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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死磕到底,为爱求饶

就是这时,不知是突来的急风卷了火苗从卧室的窗口钻进来,还是房间内有火源在高温之下引起了燃烧,在赫饶跑到卧室门口的瞬间,一个火球朝她扑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电脑!赫饶恨不得打她一顿,却忍住冲动把她往窗口推:“去窗口等。”然后孤身进入卧室。

眼见着赫饶被火球淹没,徐骄阳冲过去:“赫饶!”

“MD,还嫌我不够倒霉吗?”她边骂边脚步踉跄地返回卧室:“我的电脑得带走!”

来不及。

“啊?”徐骄阳一个机灵,她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浓烟之中,视线一片模糊,她刚想说话,就被呛得咳嗽不止。

眨眼之间,卧室与客厅已被大火阻隔为两个世界,她根本跨越不了。

赫饶掐住她下巴:“着火了!徐骄阳,你在火灾现场!你给我清醒点!”

“赫饶!”叫喊声中,徐骄阳不顾烟呛跑进厨房,用盆接水,试图浇熄卧室门口的火。

“赫饶?”徐骄阳头晕得不行,脚也不太听使唤,唯有大脑被泼了水后清醒了几分,她边借着赫饶的手劲往窗边走边说:“你怎么在我家?哪来这么多烟啊?”

无济于事。

赫饶已架住她的胳膊往外拉她:“走!”

这时,扩音喇叭把楼下萧熠的声音送进耳里:“饶饶,马上跳窗,怀疑901室液化器未关,随时可能发生爆炸!饶饶,你听见了吗?饶饶——”

“咳咳”徐骄阳有了反应,她咳嗽着醒过来,生气地质问:“谁?”

徐骄阳连哭的时间都没有了,她冲到窗前,隐约看到下面的消防车,人群,以及气垫,她扯着嗓子用力地喊:“赫饶被困在卧室里了,我进不去。快上来救人,上来救人!”

赫饶跑进浴室,接了一盆冷水,“哗”地一声尽数泼在徐骄阳脸上。

然而,车声人声交杂的火灾现场,没人听见她的喊声。唯有扩音喇叭里萧熠还在持续地呼唤:“赫饶,赫饶——”

没有反应。

徐骄阳转身回客厅,用冷水把沙发上的毯子浇湿,然后披在身上准备硬冲过火门进入卧室。里面的赫饶终于在这时有了回应,她喊:“徐骄阳,马上走。”

冲过去扶起她,赫饶边摇她边喊:“骄阳你醒醒,骄阳!”

徐骄阳喜极而泣,她英勇地说:“要走一起走!”

烟雾弥漫的房间视线极差,赫饶凭借记忆来到卧室,果然,徐骄阳躺在上面,不知是酒后睡得太熟,还是被大火的烟呛晕了。

赫饶的声音透出几分气急败坏:“你是给我上演同生共死的戏码吗?马上跳窗!”

大火令周遭气温骤升,触手哪里都热,赫饶费了些力气才爬上九楼,幸好徐骄阳没有安装防护拦,她从半开的窗户很顺利地进入了客厅。

徐骄阳要被呛晕了,却还不放心:“那你怎么办?”

开房这种事,邵东宁自认得慎重。回到风华苑十号楼九楼徐骄阳的家,他把人安置回卧室的大床上,随手开了客厅的窗户换气,才离开。所以此时此刻,徐骄阳在大火之中,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睡得无知无觉。

赫饶的声音不高,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此时距离门口太远,“你不拖累我我自有办法。别废话了,快走!”

邵东宁庆幸之前萧氏和时尚杂志联手对付晚风传媒时来过徐骄阳家,否则在徐主编醉得不省人世的情况下,他只能带她回皇庭开房了。

“看你走不出来我怎么追到地下作你!”徐骄阳说着抓起湿毯子捂在口鼻,跑向窗口,可是烟雾太浓,她已经看不清下面了,哪里敢跳。

徐骄阳确实在家。从中心医院离开后,她一路飞驰地去了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如果不是邵东宁遵从萧熠吩咐一路尾随她,她现在睡在哪个男人怀里都不知道。

消防队员在千钧一发之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在徐骄阳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人揽住她腰,带着她向下跳去。

萧熠自知拦不住她,眼见她跑过去顺着排水管身手矫健地向上爬,他暴了句粗口后迅速拨通冯晋骁的电话,然后再次折返回来,与消防队员交涉在一楼空地设置气垫,以防赫饶与徐骄阳跳窗逃生。

“啊——”徐骄阳的尖叫声中,赫饶进入了浴室,她爬上窄小的窗子,寻找下去的办法。

赫饶几乎是低吼出声:“我只选择我能做到的最快的救人方法。”她奋力甩开萧熠的手:“我不能让骄阳出事。”

当徐骄阳“砰”地一声砸在气垫上,萧熠扑过来,见没有赫饶,他抓住徐骄阳的肩膀:“饶饶呢?”

萧熠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一把扣住她手腕,不可置信地说:“你是要徒手爬上去?赫饶你听我的,交给消防队!灭火救人,他们比你擅长!”

“她还在上面,大火把门——”萧熠已经松手,起身要向单元门里冲。

赫饶闻言不能坐以待毙了,她挣开萧熠,边向十号楼的排水管处而去,边脱下外套,“给我师父打电话,把现场的情况告诉她。”

两名消防队员拦住他,硬往外拉:“随时可能发生爆炸,不能进去!”

对讲机很快有了回应,却说:“九楼火势最为凶猛,无法破门,申请从窗户进入。”

“我未婚妻还在上面!”萧熠倏地出手,一拳击过去:“放开我!”

消防队员神色凝肃地点头,对着对讲机说:“902,单身酒醉女子一名,破门救援。”

被疏散在远处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萧熠听见有人喊:“那还有人!”他倏地转身,循着众人的指示跑向十号楼侧面,就看见赫饶半个身子已经在窗外。

萧熠单手搂住她,与消防队员交涉:“902有一名单身女子酒醉在家,请马上组织救援。”

消防队员迅速组织移动气垫,试图接住赫饶,与此同时,低空盘旋的直升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绳梯扔下来时,陆成远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赫饶,抓住!”

赫饶狠狠闭了下眼睛,“她喝醉了,在家。”语气哽咽地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却还是晚了一步。

凌晨一点,醉得不省人世的人应该在家睡觉吧。邵东宁说:“除非她再出门,不过,她醉得路都走不了,应该是走不出家门的。”

赫饶才伸出手,“砰”地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爆炸了,可能是液化器,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声音震耳欲聋。

赫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确认:“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应该在家?”

地动山摇中,萧熠险些站不稳,却像透过重重烟雾清晰地看见赫饶被爆炸发生时的巨大冲击力推下九楼窗台,直朝地面跌下来。

“徐主编?”邵东宁的回答令人失望:“没有。她离开幼儿园后去了中心医院,然后喝醉了,我送她回的家。”

这时,直升机在浓烟夹杂灰尘的空气里一个高危的俯冲动作,直直朝赫饶的方向飞来。当烟尘散去线视恢复,直升机已在回升高度,而绳梯末端的冯晋骁,稳稳地扣住赫饶的左手。

萧熠从后面追上来,把赫饶牢牢扣在怀里:“她未必在家,我给东宁打电话问了再说。”言语间电话已经接通,那端的邵东宁才说了一声:“萧……”赫饶已经把手机抢过来:“骄阳和你在一起吗?”

萧熠的眼泪在这一刻溢出眼眶。

年轻小伙子却不肯通融,倔强地阻拦住她:“现在火情凶猛,你没有穿灭火防护服不能进去!”

萧熠和徐骄阳来到医院时,赫饶正站在大厅和邢唐说话。看见彼此,他们不约而同地撇下身边的人径自走向对方,行至近前,旁若无人地用力拥抱。此时此刻,言语是多余的,唯有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才能确定彼此的存在。

执行任务的是公安消防队,赫饶边推消防队员要往里进,边亮出证件:“我是特警队赫饶,有什么问题,我自行负责。”

邢唐并不知道赫饶是劫后余生被直升机直接送到医院来的,只听她轻描淡写地说徐骄阳所在的风华苑十号楼着火,她从火灾现场赶来,徐骄阳和萧熠随后到。但见赫饶和萧熠紧密的拥抱,以及徐骄阳呆呆地站在一旁泣不成声的样子,他就明白了。

消防队员拦住她:“你不能进去,很危险。”

多事之秋——邢唐沉重地叹气。

小区已被封锁,外来车辆无法进入,萧熠只好把车就近停在路边。可车还没停稳,赫饶已经跳了下去。她看向正对大门的十号楼,九楼徐骄阳的家,浓烟滚滚,漆黑一片。完全不必思考,她冲过警戒线,跑向单元门。

等徐骄阳的情绪平复下来,她问邢唐:“你怎么在这?”

此时,消防队接到报警后已经调集了四辆消防车赶赴现场,但因电梯出现故障无法正常运转,致使业主疏散工作开展的较为艰难。而火势的持续蔓延,使得黑烟形成巨大的蘑菇云飘向天空,隔着极远的距离都能够闻到焦烧的味道。

他明显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阿政还没醒……”

火光漫天,整个风华苑亮如白昼。消防警笛与人惊惧的叫声混杂在一起,令这个夜晚充满了无情与绝望的气息。

“邢政?”徐骄阳紧张地追问:“他怎么了?”

一路都在打徐骄阳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直到临近风华苑小区,听到急促的消防警笛声,赫饶才知道徐骄阳所住的十号楼,着火了。

邢唐手里拿着一份病例:“我在他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这个。他患上了,”他停顿住,像是无法启口,然后避开了赫饶和徐骄阳的目光,回答:“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

邢唐嗓音低哑地回答,“先让萧熠陪你到医院来。另外,徐骄阳的电话一直没人接,你顺路去把她也接过来。”

白血病?徐骄阳上前一步,抢下邢唐手里的病例,翻开,当在诊断上看到清晰地看见“白血病”三个字时,她情绪失控地把病例甩到地上:“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得白血病,他都多大了?”在她的认识里,认为成人不会得白血病,而且邢政是医生啊,怎么会得白血病?

忽然就有不好的预感。赫饶接通,直接问他:“是阿政出了什么事吗?”

萧熠俯身捡起病例,看到上面的确诊时间,竟然是皇庭酒会那天。当他陪同赫饶进入手术室,当他亲身参与到赫饶的手筋接驳手术中时,他已经被确诊患上了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

深夜,赫饶被手机铃声吵醒,萧熠先她一步把手机拿过来,“邢唐?”

急性——现在距离确诊为白血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萧熠相信,身为医学高材生,邢政没有一天放弃过寻找与自己配型符合的骨髓。可直到他发病,众人才知道他的病情,那就说明,至今为止他没有找到符合的骨髓。

邢政却只是在昏迷前对邢唐说:“没事的哥,我只是生病了,生病而已。”

萧熠神色骤变,看向赫饶。

邢业大声地喊管家:“叫救护车。”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还没有从震惊里回神。

爱子如命的郑雪君显然也吓坏了,她扑过去,抓住邢政的手,哭着说:“阿政你怎么了,告诉妈妈你怎么了啊?”

萧熠却以为她是难过,他拥住她:“我来想办法。国内找不到适合的,我们就去国外。即便是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总有希望。”言语间,他已经拿手机把病例拍下来,发给邵东宁。

邢唐最先反应过来,他冲过去扶住邢政栽倒的身体:“阿政!”

郑雪君在这时和邢业从楼上下来,看见赫饶,她奔过来,几乎在跪倒在赫饶面前,哭着求:“赫饶,救救你弟弟,救救他,救救他啊。”

像是一幕现代版的豪门夺嫡大戏,邢政终于在活着的这一天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哥哥鱼死网破。他明显感觉到一股腥甜在胸臆间上涌,他甚至来不及掩饰,血已经从鼻孔流下来,邢唐震惊的目光中,他倒下去。

几个小时之前还骂她贱的人,为了心爱的儿子不惜向她下跪,不止是赫饶,连萧熠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和表情面对郑雪君。

这是邢唐料到的结果。他不慌不忙地拿餐巾擦拭身上的污渍,话语冷静到冷血:“你们夫妻不必在我面前演戏,当下怎么补这个六亿的窟窿才是你们的当务之急。我耐心不多。”最后,他目光落定在脸色发白的邢政身上:“在座四位,唯你无辜。所以,这样的结局于你而言最残忍。作为哥哥,我感到抱歉。但作为邢嫣的儿子,我别无选择。他们造成的后果该由他们承担,让你不难过不可能,不过路是自己走的,谁都不能为别人的行为负责。”

见赫饶不说话,郑雪君控制不住地指责:“你怎么那么狠啊?他是你弟弟啊!要不是他,你的手早就废了,赫饶,你不能忘恩负义。”

邢业却不需要她的解释了,他嫌恶似的甩开妻子的手,厉声指责:“雪君,我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把大唐交给你和邢唐打理,为的是让大唐还能再往盛世走一步,不是让它成为你们的战场。你们的不和,我看在眼里却隐忍不发,是希望你们在以为大唐赢利为基础的共同利益带动下自行化解。我同意阿政不进公司,也是不愿意他被卷入其中。可是最终,”他怒极攻心地掀了餐桌:“你们回报了我什么?”

邢业一把扯过她,颤抖着喝她:“你嘴闭!”

郑雪君抓起资料慌张地打开,一目十行地看过之后,倏地扬手。一张张资料散落之际,她抓住邢业的手:“不可能,不是这份报告是伪造的,就是先前收购小组给我的评估有问题,业哥,我……”

没有人理会他们夫妻,萧熠扶着赫饶,邢唐扶起徐骄阳,朝邢政的病房而去。

在郑雪君开口辩解之前,邢唐把一份资料甩在她面前:“安科的净资产和或有资产分别是多少,报告里写得很清楚,你们看过,并确定了真实性以后再交流不迟。”

邢政醒过来时,邢唐和赫饶已经做完了组织配型的检测,但结果还没有出来。

话至此,震惊的不仅仅是郑雪君,还有邢业。他倏地调转视线,看向郑雪君,声音颤抖地问:“六个亿的亏空?雪君,他说的是真的吗?”

