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四季锦 > 第二十六章 施小计诸梅失色

第二十六章 施小计诸梅失色

阿雾见紫扇不语,便有些急了,“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同段二……”

当然,这其中的内情,便是对阿雾,紫扇也难以启齿。如今她顿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可能段二根本就没送过自己胭脂,一切都是梅影和采梅搞的鬼。

紫扇连忙摇头否认,“这些日子奴婢同段二从没说过话,倒是采梅经常在奴婢面前提他。”

紫扇平日伺候阿雾梳妆,对玉堂红的颜色和香味都很熟悉。她是闻着梅影身上的味儿了,才从采梅那儿诈出了话来,说是段二既没放弃梅影,可又想攀着紫扇。

阿雾这才点了点头。

就这样,紫扇从采梅那儿得了两回据说是段二送的何脂阁的胭脂膏子,不过不是玉堂红。玉堂红的消息还是紫扇前两日无意中发现的。梅影平素是不涂脂抹粉的,偏最近打扮艳丽了起来,虽然丫头的服饰有定式,可并没限制首饰和胭脂,梅影又是那样的身份,便是越了矩,也没人敢说她。

说实话,如果梅影不是狗急跳墙,提前行了这一招,又让秀宜戳破了关键,那紫扇会不会入瓮还真不好说。这男女情爱之事,便是最忠心的奴婢也会对主子有所隐瞒的,指不定紫扇就被“段二”打动了,真行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偏偏紫扇也到了思春的年纪,采梅给她的高帽子戴得又含蓄又贴切,一来二去,紫扇也真就对段二上了心,很有点儿要和梅影一别矛头的意思。

“不管如何,段二这样的心思在内院是决不允许的。就算他喜欢梅影,但主子身边的丫头要如何配人,也由不得他段二想。更何况,他还如此行为不检,替他人当杀人的刀,咱们也不用对他客气。”

只是这样的人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心比天高的梅影?采梅时常惋惜、感叹,加之埋怨梅影。又道,紫扇长得比梅影还好看,又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哪一条比不过梅影?话里话外,都撺掇着紫扇将段二的心意扭转到她身上。

阿雾唤秀宜近些,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你可办得到?”

紫扇更是羞红了脸,其内幕实在难以启齿。段二是紫扇经常从采梅口里听到的名字,说他人长得如何好,家里又如何殷实,虽说风流了些,但那也是因为段二的娘去得早,屋里头没人管而已。采梅又一一给紫扇细数这府里喜欢段二的丫头,那简直是不计其数。

秀宜点了点头,“奴婢一定竭力而为。”

“采梅连这些也跟你说?”阿雾惊奇地道。

这厢安排了秀宜的事情,阿雾又嘱咐紫扇,权当什么都不知道,采梅说什么就做什么,自然有人处理一切。

何脂阁和玉堂红阿雾是知道的,何脂阁是上京有名的胭脂铺子,百年老店,玉堂红更是其镇店之宝,配方传承了一百多年。阿雾手头也有玉堂红,只是不怎么用而已。

阿雾又让人请了宫嬷嬷来,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才披了孔雀金锦裘,去了园子里的得月楼。

紫扇红了红脸低声道:“我是从采梅那儿听到的,段二经常买胭脂香粉托人带给梅影,而且还是何脂阁的玉堂红。”

得月楼建在相思园内两大水池之一的锦江漪的边上,与花萼池畔的双辉楼之间有廊桥连接。雨天,穿着木屐从高拱如弯月的廊桥上行过,嗒嗒声如天上飘来的乐曲,是名响蹀廊。

阿雾和秀宜闻言都侧目以对,“怎么说?”

响蹀踏月是相思园最负盛名的景致,而阿雾还是第一次到这一片水域来。

紫扇在一旁插嘴道:“还有就是段二喜欢梅影。”

阿雾惧水,对宏大的水面甚至惧怕到不敢看的地步,别的园子能有一片水池已属不易,可这座相思园居然有两大水池,池阔数亩,处处依山,景景傍水,别人恨不能一观的相思园,在阿雾眼里却比洪水猛兽还厉害。唯一的稍微能让人散心的冰雪林一带却已经有主了,阿雾实在是痛心疾首。

秀宜默了片刻,而后道:“大约因为段二是出了名的风流浪荡,也只有他有这个胆子敢趁夜进内院。”

而令阿雾痛心疾首的正主,这会儿正坐在得月楼内的正位上怡然自得地饮着酒。

“你知道为何偏偏是段二进来吗?”阿雾问道。

依然是众人分几而坐,阿雾庆幸自己坐在楚懋的左下首,不用直面对面的花萼池,否则她真怕自己会吐出来。

阿雾想了想,只是不知道为何她们选的人会是段二,说实话,即使被她们得了手,她做主将紫扇配给段二,也不算埋没紫扇。

府里的人一少,过起除夕来就显得格外冷清,但郝嬷嬷安排得实在得宜,知道在座的主位都是闷葫芦,所以准备的表演就格外热闹。

阿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秀宜递过来的名单上,和那婆子牵扯了关系的除了二梅就是相思,而这三人都有理由针对自己。不过,阿雾旋即又否认了这个念头,她的身边奴仆如云,要落单根本不可能,何况她还得陪着楚懋守岁。那么自己身边的人呢?阿雾自然就想到了紫扇——她最得用的大丫头,如果紫扇品行有差,那她这个做主子的也难免瓜田李下。

请了外头的杂耍班子、唱南曲的、逗笑的,当然,还有祈王府里的舞姬。公孙兰、欧阳芷就是舞姬出身。这些年,田皇后和向贵妃每年都轮着给祈王府送舞姬以贺正旦,因此也形成了不小的班子。

这也是阿雾所能想到的。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子,除夕夜私会外男,这在当初的安国公府都会让人容不下,更何况是“干干净净”的祈王府?这府里最大的主子洁癖成性,更容不下这等事情。

阿雾坐在得月楼内,想着外头的宏大水面,就没什么心思欣赏歌舞了,但即使这样,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群舞姬不仅容貌绝丽、身段袅娜,而且舞姿也出类拔萃,想来是颇有用处的。

秀宜沉思了片刻道:“天已经黑了,今晚又是除夕,郝嬷嬷给大家放了假,园子里虽然依然井井有条,可要浑水摸鱼也不是不可能。这时候一个外男进了院子,大抵对女子的名声会有害。”

阿雾抬眼看了看楚懋,他一手端着酒杯,正瞧着那些舞姬歌舞,可那眼神虽在她们身上,却又仿佛看得很远,神情有些疏淡。

“先别打草惊蛇,你以为段二这时候进院子会出什么事儿?”阿雾想试一试秀宜。

明日正旦是楚懋的生辰,也是他的亲娘孝贞后的死忌,阿雾难免猜测起楚懋的心思来,可又无从入手。自怜,悲痛,落寞,寂寥,好像这些心思无法和楚懋联系在一起。

秀宜从袖子里递了一张单子给阿雾,她的字是娟秀的簪花小楷,看来应该是落难的好人家的女儿。阿雾很喜欢秀宜这种思主子所思的玲珑人。

阿雾看着楚懋入神,却见他忽然朝她扫来一眼,她就像被捉个正着的小偷似的,赶紧心虚地撇头,可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连她自己也觉得汗颜,羞红了一张如出水芙蓉的脸。可脸上那道炙热的眼光并没有移开,她都不敢转过头去求 证楚懋是否还在看自己,或者笑话自己。到她终于忍不住回击地扫过去一眼时,只见楚懋对她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我要这府里所有跟她沾亲带故的人的名单,这些人不收拾可真要翻天了。”阿雾冷笑道。

