了,当然,她良好的修养再次帮助她克制住了皱眉头的欲望。

“听圆春的意思,你早就看出了曾氏的不对劲儿?”楚懋问道。

“穿过门口这条街就能看到花灯了。”楚懋侧头看了看阿雾,“冷吗?”

楚懋端起了茶,又喝了一口,这无疑让阿雾提着的心又放了一点点。

阿雾摇摇头。

阿雾果断地收敛了所有演技,低声道:“我当时是气疯了,若是被他……”阿雾抬头求助地看着楚懋。

祈王府门外的大街上一如既往地冷清,这条街等闲老百姓是不能随便停留的,阿雾默默地跟在楚懋身边,又想起了手指上残留的那股味儿。今日她洗了很多次手,可总觉得鼻尖还有那股味儿似的,倒不是说多难闻,只是觉得奇怪。

楚懋没有回答,只是含笑看着阿雾,嘴角扯出一分笑意,显然就是讥讽了。

楚懋见了阿雾这举动,问道:“手怎么了?”

“殿下都知道了?”阿雾“惊诧”地问道。实际上,圆春是楚懋派来的人,阿雾不以为她的第一忠诚对象会是自己。

“早晨起床的时候闻着股味儿,挺奇怪的。”阿雾弹了弹手指,“殿下晚上睡的时候可闻着了?”

“哦,只是难以成眠而已?”楚懋挑挑眉。

“没有。”楚懋回答得干净利落,然后就撇过了头。

“殿下,这几日有件事儿,我每日思之就辗转反侧,难以成眠。”阿雾首先表示了自己也是知错的。

阿雾也没再纠缠在这等小事之上,因为比起手指上那早就没了的味道,花灯节的味儿更让她受不了。

这样清香的茶水,不过略微啜了一口就放下,想来是心情不好,阿雾暗忖,决定先发制人。

说实话,除了小时候第一次的好奇,和第二次在荣三老爷鼓励下的不信邪之外,阿雾对花灯节真没有太大的兴趣。

楚懋端起有“雨过天青云破处”之誉的耀州窑月白瓷茶盏,啜了一口茶,颇有深意地扫了阿雾一眼,便放下了茶盏。

满街热热闹闹的声音只让她觉得耳朵疼,鼻子间那种脂粉味儿、汗水味儿、饭菜味儿混合在一起的神奇味道,实在让她恨不能把鼻子给闭起来。楚懋也明显有些皱起了眉头,似乎也很不喜欢花灯节的热闹,阿雾真不知道他二人为何要出来走一遭。

等楚懋洗漱后换了一套干净袍子出来,阿雾十分狗腿地亲自捧了茶盅递给他,十分贤惠地道:“这还是从别院里带回来的雪芽茶,不过用的是清凉山的山泉泡的,殿下试试。”

“前头有座桥,去那边走走吧。”楚懋指了指前头的桥。今日十五,民间有走百病的说法,走桥渡厄,所以遇桥总要走一走。

跟着楚懋去河北的李延广就被冻了个够呛,脚趾头都冻成红萝卜了,当然,这话是伺候他洗脚的小太监传出来的,阿雾很体贴地送了他一瓶余福生的冻疮膏。

今夜阿雾不仅走了桥,还由楚懋陪着登了南城门。俯视一城灯火,阿雾觉得,这还稍微有那么点儿意思,如果城门上人不是这么多的话。

第二天,楚懋就从河北赶了回来,阿雾冷眼瞧去,只见他衣饰依然整洁,毫无风尘仆仆之相,但眉宇间有一丝憔悴。赈济雪灾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儿。天寒地冻的,若不是楚懋自己有武功,只怕也是要受寒的。

从城门上下来,阿雾的脚已经有些酸疼了,幸好这时是在往回走了,她只觉得今夜十分无趣,既没有她左等右等也不见的人拐子,也没有上前调戏的登徒子,甚至连个熟人也没见着。

只是没想到,原来祈王妃说得是真的,这府上的规矩非常严苛,连主母也不能随意安排丫头,反而交给了管事嬷嬷。

若是阿雾和楚懋也能从南城门往下看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这花灯节上大概就他二人最古怪了,一脸痛苦的表情,后头跟着的仆从也是一脸痛苦的表情。再没有眼力的人拐子和登徒子也不会上前来撩虎须。

那两个俏婢一路忐忑不安,刚才在角落里看了那么一出戏后,就知道到了祈王府定然是举步维艰的,奈何她们家人都捏在老太太手里,也不敢反抗。

见着祈王府的大门后,阿雾忍不住松了口气,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阿雾将老太太给的两个俏婢带回府上,直接扔给了郝嬷嬷,直言是安国公老太太送来伺候殿下的,由郝嬷嬷自行安排。

唯独楚懋静在原地,皱着眉头,忽然道:“等等,我再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