看见徐骄阳,邢政血色尽褪的脸上有了温暖的笑意:“怎么也没换件衣服就来了?有点狼狈啊。”

“怎么那么不小心被记者偷拍到我和赫饶母女见面,怎么成为网络热搜,我没有什么可解释。至于你说的影响了大唐对安科的收购计划,”邢唐看向郑雪君的目光透出阴郁的情绪:“我想请你再次确认,大唐评估过后,安科的价值究竟是多少?而你所谓的收购安科可以令大唐增加实力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作为财务总监,郑总,你或许应该先解释一下大唐账上六个亿的亏空是怎么回事。”

徐骄阳很想忍住不哭,但眼泪根本控制不住,她握住邢政的手,哽咽:“我收回分手的话,阿政,我们不分手了。你赶紧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就私奔。”

邢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我进入大唐实习那天起,你就在灌输我,作为商人,为了企业的强大,应该做好准备牺牲爱情和婚姻的准备。我以从基层做起为条件,换得你对我感情的不干涉,得以让我顺利地接近了赫饶。”话至此,他抬眼看向郑雪君:“没错,我是因为你才怀着报复的心态走进了赫饶的生活,成为她的朋友。所以以后,不要再以她不择手段结识我,企图以嫁进邢家报复你为由找她麻烦。当然,在萧熠成为她未婚夫之后,你也该惦量一下轻重再去招惹她,免得惹祸上身。”

仿佛是证实了她对自己的爱,邢政面孔上浮现欣慰和担忧交织的情绪,出口的话却是满满的绝望:“私奔不了了。骄阳,我不能陪你到老了。”

邢业的目光里凝聚了不可置信的怒意,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质问邢唐: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你能,你能的,阿政,你说过你要娶我的。”徐骄阳握住他的手抵在额头,泣不成声。

邢唐起身,与邢业视线相对:“我和赫饶从未有超越朋友的交往,更不会有孩子。你所认定的‘连孩子都有了’不过是我不便也不必对你解释的误会。作为孩子的干爹,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我瞒着所有人为她落了户口,让她随我姓邢。没错,是随我,随我母亲姓邢,与你无关。”

有泪从邢政眼角落下来,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病房洁白的壁顶:“你们谁也不用去做配型检测,我知道,你们都不符合。”

邢唐几乎猜到了郑雪君会对赫饶说多不堪入耳的话,以及徐骄阳正常的反应,和不可避免地邢政面临的被分手的命运。只是这一天,来得远比预想的快。

而且她是稀有的RH阴性血,骨髓根本不可能和他符合。

在此之前,邵东宁给他来过一个电话,只说:“徐主编知道了赫警官和邢夫人的关系,在楠楠的幼儿园门外,她们动了手。”

赫饶隐忍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大唐收购计划受阻人尽皆知,他和赫饶的交往在邢家也是众所周知,但又无人提及的秘密。在此之前,无论是邢业,还是郑雪君提起赫饶都以“她”字代替,唯独今天,邢唐自己把多年来三个人努力在邢政面前维系的平静打破。

邢政是医生,除了对自己,对家人的身体情况也很了解。邢业、郑雪君,以及自己每年一度的身体检查报告,全在他手里。所以,家里有谁的骨髓和他的是匹配的,他很清楚。在做配型检测时,邢唐也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可没亲自验证,终究不甘心。

邢唐没动,“无论是关于大唐的收购计划,还是我和赫饶的绯闻,我都没有解释。”

对于郑雪君,邢唐恨之入骨,她的出现,她以女主人的姿态入住邢家时,邢嫣还在世。可对于邢政,那个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喊他“哥哥”的男孩子,他是真视为弟弟。

直到邢业用完餐,放下碗筷的那一刻,邢唐知道所有人努力营造的平静的假象要在下一秒被自己打破了。果然,邢业起身时说:“邢唐,到书房来。”

绸缪多年,终于要扳倒郑雪君了,邢唐甚至做好了不惜背负邢政的责备怨恨一辈子也把她送进监狱的准备,却在这个时候让邢政倒了下去。

没有人说话,过于安静的餐厅里,气氛压抑。

这个最不该受到牵连的大男孩,竟然患上了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白血病。原本治愈他的最大的机会在自己和赫饶身上,结果,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母异父的姐姐,都无法与他配型成功。

难得地,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共进晚餐。

何其残忍。

邢唐当时已经在回邢家别墅的路上,因为邢业召见。

邢唐无法接受命运逆袭般的无情判决,他俯身,手撑在邢政头顶:“就算我们都不符合,也还有机会,阿政,你给我撑住。”

徐骄阳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真到冷静。所以当她转身要走,邢政没说一句挽留的话。他保持着一个姿势站在夕阳里许久,然后给邢唐打电话:“哥,你今晚能回家一趟吗?”

邢政却要放弃治疗:“化疗有多辛苦,我没有亲身经历也很清楚,所以,我不想熬到最后。与其让你们看到我那么丑的样子,不如把最好的我留在你们的记忆里。”

徐骄阳把目光投向远处,在没焦距的视线里恳求他:“我们分手吧,不是为了高尚一把,不给赫饶痛苦的人生再添一笔,而是我实在没办法接受我你的母亲是一位那样对待亲生女儿的……”依她的脾气,“的”字后面接的不是“人”而是“蓄牲”,但见邢政呆愣的表情,她忍住了:“除了恶言相向,拳脚相对,我对你母亲毫无办法。所以邢政,如果你认为赫饶值得你为她做点什么的话,回去劝劝你的母亲,让她别再打扰和为难赫饶了。”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邢唐的脸色很难看,厉声喝止他:“邢政,不要那么自私,这里的每一个都在为你担心难过,就算为了我们,你必须撑下去。而且你记住,一旦你出了什么意外,对你母亲,我再无所顾及,我势必要把她送进监狱。不想她后半生遭受牢狱之苦,你就给我坚持到找到匹配的骨髓。”

徐骄阳压抑着泪意,“你很幸运,有一个从小护你不被欺负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及一个在你长大后护你保有良善单纯之心的同母异父的姐姐。”在邢政僵直的身影里,她微微仰头:“赫饶,你的姐姐,三岁时失去母亲,五岁时失去父亲,十六岁失去奶奶,二十一岁失去这世间所有能给予她温暖的亲人。却在你一声又一声的“赫饶姐”里,心甘情愿地守护你的善良,守着你母亲不堪的秘密。邢政,就算是心疼她,不要再叫她姐了。她或许可以不因母亲的抛弃迁怒于你,但你母亲对你每一分每一毫的爱,却是实实在在地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过去的二十七年里,她已经承受得太多,甚至是现在,在毫无过错的情况下,还在承受来自于你母亲的仇视和咒骂,我不能以好朋友的名义在她的伤口上再划一刀。尽管她并不介意,甚至于对于我们在一起她乐见其成,我也于心不忍。”

邢政明白,邢唐以母亲相挟不过是逼他存有生的希望。可是——

可她是无坚不催的徐骄阳啊。别人越想看她笑话,她就越要活得精彩。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徐骄阳最不怕的就是跌倒。只是万万想不到,那个不堪的女人不仅仅是邢政的母亲,也是赫饶的。

“六年前与赫饶姐在G市初见,我就笃定她一定会成为我的大嫂。”邢政看向萧熠,抱歉的笑笑:“对不起萧总,在你们受伤住院之前,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更加没想到,赫饶姐等了你那么久。”面对萧熠宽容的眼神,他继续:“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六年,而在这期间又发现,我视为大嫂的人会是我的姐姐。如果我的母亲不是那么刻薄的人,该多好。”

他们在一起遭到反对是意料之中,但徐骄阳一直以为郑雪君多少会顾及邢政,不会刻意为难她,给她难堪。郑雪君却像她杀了邢政一样,闹到杂志社,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她有恋弟情结,向社长陈安施压要求解雇她。如果不是萧熠力挺她,别说是陈安,恐怕社里人异样的眼光都能杀死她了。

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在认识邢政之初,在没有见过郑雪君之前,徐骄阳以为的邢政的妈妈是像萧茹一样的人。结果,在视邢政为最终的归宿之后,在暗地里去了解未来婆婆的喜好之后,徐骄阳失望了。原本也没什么,她爱的是邢政,他母亲是怎样的人不那么重要。

赫饶和邢唐都是意外的,唯有萧熠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接下来的话邢政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可就在他想转身就走的时候,赫饶的名字让他停下了脚步。尽管残忍,徐骄阳还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那个邢唐和赫饶共守了十二年的秘密,“邢政,你很不幸,有一个爱你却爱错了方式的母亲。这段时间以来,我不止一次和郑雪君冲突,我也不止一次朝你大吼大叫抱怨发脾气,但我从没要求你为了我和她争取一个字。因为从我们确定了恋爱关系时起你就和我说,你的母亲曾在车祸后为救你输了1000CC的血,昏迷了四天。”

“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全然不知?可她到底是不敢和你正面冲突。”邢政看着邢唐:“我很高兴,她怕你。所以我天真地想,只要让赫饶姐嫁给你,以我嫂子的身份出现在邢家,她才不敢怎么样。至少爸爸点了头,她没办法兴起大风浪。而你已经以自己的能力换来了婚姻自由的权利。哥,说到底,爸对你是有亏欠之意的。他虽然怀疑过你并非他亲生,也防着你太过强大威胁到他掌管大唐的地位,却也因为对邢姨的误会而愧疚,不忍对你太苛责。”

离开众人视线,徐骄阳脸上的笑容消失褪尽,她以令邢政都觉陌生的冷漠开口了:“我接下来说的,对你而言未必是好消息。但是邢政,作为一个爱过你的女人,我能给你的最后的尊重,就是当面和你说分手。分手的话我不是第一次说,不过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话至此,邢政的视线移到了赫饶身上:“姐,原谅我的自私,我想和你,和我哥,成为一家人。即便是叫一辈子的大嫂而不是姐,也可以。我以为那样,我就有机会弥补我妈对你造成的伤害,给你家的温暖。”

在遭受母亲阻挠无数次争吵,确切地说是徐骄阳无数次冲他开火过后,这样的笑容于邢政而言太珍贵。同事的哄笑声中,他心情复杂地随徐骄阳去了楼下花园。

最后,邢政用了些力气回握住徐骄阳的手:“医生的直觉让我比别人早一步发现自己的病症,确诊之后,我最先考虑的就是和你分手。我想,如果发生奇迹我找到了适合的骨髓治好了病,我再把你追回来。否则,我们既然已经分开了,你应该也不会太难过。可我开不了口,舍不得说分手的话。我前思后想,才决定让你见我妈,就是猜到她肯定会反对。你那么骄傲,势必接受不了她的态度,一怒之下或许就会主动提分手。但我没想到她会那么过份,而你又对她一忍再忍。骄阳,谢谢你那么爱我,对不起。”

傍晚的风波过后,给赫饶打电话的同时,徐骄阳在去中心医院的路上。比以往任何一次见过郑雪君都冷静理智,她像每次去办公室找他一样,笑容灿烂地请他:“邢医生,方便出来一下吗?”

他并不是想像中的懦弱,不敢为了爱情与母亲对抗。他只是想借母亲的反对,逼徐骄阳说分手。那样的结局,徐骄阳应该更容易接受,或许在面临他的死亡时,伤心也会少一点。

相比萧宅的宁静与温暖,城市另一端的邢家,却是风雨交加。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邢政所想有条不紊地进行,唯有邢唐查出了大唐亏空了六个亿的真相,而徐骄阳竟然在和母亲对抗的过程中,发现了他和赫饶的身世这两个意外的发生。

可此时距离十二月十二号连一个月都不到,筹备婚礼的话……算了,反正赫饶不是介意形式和场面的人,她决定不过问,全权交给萧总处理。

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只是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以良善之心赌故事的结局会圆满。可他输了,输给了赫饶对萧熠坚持了九年的初心,也输给了邢唐对赫饶的成全,更输给了母亲除刻薄外的贪婪野心。

萧熠笑答:“我定哪一天你都会这么问。与其这样,不如尽快。”

天时地利人和,邢政没占一样,反而被命运赋予了最大的刁难。面对死亡的威胁,他依然在微笑:“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以成人居多,发病急,病程短,临床表现的四大症状是:出血、贫血、发热、浸润。在此之前,除了发热,其它三大症状我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不用为我难过,我算是幸运的了,有的病例从诊断到死亡,只不过一周左右的时间。而我已经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月。”

赫饶忽然想到什么:“为什么是十二月十二号?”