阿雾赶紧低头捧起玉樽饮了一口,先才楚懋的一笑实在是勾人,给她最深刻的印象是楚懋的牙还挺白的。

秀宜点了点头。

大约察觉了楚懋和阿雾之间的“眉目传情”,陶思瑶捧了酒樽,袅娜地行至楚懋身边,柔声道:“妾敬王爷一杯。”

“你可记住那守门的婆子是谁了?”阿雾道。

楚懋没有拒绝,只是让人不易察觉地往旁边微微侧了侧鼻尖。

阿雾一惊,虽说今夜郝嬷嬷许了阖府同乐,但这并不意味着外院男子就可以肆意进出园子,要知道,今夜家宴摆在园子里头,阿雾等内眷都会在那儿,守门的婆子更不该放外院成年男子入内才是。

陶思瑶双眸盈水,故作高兴地道:“王爷,咱们去放烟花吧!虽说交子时,郝嬷嬷让人准备了烟花在花萼池的船上放,可总不如自己放有趣,妾幼时在家中每年都由父兄陪着放过烟花呢。”

阿雾刚要出门,秀宜就又过来道:“主子,段二爷从后头双鹤门进了园子。”

相思这会儿本陪坐在郝嬷嬷的下首,听了陶思瑶的话,也上前柔声道:“是呀,咱们一同去放烟花吧。”

到了傍晚,阿雾要去园子里锦江漪边上的得月楼,因着今年的除夕家宴摆在那儿,听说还准备了烟花爆竹。因郝嬷嬷素日对下人就宽厚,今夜也许了不当值的奴仆可以休息和在别处游乐,来一个阖府同乐。

陶思瑶娇滴滴,相思意绵绵,同样都是极其出色的美人,阿雾暗自为她们可惜。

另外,阿雾还是不放心,既然采梅有了异常的举动,她就不得不防,便嘱咐所有得用的人都留心采梅。

果不其然,楚懋道:“李延广,你陪陶侧妃和相思去放烟花。”

秀宜领了赏下去后,阿雾对着紫扇道:“这两日你可留意着采梅一些。”

陶思瑶的脸色变了变,但相思却显得很平静,大约她也预见到了这个结果,只是不希望陶思瑶独专于前而已,当然,也是怕出现那万分之一的情况——楚懋答应了陶思瑶。

阿雾点点头,她其实也并不在乎秀宜是用的什么法子知道的,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可如果真如秀宜所说的,那她这人还真不容小觑,那也是自己之福了。

外头放烟花时,陶思瑶显得意兴阑珊,又受不得外头的冷,只在一边捧着手炉跺脚,相思反而玩得挺高兴,又是笑又是跳又是拍掌,闹出了一身汗来。

秀宜丝毫不怯地道:“也不怕主子笑话,奴婢闲来就喜欢打听这些,具体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等她们放完烟花进来,却见阿雾同楚懋正对面而坐,面前摆着一局棋。阿雾抬头对她二人一笑,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阿雾又道:“你如何知道采梅和段二非亲非故的?又怎么知道外院的男子的?”

说实话,阿雾真是冤枉的,她也想学荀眉还有公孙兰二人,找个借口先回了院子,但是也不知是什么触动了这位祈王殿下,他居然出声邀请自己手谈一局。阿雾自然拒绝不了,何况吕若兴送上来的这副毫无瑕疵的和田玉棋子,实在让她爱不释手。

秀宜点头称是。

“不知王妃可愿同我赌一局?”楚懋问道。

“这件事你回得好。紫扇,你去称一两碎银子给秀宜,不能让她自己掏钱打听消息。”阿雾道,“若这件事真被你看准了,回头我自然还有赏给你。”

阿雾的眼睛一亮,又想起了双鉴楼,这倒不失为一个机会。只是她很少赌运气的,既然赌就要赢,她虽然在楚懋身边游荡了许多年,可从没见他下过棋,实在不知他的棋艺。但她觉得自己的棋艺还是颇为过得去的,论起来,五五的胜负还是有的,那么关键就看彩头是什么了。

秀宜是阿雾买进来的丫头,身无长物,每月只有五百钱的月银,因她们的身份,伺候的活儿也不用她们做,可在别处又没派上用场,平日连个打赏也没有,为着这件事居然肯拿钱给小厮去打听,若她不是个蠢的,那就是太聪明了,心思缜密,正是阿雾需要的人。

“王爷想赌什么?”阿雾问道。

阿雾惊喜地看着垂手而立的秀宜,她口里虽然怀疑自己是想多了,可她的神情却在告诉阿雾,这里头铁定有猫腻。

楚懋道:“你想赌什么?”

秀宜道:“奴婢今日见采梅姑娘去了外院,便拿铜钱儿赏了个小厮跟着她,原来她是去寻了账房上的段二爷。奴婢想着,采梅姑娘和段二爷非亲非故,平日也没有来往,今日这样忙的日子,她却趁乱去了外院,定然是有什么事儿,也不知是不是奴婢想多了。”

阿雾也不迟疑,爽快地道:“若我赢了,王爷今后便让我自由出入双鉴楼。”

阿雾正挑着明日正旦朝贺中宫时要穿戴的首饰,听秀宜这样说,便放下了手里的东珠耳坠,转过头道:“你说。”

楚懋沉吟了一声,“唔。”而后道:“若我输了,岂不是亏大了?”

到了除夕那天,秀宜忽然来寻阿雾,道:“王妃,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只是看见了,还是想来同王妃说一声才好。”

阿雾也知道单凭一局棋就让楚懋答应这件事的确不太现实,她也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只是面上不显,口里依然坚持道:“别的彩头,我又看不上。”

从玉澜堂离开后,郝嬷嬷真去了冰雪林寻楚懋,阿雾虽然不知道楚懋对她说了什么,但打那之后郝嬷嬷就开始着手为梅影、梅梦配人了。

楚懋又想了想,这才缓缓点头道:“可。”

阿雾的话不啻于当场扇了郝嬷嬷和梅影、梅梦二人一记响亮的耳光,主子为她们着想,她们自己却自贱。

楚懋这样迟疑后才答应自己,无疑让阿雾又平添了几分信心,“那王爷想要什么彩头?”

阿雾自然也看出了郝嬷嬷的惊讶,便道:“嬷嬷若不信我,可去问一问王爷,从小我也是读女四书长大的,王爷膝下空虚,我的心急丝毫不逊于嬷嬷。只是王爷怜惜梅影、梅梦二人,不愿她们一辈子做小伺候人,也还请嬷嬷体谅王爷的一番苦心。若是担心今后出去受苦,也大可不必,咱们只当是将自家的姑娘嫁出去一般准备嫁妆就是。”

楚懋的脸带着酒意的微红,清隽之上别有一丝撩拨人心的魅力,阿雾都有些不敢直视他,只好低头翻捡棋子以作掩饰。

梅影和梅梦是不会怀疑楚懋作为男人的能力的,她们近身伺候楚懋,每日捡洗楚懋的衣物、被褥,那种羞人答答的痕迹,偶尔也能在楚懋的被褥上看到一回,有时候他换下的亵裤上也有那种男人特殊的像青竹子一般的气味。所以她们在内心深处都做着一个梦,那就是也许王爷喜欢的正是自己,而他之所以不愿意越雷池一步收用她,正是因为他爱重她,想要在最恰当的时机以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她,并全心全意地只爱宠她一人。

楚懋隔了三息的时间才回答道:“我一时也没想好,这样吧,你若输了答应我一个要求就是。”

别说梅梦和梅影不相信,便是郝嬷嬷也不信阿雾的话。虽然她们都知道楚懋不近女色,连两个侧妃都入不了他的眼,可在内心里,无论二梅还是郝嬷嬷与相思,都窃以为那是因为楚懋不喜欢那些女人。

阿雾简直不敢相信,楚懋比自己还敢漫天要价,她要的彩头虽然大,可毕竟是明码标价,跟他这种让你头上随时悬柄剑的彩头可是有本质区别的。

阿雾轻扫了梅梦一眼,并不搭理她这种质疑主子的僭越之话。阿雾也不知道梅梦是打哪儿来的这种自信,觉得楚懋一定舍不得她。以阿雾对楚懋的了解,这世上大约没什么人和事是他真正舍不得的。他连他自己都可以舍弃,又岂会将他人放在心上?

