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爸爸在豆腐磨坊里劳作,有铁桶的碰撞声和鼓风机的轰鸣声。我又听到有邻居来我家串门,与妈妈阔声谈论了一番,走了。后来我听到爸爸把磨坊里、院子里、客厅里、卧室里的灯全关了,应该是夜深了。
狗狗过来挠门,我没有理会它。每天的这个时间它会卧在我的脚边陪我读书。每当我读书读得起劲,它总是睡意正酣。今天它见我没有开门,在门外哼哼了几声失望地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妈妈又推门进来,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像是睡着了。她帮我把台灯关了,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我并没有睡着,心里装着事,是怎么也睡不着的。我窸窸窣窣爬起床来,走到客厅摸到了电话机,我想给灵慧打个电话。
晚饭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看书,而是早早地上床睡觉了。我知道我睡不着,但是脑子里思绪很乱,什么也不想干,什么也干不了,还不如躺在床上。
电话拨了过去,另一头有人说话了,“喂?喂?——你找谁?”
我和爸爸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爸爸再次哼起了小曲,而我却一言不发。
这不是灵慧的声音,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应该是她的妈妈。我的脊背直冒冷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情急之下,赶紧把电话挂了。
他们两个从菜铺前经过,一路笑谈,最后走进了一家商场。我没有打断他们,因为我没有勇气。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他们的背影。
我猜电话那头应该在说:“神经病,打通了不说话!”或者会温柔点,“可能是打错了。”
“这鱼太难捞了,不捞了!”我把网子扔在一边。
我返回了卧室,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早上醒了的时候还是一点精神都没有。
“咋了?咋不捞了?”爸爸问我。
哥哥从实习的单位放假回来了,带回来一箱公司发给员工的春节福利,箱子里有带鱼、牛肉,还有几样北方稀缺的蔬菜。
这是愤怒,更多的还是自惭形秽。
“终于有鱼吃了,你弟昨天在菜铺的鱼缸里捞了好久,也没捞上来一条鱼。”爸爸说。
我的心碎裂了,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刚捞上来的草鱼又滑进了鱼缸里。我放弃捞鱼,将头深深地埋在了鱼缸里。我不想看见他们,更不想他们看见我。
“没事,咱们这带鱼是昨天刚从山东发过来的,新鲜的很,超市里也买不到。看这么多,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哥哥对我说。
他们两个的打扮十分相称,并肩行走在街头上的画面是那样地和谐,让我忍不住寒酸自己的衣着。
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得很,哥哥的回来让我心头的烦闷有了些许的改观。我们一起贴春联、炸丸子、包饺子、放鞭炮、看春晚,也算是一个热闹的除夕夜。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双手插在衣兜里,微笑地踱步在街头上。她正开心地与人交谈。当然,她还有一个同伴,是和她结伴而行的刘阿杰。他的打扮也十分帅气,上身长款黑色羽绒服,下穿修身牛仔裤,脚下是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头发也精心梳理过。
万家灯火,喜庆祥和。当赵本山的小品出现在春晚里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打来的。
在我和那条鱼斗智斗勇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它甜美悦耳,直击我心。是她,肯定是她。我抬起头来循着声音找去,没错,是灵慧。
“新年快乐!”
我用网子在鱼缸里捞到了一条中等个头的草鱼。刚准备向上提,它出溜一下就蹦了出来,又跳回了鱼缸里。我赶紧又去追它、网它、捞它。折腾了好几下,就是不成功。爸爸站在一旁看着我笑,不过来帮手。我有点难堪。鱼,你怎么回事?难道是咱们平时不打交道,不想给我面子?
“你也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