邢唐不忍心告诉他,他已经出现了发热的症状。他打断邢政:“随着化疗方案和药物不断更新,白血病患者的生存期已经明显延长。你是医生,你应该清楚,即便现在找到配型符合的骨髓也不能马上进行移植,而是要等你的病情稳定下来。所以,你必须接受治疗,以备找到匹配的骨髓后马上手术。”

有比老宅更豪华的公寓和别墅,也可以选择自由自在的二人世界,但他们在结婚前昔决定,在萧茹有生之年,都与她住在一起,让她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幸福。

赫饶把他和徐骄阳的手一起握住:“阿政,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对我,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弟弟的事实。如果在此之前我们素不相识,或许你的生病于我而言,无关紧要。可是六年了,你都在叫我赫饶姐,我希望以后的六年,十六年,以及更久的以后,这个称呼,都只属于你。”

萧熠把分别睡在自己左边的她,和右边的女儿搂住,应允:“好,住这里。”

徐骄阳擦干了眼泪,哽咽却坚定地说:“我陪你等。”

那一夜的最后,赫饶依进萧熠怀里,她说:“我们结婚以后,就住在老宅吧。”

等适合的骨髓,等希望,等奇迹。

这样一对母子,也是世间少有。

然而直到最后,邢政都没有再说话。

这样的母亲,是世间唯一。

沉默即拒绝,萧熠不确定他的绝望是否预示了结局。

萧熠才明白过来,竟然是母亲陪自己走过了那一段情伤累累的岁月。于是,萧熠不在像从前那样待在A市,而是决定回萧宅和萧氏的所在地,G市。

急性非淋巴细胞白血病如果不治疗,生命期是半年,也就是说,在邢政不肯接受治疗的情况下,他最多只剩四个月的生命。而邢唐请国内白血病专家会诊后获知,以邢政出现的症状和他此时的心态,他或许只能维持两个月。于是,大唐西林和萧氏邵东宁新的工作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适合邢政的骨髓。

两年过后,当萧熠的厨艺有了质的飞跃,萧茹能够看懂萧氏的财务报表时,萧茹说:“儿子,我们是不是该回国了?老宅的花房妈妈还是想自己打理。”

这个任务的艰巨程度常人无法想像,因为经过检测证实,由于邢政体质特殊,与他骨髓相符的机率竟然真的低到只是十万分之一。邢政比所有人更早地看清了最终的结局,所以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瞒着众人,默默地放弃着治疗。

她不是因为自己爱过贺熹而吃醋,而是真的在心疼他母亲的无私和伟大。萧熠长舒一口气:“在国外的两年,是这些年里我陪她最多的。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在失去了丈夫的爱之后,我是她的全部。在国外那两年,除了休息和必要的处理工作的时间外,我都和她待在别墅里,她教我烹饪,我教她理财,明知道对方都不感兴趣自己擅长的东西,也并不需要再去掌握那些在别人看来必要的生活技能,却还是边抱怨边继续。你可以想像一下,我脱下西装系着围裙在厨房的样子,和你准婆婆戴着花镜在书房里研究股市的样子。”

邢政不相信奇迹,他只希望,随着他的死去,母亲得以醒悟。所以,在郑雪君哭闹着指责邢唐和赫饶狠心见死不救时,他第一次发了脾气:“妈,别再那么尖酸刻薄,以后再没有人能为你的行为埋单了。”

夜里,赫饶躺在萧熠怀里,她说:“阿姨为你付出了太多太多,你竟然舍得下她甘愿为别人冒生命危险去做卧底,萧熠,你太自私了。”

郑雪君疯了似的砸了病房。

九年之前的之前,关于萧熠,赫饶将从这一本萧茹从儿子出生一直在整理和保存的有些泛黄的古旧的相册中了解。这样的母亲,这份厚重的母爱,赫饶都为萧熠感到骄傲。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邢政那么平静地对众人说:“都回去工作吧,有时间再来。无论结果如何,留下的人还得继续以后的生活。”

照片中,小萧熠眼角还挂着泪,却笑着用小手抓起警徽,而抱着他微笑的男人,赫饶隐隐觉得那人眼里有太多欲言又止的情绪。

所谓“留下”其实是指活着的人。

萧熠眼睛亮亮地看过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快速爬过去,抓住那枚警徽。

总之,邢政悲观地认定了,他是要先一步离开了。

结果萧熠外婆的老邻居家的儿子突然来了,那个从小和萧茹一起长大,可以称之为竹马的男人把一枚代表了警察身份的警徽放在床边,朝小萧熠招手:“来,到倪叔叔这来。”

但邢政也说得没错,无论结果如何,留下的人还得继续以后的生活。即便最终他也没有等到适合的骨髓,活着的人也不可能真的随他而去。所以,在依然坚持去医院说服他接受化疗的同时,邢唐甚至决定在邢政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药物在暗中给予他治疗。只要他还没有抗拒饮水和用餐,就不是完全没办法。

“不信命里注定都不行。”萧茹眼底笑意渐深:“那是他一周岁的时候,他外婆安排的抓周仪式。”她指指另一张照片里的笔、墨、纸、砚、算盘、钱币、书籍等物,“当时,他把这些东西全推到一边,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坐在床中间要哭要哭的。他爸爸生气地说生了个没出息的儿子,他外婆在想还有什么东西是没准备的,有意让他再抓一次,我也要把他抱起来哄。”

另外,邢唐提前了收回大唐的计划,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全部郑雪君亏空公款的资料,包括她找人动了他的车,致使他刹车失灵的证据也拿到了,不是为了尽快把她送进监狱,只为逼邢政接受化疗,以此延长生命期。

她面孔上的笑意让赫饶体会到初为人母的萧茹的幸福和安慰。赫饶逐一翻看内页,然后在一张照片上停住:“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萧熠原本就在暗中支持邢唐,借绯闻一事直接干涉到收购计划之中,凭借萧氏自身的实力和在商界的影响,拿到安科真正的资产报告,配合邢唐已经掌握的郑雪君亏空六亿公款的证据,揭穿郑雪君为填补亏空高额收购安科的真实目的。

接下来的照片里婴儿大了些,他被年轻美丽的妈妈抱在怀里,眉眼因甜甜的笑意显得生动极了。萧茹轻轻地抚摸照片,笑意温柔:“这是他百天时拍的,那时候他精力旺盛得很,晚上不肯睡,白天还能玩上一整天。不过他从小就疼我,即便不睡觉,也不哭不闹,只要我在旁边,他就自己安安静静地玩,哪怕我在睡觉都行。”

现下邢政的身体出了问题,所有的计划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在洞悉了邢唐的目的后,萧熠索性推波助澜让大唐以最有利的价格收购了安科,让安科在大唐正在开发的地产项目中取代了至关重要的供应商的角色,以此降低大唐的开发成本,直接为邢唐节省了两个亿的资金。

萧茹翻开相册,页面上第一张照片里有个胖嘟嘟笑眯眯的婴儿,下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你是妈妈的太阳,愿你用熠熠生辉的光芒照亮自己的人生。小熠,妈妈爱你。”然后是两个小字的注解:满月。

至于大唐的股份,邢唐在股东大会上直接宣布,他以个人名义,以现在市场价的双倍价格进行收购。对安科的成功收购,萧氏的暗中的扶持,致使大唐的股价正处于颠峰,以至于此时的双倍收购充满了诱惑。当然,也有和郑雪君一样贪得无厌的人不肯出售股权。但那对于邢唐已经不重要了。在召开股东大会之前,邵东宁已经把他手里攥着的大唐百分之十的股份以市场价双倍的价格转给了邢唐。

这个女孩子,坚韧而利落,稳重而有主见,萧茹欣慰于儿子在经历过情伤之后,能有幸找到如此伴侣。她拿出自己用三十几年时光整理的一本厚厚的相册:“从萧熠出生,作为母亲,我没有给过他最好的,只是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任他随心成长,不把自己的期望加诸在他身上,不让他承担任何来自于父母的压力,所幸,他凭自身的努力成为了最好的儿子。”

对此,赫饶惊讶地表示:“果然无奸不商,这个时候你还不忘赚上大唐一笔。”

“他不欠我什么。他不爱我时,我是无关紧要的人。他爱上我后,给我的所有都是全心全意。”赫饶把老人家的手包裹在掌心:“以招待会的形式让外界知道我的存在,确实并非我本意,而是情势所逼。但他的求婚是真的,我答应也不是闹假。从喜欢他到现在,九年的时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至于婚期,如果阿姨不怪我们事前没和您商量,我没有意见。”赫饶垂下眼眸:“随他。”

萧熠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东宁不这么开价的话,邢唐永远觉得欠了我们人情,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东宁得利。”

这一夜的萧宅,因为楠楠改口称呼萧熠为“爸爸”充满了欢声笑语。原本萧熠那么隆重地求婚,又单方面定下了婚期,萧茹很高兴。后来听赫饶说是为了破案,她又隐隐失望。现在楠楠都改口了,萧茹终于忍不住说:“既然你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能够长久地在一起,不妨把婚期提上日程。我知道这样对饶饶不公平,连好好地谈一场恋爱的经历都没有就直接步入了婚姻,人生的步骤都被打乱了。但阿姨老了,楠楠又小,你们早一天在一起,对我们而言才是福气。”言语间萧茹握住赫饶的手:“萧熠欠你的,就让他用一辈子来还,好吗饶饶?”

等等,赫饶反应过来了:“你让邵东宁暗中收购大唐的股份是几个意思?”

终于,她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生活在正常的家庭,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奶奶,姐,你放心吧,你的女儿,就是我的。

“当然是在必要的时候,”萧熠无声笑起来:“对付他。”

孩子清脆的笑声在车里回荡,赫饶因感动和欣慰湿了眼眶。

想起那一夜他说要与邢唐为敌的狠话,赫饶眉心微聚:“原来萧总早有准备啊,嗯?”

“乖女儿。”

萧熠识趣地退后,似乎是担心未婚妻突然动手自己没有招架之力:“有准备未必成功,没有准备连成功的机会都没有,萧总一直遵循这个道理行事。”

“爸爸。”

这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啊——赫饶倏地出招,控住他双手:“那萧总你之前是打算怎么处理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啊?”

“哎。”

萧熠也不恼,他眼里有似笑非笑的笑意:“要是你敢和我赌气和他在一起,我就以十倍的价格收购大唐所有股东的股份,届时他一定以为自己还有胜算,毕竟,其他股东手里的股份不过只占大唐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一,而他和邢业以及郑雪君加起来却有百分之四十九。”

“爸爸。”

赫饶把话接过来:“然后你再当众把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从你无所不能的助理手里买走,让邢唐在最后一秒尝尽失败的滋味。以百分之二的比例输了一场战役,他一定怄死了。”

明明不是亲生,可这一声爸爸还是让萧熠感动不己,他笑着把楠楠抱紧,“再叫一声。”

萧熠笑而不语。

楠楠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叫:“爸爸。”

在邢唐以为稳操胜券的情况下,一击击倒他,确实是他一怒之下的目的。但是,也仅仅是一怒之下想想而已。不是萧熠轻视大唐没有实力与萧氏抗衡,而是笃定赫饶不会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和决定,比如给他送张请柬,邀请他出席个和邢唐的订婚宴什么的。

萧总也不觉得疼,只看着他家闺女:“来,再叫爸爸一声。”

萧熠眼里有赞赏之意:“邢唐绸缪十几年,才是有备而来。这是发生了邢政的意外他加快了步伐,否则在没有足够股份的情况下,他会继续等待一个更有利的时机。双倍股价,不是小数目。”

在楠楠发现不了的情况下,赫饶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赫饶松开了手:“什么时机。”

萧熠却笑了:“我的女儿可不能被欺负。当然,我的女人也一样。”

萧熠神色柔和,耐心地解释:“邢唐从基层做起,大唐哪个部门是他不熟知的?即便今年才掌了大唐的权成为副总,对于郑雪君亏空公款一事,在此之前他不会一无所觉。他知而不言,等的就是郑雪君把大唐掏空的那天,他再用自己创立的公司进行收购,成立新大唐。”

女儿面前,赫饶不好对他动粗,只咬牙回应了一句:“教孩子点好!”

赫饶惊讶:“他的公司?”

终于升级为爹的萧总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他试图给女儿讲道理:“对于坏人,楠楠记住,一定不能惯着。”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看向赫饶:“她会领情吗?只会变本加利。多少次了吧,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还忍?我没能力护你吗?还是你打不过她?”

“你以为郑雪君怎么能那么顺利就收购了绿色城邦房地产?”

楠楠就那么乖巧在倚在她爹怀里:“那爸爸你打了那个坏婆婆,是不是也不对呀?”

“你是说……”

前面的司机闻言暗自腹诽:怎么听怎么觉得给人好看的话不适合他家高高在上的萧总呢。

萧熠伸手抚了她脸颊一下:“一家把业务集中在旧村旧城改造,在行业中崭露头角的地产公司被大唐收入囊中,算得上是如虎添翼。邢唐确实聪明,不费一兵一卒就套了大唐二十个亿。而其中所谓的五个亿的外债,正是当年郑雪君诬蔑邢嫣亏空大唐公款的数字。”

萧熠一把抱过楠楠,激动地表态:“当然,爸爸保护你和妈妈是理所当然的。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和妈妈,爸爸一定给她好看。”

难怪邢唐能以个人名义,以双倍的价格收购股东的股份,原来资金是这么来的。但当年邢嫣与郑雪君的纠葛,连赫饶都不知道:“你查了她?”

似乎知道他们在奇怪什么,楠楠低头对手指:“爸爸不就是应该保护妈妈和楠楠嘛。”

萧熠明白这个“她”是指郑雪君,他点头:“倒退二十年,商场上过招我和邢唐未必是她对手。”

爸爸?最先怔住的是萧熠,赫饶也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看向怀里的女儿。

赫饶质疑郑雪君的智商:“怎么会?她那个人……”

接到他示意的眼神,楠楠爬到赫饶身上,“妈妈你生气啦?下次再有人欺负你,楠楠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会保护你哒。”

看似嚣张到无头脑。不那样,怎么获得邢业的信任?又怎么让邢唐放下防备?可惜棋差一招。如果她只是在幕后操作某一位股东,或是用其它方式在不露面的情况下介入大唐的管理,邢唐可能也被她瞒过了。

萧熠朝鬼灵精的小家伙眨眼。

“我猜,邢唐和你被曝光的第一张照片,是让她沉不住气的根源。而邢唐改变计划,推波助澜让她收购绿色城邦,则是误以为是她偷拍你们制造绯闻,目的在于把他从副总的位置上拉下来。结果,谁能想到那则绯闻的制造者竟然是姚南。”

赫饶很凶地瞪他一眼,负气似地抽回手:“不用你管。”

个中曲折竟然是这样,令人意想不到。

萧熠拉过赫饶的右手,力道适中地帮她揉捏:“没抻到吧?”

赫饶沉默了片刻:“东宁那边有进展吗?”