阿雾的理智告诉她,这种赌局一定不能应局,可她又实在是太向往双鉴楼的那些名画了,想得心肝肺都疼了。

阿雾的话一出,梅梦就忍不住地抬直了头,眼瞪瞪地看着阿雾,喃喃道:“王爷不可能这样对我们的,我不信!”

阿雾这才学了个乖,原来以前自己不轻易同人对赌,并非是自己聪明地克制了,而是对方根本没拿出足以让她动心的彩头来。

阿雾可不愿意干这种养虎为患的蠢事儿,带着歉意对郝嬷嬷一笑,“嬷嬷错怪我了。其实当日我也劝过王爷,将梅影、梅梦纳了抬作姨娘,可王爷却叫我多添些嫁妆给她们,让她们嫁出去做正头娘子,也算全了这些年的主仆之情。所以嬷嬷对我说这些不管用,还是再劝劝王爷,看能不能改变他的心意吧。”

阿雾又观察了一下楚懋,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痴愣了,想来是喝了不少,她回想着刚才楚懋的酒杯仿佛一直就没放下过。这样好的机会,不珍惜的才是傻子。

此刻,梅影和梅梦正齐齐跪在阿雾的脚边,听到郝嬷嬷如此说,只一个劲儿地给阿雾磕头,口里道:“求王妃开恩,奴婢等今后一定尽心竭力地伺候王妃。”

“可以。”阿雾很有信心地微笑道。

阿雾猜测,大约是那位相思姑娘在后头谋划,想让鹬蚌相争,她好来个黄雀在后。

楚懋礼让阿雾执黑先行,阿雾也毫不客气地笑纳了他的好意。

阿雾其实并不反对楚懋纳妾,而且也很愿意并且已经替他准备了四个通房,但前提是这些人都在她的控制之下,而留下梅影和梅梦明显就是后患无穷。阿雾也不信郝嬷嬷经营内院这么些年,连这个结果都看不透。

棋局一开始,前半局阿雾还自以为稳操胜券,双鉴楼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可到了后半局,局面就发生了逆转,但这绝不是因为阿雾走错了棋,而是对方奸狡地一开始就示敌以弱,步步引诱,最后围追堵截,弄得阿雾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王妃也知道如今府里的情况,王爷已经二十有三了,可膝下还没有任何子嗣,五皇子的大公子都已经开蒙读书了。老身想着,梅影、梅梦也近身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了,年岁也耽搁了,由她们继续留在王爷身边伺候岂不两便?王爷想来也要称赞王妃的贤德的。”郝嬷嬷一副全心全意为楚懋打算的慈母样子。

阿雾一边儿喘息一边抬眼瞧楚懋,依然是脸色微红,可那唇畔却带着可恶的一丝笑意,阿雾怀疑连先才的那一丝醉意都是他刻意做给她看的。

阿雾此时很希望自己手里能有一把羽扇,可以略微遮掩自己那快要掩饰不住的冷笑。正经婆婆要给儿子纳妾都还要顾及一丝媳妇儿的感受,可郝嬷嬷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真是奸诈。”阿雾心里暗骂,但落子的速度却开始放缓,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一步十虑,害怕又中了埋伏。

为了避嫌,阿雾特地将为二人择配的事情交给了郝嬷嬷,并许诺如果梅影、梅梦不是配给府里的小厮,而是放出去做正头娘子,她就将二人的身契还给她们。阿雾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但郝嬷嬷却不过情,受了梅影、梅梦所托,专门到了玉澜堂来说情。

玉润而黑亮的棋子夹在洁白纤细的食指和中指间,就像一幅黑白画一样,干净剔透,让人不忍转眸。

因着楚懋对梅影、梅梦二人的一份怜悯之意,阿雾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大方地原谅二人以前的无礼之处。至于紫扇被何佩真罚跪的仇,阿雾已经在何佩真身上找补回来了。当然,阿雾的大方也仅仅局限于不在二人的亲事上插手为难。

阿雾手指中的棋子还舍不得落下,却忽然见楚懋向自己的棋子伸出手来,她慌忙一缩,以为楚懋等得不耐烦了,想来抢自己的棋子。

只不过,虽然楚懋是为了梅影、梅梦二人着想,可这消息对两人却仿佛晴天霹雳,要叫她们离开楚懋的身边,比叫她们去死还难受。

楚懋的手顿了顿,往回收住,“再不落子就要天亮了。”

阿雾惊讶地看着楚懋,没想到他真对这两个丫头有几分情谊,心下越发觉得开心,只要她做得好,想必今后楚懋也能念在彼此的情谊上容忍长公主三分。

阿雾本已有心耍赖,听楚懋这样讽刺自己,就更不乐意遵守赌约了,恰好此时陶思瑶和相思两人放了烟花回来,阿雾顿时一喜,表示自己冤枉得很,可不是她要跟楚懋下棋的。

楚懋想了想,见到阿雾眼里的狡黠,也知道梅影、梅梦落到她手里定然没有好果子吃,“罢了,到底是主仆一场,你同郝嬷嬷说一声,将她们配出去,嫁妆多添些。”

所以,见着陶思瑶进来,阿雾破天荒地站起身朝她一笑道:“陶侧妃回来啦,你快来陪王爷下下棋,我实在不擅长这个。”阿雾作势就要让位,“王爷,听说陶侧妃的棋下得极好,下棋还得旗鼓相当才有意思,不如你同陶侧妃另开一局?”

“或者王爷纳了她二人,她们同王爷主仆一场,有这么些年的情分,由我做主抬成姨娘可好?”若楚懋点头,阿雾真是万分称心的,她们在楚懋身边当丫头她还不好动,可做了姨娘,那真是搓圆捏扁都是做主母的说了算。

陶思瑶是有一丝意动,冲楚懋看了看,而他看着阿雾的眼神开始转凉。

楚懋看着阿雾不说话,府里上上下下都有一种默契,那就是梅影、梅梦迟早是楚懋的通房,便是楚懋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他虽然没有碰这二人的意思,可毕竟近身伺候了这么些年,嫁出去难免有些尴尬。

阿雾赶紧一手扶额,假模假样地道:“呀,我先才饮了酒,这会儿有些头疼呐,怕是得歇一会儿。”

阿雾心想,这两人倒有些手段,知道迂回告状,不过她在楚懋这种聪明人面前却要当个直愣子,“我只是同她们说,她们年纪也大了,要让郝嬷嬷给她们选个合适的人配了,也不枉她们伺候王爷一场。”

阿雾看着无动于衷的楚懋,也知道自己的借口有些扯了,脸色讪讪,又没人给她楼梯下,好生憋屈。

待楚懋出来,问阿雾道:“你都同梅影、梅梦说了什么?她们现在一提你就吓得发抖。”

“你这是认输吗?”楚懋淡淡地问出一句。

晚上,楚懋回来,是梅影和梅梦轮值,两人跟进净房许久才出来。

“怎么可能?”阿雾惊道,“都没下完呐。”旋即又补充道:“今日我的头实在是疼,王爷,要不咱们改日再续残局?”