赫饶没好气地看了萧熠一眼,在回答楠楠时努力把语气缓和下来:“没有,骄阳姨妈只是火气大,气还没消。”

萧熠的脸色凝重了几分,他说:“目前没有。不过,西林在国内找,东宁在国外找,应该找得到。”

小心翼翼地看了萧熠一眼,楠楠拉住赫饶的手:“妈妈,骄阳姨妈打架输了呀?”

然而,适合的骨髓远比找一个手筋接驳专家要难,而现下的情况和之前也全然不同。当时,即便萧熠没有找到White为赫饶做手术,结果不过是她的右手没有之前灵活,最残忍不过残疾,不像邢政所经历的,是生死之劫。

赫饶没说上一句话,通话就结束了。

却也别无它法,只能持续地找,持续。

回萧宅的路上,徐骄阳给赫饶打来电话,这边赫饶才“喂”了一声,那端就开骂了:“你是哑巴吗?和邢政是这种关系,竟然不让我知道?能瞒一辈子吗?没有你我和那个老太婆也早就势如水火了,你还指望我嫁进邢家吗?MD,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有邢唐那个混蛋,难怪他从来不看好我和邢政,他根本就是算准了我和邢政不可能在一起,只有我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关于风华苑十号楼发生的火灾,对方很狡猾,故伎重施破坏了小区的监控。但当他们对楠楠下手,扬言要对付赫饶时,冯晋骁回到G市就在暗中有所部署。所以,包括萧家老宅在内,所有和赫饶关系密切的人所住的小区楼道,以及家里都在不起眼的位置装置了单独的监控设备。因此这次,警方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锁定了嫌疑人。

和邵东宁合力把徐骄阳塞进车里,赫饶庆幸这是后街,人车稀少,否则这么闹一场,指不定明天上头条的是谁了。

经过审讯得知,纵火男子是被人收买。至于收买他的人,他没见过,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他急需钱还高利贷的,对方只电话联系他要了账号,先把钱汇给他,再让他放火。

徐骄阳被邵东宁拖抱着往后去,嘴上还不示弱:“你姓郑吗?我以为你该姓不要脸。”

对方不会傻到实名制购卡,所以想要通过号码查询到什么,是不可能的。可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就是那么巧,刑警队一位警员的家属是卖手机卡的,而对方这张卡,正是从他那买的。可惜该家属的店很小,没有装监控,她只是凭记忆描述购买这张卡的人的样貌。然后,当绘图出来,冯晋骁和赫饶惊讶到惊喜。

郑雪君狼狈极了,却还跋扈地推开了司机,爬起来指着徐骄阳骂:“小贱种你给我等着,不让你在G市混不下去,我不姓郑。”

因为从图上看上去,这个人分明是——白宁宁无疑。

司机怔怔地“哦”了一声,伸手去扶崴了脚摔在地上的夫人。

随后根据顾南停提供的信息证实,白宁宁确实在火灾发生的前一天,乘坐中南航空的航班从A市来了G市。为免出现纰漏,冯晋骁亲自携赫饶的突击组随同刑警队前往白宁宁下榻的皇庭酒店。

萧熠就那样施施然地抱着女儿回车上了,邵东宁则在郑雪君的司机跑过来前抱起徐骄阳,把张牙舞爪的徐主编控制住,然后对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邢家司机说:“还不快把你们家夫人拉走,丢脸没够啊?”

对于白宁宁会选择皇庭酒店入住,赫饶理解为大隐隐于市的策略。只是,隐藏多年,却因一起纵火案暴露,不太符合她的高智商和一惯的冷静谨慎与隐忍。唯一解释得通的是:她是有意暴露,把G市重要的警力吸引过去。能让她以己之身维护的人,除了女儿向晚,正常之下不作他想。

萧熠笑着亲亲她的发顶:“楠楠真是乖孩子。”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萧熠指示姚南妥善安排好了皇庭所有的客人和工作人员,并把白宁宁所住的二十层清空,让抓捕行动得以顺利开展。

楠楠哼一声:“我还要回家陪奶奶呢,才不去送她。”

没有强攻,而是由换上酒店客服人员制服的赫饶按响了房间的门铃。

萧熠拍着她的背:“对,妈妈是警察,是主持正义的,等你骄阳姨妈打完,我们和妈妈一起把她送去警察局。”

门铃响过片刻,房间内才有了轻微的声响,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门口便消失了。

楠楠乖乖地用肉肉的小胳膊搂住他脖子,小脸埋在他颈间:“骄阳姨妈会不会吃亏啊?让东宁叔叔帮帮她呀。那个婆婆说话好难听,我讨厌她。啊,对了,妈妈是警察,是不是会把她抓起来?”

最后的对峙。

萧熠没有上前,只示意邵东宁护好赫饶和徐骄阳,他则抱着楠楠退后了几步,低声哄着楠楠:“骄阳姨妈遇上坏人了,她们在打架,我们不看。”

赫饶以手势示意冯晋骁和柴宇等人准备行动,她则握紧枪,蓄势待发。

可震惊和愤怒已经让徐骄阳失去了理智了,她不管不顾地揪住郑雪君不放,扯乱了她的头发,扯皱了她的衣服,甚至在挣扎间,把郑雪君的鞋都踢掉了。

三、二、一——冯晋骁倏地上前,掌心向门锁上一滑,门卡脱手之时,他破门而入,赫饶紧随其后。

赫饶连忙去拉:“骄阳!”

“砰砰砰”枪声瞬间响起,数发子弹齐齐射过来,冯晋骁与赫饶背靠背,站姿射击,柴宇则是卧姿,以保障他们脚上的安全,另外三名队员则在他们掩护下,快速寻找目标,射击。

郑雪君杀猎似地嚎叫:“徐骄阳你个疯女人,你敢打我?!”手上也不老实,试图抓住徐骄阳哪怕是衣服一角。

战斗在一分钟内结束,房间内包括白宁宁在内的四人两人被当场击毙,两人中弹失去抵抗能力被捕。白宁宁显得那么平静,她笑看赫饶:“当年我真不该心软,对你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就没有今天了。”

下一秒,当赫饶意识到不好时,徐骄阳已经一把抓住郑雪君的头发,边怒不可抑地说:“他们怎么有你这种妈?我都替他们难过!”边用力地拉扯。

赫饶为她戴上手拷,言辞犀利:“对我赶尽杀绝确实更符合你的风格。”

徐骄阳冷笑:“我是贱丫头?”

白宁宁面孔上的笑意透出几分凄苦:“琳琳说,凭一个孤女实在兴不起什么大浪,而且看你眼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也是一种乐趣。没想到,这个男人真的如我所料是卧底。”话至此,她的眼神陡然转利:“如果我一意孤行暗杀了萧熠,就没有今天了。”

郑雪君在萧熠面前不敢造次,却不惯着徐骄阳,她竟然“啪”地一下打开指在面孔前的手,蛮横地说:“是又怎么样?难怪你霸着我的阿政不放,原来和她一样,是个贱丫头。”

“暗杀他?”赫饶也笑了,讽刺的那种:“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骄阳偏头看她一眼,大力甩开,抬手指向郑雪君:“你是她的……妈?”

白宁宁眯眼看她:“果然是你!”

赫饶拽住她的手:“骄阳!”

赫饶把她推给柴宇押走:“当陈锋惨死,对于那个我爱的男人,你以为我只是看他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吗?”

赫饶欲走过去,阻止徐骄阳过来。但她一动,回过神来的徐骄阳已经踩着高跟鞋冲过马路,直逼郑雪君而来。

萧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当赫饶隐隐怀疑他是带着某种目的接近和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不止为一次暗中为他解围,让他轻巧地避开了和琳派出的杀手的跟踪和监控,既保证了身份的隐藏,更躲开了白宁宁的试探及暗杀。

邵东宁面上点头,心下却在腹诽:以徐主编的战斗力,不撕了老妖婆才怪。我如此地风度翩翩,哪里拦得住?

萧熠屡屡在最后一刻洗脱嫌疑,白宁宁是怀疑过的。可惜和琳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她劝阻不了。没错,六年前,表面上和和琳毫无瓜葛的母亲白宁宁,其实私下里一直和女儿有往来,而且以命相护。白宁宁被押解上车时,她问赫饶:“如果那时我杀了他,你怎么办?”

指望他把事情压下来是不可能了,赫饶只好向邵东宁求助,“东宁,拦着点。”

这个“他”是指萧熠,而他就站在自己身边,赫饶神色不动地回应了三个字:“活下去。”

萧熠安抚般搂了搂她肩膀:“是时候让她看清这个可能成为她婆婆的女人真正的嘴脸了。”

白宁宁的目光落在萧熠身上,她笑了:“我们真像。”

赫饶循声看过去,就见徐骄阳站在街对面,脸色苍白地看着她,看着郑雪君,不知来了多久,又听去了多少。可看她的脸色和眼神,赫饶抚额。

怎么可能?却没有和她解释的必要,赫饶沉默。

这时,始终没有发声的邵东宁叫了声:“徐主编?”

最后白宁宁说:“她能顺利离开G市,就再不会有与我们有关的案件发生。否则,你们一定会有伤亡。以命换命虽然公平,可对于你们这些国家培养的精英而言,损失更重。”

“回去告诉你男人,你被一个晚辈当街打了。他愿意替你出头的话,萧熠奉陪。”萧熠右手抱着楠楠,右手牵起赫饶的手:“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这一趟,郑雪君,我明确告诉你,你不仅错了,还闯了祸。因为被我撞见你为难饶饶,我准备连同过去二十几年里你欠下的生而不养的债,”他略微停顿,掷地有声地表示:“一并清算。”

“我们要的从来不是以命换命的所谓公平的交换。”赫饶在押解车车门关上前说:“两个都是你女儿,你给她们的对待却是天差地别。”

郑雪君捂着半边脸,还陷在自己被打了的不可置信的震惊里,“你,萧熠你……”

白宁宁脸色微变。

他就那么姿态沉稳地站在赫饶身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警告意味的话,完全没有因为对一个泼妇似的女人动手失了风度,依然气质清贵,气场全开。

赫饶就明白了:“谢谢提醒。”

“这一巴掌是打你在孩子面前出言不驯。”身穿手工西装的萧熠站到赫饶身旁,伸手接过邵东宁递过来的纸巾,气定神闲地擦手,像是郑雪君的脸有多脏。然后才抱过楠楠,神色清淡地开口:“不要以为天下男人都一样,不好意思打女人。如你所见,我是例外。我这个人心眼小,对于欺负我未婚妻,我女儿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我都计较。”

白宁宁竟然笑了,她说:“赫警官,别让我失望。”

如此容不下郑雪君,敢当众与他撕破脸的,不是萧熠,还能是谁?

那本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机场候机厅里满是等待上机的人。广播与人声混杂的氛围里,国际出发厅一名打扮普通的长发女子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相安无事地通过安检,十六号候机厅里,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久候她多时。

低沉有力的男声随即响起,“不要因为你内心的龌龊,就觉得全世界都肮脏。”

被他握住手的瞬间,女子以为和六年前一样,能够侥幸脱险。

赫饶怔住,楠楠也呆了似的张着小嘴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登机的时间只剩十分钟。

“啪”地一声,在人来车往的幼儿园后门,格外清晰。

男子抬腕看表。

话至此,郑雪君的话被打断了,确切地说,除了话被打断,她的右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同一时间,广播里响起清晰的女声:“前往洛杉矶的乘客……”

“口德?”郑雪君面目狰狞,模样丑陋不堪:“你爬上萧熠床的时候连脸都不要,现在倒想让我留口德了,赫饶,你——”

最不想听到的消息——飞机晚点,且请候机乘客换到十号候机厅。

赫饶险此控制不住要给她一耳光的冲动:“郑雪君你够了。面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你能否留点口德?”

对视一眼,在其他乘客起身前往不远处的十号候机厅时,他们没动。

“看你教出的好女儿!”郑雪君的眼神愈发暗沉,她辩不过赫饶,竟把矛头指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萧叔叔?你这么称呼他,他不觉得讽刺吗?接收了邢唐玩过的女人,还要接收你这个野种,他可真是大度。”

人来人往的候机厅表面无异,只是十六号候机厅的人渐渐变少。

楠楠竟然在这时扬起小脸,气鼓鼓地对郑雪君说:“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没看到我妈妈不喜欢你吗,为什么要缠着我们?被我萧叔叔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的。你看着我我就会怕你吗?你厉害的话就等我长大啊,我妈妈吵不过你,我替她。”言语间小家伙搂住赫饶的脖子,一副和赫饶同仇敌忾的样子:“要不你等等,我给我萧叔叔打电话,你和他说啊。”

女子率先起身。

赫饶当然不可能让她碰到分毫,以单手之力抱住楠楠,她以右手拂开郑雪君。

当她身姿优雅地走到一旁为美观用的花盆前,拿出由男子事先藏在里面的东西,男子意识到:他们走不了了。至少,很难毫发无伤地离开中国。

见赫饶转身要走,郑雪君伸手欲拦:“我话还没有说完。”

“砰”——枪声毫无预警地响起。

面前的女人有多不堪,赫饶真切地领教了一番。可是,换成别人或许还可以以武力让她闭嘴,偏偏她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赫饶竭力压抑:“从此以后,我们不要有任何形式的联系。你的丑陋,我不愿再见。”

乘客慌乱的奔跑与惊叫声中,陆成远带队赶到。

竟然威胁她!郑雪君一副小人嘴脸:“这么肯定萧熠会为了你不惜一切?难道这个小贱种不是邢唐的,而是萧熠的?我真是想提醒萧熠一句:最好等做了亲子鉴定再认,免得白白替人养孩子。赫饶,像你这种人怎么能当警察,简直是警队的耻辱!”

“不许动!”厉喝声中,特警队员蓄势待发。

“我当然没忘。就因为没忘,我们今生的母女之缘才彻底地断了。”赫饶直视她充满怨恨的眼睛,言辞犀利:“我从不曾打扰你,何以你总是针锋相对?因为邢唐吗?那我告诉你,我们只是朋友,从前,我不曾踏入邢家半步,今后更不会。至于萧熠,他是我的未婚夫,无论你以怎样的眼光看我,都影响不我们相爱,更不能阻止我们结婚。另外,看在邢政的面上我奉劝你,不要再找我麻烦,更不要与萧熠为敌,否则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我不会一直忍让你的无理取闹,我的未婚夫更没有义务包容你对我的诋毁和伤害。”

同样的话也是男子对被枪声吓得慌不择路跑进廊桥,成为人质的乘客说的:“别乱动,否则,就和他一样。”

郑雪君的脸色难看极了:“果然是有了靠山底气都足了。赫饶,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是谁来求我养你?”

距离他不远处,一名男子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有血从他腿上流出来。

“你终于承认自己是费尽心机了。”赫饶神色冷漠地回敬:“自我有记忆起,就没有母亲。能被我称之为母亲的人,唯有我未来的婆婆。郑女士,请不要在我面前玷污‘母亲’一词的神圣和伟大。”

没错,整个十六号候机厅被一对男女挟持了。而位于十五号候机厅的狙击手,因对方躲在与登机口相连的廊桥里,还在持续寻找射击机会。

郑雪君以不屑又愤怒的眼神看着赫饶:“说到本事,我真是不如你。我费尽心机,不过才嫁进邢家。不像你,一边和邢唐牵扯不清了十几年,一边还能搭上远比他有实力的萧氏总裁。赫饶,作为母亲,我是不是该赞你一句:有手段。”

在警方安排下,候机厅里的乘客迅速被疏散。

“女儿?谁的女儿?你觉得在我面前,你担得起那声称呼吗?除了生我和骂我,你在我过去的二十七年人生里扮演着什么角色,我们就心照不宣了吧。一直以来,为了维护你邢夫人的地位,我们都不方便见面,怎么现在又主动送上门来?”赫饶笑了,苦涩的那种:“或许,你认为我有本事帮到你了?你凭什么以为我愿意帮你?”

陆成远朝他们喊话:“不要伤害人质,有什么要求,提!”

郑雪君自以为是地反驳:“身为女儿,你难道连听妈妈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廊桥里,男子的枪口指向蜷缩成一团的十几名人质。

原本有意沉默以对的赫饶忽然打断她:“郑女士,请注意你的措辞。”说话的同时俯身抱起楠楠,像是不愿孩子看见她的嘴脸,赫饶把楠楠的小脸压向自己颈间:“我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无论是大唐,还是萧氏,邢唐或是萧熠,你有资本就去找他们,不要试图在我身上寻找突破口。至于那些伤人之语,请你咽回去,我没有义务承受你的人身攻击。”

女子淡定地开口:“赫饶呢?”

年过五十,尽管保养良好,衣着得体,可面相的不善令郑雪君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半点大唐邢夫人的样子。人尚未行至近前,她已率行开腔,“在萧氏召开招待会以前,我以为这个小贱种该姓邢。”

“我在这。”身穿深色特警服的赫饶在这时赶到:“向晚。”话语间,与陆成远等人呈战术队形隐蔽在座椅旁,伺机射击。

然而,当赫饶拒绝见面,在孩子面前给她难堪,成为郑雪君此行的目的。在郑雪君看来,自己已经放低了身段要见她一面,她却给脸不要。所以说,郑雪君这种人的思维方式简直就是大神级的神经病表现。

女子就笑了。她摘下鸭舌帽及墨镜,阴郁的眼里毫无情绪。

赫饶不是爱逞口舌之争的人,尤其对方还是郑雪君。即便没有母女之情,可在血缘上,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赫饶不愿意与她正面冲突,况且还是在楠楠面前。

正是向晚。

郑雪君却不请自来。

她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动作,比我想像的快。”

赫饶有种预感,似乎大唐所面临的危机,萧熠和邢唐都有准备。既然如此,赫饶放心了。她顺利接到楠楠,准备带孩子去接萧熠下班。

赫饶的目光扫过远处地面上疼得直叫的男子:“伤人对你们无益,让我们先救受伤人质。”

邢唐以调侃的语气说:“你呀,专心相夫教子和办案得了,其它少操心。”

下一秒,砰地一声,躺在地上的男子又中一枪。

废话?赫饶反应不过来。

“啊!”人质们惊惧地尖叫,一个两个地用双手抱住了头,蹲在廊桥里瑟瑟发抖。

如此直言不讳是她一惯的风格。而她这样说,就是为萧熠表了态。邢唐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但他却说:“你们家萧总就是比你高明,不会说这些废话。”

陆成远骂了声:“靠!”

赫饶闻言松了口气:“我知道大唐是邢夫人一手创立,邢唐,如果需要帮忙,我希望你不要逞强,我使不上力,但萧氏一定会倾力相助。”

赫饶双手握枪,神色肃然。

到了学校,赫饶刚下车,邢唐的电话就来了。像是料到了郑雪君会和她联系,他在电话里说:“萧氏和大唐最近因为一起收购案被关联在了一起,无论萧熠做什么,大唐怎么样,你都不要插手。”

冯晋骁则以手势示意柴宇。

赫饶相信萧熠不会刻意针对邢唐,但大唐必然是因为萧氏面临了危机,否则郑雪君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关于几家企业争相收购力辰的事情赫饶不得而知,她看看时间,决定先去接楠楠放学,准备晚上萧熠回来问问他收购的事。

柴宇点头表示领会,光学瞄准镜里,他不放弃地寻找射击时机,掩护队长。

那端的郑雪君则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冯晋骁在廊桥一侧临近窗台的座椅下,匍匐着向受伤的人质靠近。

赫饶无意与她纠缠:“商场上的事我不懂,也不会管。至于大唐的命运,那是你们邢家的事,与我无关。”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廊桥口处,向晚视线所及,唯有受伤人质,以及空空如也的十六号候机厅排排座椅。

“如果不是你,萧氏会刻意为难大唐吗?说到底,是你在萧熠面前吹了枕边风吧?赫饶,就算你恨我,总要为邢唐考虑,大唐倒了,最难过的人是他不是我。”

默契在此时被体现得淋漓尽致,赫饶开始分散她的注意力:“好,暂时不管受伤人质,向晚,说你的条件。”

赫饶哭笑不得:“郑女士,你的生活我从未介入,报复从何说起?”

向晚倚在廊桥口,“让我走了不就没有现在的伤亡了吗?赫饶,为什么逼我?”

郑雪君竟然还有脸质问:“赫饶,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

赫饶带领突击组悄无声息地靠近登机口,“我是警察,让你走是知法犯法。至于现在,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赫饶的声音听上出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语气更冷:“为了维护你亲妈的身份,我提醒你做事三思而行,免得被阿政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无力承受。”

让她放弃生的希望?怎么可能!向晚不再废话:“我的目的地是洛杉矶,既然现在闹到这个地步,就把我要乘坐的航班变成我的专机吧。除此之外,我要四个人。

郑雪君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攀上了萧氏亲妈也不认了?”

要飞机是意料之中,至于四个人——包括赫饶在内的所有突击队员都凝神摒息。

接到郑雪君的电话,赫饶很意外。面对她以通知的口吻提出的见面的要求,赫饶直言拒绝:“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我不会去。”

“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抓了我妈。所以我要的第一个人是,白宁宁。”向晚的枪口对准人质方向,泰然自若的神态昭示她心理素质有多好:“中南航空的女飞鼎鼎有名,我很有兴趣见识一下。所以我要的第二个人是,程潇。”

自己不堪,就以为天下人都和她一样不堪,这就是郑雪君。

闻讯赶到候机厅,警戒线外的顾南亭脸色瞬间就变了。

萧熠与赫饶即将在下个月结婚的消息满城皆知,她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对赫饶的恨。在她看来,赫饶一定是耍了手段,为了报复她不择手段地以九年青春为赌注讨得了萧熠欢心。

赫饶沉默,直觉告诉她向晚要的另外两个人,和自己息息相关。

郑雪君拿着那份自认为堪称完美的计划书,差点砸了办公室。这次她没有愚蠢地再去找邢唐,而是更加愚蠢地认定了萧氏对大唐的为难皆因赫饶而起。

果然,向晚笑了笑:“至于第三个……从G市到洛杉矶的飞行时间不短,为了保证一路有人服务,就请中南航空当家空姐,冯晋骁队长的妻子,赫饶你的好朋友萧语珩随行吧。”

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负责评估的邵东宁把矛头公然指向大唐,他把计划书甩给大唐收购代表:“新的计划书如果没有让我看到未来五年力辰的发展,直接出局。”

冯晋骁身形一顿。

郑雪君错了一辈子,唯有一句话说对了:邢唐与赫饶的绯闻确实影响了她的收购计划。因为在萧氏接受力辰公司邀请评估各企业的收购计划时,大唐的计划书是第一个被甩出来的。

陆成远狠狠以手砸了下地面。

整座城市都以为,萧氏要对付大唐了,因为小邢总招惹了萧总的未婚妻。

赫饶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抿紧了唇。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先例,但萧氏总裁的恋情被各大媒体曝光后,萧熠与邢唐的关系,在外界眼里根本就是水火不容。尽管萧氏的招待会上根本对于未来萧太太与邢唐的关系只字未提,可越是这样,外界的猜测越丰富多彩。而以萧氏的实力,以及萧熠高调的求婚仪式,舆论根本是毫无悬念地倒向萧熠一边。

这时,中枪的人质发现了冯晋骁的靠近。尽管他神色冷厉地把手比在嘴边示意人质噤声,也不管用。人质边试图转身爬向冯晋骁,边大喊:“救我,警察同志,救我啊。”

首先是大唐。当邢唐与赫饶的绯闻照片红遍网络,郑雪君负责的收购计划便受阻。明明已经入围,几乎十拿九稳的事,力辰公司负责人竟然以考虑力辰后续发展为由请萧氏出面,对入围的五家企业的收购计划重新进行评估。

向晚反应过来视线出现死角,她的身体依然躲在廊桥里,手却瞬间探向外侧。

接下来几天,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其实这种平静只存在于萧宅,外面已是风雨欲来。

“砰砰砰”连开三枪。

为免给冯晋骁添麻烦,也不愿萧熠担心,赫饶没有异议。就这样,在赫饶留在萧宅养伤期间,原本保护萧茹和楠楠的柴宇与梁锐撤回了警队。

为确保人质安全,在陆成远的制止下,特警队员没有开枪。

由于赫饶右手严重拉伤,她被冯晋骁放了假。赫饶心知肚明,是冯晋骁不愿她面对伤害赫然的杀手,以伤为由让她回避,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省厅领导知道了她对犯罪嫌疑人动手的事,冯晋骁为护她故意把伤势严重话。总之,都是为了保护她。

冯晋骁毫发无伤,却不得不退了回去。

是,只差最后一关。那一夜出租屋外的女子,以及向赫饶开枪的杀手之首的男子,他们两人,是他们最后的劲敌。

赫饶试图喝止受伤的人质:“不要动!”

萧熠抱紧她:“我们分析的我们的恋情,楠楠的曝光,都是引出幕后真凶的突破口,不会错。饶饶,只差最后一关。”

来不及。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他萧熠这一生获得的爱情最好的馈赠。

人质如同抓住救命绳,朝警察的方向爬过来。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六年之后,她正亲手揭开六年前那件惨案的真相,哪怕崩溃过,依然坚定不移。

向晚被激怒了,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不介意我再杀一个,尽管上前。”言语间,她举枪向拖着腿爬动的人质。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身处危难之中,还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他、帮助他,并在关键之时给予他助力。

“砰”——那人的肩膀又中一枪。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可以在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之后独自抚养尚在襁褓的楠楠,并为了给孩子周全的保护不断地让自己强大。

气氛瞬间凝滞。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可以用一年时间完成警校两年的训练和学业。

片刻,冯晋骁打破沉默:“告诉我们第四个人是谁?”

赫饶把脸贴在他胸口,伴着他沉稳有力心跳声说:“我的职业决定了我的战友是师父,是陆副队,是柴宇,是梁锐,是每一个突击队成员。我的爱情决定了我的归宿是你,不管昨天怎么样,今天和明天,我们会在一起。萧熠,你不是我的战友,而是我的爱人。只要有第二种选择,我决不希望我们并肩作战。无关男人的自尊,只因我的作战能力是国家和警队培养出来的。我是女人,但我还是警察,特警。”

向晚笑起来,放肆的那种:“冯队好气魄,为了不相关的人质连爱妻都舍得。”

能,可是——萧熠拥住她:“我是男人,保护你才是我的本能。饶饶,你不会知道被所爱的女人以身相护,有多幸福,就有多无力难受。”

冯晋骁的脸色沉得可怕:“少废话。”

赫饶已经倚着床头坐起来,见他进来,她朝他伸出手,被握住的瞬间,她欺身上前依进萧熠怀里,双手在他腰后扣紧,先开口:“只要想到你可能会遭遇危险,我本能地就想保护你。尽管我清楚,你的能力不输任何人。但是萧熠,你有多想与我并肩作战,我就有多想让你置身事外。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向晚的声音在空旷的候机厅里回响:“赫饶,我动不了你,连你把陈烽的小野种藏了六年都没发现,我不怪任何人。但再目睹一次你无能为力的痛苦,是我余生之愿。所以我要的第四个人是……”

他确实在生气,明明听到了卧室的动静猜到她醒了,却故意端着不进去。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扮高冷实在很考验定力,萧熠只坚持了几秒就扔下手机进了卧室。

就连萧熠都以为她要的第四个人是楠楠。

萧熠就坐不住了。

向晚却眉峰一抑,缓慢地道:“萧茹!”

客厅里的男人很快收到一条信息:“萧总的气什么时候消?”