此话一出,梅影和梅梦二人都白了脸。

阿雾打得一个响当当的如意算盘,改日,改到哪一日,明年除夕?谁还能记得这残局是如何摆的呀!

阿雾只当没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你们跟在王爷身边也这么些年了,如果这时候还不了解王爷的脾性,那也白伺候了,还不如早日换机灵的人来。再说,你和梅影年岁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留在王爷身边,今后也需要她们去伺候王爷。我正打算跟郝嬷嬷说,让她给你们寻个合适的人配了。”

楚懋点点头,“也好。”然后转头吩咐李延广,“把棋盘收下去,上头的棋子一个不许动,等下次我再同王妃续局。”

梅影听梅梦这样说,赶紧拉了拉梅梦的袖口。

听了这话,阿雾的脸笑得都有些僵硬了。

“王妃,王爷身边素来都是我和梅影姐姐伺候的,她们几个不知王爷的脾性,万一惹怒了王爷……”

同样的,陶思瑶和相思的笑容甚至比阿雾的更僵硬。

最后,阿雾才在玉澜堂同时见了这十二个人,让宫嬷嬷将轮班的次序说给她们听。梅影听了,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了握,那梅梦显然就没这个忍耐的气度了。

倒是一旁过来的梅梦,脸上一脸的娇俏笑容,先给在场的人问了安,这才活泼泼地向阿雾问道:“王妃,怎么没见你身边的紫扇妹妹啊?郝嬷嬷单独给咱们这些奴婢开了两桌,她们闹着要行令,正到处找紫扇妹妹,要她做令官呐。”

其后,阿雾又分别见了后头几对梅,同她们说了轮班伺候楚懋的事,个个都跃跃欲试。

阿雾觉得梅梦的时机挑得实在不错,连她都有些感激了,“噢,我这会儿子也没见着她的人呐,也不知哪里野去了,外头冷得很,烦你喊人同赤锦去找一找她吧。”

阿雾看忆梅的样子就知道她心动了。其实,这二人能不能伺候下来她不在意,伺候不下来,刚好有借口打发出去,这玉澜堂凭空多了这十二个人,实在拥挤得让人厌烦。

过了一阵子,身负武功的赤锦果然“不负众望”地将段二和另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小幺儿押了过来。

咏梅和忆梅对视一眼,眼里有同样的惊奇,万万没想到王妃找她们来是说这件事。咏梅岿然不动,但忆梅却动了心,她和梅影、梅梦二人一同到祈王殿下身边,凭什么要一直受她们二人管制?她们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她们二人一直放着她们几个不许亲近王爷,但是楚懋那祸国殃民的相貌早就刻在了她的心底,只要能更亲近他,无论做什么她都愿意。忆梅倒也没想过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忍不住想无限亲近楚懋。

“这是怎么回事?”阿雾惊讶地道。

两个丫头站在阿雾的面前也丝毫不惊惶。阿雾就喜欢这种厉害的丫头,“你们也知道,王爷如今回来,也要不了许多人在跟前伺候,我想着给你们十二人排个班次,每两人一班轮班伺候王爷,只是想知道,在净房内,你二人可伺候得了王爷?”

跟在赤锦背后进来的梅影、梅梦脸上都有些难看。

第二日,阿雾越过梅影、梅梦,直接唤了咏梅、忆梅过来。

而此刻立在赤锦身边、才被“找回来”的紫扇道:“回王妃,梅梦姐姐、赤锦和奴婢在园子里的蔚秀园发现段账房正同这鸣泽在那里行苟且之事。这两人下流无耻,居然敢到内院来胡来,奴婢们也做不得主,只好把他们押到这儿来。”

阿雾还真不怕她们人多,反而怕她们人少呐。

段二和鸣泽的口里都塞着棉布,一听紫扇这样说,就一个劲儿地摇头,口里呜呜地出声,仿佛在喊冤。

“但是蛇和鼠并不是真正的一窝。”阿雾冷笑道,“我就不信这十二人就是铁桶一个,她们既然敢出手,咱们自然也不怕的。”

阿雾转向赤锦和梅梦道:“你们不是去找紫扇的吗,怎么又逛到蔚秀园去了?”

虽说十二梅都在楚懋身边近身伺候,可明显只有梅影、梅梦才能接近楚懋,其他十人都受梅影、梅梦管制,咏梅插手这件事丝毫不奇怪。

赤锦抢先道:“奴婢同梅梦出去寻紫扇,听采梅说先头天刚黑的时候看见紫扇去了蔚秀园,所以奴婢和梅梦就去了蔚秀园,哪知道没看到紫扇的影子,却发现段账房和鸣泽在……”赤锦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王妃,没想到咏梅居然也在里头插了一手,她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紫扇有些愤愤。

阿雾又看向紫扇,“这许久不见你,你又去哪儿了?”

秀宜这才下去。

紫扇道:“天刚黑的时候,采梅崴了脚,让奴婢帮她跑一趟,去蔚秀园找珠梦,说她那儿有专治扭伤的药,奴婢便去了。哪知在路上遇到秀宜,说是主子不在,玉澜堂的小丫头吵闹了起来,她又压不下,让我赶紧去管一管,我只好转道回了玉澜堂,托付秀宜去给采梅取伤药。等奴婢处理好了玉澜堂的事儿再回蔚秀园时,正好看见赤锦和梅梦到蔚秀园找我,却误打误撞地撞破了段账房和鸣泽的丑事儿。”

阿雾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今后若还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你来回我就是。”

紫扇一长通话说下来,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秀宜道:“琴眉先头并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可是咏梅姑娘找了她几回后,她就老去园子里转悠。”

“秀宜既然先去了蔚秀园,怎么没发现这事儿?”阿雾又问。

阿雾点点头。

秀宜这下赶紧上前道:“奴婢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男人的影子闪进蔚秀园,奴婢当时就惊住了,这内院怎么会有陌生男子进来?可当时奴婢是一个人,周围又黑漆漆的,也不敢声张,只留在园子外头守着,哪知过了片刻,就看见这个鸣泽鬼鬼祟祟地走了进去。奴婢哪里知道他们居然敢在园子里行那样下流的事情,到赤锦和梅梦找过来时,奴婢才敢出来。”

可芝和艳昭转身跟了宫嬷嬷出去,秀宜却迟迟不动,最后走到阿雾的跟前,跪下道:“奴婢还有一件事回王妃。”

“王爷,这事儿涉及段账房和外院的小厮,我和郝嬷嬷都不便插手,不如听一听他二人怎么说吧,想来断不至于混账到敢在内院胡闹。”阿雾朝楚懋道,又转头吩咐人拿了采梅和珠梦过来说话。

宫嬷嬷点头称是。

实际上,在场的关键人物都听出来了,这就是一个针对紫扇的圈套,只是不知道是谁下的,而显然,这个圈套又早被玉澜堂的人看穿了。

“好,”阿雾转头对宫嬷嬷道:“嬷嬷,你替艳昭选个合适的小子配了吧。至于秀宜和可芝,你先带在身边,看哪处儿有位置了再让她们顶上。”

楚懋看着这一出阿雾自导自演的戏,还是点了点头。

艳昭低声道:“奴婢随王妃安排。”

段二和鸣泽口里的棉布一拿开,鸣泽就扑到了楚懋和阿雾的脚下,磕头道:“小的冤枉,小的冤枉。小的本是见段二偷偷摸摸地进了内院,心里好奇,就一路跟着他进了蔚秀园,可哪知道,小的刚看到段二走进一间屋子,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撞进了那屋里,然后门就被从外头锁上了。外头一个人都没有,小的和段账房喊干了嗓子也没见人来开门。那屋子里燃着熏炉,当时小的也没在意,后来头越来越昏,自己也克制不住自己……”

“艳昭,你呢?”阿雾看向艳昭。

段二也赶紧道:“都是那香有问题,不过小的也觉察到了,所以一直克制自己。赤锦和梅梦进来的时候,不过是鸣泽克制不住,上来要撕小的衣裳,小的和他什么也没做过。”

阿雾不怕聪明人,只怕不忠的人。

这会儿,阿雾也不用郝嬷嬷问话,她先问道:“既然鸣泽说是跟着你段二进的园子,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的,又是所为何事,难道不知道内院没有主子吩咐,你们不得随意进来吗?”

那艳昭明显有一丝意动,而秀宜和可芝却眼也不眨地齐声道:“奴婢不愿配人,唯愿能跟在王妃身边伺候。”这两人不管真心假意,但都是聪明人,知道她们同阿雾没什么情分,如今嫁人,也不过随随便便就配了,等在王妃身边挣了脸面后再嫁人,那就不同了。

段二忽然没了声音,但眼光忍不住往梅影扫去。

“你们年岁也不小了,做什么粗使丫头?我身边的确不再需要丫头,若要留在王府为奴,只怕得去红药山房。咱们也是主仆一场,我替你们出嫁妆,现下将你们配人可好?”

阿雾早料到了段二为了梅影,并不会说出真相,不过她还是想看看段二究竟有几分真心,“你不说也没关系。这今日这一局,明显是有人要污你和紫扇之间的清白,否则采梅也不会恰好就在那时候崴了脚,让紫扇去蔚秀园给她取药。只不过恰好她被秀宜叫走了,而鸣泽又误打误撞跌了进去。还准备了迷香,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阿雾冷笑道,“抑或者,是你买通了采梅,妄想我身边的大丫头紫扇?”

“哪怕是粗使丫头,奴婢也做得。”秀宜又跪地磕头,她身后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可芝也跟着磕了头,最后那艳昭迟疑了片刻,也跟着磕了头。

那边刚被押过来的采梅闻言,立即道:“就是他买通了奴婢,他见奴婢同紫扇要好,便叫奴婢今夜把紫扇骗到蔚秀园。”采梅也是个机灵人,见眼下紫扇是明明白白地摘清了,为了不牵扯出后头的人,只能倒打一耙,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段二身上。

阿雾见秀宜说话爽利,先就喜欢了一分,“可是我身边的丫头份额早就满了,王爷又将身边的十二个丫头交给了我。”

只是采梅这也是临场应变,毕竟有些思虑不周。

三人里头容貌最艳丽的秀宜抬头道:“奴婢们想在王妃身边伺候,请王妃恩准。奴婢知道王妃买咱们来是做什么的,先头那琴眉是自己不尊重,可奴婢们万万没有那等痴心妄想之念,奴婢们只想跟在王妃身边伺候。”

秀宜听了嘲笑道:“哦,原来你虽然同紫扇要好,却轻易就能被收买转过头来骗紫扇?”

阿雾拿眼询问了一下宫嬷嬷,宫嬷嬷道:“还是让她们自己说吧。”

段二听得采梅如此说,也只低着头不反驳,阿雾倒没料到他还真是个痴情种子。

宫嬷嬷还没说话,那三人就上前跪在了阿雾的跟前,连磕了三个响头。

反而是秀宜这般问出,采梅便是再耍无赖也有些答不上来,在场之人也没个出来为她说话的,眼见着她也要顶不住了。要知道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可不是她,她也不过是为人办事,总不能最后连黑锅也一起背。错就错在,她们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别人洞察了先机,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困境。

宫嬷嬷安顿好了十二梅,身后又带了三人过来给阿雾回话,正是当初那四大美人里剩下来的三个。

“也怪不得采梅,定然是段二使了什么阴险手段,威逼采梅,采梅才不得不如此的。她同奴婢们相处了这么些年,奴婢们都知道采梅的性子,最是纯善软和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紫扇而驳奴婢的话了。”梅影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再不能置身事外,否则采梅肯定要供出她的。

阿雾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阿雾将头转向段二,“段账房可有话说?”

“奴婢省得。那采梅因为当日我救了她,别提对我多好了,热切得让奴婢都不自在了。”紫扇回道。

梅影的话无疑是压垮段二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本已决定为了梅影把这件事兜在自己身上,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但是梅影如此说话,那是完全没将他的一片痴情放在心上,这叫他如何意平?

待十二梅鱼贯而出,阿雾若有所思地留下了紫扇,“这段日子你小心些梅影和梅梦,我瞧着狗急要跳墙,你和采梅相处时可要多长个心眼子。”

梅影凄凄地看着段二,仿佛在求他留情。只是她口下不留情,肆意挥霍他人的感情,段二便是情圣转世也得被伤透了心。

阿雾笑道:“王爷的意思是你们十二个都不用再在冰雪林伺候。不过王爷在玉澜堂的时候,身边还是需要你们伺候,以前你们管什么如今也管什么。我已经让宫嬷嬷给你们安排了住处,我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托付给了宫嬷嬷管,你们也不例外。”阿雾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宫嬷嬷,宫嬷嬷起身对阿雾福了福,也让十二梅认了脸。

“回王妃,小的今日是鬼迷了心窍才铸下此错的。早晨采梅到外院来找小的,说是梅影姑娘因着王妃要将她配人的事情,正愁思凄苦不用饮食,叫小的去劝一劝。小的知道此事不妥,本已拒绝,哪知道采梅又说,因小的平日送梅影姑娘的那些东西已让她颇为感激,只要此时小的再去劝一劝,指不定就能抱得美人归,小的头一热就……”段二此时哪里还有那风流浪子的模样,简直就是个苦情种子。

阿雾回了玉澜堂后,梅影等几个早得了消息,都到玉澜堂给阿雾请安。梅影、梅梦二人神色平静,倒是后头有几个脸上有些忐忑。

“你胡说什么!”采梅尖叫着不认。

阿雾自然欣喜。

段二也不理,自顾自地道:“小的自打见了梅影姑娘一面后,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平日里经常托采梅给她带胭脂香粉,小的不忍委屈她,每次送的都是何脂阁的玉堂红。”段二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李延广捧来一个小匣子,里头装的是十二梅的身契。本来,楚懋这边自己收着十二梅的身契,是因为她们都是近身伺候他的人,决不能容别人钳制,如今交到了阿雾手上,也就意味着他对阿雾的信任更上了一层楼。

紫扇忍不住插嘴道:“你难道不曾托采梅给我带过何脂阁的胭脂,只是不是玉堂红而已?”

“王爷说笑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阿雾很愉快地收下了这个惊喜。

段二有些愕然地看着紫扇道:“小的哪里敢唐突紫扇姑娘?”

阿雾有些意外地看着楚懋,没想到他居然舍得将十二梅交给自己,看来这回梅影和梅梦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王妃,但是采梅确确实实送过两盒何脂阁的胭脂给奴婢,说是段账房送的,幸亏奴婢知道不妥从没用过。只怕她们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诬赖奴婢和段账房有情了,却哪里知道是她们自己本身就不干不净,反而给别人泼脏水。”

“昨天我的确有事,临时有个老朋友回来了。”楚懋定睛看着阿雾,唇角翘了翘,“不过,有些事是我的不是,我想将身边的梅影、梅梦等十二个交给你来管教,不知可愿代劳?”