赫饶的愤怒瞬间被逼至顶点,她的目光陡然转厉。

许久,赫饶睁开眼睛,攀身取过床头柜上她的手机。

陆成远咬牙,柴宇等特警队员更紧地握住手中的枪。

是萧熠市区的公寓。她垂下眼眸,听着客厅里细微的声响,心渐渐安静下来。

冯晋骁再次发声:“我姨妈不在G市,向晚,换一个。”

赫饶醒过来时人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不是皇庭的套房,不是萧宅她和楠楠的房间。她环视四周,入目是硬朗简洁的装修,以及衣柜里满满的白色衬衣和深色西装。

向晚冷笑:“冯队,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见不到刚刚被我点名的四个人,每隔五分钟我杀一个人质。直到杀光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十六名人质为止。”

赫饶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来,萧熠稳妥地把她搂进怀里。

没有人说话,现场安静的听得到人的心跳声。

冯晋骁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掌切在她后颈。

陆成远在耳麦里低声说:“启动应急方案。”

喊声凄厉,听者心碎。

所谓应急方案,就是在必要时进行强攻。

怎么冷静?是他,是他们玷污了赫然,毁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他们杀了赫然。赫饶挣脱不了两个男人的钳制,痛苦地仰头:“啊——”

参与行动的所有特警队员蓄势待发。

萧熠几乎控不住她,无奈之下冯晋骁只好出手,以单手之力扣住赫饶手腕,大声喝止她:“赫饶,冷静。”

似是洞悉了他们的想法,向晚加注砝码:“冯队,用四条人命换十六条无辜的人命,你们很划算。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家人的命比他们的矜贵,我无所谓。记住,半个小时,从现在开始计时。”

以赫饶的身手,男人硬挨这一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冯晋骁先动作,他给萧语珩打电话:“到十六号登机口来,我在这。”

赫饶却已失去了理智,她看不清面前的萧熠,眼里只有六年前那一夜对赫然施暴的恶徒。所以,当萧熠抱住她,她一把推开他,再次冲过去,“我要杀了他!”言语间,一记直拳挥过来。如果不是萧熠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冯晋骁又适时推了男子一把,这一拳正中男子太阳穴。

或许是听出他语气的凝重,萧语珩没有多问:“我在机场,马上就来。”

当男子脸上有了血迹,冯晋骁才一个箭步上前拉住赫饶,把她拽到萧熠一边。

然后是顾南亭,他也拿出手机,正要拨号就听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不用打了,我到了。”

除了在抓捕过程中必要的出手,她从未对任何一名被捕的,失去抵抗能力的犯罪嫌疑人动过手,这一夜却连破两例。陆成远也傻了,但见冯晋骁静立不动,他只在心里鼓励赫饶:用力。

顾南亭回头,身穿机长制服的程潇由远及近朝他走来。

男人不是赫饶的对手,手拷又限制了他的行动,三招两式之后,他逐渐失去了还击的能力,场面很快成了赫饶单方面打他。

陆成远在这时看向梁锐:“安排人送白宁宁过来。”

恍然明白了什么,冯晋骁拦住欲上前的萧熠。

萧熠握着手机,力道之大连手指都已泛白。最后,他按下快捷键,当“妈妈”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动,忽听赫饶扬声说:“向晚,我替萧阿姨,只要你同意,我自废一只手。”言语间,她把枪换至左手,枪口对准自己的右手。

下一秒,赫饶一个垫步跃出三米远,一脚踢在和于晓玲一样被捕的在九楼制造混乱的男人胸口。冯晋骁率行反应过来,冲过去的同时示意手下跟上。眨眼之间,突击队员默契地为赫饶设置了一道人墙。人墙之内赫饶与戴着手拷的男人大动干戈。

距离她最近的柴宇扑过来,用手捂住枪口,以狠厉地语气阻止:“不可以!”

不该是旁若无人的深情相拥吗?怎么,画风突变?

赫饶一意孤行:“向晚,只要你同意,要我怎么样都行。”

不止是萧熠,整个突击队都怔住了。

萧茹在这时接通了电话,她温声问萧熠:“小熠啊,怎么了?”

赫饶疾步走近,在行至萧熠身前时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径自越过他。

警戒线外,萧熠的视线停留在赫饶的背影上,他哑声:“妈,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这一刻她的目光,格外清亮。然而,当萧熠拾步迎上前,她的眸光陡然从温柔的歉意转成了冷冽的凌厉,萧熠竟被她突变的眼神惊得止了步。

萧茹听出端倪,她急问:“是饶饶出了什么事吗?小熠你说,要妈妈做什么?”

似是感应到他的视线,赫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注视他。

萧熠眼眶酸得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但他力竭声音平稳:“妈,请你到机场来。”话至此,那端的萧茹隐约听见一个女声以冰冷的语气说:“好啊,为表诚意,赫饶,你先废一只手,我再考虑是否让你代替萧茹换取人质。”

眼见她平安无事,萧熠收住脚步,远远地看着。

萧茹反应了两秒,然后语速极快地说:“告诉饶饶我不允许她伤害自己!我马上让东宁送我过去!”

这种煎熬有多难挨,没经历过人的没有发言权。所以,当手上的束缚解除,他甚至来不及问一句,只是跳下救护车欲向后楼奔去,然后看见赫饶端着右手与冯晋骁并肩走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微低头交流什么,身后跟着陆成远,以及其他特警队员。

同一时间,柴宇握住枪口不动,以眼神提醒:不要相信她!

却只能等。

赫饶边和柴宇较着劲起身,边和向晚谈条件:“可以。但是,让我们先救受伤人质。”

每一分钟都很漫长,萧熠看着陆成远和冯晋骁的车相继驶来,看着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全部朝住院处冲过去,他对赫饶的担心不言而喻。

向晚的回答晚了几秒:“随便。”

萧熠当然知道是赫饶授意年轻警员拦住自己,他无法对警员发脾气,所以沉默。

得到她的允诺,陆成远以手势示意。

年轻警员当时一头一脸的汗,“萧总,我希望你冷静,你过去很可能会限制组长的行动。请你相信组长的作战能力,也相信我们警队!”

梁锐迅速冲过去,把受伤的人质救回来。

当萧熠被拷住,他狠狠砸了下座椅。

赫饶眼神冷然地看着柴宇:“松手!”

没错,萧熠被警员拷在了救护车上。没办法,尽管萧总在赫饶面前的武力值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但非常时期,不放心赫饶独自应战的萧熠一旦发起力来,警员还是费了些力气才制服他。倒不是警员格斗技术不佳,主要是面对这位警队的准家属,出手轻不得也重不得,令人纠结。

柴宇倏地出手,试图抢她的枪。

接到于晓玲落网的消息,急诊处负责绊住萧熠的警员立即上了停在外面的救护车,边满脸歉意又不无违心地地说:“谢谢萧总配合。”边动作利落地躬身打开了萧熠的手拷。

不可能让他得逞!况且凭赫饶的身手,柴宇亦不敌。

回应她的,是忍无可忍的陆成远的一枪托。

三招两势,赫饶已经摆脱了他的钳制,当她欲举枪走向廊桥口,萧熠冲过来扣住她手腕。

于晓玲嘴角边的笑意阴冷无情:“赫饶,你的弱点远比我们多,不信,我们走着瞧。”

赫饶抬眸看他,眼里含泪,语气却坚决:“谁都可以,阿姨不行。”

赫饶目光清锐:“在抓住她以前,我们甚至不会浪费时间对你进行审讯。于晓玲,我们就看看,她是救得了你,还是保得住自己。”

萧熠展手,强硬地把她扣在怀里:“饶饶,相信自己。”

因被拆穿而愤怒,于晓玲胸口剧烈起伏。

相信自己能够让她平安脱险。

赫饶揪起她衣领,让她面对自己:“不必费尽心机误导我,我确信那个声音不是你。”

赫饶埋首在萧熠怀里,身体因极力控制微微颤抖。萧熠用手按住她小小的后脑压向胸口:“你婆婆说:不允许你伤害自己。所以赫饶,你必须毫发无伤。”

于晓玲疼得直不起身。

赫饶的手死死抓住他的风衣,坚持:“不能让她涉险!”

赫饶闻言眸色变深,她松开掐在于晓玲喉间的手,改握成拳,直击向她腰腹。

一面是挚爱的未婚妻,一面是至亲的母亲,无论是谁,都不能舍弃。

于晓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六年前没给你补几枪真是失策。”

萧熠抱她更紧:“我都知道。”

“凭你们的狠毒,会让我轻易过关吗?”赫饶手上用了几分力气,直掐到于晓玲呼吸艰难,脸色发白:“她口袋里的遥控器和炸弹之间用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隐线连接,我一动,计时器就会加速不是吗?”

你的难过,你的煎熬,我都知道。

或许没料到赫饶猜到往楠楠身上放炸弹的人是自己,于晓玲怔了怔,才说:“我很奇怪,你怎么没直接把炸弹从她身上取下来。”

顾南亭已经安排好了飞机,跑道清理完毕,只要机长上机,随时可以起飞。

“是吗,那你怎么不再用力一点,凭我单手之力,你想堕楼还是有机会的。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开枪射击。不死,你也只能剩半条命。”话至此,赫饶倏地抬左手,大力掐住她脖颈,一字一句:“我也好报你吓我女儿的仇!”

程潇则像以往任何一次执行飞行任务一样,神色平静到顾南亭想骂人。

于晓玲冷笑:“赫饶,活的我和死的我,没有区别,但如果你废了右手,我就赢了。”

见他沉着一张脸,程潇还笑得出来:“要不你说两句诀别的话吧,别憋坏了。”

赫饶走向于晓玲:“你以为故意以体重向我的右手施力就能让我放弃吗?于晓玲,为了抓你,我可以连右手都不要。”

顾南亭连续深呼吸,勉强压下脾气:“你给我闭嘴!”

待特警队员把两人解救出来,赫饶感觉到她右手失去了知觉,甚至连枪都拿不稳。冯晋骁第一个发现她的异样,“马上处理手伤。”

程潇笑得没心没肺:“搞不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你态度好点能怎么样啊。”像担心顾南亭爆发似的,她边说边像哥们似的搂住了顾总的肩膀:“我有个想法你有兴趣听吗?”

这是陆成远见过的,最帅的制服犯罪嫌疑人的场面,没有之一。

顾南亭深心处竟然贪恋这一刻和她的肢体接触,眼里却满是怒火。

于是,陆成远与特警队员冲进病房时,就看见赫饶半个身子都在窗外,右手紧扣于晓玲手腕,左手握住的枪指向于晓玲脑门。

程潇不理会他的怒意,俯在他耳边说:“我在考虑你的提议。”然后不待顾南亭回答,她松开手朝陆成远走过去。

赫饶上身后仰,脚下退后半步避开。于晓玲则借机一跃则起,跳上窗台。下一秒,赫饶把手中的匕首掷出去。同时,她倏地扑过去,在于晓玲跌下窗台时,以单手扣住她手腕。

提议?这个时候她还有这种闲情逸致?!顾南亭盯着她的背影,真心觉得这女人TMD无药可救了,却还是没忍住喊住她:“等等!”没好气。

赫饶不防她突然发难,右手一抖,匕首虽未脱落,却因手臂震动刀尖向上一翘,划上了于晓玲的下巴。与此同时,她一记直拳砸向赫饶面门。

程潇停步,回头:“干什么?”

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逼近,病房的灯亮起时,陆成远带人冲了进来。原本下一秒,数只枪口就该对准被赫饶制服的杀手——于晓玲。然而,就在灯光亮起的一秒间,陆成远的人还没有进门前,于晓玲竟然不顾匕首比在喉咙上,猛地抬手,以手为拳,由下向上击向赫饶右小臂。

顾南亭拾步上前,展手把她带进怀里抱住。

躲闪之间,赫饶终于寻到机会以手为掌切在对方小臂上,然后转身屈肘,以肘力击打向对方下巴。女人的闷哼声中,赫饶扣住她手腕,一拉一折中已经夺下匕首,接着一个回身,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架在对方脖子上。

程潇没再像从前那样推开他,而是伸出胳膊回抱,语气云淡风轻:“没事,这么多警察还真能死啊……”

这时,对方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刀刀致命地朝赫饶挥舞过来。

“你闭嘴!”顾南亭在她耳边厉声警告:“机灵点!”

见她行动受制,小李嗓音沙哑地说:“组长别管我。”

程潇拍拍他的背提醒:“抱轻点,我上不来气了。”

小李受伤不轻,没有外力可借根本站不起来,赫饶看不清他伤在哪里,又没有时间扶他起来,只好站在他身前,阻止对方再次靠近伤及小李。

顾南亭松开手,瞪她:“让你机灵点,听没听见?”

对方的身手也是可圈可点,在受了枪伤的情况下,竟然连躲赫饶两招。以身形判断出对方是女人后,赫饶决意生擒。她再次主动出击,一记侧踹踢中对方中了枪的右臂,在对方后退数步时,一个垫步冲过去,随即以旋风腿把要向小李靠近的她逼退。

程潇的回答却是:惦脚,飞快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再没回头。

赫饶边扶了小李一把,边一记扫堂腿踢开了枪。然后迅速起身,首发直拳,力道狠猛地击向对方太阳穴,在对方身体后仰躲避时,她倏地抬高右腿,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对方胸口,动作流畅,无懈可击。

当萧语珩来了,冯晋骁说:“等姨妈到了,要和程潇一起去换里面的十六名人质。”

近在咫尺的刺耳声响让小李有片刻的耳鸣,当他意识到自己被掐住的喉咙呼吸顺畅了,他的人也已经脱离了对方的掌控。可他胸前和腿上都受了伤,身体因失血过多显得虚弱无力。如果不是赫饶在开枪的瞬间直奔过来扶住他,他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了。

萧语珩才明白冯晋骁正在执行抓捕任务,“姨妈?”她看向旁边被萧熠抱进怀里的赫饶,眼泪也快下来了:“没有别的办法吗?姨妈她,不行的。”

砰——没有丝毫偏差,一枪命中对方手腕,突来的疼痛令对方的枪掉落在地上。

冯晋骁别过脸。

赫饶举枪射击,没有丝缕犹豫。

萧语珩去握他的手:“冯晋骁!”