阿雾看着梅影,只见她脸色惨白地道:“奴婢从没收过段二的什么胭脂,他这是下流无耻,自己存心不正,倒诬赖起奴婢来了。”

阿雾有些讶异地道:“难道不是?”

“有没有收过,搜一搜你的房间就好啦!”紫扇冷嘲热讽地道,“只可惜人家一片痴情,却被你这样糟蹋,最后还跟个男人有了首尾。”说到这儿,紫扇都有些幸灾乐祸了。

“你以为我昨晚没回玉澜堂是为这事生你的气?”楚懋看着阿雾问道。

事情到这儿,其实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阿雾也懒得再跟梅影浪费时间,便道:“把那守门的婆子带上来。”

阿雾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道:“王爷,昨天那丫头是我管教得不好,我……”

那婆子吓得颤巍巍地上来,不用问就把事情倒了出来,说是采梅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放段二进内院的。

“今日你何事寻我这般急?”楚懋又道。

“王爷,段账房和鸣泽都是外院的人,您看怎么办?这婆子和梅影、采梅都是内院的人,嬷嬷又以为该如何?”阿雾转头对楚懋道。

这冰雪林同它的名字一样,冷得叫人发抖,也不生地龙。

楚懋的唇角微微地露出一丝嘲讽,阿雾心头一跳,却也自有打算。

阿雾早就冻坏了,听他这样一说,就坐在了他对面,双手捧住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这才算缓过劲儿来。

倒是郝嬷嬷那边,相思不知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就听郝嬷嬷道:“事情自然都清楚了,这梅影和采梅合着设局要坏王妃身边紫扇的名声。只是这里头还有一点老身有些不明,便是那鸣泽是被谁推进房间的,如果是梅影她们,她们如果知道了来人是鸣泽,又怎么会锁门?”

“你想得倒美。”楚懋啜了口热茶,“你坐吧,喝口热茶。”

“是奴婢把鸣泽推进去的。”这时候问梅忽然走了出来,“奴婢看不惯梅影和采梅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污蔑紫扇,又见梅梦在蔚秀园旁边鬼鬼祟祟的,便寻机扰了梅梦的视线,本想阻止紫扇进去的,哪知道却见鸣泽走了过来,奴婢想着给他们这些害人的一个教训也好,便把鸣泽推了进去。梅梦过来问我,我便说紫扇刚进去,她就赶紧上去锁了门,又怕奴婢坏事,将奴婢骗到了别的地方去,奴婢自然也由着她。”

阿雾也就难免得寸进尺地道:“那王爷不如再在双鉴楼外设一局,若我能解,就让我进去一观如何?”

这时候,别说梅影倒吸了口气,就是郝嬷嬷和相思都惊异万分,万万没料到阿雾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早就收买了问梅。

“沈老是我的一个幕僚,他早就想进这冰雪林,我设了一盘残局在那石桌上,告诉他何时能破局,我就何时礼请他进来。”楚懋说了长长的一段话,叫阿雾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看来祈王殿下的心情不错。

梅影也不再辩,只恨恨地看着阿雾道:“王妃好手段,自己设局,又自己解局来陷害奴婢。”

楚懋解开身上的大氅,顺手递给阿雾。阿雾抱着那衣裳,不知该如何是好,幸亏李延广也跟了来,从阿雾手里接了过去。

阿雾不屑地道:“你还犯不着我来设局陷害,若非你心存歹念,又怎么会自食恶果?”

冰雪林不同于玉澜堂的富贵,甚至也不同于楚懋素来穿衣打扮的精致华丽,而趋近于淡泊空灵之态,仿佛初出芙蓉之意境。正中挂一匾联,匾书“冰雪林”三字,联曰“怀抱观古今,深心托毫素”,此联明心见性,别有一股洒脱清隽之韵。再看堂内,设了一张矮榻,供休憩之用,上设小几,置一柄如意,角落处设一尊甜白暗花缠枝莲纹瓶,内插一束腊梅,隐有暗香袭来。左手设亮格柜以分割空间,格上设瓷瓶、玉山子、书匣,绕过去,正中设大案,上置笔墨纸砚,有书册镇纸,因时时拂拭,光可鉴人,案旁有小榻,榻旁有石小几,上设茗瓯茶具。壁上挂悬壁瓶,并古琴,陈设十分古雅。

郝嬷嬷待要说什么,却见楚懋动了动手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阿雾点了点头,跟在楚懋身后走了进去,“刚才王爷说的沈老是谁?为何我解开了这盘棋,他就要吐血三升?”阿雾有些好奇,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冰雪林里的陈设来。

“行了,李延广,这些人都交给你看着办吧。”楚懋一锤定音,这件事上郝嬷嬷和阿雾都再也没有发言权了。

楚懋见阿雾的手指冻得通红,开口道:“进去说话吧。”

但是段二和梅影是何等人,一听楚懋将他们都交给了李延广,就知道这件事情再也好不了了。李延广平日虽然看着笑呵呵的,但实际上手段也最是阴狠。

“王爷。”阿雾的口吻里带着一丝娇嗔。

别的阿雾打听不出来,但是这世上再也没听过梅影、梅梦、采梅三个人了,连那守门的婆子一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段二和鸣泽自然更是不知去向。

其实阿雾真是错怪了楚懋,实在是她下棋太专心才没听到有人过来。

当夜交了子时,各人自回院落,阿雾有些忐忑地跟在楚懋身后,她自然清楚今晚这一场临时的拙劣的戏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她不知道楚懋肯不肯听自己一言。

“沈老若知道有人解开了这盘棋,而且还是我的王妃,恐怕得吐血三升。”楚懋的声音在阿雾的肩头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心里怨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看到楚懋的脚步往玉澜堂转时,阿雾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这石桌上的棋盒也是粗石雕制,棋子儿也取法自然,古朴得紧。阿雾也不坐下,站在桌旁一边跺脚,一边落子,旋即又转到主位,自己同自己下起棋来,不亦乐乎,连楚懋何时回来的也不知道。

两人梳洗完毕后,阿雾侧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眨巴着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睛对楚懋道:“王爷,今日之事我想跟你说一说。”

那是一盘残棋,主位执白,客位执黑,此时白棋已成大龙之气,黑棋势弱,眼看就要倾覆,阿雾一时兴起,在旁边的棋盒里捏了一颗黑子,寻思着怎么反败为胜。

“嗯。”楚懋闭目假寐。

阿雾站了片刻,觉得有些冷,跺了跺脚,往树下被白雪覆盖的石桌上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出雪下摆着一盘棋。阿雾一时无聊,让跟来的赤锦去一旁寻了一根小树枝过来,轻轻地刨开雪,将那一盘棋露了出来。

阿雾也不管他是真听还是假听,反正她要是不认错,那就是耍着楚懋玩儿,这个错她可背不起。她细细道来,从今日秀宜来禀自己采梅去寻段二的事情开始,一直到她是如何让秀宜去找个小厮跟着段二行事的。

阿雾心里只道,怪不得楚懋会用他。

“这件事我早晨就猜到了,只是梅影、梅梦欺人太甚,本来我看在王爷的脸面上不再跟她二人计较,她们却还来算计我身边的人,我自然忍不下,所以将计就计,还请王爷海涵。”阿雾就连道歉都如此理直气壮。

那吕若兴如何敢去,好歹王妃也是一府之主,他只在一旁小心伺候。

“就算是将计就计,你犯得着让鸣泽去恶心段二吗?”楚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阿雾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儿就成。”这等楚懋身边近身伺候的内侍,阿雾也不敢对他太拿架子,所谓不怕君子,就怕小人。

阿雾自己也忍不住笑道:“我这也是替王爷教训他,虽说这件事段二也被蒙在鼓里,可他也是行为有差,居然敢肖想王爷身边的人,我便想着刚好借机戏弄他一下。哪里知道秀宜也是个促狭的,找的这个鸣泽居然是个喜好男风的。”

那内侍吕若兴引了阿雾一行去旁边一处大树下,“王妃请在这里等候,好歹能挡些风。”

可以想见,嗅了那等催情迷香后,段二一边要克制自己的冲动,一边还要躲避鸣泽,不知会如何狼狈,怪不得来的时候衣衫不整,脸上和脖子上还有抓痕。

紫扇待要劝阿雾回去休息,等楚懋回了冰雪林再过来,可听自家主子这样一说,也知道劝不动她,只得小跑着去了许闲堂。

阿雾自己笑得像个小狐狸一般,楚懋没想过她居然会将这件事情老老实实向自己交代出来,一点儿私心也不藏,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新奇的经历。

只是这周遭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阿雾又是个办事决不半途而废的人,回头对紫扇道:“你去许闲堂说一声,告诉王爷我在冰雪林等他。”

阿雾见楚懋久久不说话,心头有些打鼓,“王爷是在生我的气吗?”

“请王妃原谅,未经王爷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擅入冰雪林。”那内侍语气和婉,倒也不是存心为难阿雾。

“你这样聪慧,又会耍赖,又会整人,整完了还能如此老老实实地跟我交代,我如何敢生你的气?”楚懋略带谑笑地道。

许闲堂是楚懋平日接待来客的地方,阿雾实在不好去,便道:“可方便我进去等王爷?”

阿雾就知道自己一番故作坦白的作态只怕也瞒不过他,于是笑得有些心虚,却又厚着脸皮道:“王爷过奖了。”

阿雾摇了摇头,这一趟本就是带着试探和道歉的意思去的,只有走过去才显得有诚意。哪知到了冰雪林,却听守门的内侍道楚懋刚去了许闲堂。

楚懋简直气得好笑,只是佳人卧枕,颊生红痕,玉肌如雪,娇娇嫩嫩,一时不知该拿她如何办。

“王妃,要不然坐竹辇过去吧?”紫扇劝道。

阿雾倒好,今日的事情太多太费事,早已有些撑不住睡意,向楚懋倾诉了“忠情”,又见他不语,便打算假寐一小下,哪知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

昨晚又是一夜大雪,阿雾的麂皮软靴踏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外头的冷气儿冻得她鼻尖通红,哪怕怀里捂着暖炉,也解不了冷意。

屋里的地龙烧得非常暖和,楚懋是受不得这个热的,掀开被子,只搭在了胸口上,再看阿雾,却睡得乖乖的,连脖子都缩在铺盖卷里,若非为了呼吸,只怕恨不能将脸都藏到被盖下。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阿雾应付了陶思瑶等四个,就让紫扇打听了楚懋在哪里,随后披上大氅去了冰雪林。

楚懋久久未眠,却也未见阿雾向他这边滚过来,只乖乖地固守在她那小小一角,也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这张拔步床显得有些空阔。

夜里,阿雾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说她自己觉得琴眉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当初在荣府便是她管得那样紧,照样有不怕死的丫头想去勾引荣玠、荣珢,甚至荣三老爷,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毕竟楚懋的脾性怪,阿雾也拿不准楚懋会不会责怪自己,在这件事上她输不起,眼看着风起云涌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如何能不着急?

睡得死沉沉的阿雾倒没有这许多想法,一大早还在瞌睡中就被紫扇等人拉了起来,按品大妆,要进宫去朝贺中宫。

只是阿雾哪里知道梅影她们的心思?那是被嫉妒灼疼了心,也不计较得失,总之是看不得楚懋对其他哪个女子好。如今楚懋长期留宿玉澜堂,看得梅影、梅梦 两人的心日日都在火上煎熬,昨日在玉澜堂,更是伺候都不让她们伺候了,这二人如何能不急?

阿雾忽然觉得楚懋今后能当皇帝其实也是挺不错的,她就不用这样天还没亮就起床梳妆然后进宫去跪拜了,运气不好还得在寒风里等着。

说实话,阿雾也不能理解梅影她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就算楚懋厌恶了自己这个正妃,难道他就能看上二梅或者相思?

阿雾是亲王妃,在朝贺的命妇里遥遥领头,在坤宁宫外的定慈门前站列候着。这些贵妇人不管在外头是如何矜贵,可到了这宫里头就成了下等人,在寒风里等着,也无人管。

紫扇是个聪慧的,一听就明白了阿雾的意思,“那她们这样做究竟能有什么好处呀?”紫扇朝冰雪林的方向努了努下巴。梅影等几个人是冰雪林的丫头,有她们在里头搅和,琴眉能闯进冰雪林也就不奇怪了。

阿雾的手炉已经有些不暖和了,打她起床、上马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了,到了坤宁宫外,却迟迟等不到田皇后升座,真叫人着急。

“恼了也不怕,这事儿又不全怪咱们,他自己长得招蜂引蝶,如何能怪在我头上?何况,你以为冰雪林那么好进,单凭琴眉那点儿子本事能闯进去,还冒犯了王爷?”阿雾冷笑道,“这群人自己作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她的眼睛有些贪婪地看着站在另一列头上的福惠长公主,觉得她比自己上一次见时苍老了许多,也不知她在愁些什么。

“王妃,王爷是不是恼了咱们啦?”紫扇忐忑地问道。

这时候,长公主的眼睛朝她扫来,阿雾忍不住对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看得福惠心里怒意顿生。她好好的一个儿子,就为了这个女人远去军营,生死难保,可她却嫁给了楚懋,得享荣华富贵。

鲁妈妈将人交给了阿雾,自己也就告辞回了红药山房。

阿雾被福惠长公主脸上的冷意刺痛了心,她心里叫着娘亲,却又知道在她眼里自己再不是女儿。

阿雾也厌恶这种爬床的丫头,虽说买她们来是要开脸给楚懋用,但不经主子同意自个儿爬床又是另外一回事,因而不理会琴眉的求饶,拂了拂衣袖道:“扶她下去吧。”

阿雾正觉得手指有些僵硬时,却见到一个年纪小小的内侍向自己这边走来,待走近时,他从怀里递了一个手炉给阿雾,低声道:“王妃,这是祈王殿下叫奴才给王妃送来的。”

琴眉此时软塌塌地跌在地上,口里低呼:“求王妃开恩!求王妃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阿雾万万没想到楚懋居然会想起叫人给自己送手炉来,一时思绪万千。

两人走后,阿雾这才回头看向鲁妈妈道:“这丫头既然冒犯了王爷,还请鲁妈妈找个牙婆来将她卖出去就是。”

田皇后有些发福了,穿着翟衣,臃肿得像一头肥鸡,但即使这般她也可以母仪天下,得命妇朝贺。阿雾在寒风里吹了一会儿,鼻尖冻得通红,好在田皇后终于升座了。乐停礼毕,阿雾却还不能随着众命妇一道出宫。

梅影、梅梦见阿雾发话,也知道没有理由再留在玉澜堂,只得福身告退。

今年正旦,隆庆帝精神头似乎好了些,要在宫中开家宴,他如今统共就这么四个儿子,也不好将楚懋单单排除在外,所以阿雾还得继续留在宫里受苦受难。

“知道了,去吧。”阿雾对这两个跟来看热闹的丫头可没有好感。

阿雾倒是有心留在田皇后这里,因着长公主会在这儿驻足,但是田皇后显然没有留她的意思,倒是永和宫的向贵妃向阿雾发出了邀请。

梅影低着头上前一步回话道:“王爷让奴婢来告诉王妃一声儿,他今晚不来玉澜堂了。”

阿雾到永和宫时,六皇子妃和荣琬这位侧妃已经分别伺候在向贵妃左右了,只少了邢侧妃。

阿雾又看了看梅影、梅梦,道:“你二人来是所为何事?”