闪躲腾挪间,赫饶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靠近了窗户。对方显然没有料到赫饶的身手快得过枪,眼看她逼近,竟然倏在收回枪口,直指向小李太阳穴。

冯晋骁手上用力把她扯进怀里,拥紧。

对方以小李为掩体,室内光线又太暗,赫饶不能贸然开枪,对方则是不管不顾,持续对门外进来的身影射击。

萧语珩就哭了,“别让姨妈出事。”

破门声与枪声同时响起:哐——砰砰砰——

冯晋骁无声承诺:我会,拼尽全力!

对方也知道门外面来了人,窗口是唯一的出路,至于为什么没有行动——思及此,赫饶一脚揣开门,基本适应了黑暗的她目光及枪口直逼向九点方向的窗户。

萧茹几乎和白宁宁同时到达机场。

026病房赫饶只在出院后来过一次,她回想病房里的摆设,以此推断犯罪嫌疑人此时所处的位置,不是在门边准备破门离开,就是在窗前伺机跳窗逃离。但以六楼的高度,危险性不低。

邵东宁额头急出了汗,他问萧熠:“有把握吗?”

赫饶半边身体贴墙,凝神摒息。一门之隔的距离,她已经感觉到人的气息。至少两人,一人呼吸较重,一人则刻意摒住了呼吸,但是显然,对方功力不到家,也或者刚刚剧烈运动过,导致一时间呼吸控制不下来。赫饶倾向于后者。她判断:呼吸重的是小李,他受伤了,至于另一人,就是她的目标。

萧熠没有回答。

赫饶在最短的时间内上到六楼,整栋楼安静得像是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她不能说话,深怕身处如此寂静之中,呼吸重了都会被发现,于是用手指敲了下耳麦,示意“明白”,然后在黑暗中摸索着接近026病房。

卧槽啊——邵东宁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失去理智似的抬腿踢向旁边的座椅。

没错,真正的张征早已经在赫饶和萧熠遇袭后被人在汉宫灭口,冯晋骁一直封锁他已经死亡的消息,对外宣称他因重伤陷入昏迷,等的就是这一天。所以,住院处六楼病房的“张征”实际是特警队员小李假扮。

冯晋骁简明扼要地把原委告诉萧茹,最后歉意地说:“姨妈,对不起。”

冯晋骁有心阻止她不要单独行动,但身为特警之首,他太清楚哪怕耽误一分钟,都有可能错失抓住犯罪嫌疑人的机会。尤其这一次,如果让对方获得张征活着的消息是假的,再引他们出来就难了。只能咬牙回复:“我马上派人增援。”

萧茹拍拍他的肩膀:“有你们在,姨妈不怕。”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赫饶一面通知冯晋骁住院处有异,一边保持警戒姿势迅速上楼。

见她转身,赫饶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住院处整栋楼异常地安静,原本该亮起的廊灯竟也莫名地熄着,甚至是耳麦里先前还在联系的小李忽然就不说话了。

萧茹看向她的眼神却充满了责备和心疼:“坏人是没有原则的,你伤害自己也未必救得了人质。只有你安然无恙,阿姨才有机会脱险。饶饶,阿姨相信你。”言语间她把赫饶和萧熠的手同时握住:“你们是我最爱的孩子,只要你们在一起彼此陪伴,互相扶持鼓励,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赫饶的目标是六楼的张征。

“阿姨!”

之前耳麦里说话的是突击队警员之一,负责观察急诊处的情况,刚刚他只是向赫饶汇报到达的救护车的情况。至于九楼,她也知道发生了突发情况,不过,潜伏在急诊楼的突击队员自会处理,她不准备过去。

“妈!”

待萧熠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赫饶收敛笑意对耳麦说:“他去了,绊住他。”话音未落,她转身朝反方向而去。

萧茹温柔地笑。

指尖分开那一瞬,萧熠回头,月光下他的爱人,身影纤细,眉眼清晰,竟比以往任何一次盛装出现都美丽,像是天生就属于警队,属于一线。

赫饶拥抱她,哽咽:“妈。”

赫饶惦脚啄了他下巴一下:“话真多,快去快回,自己小心。”展手推开他。

萧茹眼里顿里涌上泪意,她欣慰地点头:“好孩子。”

很快地一吻,但很深入。然后,萧熠用手捧着赫饶的脸:“骗我的话,看我回头收拾你。”

萧熠伸手,把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抱住。

亲吻明明很真实,萧熠的心却很空。似乎离开她半步,都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可是,无论是她的神色,还是语气都不像在说谎,况且是去冯晋骁那拿东西,应该是真的。萧熠迟疑了两秒,然后把赫饶抵在墙上,吻住。

迅速平复了情绪,赫饶向萧语珩走去。

许是见他神色绷得太紧,赫饶笑着凑过来,亲了他嘴唇一下:“快去啊,我等你。”

萧熠倏地出手,扣住她手腕。

萧熠原地站着不动,似乎在衡量她话的真实性。

赫饶眼神坚定:“这是唯一的机会。”

赫饶神色不动,语调平稳:“师父到了,他手里的资料你替我拿过来。我在这等,你不来,我不动。”

没错,尽管冒险,胜算却大。可萧熠手上愈发用力,深怕一松手再没机会感受她手心的暖意。

萧熠的目光瞬间就变了,牢牢锁定在赫饶面孔上的眼睛是在告诉她:“我不走。”

赫饶语气平缓:“语珩手无缚鸡之力。”

赫饶却没动。她的耳麦在这时有了动静,萧熠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只听见她低声回应:“好,我让他过去。”

这是事实,这样决定也是对萧茹最好的保护。

九楼一定发生了什么。萧熠几乎做好了跑过去的准备。

明明是最佳方案。可怎么如此为难?

这时,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即近陡然响起,当声音渐渐清晰刺耳,正门急诊处大楼灯光骤然亮起,除了一楼外,从下向上仰望,亮灯的九楼走廊里有人在奔跑。

萧熠管不住自己的手,他松不开。

照常理推测,对方既然打晕了值班医生,就该假冒值班医生进入张征的病房,查看张征的真身。但现下一切如常。那么,对方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呢?大脑快速运转,赫饶在思考。

赫饶在他眼里看到满目挣扎,以及深浓爱意。

住院处楼下的树影里,赫饶贴墙站着,满天星光下,她神色凝肃,目光警惕。

她就笑了,调侃道:“看来萧总还不清楚自己的女人具备怎样的战斗力。”言语间,她反手握住萧熠的手:“一定会转危为安,我保证。”

而此时六楼张征所在的026病房与其它所有的病房一样,没有亮灯。

向晚开始催促了:“冯队,还有五分钟。五分钟后,我要的四个人还没有来的话,我就开始杀人质。”

医院那么大,不能大张旗鼓地搜,否则打草惊蛇之前一个多月的坚守就失去了意义,唯有悄无声息地动手。冯晋骁立即调集人手,并通知赫饶。

冯晋骁回答:“机长程潇准备登机,其他三个人,你想怎么换?”

今夜是驻守在医院的警员率先发现了异样。他照例去值班医生办公室巡查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经过寻找,发现值班的王医生被人打晕在洗手间了。他立即打电话给冯晋骁:“蛇出洞了,就在医院里。”

程潇的提前登机似乎不在向晚意料之中,但程潇作为机长,提前登机并没有不妥,“让她们从登机口进入廊桥,她们过来,我就放人。”

赫饶此时已戴上了耳麦,她用极低极轻地声音和队员保持联系,领着萧熠顺着住院处外围的花园穿过去,埋伏在楼下。

“不可能!”冯晋骁以眼神示意及时赶到的“萧语珩”,“为表诚意,我让萧语珩先过去,她到你手上,你放五名人质,萧茹也换五人,最后六人与白宁宁交换,我们同时放人。你同意,马上准备交换,否则我让程潇下机。”

赫饶和萧熠在公安医院住院处的大楼外下车。已是凌晨,医院里漆黑一片,四周寂静得有些慎人。为免拖赫饶后腿,萧熠加快了步伐,但前面的女子脚步轻而快,让他略显吃力,所幸多年来他坚持锻炼,差距不至于大到让他颜面尽失。

他语气强硬不容反驳,向晚微恼:“冯晋骁,你敢让程潇下机,我就杀人质。”

萧熠再次加速:“我也是这个意思。”

冯晋骁丝毫不让:“她可以不下机,只要你同意交换。”

面对他执拗的眼神,赫饶只能说:“跟我去,但不要离开我视线之内。”

廊桥那边静了几秒,最终向晚同意了冯晋骁的交换条件。

萧熠偏头看她一眼:“我需要一个除此之外的其它选项。”

片刻的准备,第一人质“萧语珩”就位。

最后,赫饶把长发扎起来,牢牢地在脑后挽了个髻。一切就绪,他们距离公安医院已不远,她问:“我说让你留在车里别下去,或是原路返回皇庭,你会听吗?”

当她稳步走向十六号登机口,有五名人质在警方的安抚下自廊桥内颤抖着迎面而来。

萧熠没说话。

一步,两步,一米,两米,距离人质越来越近,然后,与他们擦肩而过。

萧熠见她神色专注,手法娴熟地检查配枪,微微蹙眉。他是不解她的枪之前放在哪了,亲近如他,竟然没有发现。感应到他的疑问,赫饶在弯身系运动鞋鞋带时解释:“正常情况下我们平时不配枪,这次情况特殊,上头特批。”

“萧语珩”太阳穴被抵上枪时,五名人质成功获救。

两人乘专属电梯直接进入停车场,当车驶向街道耗时不过两分钟。从皇庭到公安医院以萧熠的车速预计五分钟可到达,路上,赫饶先和驻守四院的特警队员通话,确定“张征”暂时安全后,又和柴宇联系,以确定萧茹和楠楠那边无异,然后从腰际拔出配枪。

很顺利。

“说什么呢。”赫饶转过脸去不看他。

第二人质萧茹就位,却迟迟没动。

萧熠心疼地搂住她肩膀,“我下次注意。”

萧熠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不肯松开。直到向晚失了耐性催促:“现在才知道赫饶带给你们萧家的是什么吗?萧熠,晚了。快点,我耐心有限。”

当然不是要命的事,可身体的不适依然可以想像。

陆成远不得不上前拉开萧熠,“萧哥,大局为重。”

萧熠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今夜动手,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非得在这一夜和赫饶……她连休息一下都没有就要执行任务,令他很心疼。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关切自责之意,赫饶握了一下他的手:“我没事。”

萧熠眼底一片血红。

赫饶已经穿好了衣裤:“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的同时,她把衬衣递给穿好西裤的萧熠:“去公安医院。”

萧茹用力,试图挣脱儿子的手。

冯晋骁语速极快地说:“张征那边有了动静,我和成远正分头赶过去,你们距离医院最近。”

但他手劲出奇的大,萧茹失败了,“小熠!”

赫饶回答“是”的同时,已经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起身裹了萧熠的衬衣去找衣服。

萧熠更紧地扣住萧茹的手腕,出人意料地说:“向晚,我愿意作第五个人质。”

赫饶倏地起身,攀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是冯晋骁,问她:“你和萧熠在皇庭吗?”

陆成远停下动作。

寂静的夜,铃声显得刺耳又突兀。

四下寂静,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放心母亲涉险。在赫饶无法代替萧茹的情况,他要陪母亲一起。

然而,这一夜的平静到此为止,当两人都有了睡意,赫饶的手机响了。

孝子之心,难能可贵。

赫饶闭上眼睛,安心地依赖着他。

但向晚不成全:“人质不是越多越好。萧熠,我还没傻到要自找麻烦。”

萧熠与她额头相抵,“以后再不必那么辛苦,无论经历什么,都有我和你一起。”

萧熠不放弃,反将她一军:“怎么,你身边的男人是死的吗?怕我?”

那一夜,那一段经历,终于完全拼合起来。原来,在他冒险完成卧底任务的过程中,一直有个人在默默地关注他,支持他,保护他。原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只是萧熠哪里会想到,那个人会是赫饶?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枪响,廊桥内射出一枚子弹,落在他脚边。

萧熠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难怪冯晋骁捂着你不肯放手,你呀,确实是当警察的料。”

萧茹下意识退后一步,萧熠搂住她,纹丝不动。

“因为你是卧底,我断定这样的话题你一定感兴趣。至于语珩,她上心当然是因为师父是警察。尽管那时他们还处于分手阶段,但同为女人,我知道爱上一个人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赫饶说到这笑了,有几分羞赧的意思:“千万别告诉语珩我利用过她,她会恨我的。”

机场广播在这时响起,竟然是程潇,她说:“A市预计三小时后有台风,如果不在十分之内起飞,航班将会因为天气原因延误。”

萧熠恍然大悟:“难怪那段时间语珩没事就打电话给我,和我讲一些卧底的事情,还说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萧语珩”侧眸看向晚,提醒:“从G市飞洛杉矶途经A市。”

赫饶也动了和贺熹商量的念头,可转念一想,一旦萧熠确实是警方卧底,出于对贺熹人身安全的考虑,他一定是瞒着她的。赫饶无法确定的自己的猜测,更怕把原本置身事外的贺熹牵扯进来。无奈之下,只能通过萧语珩,传递一些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用的隐藏身份的技巧。而她之所以拼了命也要加入特别突击队,是考虑到经突击队手的案子一定是大案要案,没准就能获得和琳的消息。

这声音……向晚疑惑地看过来。

一座城市真的不大,即便赫饶刻意疏远了贺熹,避免因她和萧熠有所交集,依然不止一次碰见萧熠和和琳在一起。那个时候,赫饶敏锐的洞察力相比一年前大伯家出事时,已高出了一个段位不止。她理智地通过种种迹象分析和琳的身份,越来越笃定她与贩毒集团有所关系。可惜,没有证据,“身为警察,卧底人员面临多大的危险,要遵守怎样的保密守则,我很清楚,所以,我不能当面问你。”

这时,杀手的枪口愈发用力地抵在“萧语珩”太阳穴:“闭嘴!”或许是为了争取时间,也或者是被萧熠激将成功了,他擅自作主替向晚回答:“马上带萧茹过来!”