阿雾对向贵妃行了礼后,又对荣琬点头示意,她们这对堂姐妹也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了,这回,她再没有上一回的憔悴之态,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有了身孕。

阿雾听了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当初后宫里宫女千百,想勾搭楚懋的不是一个半个,但他身边的人守得严,都近不了他的身,只是没想到今日琴眉居然闯进了冰雪林。这里头没有猫腻,打死阿雾也不信。

“你瞧,整个上京的灵气仿佛都到了你们荣家似的,这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本宫以为琬娘已经是绝色了,没想到祈王妃更胜一筹,真是每回见着都比上一回好看。”向贵妃笑着向阿雾招了招手。

紫扇瞪大了眼睛,恨不能吃了琴眉,自家主子在这府里本来就艰难了,想不到这贱人居然还敢去勾引王爷,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连累了自家王妃。

阿雾上前两步,也笑着道:“娘娘过奖了,谁不知道这上京女儿的灵气都在娘娘一人身上?”实际上,阿雾最腻味向贵妃见她一次就说一次她的美貌,明明一肚子的嫉妒酸味儿,却还偏偏要口是心非地来赞扬人。当然,向贵妃会做表面功夫,阿雾也不能输给她。

鲁妈妈肃着一张脸,瞪了一眼琴眉道:“这小娼妇不甘寂寞,成日里穿得妖妖娆娆的,想勾搭汉子,今日居然色胆包天,瞅了空隙去冰雪林扰了王爷清净,王爷让老奴把她带回来交王妃处置。”

“瞧这嘴,多甜呀,祈王不知道该多疼你呐。”向贵妃故作慈祥地道,“琬娘如今有了身子,你们又是堂姐妹,可要多走动走动,你得空也去老六家看看她,同她说说话,这怀了孕的妇人啊,最怕憋闷。”

阿雾坐在榻上,淡扫一眼鲁妈妈,“鲁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阿雾应了“是”,又转头问了问荣琬的身子可好,可害口之类的话。

琴眉正是阿雾嫁进来时给楚懋准备的通房之一,只是谁也没料到楚懋完全没有纳通房的意思,这四大美人自然没用上,白养在后院,一时也没顾上她们。

向贵妃笑得更欢了,“你身上可有消息了?有了才叫好呐,两姐妹一同有孕,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皇上听了也一准儿高兴呐。”

鲁妈妈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婆子,肋下架着一个软塌塌的衣襟不整的人。阿雾一时没认出那人来,直到听见紫扇惊呼,“琴眉!”

子嗣大约是楚懋最大的痛脚,六皇子膝下都有三儿一女了。不过阿雾却没有丝毫压力,上头公公不管,婆婆早去,这头祈王殿下压根儿不作为,所以向贵妃这笑中带刺的话一点儿不影响她。

因今年收入颇丰,阿雾心绪大好,到晚饭时分还让紫坠准备了一壶暖春,以酒佐肴,哪知到酉时三刻还不见楚懋的身影,梅影、梅梦却同鲁妈妈一路到了玉澜堂。

阿雾娇嗔道:“娘娘也真会开玩笑,臣媳才嫁入府几个月呐。”

阿雾看了看天色道:“账也对得差不多了,叫紫坠准备晚饭吧,王爷估摸着也该回来了。”楚懋有个好处,不论回不回玉澜堂,总要让人来传话,省得阿雾白等,今日这个时候也没叫人来传话,想来是要回来的,所以阿雾才有这一番吩咐。

“是本宫一时心喜着急了些。不过皇上最喜欢孙子,经常让和蕊把襄儿抱进宫来玩,一留就是十天半月的。你若是也有了,皇上看在孙子的面上,指不定也能多看顾你们一些。”

阿雾刚强忍着睡意将四人打发了,又遇着紫砚进府来回这一年铺子上的收益,林京娘那头也托紫砚递了话进来,阿雾定在次日见她。一通忙活下来,已近晚饭时分。

向贵妃口里的襄儿是和蕊给六皇子生的嫡长子,隆庆帝颇为喜欢他,这话真不假。只是阿雾不知道向贵妃为何处处要踩楚懋的痛脚。

说话间,外头打帘子的丫头来传话,道是陶思瑶和三个姨娘过来问安了。

阿雾只能低头害羞,如蚊子一般低声道:“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呀。”

紫扇和彤管忙不迭地要跪下去,阿雾这才缓和了神色道:“行了行了,王爷又不吃人,你们也就是端端茶、递递水而已,要紧的事儿还是梅影她们在伺候。久了就习惯了,不过记得手指甲得弄干净,今后别涂丹蔻了。”

“这事儿怎么不急?你家祈王膝下一个孩子也没有,和蕊进府才一个多月就有了,你们是妯娌,又不是外人,私底下多交流交流,和蕊绝不会藏私的。皇上如今就四个皇子,七皇子也就不提了,今后全靠他们兄弟互相帮衬。老六年轻,有时候行事难免急躁些,全靠他哥哥提点。”

“我平日就是这样教你们在背后编排主子的呐?”阿雾责备道。不过,她也知道怪不得紫扇和彤管,昨晚就是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知道楚懋的意思,容忍她自己和房里的丫头去伺候他,那就是他回报给自己的恩典,只可惜这种恩典她们受不受得起还真不好说。

向贵妃的话毫无逻辑,但阿雾却听明白了,这是在向她示好,要拉拢祈王帮衬六皇子。如今隆庆帝身子不豫,五皇子和六皇子在朝堂上斗得热火朝天,朝臣也一分为三,五皇子派、六皇子派和中立派,日日上朝都闹得不可开交,但所有人都在劝谏隆庆帝立太子。

“就是,奴婢虽然没在跟前伺候,可在外头站着腿都在发抖。”彤管也直直地道。

隆庆帝在别的事上都好说话,偏偏在立太子一事上迟迟不松口,急煞了许多人。连向贵妃都坐不住,要来拉拢楚懋了。

紫扇有些委屈地道:“昨晚,奴婢半宿都没睡,就想着这事儿了,也亏得梅影、梅梦几个不怕王爷,还敢往他跟前儿凑。”

也难怪向贵妃敢托大,楚懋虽然占了“嫡长”二字,但实在不受隆庆帝待见。五、六两位皇子,一位在吏部行走,一位在户部行走,乃实权和油水衙门,楚懋却无定职,隆庆帝偶尔想起他来,都是派些棘手的案子,办成了无功,办砸了却有过。

阿雾正往手上擦着香膏,听紫扇这样问,不由抬眼看了看她,“怎么了?”

“娘娘说得是。”阿雾颔首道,向贵妃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笑容更是和蔼。

到天明楚懋离开后,紫扇才敢在背后对阿雾道:“王妃,以后王爷进屋都要咱们伺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