因为和琳。

向晚的眼神除了冰冷更多了几分复杂。

其实和徐骄阳撒了谎。在A市工作的一年里,赫饶是见过萧熠的。

萧茹却不肯让儿子冒险,“小熠,去和饶饶在一起。”

为了保护弱小的楠楠,赫饶提醒自己必须强大,为了在必要时保护萧熠,赫饶要求自己比一般的警察强大,所以,当她回归警校,才疯了似的追赶进度,在一年时间里完成了两年的学业和训练。毕业后她留在了A市,成为一名刑警。

萧熠像以往每一次那样,轻轻地拥抱母亲,俯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赫饶枕在他颈窝,调整好了情绪才继续:“姐姐走后,我持续一个月睡不着觉,甚至动了放弃治疗肌无力的念头。可想到楠楠失去我之后会成为孤儿,而你可能正身陷危险之中,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萧茹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

听出她语气中的哽咽,萧熠紧紧地抱住她:“陈锋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冒险跟踪他,他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或许直到赫然离开,都对他有所误解。饶饶,很多事情是命里注定,不是我们以己之力能够改变的。”

萧熠微微点头,安抚的那种。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担心重蹈覆辙,你结账后离开餐厅,几乎和我擦肩而过时,我躲开了。我愧疚于陈锋和和琳在凯悦广场见面时上前去求证,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或许他对贩毒集团的背叛未必会被那么快识破,那他至少能在临死前,知道姐姐怀了他的孩子。”

萧茹转头看向廊桥:“珩珩她……”

至于发现他为警方卧底,则是在赫大伯一家出事后,赫饶和赫然被邢唐接去G市后不久,赫饶上街采购生活用品时,碰见他与和琳出现在一家餐厅里。以萧熠对贺熹的心意,赫饶相信:他不可能轻易对旁人动心。而和琳和陈锋之间微妙的关系,都成为了她猜测的依据。

萧熠朝她眨眼,以口形告诉她一个名字。

“我担心你吃了药会有副作用,也害怕你醒来之后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一直刻意回避你。”赫饶叹了口气:“直到我决定休学,才从贺熹那打听了你的近况,确定你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我才放心。”

萧茹惊讶地以手捂住了嘴,然后,他们母子并肩走向廊桥,成功换回五名人质。

萧熠如何能够想到,那一夜竟有如此之多的细节。他吻了吻赫饶的嘴角:“谢谢你的不忍心,让我没有留下遗憾。”

当萧熠走入廊桥,先前举枪对着“萧语珩”的男人一记直拳挥过来。

在那一夜,为了帮助萧熠休息,赫饶把药给他吃了一包,才造成了萧熠睡得连和琳在房间和别的男人做得那么激烈都全然不知,也正是因为陷入了深度睡眠,才令和琳失去了诱惑他的机会。否则,醉酒的萧熠或许真的会铸成大错了,那才是追悔莫急。

萧熠偏头躲开,与此同时他把萧茹稳妥地推向“萧语珩”,避免老人家被伤及。

那时,赫饶因出现了肌无力的症状导致无法正常训练而担心到彻夜失眠,她去医院开了一种非安眠药,却能有效促进睡眠的新药。

“萧语珩”身形一转,移步上前,把萧茹拉向自己。

又等了片刻,确定萧熠身体无异,且睡得比先前安稳了很多,赫饶才松了口气。

她动作很快又格外专业……向晚变了眼神,举枪指向最后的六名人质:“都别动!”

赫饶翻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一粒缓解他醉酒不适的药。焦急间,她猛地想起什么,然后翻开自己的包,拿出一包药用温水冲好,扶萧熠起来硬给他灌了下去。也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遗落了手绢。

萧熠退回“萧语珩”和萧茹身侧,挡在她们面前,抬手示意不会动。杀手上前一步,欲用枪托砸下来。萧熠在半空截住他的手,沉声:“我不得不提醒你,时间紧迫。”

对他,终究是恨不下心。

男子微眯眼底,眸底一片阴霾。

赫饶站在原地,仰头。

接下来轮到白宁宁,如果交换顺利,向晚就应该在十分钟之内登机。那样的话,程潇作为机长,就要把飞机开向洛杉矶。

萧熠在这个时候抬手揉太阳穴:“头疼……”

白宁宁迈出的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缓慢,像是在犹豫,又像在思考。

再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赫饶抽手,转身要走。

应该是先前十名人质交换很顺利,让最后六名人质镇定了许多,他们遵从陆成远的指示,有序地一个跟着一个,随着白宁宁的节奏走出廊桥,走向候机厅。

赫饶愈发地庆幸,先前用仅存的理智阻止了那一场亲密。否则在他们完成一切后,再听他这样一声呼唤,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而她也因此认定了,萧熠先前的那一句“he”是贺,不是赫。

或许是向晚的话令人质惧怕白宁宁,在即将走到白宁宁身边与她错身时,几乎每一个人质都以紧张又惊恐的目光看她。

心在那一刻疼得粉碎。

也许是这样的目光刺激了白宁宁,也可能是她要为女儿争取多一分的生的希望,当五名人质从她身边走过,第六名人质即将也走过去时,她忽然动作,以手肘锁住那名人质的脖子,拖向廊桥。

起身的瞬间,手腕却被萧熠抓住,他像个孩子似的闭着眼睛低声呢喃:“贺熹——”

现场瞬间不受控制,尖叫声四起。

赫饶第一次与他那么接近,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凝视他的睡颜,许久。连身上的衬衣都已经半干了,她终于俯身,在萧熠唇上轻轻贴了一下:“但愿你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向晚都怔了。在她看来,他们手上已经有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萧茹和萧语珩,根本不需要其他人质。毕竟人多了,对他们而言也是拖累。可白宁宁确实在和她毫无交流的情况下破坏了交换规矩,擅作主张又狭持一人。

薄被裹至腰际,萧熠眉心聚紧,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

唯一的机会。

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赫饶抓起被萧熠脱去散落在地上的衬衣跑进浴室,穿戴整齐后依然没有勇气出来,深怕萧熠醒了酒彼此尴尬。直到听见萧熠的呼吸声,确认他睡着了,她才走出来。

廊桥内的“萧语珩”和萧熠瞬间反应过来,他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换就已同时出手,默契地一个向向晚,一个向杀手男徒手招呼过去,又把萧茹护得滴水不漏。

赫饶如梦初醒:我在做什么?这个男人,爱着你的好朋友啊。如果今夜的事实毁了他的爱情,即便他不恨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和预期所差无几,向晚的武力值不高,十招之内,“萧语珩”就下了她的枪。

是她的手机,贺熹发来信息问:“楼门快锁了,我去找宿管阿姨聊天等你。”

只是一分钟,情势突转。

赫饶倏地起身,挣脱萧熠的手。

当白宁宁拖着一名人质退进廊桥,其他五人慌乱地奔向警方,“萧语珩”已经把向晚用手拷拷在廊桥窗边扶手上。她挡在萧茹身前,双手握枪对准白宁宁:“放了人质。”

却没机会说完整句,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音打断了。

白宁宁的手掐在人质颈间,因为用力,掐甲似是都掐进了皮肉了,“让我登机,我就放人。”言语间,她在“萧语珩”的枪口下一步步逼近,试图越过萧语珩,通过廊桥登机。

萧熠停下了动作,微眯眼睛,许久,他说:“he……”

人质吓得脸色都白了,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萧语珩”

萧熠就那样专注而炙热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等待她的允许。有那么一瞬间,赫饶几乎以为他眼里看见的是自己。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确认:“看清楚,我是谁。”

“萧语珩”发现到人质竟然是孕妇,眉眼愈发凝肃。

但她没有。

却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随白宁宁的步伐转换位置。

他脸上意乱情迷的神色,他眼底炙热强烈的情绪,换赫饶以外的任何女人,都招架不住。他爱着旁人又如何?依他的重情重义,如果这一夜成了事实,他或许会改变心意。仅仅是为了“或许”之中万分之一的机会,完全可以冒险一试。

白宁宁的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萧语珩”。

萧熠微微起身,抓住她一只手抵在唇边,像是在期待什么。

“萧语珩”寸步不让,枪口对准她:“你走不了。”

她爱他,连身体都不抗拒。但赫饶不能接受萧熠在不清楚的状态下把她当作别的女子。于是,她坚定地推开欺身而下的他。

白宁宁淡淡地说:“如果警方不介意一尸两命的话,我的命就给你。”

赫饶意识到,萧熠把她当成了贺熹。

向晚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母亲抛弃了,她疯了一样吼:“白宁宁!我拼了命救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那是一记激烈到令人沉迷的深吻,赫饶的大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后来是怎么被她抱上了床,又是什么时候被他连衬衣都脱掉了,竟然发生得无知无觉。直到他起身脱下了身上的束缚,目光触及他光裸的上身,理智终于回归。

白宁宁不看她,声音冷得不像话:“什么时候我用你救?”

明明喝酒的是他,可赫饶觉得自己身体里也有酒精的成分,在萧熠低头吻住她时,酒精点燃了她的血液,让她为他燃烧起了热情。

向晚被拷行动不便,但她还是挣扎着试图接近白宁宁,眼神与表情一样狰狞冷冽:“白宁宁,我恨你,不是你自作主张,我怎么会到这一步?”她不顾手腕被手拷勒破了皮肤,失去一性似地喊:“韩扬,杀了她,杀了她!”

他们之间隔着数步的距离,当赫饶反应过来自己比他更狼狈想要逃离时,萧熠竟然疾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下一秒,她被他抵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

杀手韩扬正与萧熠交手。他身手敏捷,动作狠厉,招招致命。萧熠竟也不弱,主动出击,步步紧逼,几个回合下来,渐渐落于下风的他,居然在接下萧熠一招后,把手中的枪扔向向晚。

湿淋淋的男人,在灯光幽暗的浴室里,眼眸炙热地看着滴水的衬衣里女孩子曲线流畅的身体,空气紧绷到,赫饶听见了水滴落在地上的轻微声响。

萧熠来不及阻止,就听冯晋骁下令:“射击!”话音未落,在向晚弯身前,廊桥外的柴宇呈卧姿朝地面射击,阻止向晚伸手捡枪。

可花洒之下,萧熠大力挣扎,甚至在赫饶强行按住他时,他挥手乱抓,导致赫饶也被淋湿了衬衣。

韩扬和白宁宁都太狡猾,在大动干戈时,他们借先前所处位置的优势,把萧熠和“萧语珩”留在了廊桥口一边,他们则在飞机舱门一侧,以至于警方无法在他们过招时进行射击。

“我当然是难过的,但你对贺熹的心思我不是那天才知道,所以还是能够接受。”当萧熠的手握上她的,赫饶笑了笑,然后继续:“为了让你清醒,多少也带了几分负气的情绪,我把你推进了浴室。”

韩扬明白了什么。在意识到无法脱身的情况下,他一个扫堂腿逼退萧熠,倏地转身,而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那把匕首正要被他掷向——萧茹。

赫饶把手指插在他的短发里,“没有。”她如此笃定,当然是有道理的:“那晚你醉得不清,回到房间后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一会说对不起,一会说你也不愿意,一会又说:但愿她是,否则你的接近和为难就没有了意义。最后还说什么,如果你成功了就求婚。总之,当时我能理解的只是,你或许是在违背着心意在为贺熹做一件危险的事,你计划在成功之后,向她求婚。”

萧熠动作再快也来不及,他眼神一敛,喊:“饶饶!”

萧熠把脸埋在她发间:“可我不清楚那一夜,到底有没有和和琳……”

与白宁宁僵持不下的“萧语珩”眼睛余光已经看见韩扬的动作,她骤然转身,举枪射击。

“其实想想,我才是赢家。”赫饶与他对视,目光深情:“尽管不是为我,你依然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了我。萧熠,你的过去,我已经有幸参与,即便那个时候我们不在一起,我也比别人幸运。所以,我真的不再介意。”

“砰砰”——两枪全部射进韩杨的身体里。

萧熠无奈:“错过的九年,我已经万分遗憾了,就别奚落我了行吗?”

“当”——匕首掉在地上后,韩杨踉跄着退向向晚时,萧熠已经捡起枪抵在他后脑。

赫饶忍笑:“谢她让你守身如玉。”

感觉到韩杨的身体向下滑,向晚哭着喊:“韩杨,韩杨!”

“谢她?”萧熠不解。

白宁宁趁这个空档退至飞机舱门处。

赫饶摸了摸他的脸:“我没怪你的意思,我还得感谢贺熹。”

却依然没有机会踏进机舱。

萧熠敛笑,他说:“对不起。”

提前被警方安排上机的程潇举枪向她,语调平稳,语气冰冷:“即便我手上没枪,在你狭持一个与我没有一毛钱关系的人质时,你觉得我会冒生命危险驾驶飞机送你出境吗?”

赫饶孩子气地撇了下嘴:“觉得对不起贺熹了?”

陆成远带柴宇等人冲进来,控制了现场。尽管白宁宁手上还有一名人质,但她毕竟是赤手空拳,又被“萧语珩”和程潇一前一后以枪夹击,伤人和逃走的可能性为零。

注视她带着几分俏皮笑意的眼睛,萧熠弯唇:“我为此愧疚不已。”

本以为会是又一番的僵持。

赫饶抬眸看他一眼,笑了:“这么多年,你一直以为和她,发生了什么?”

却在向晚被警方控制时,白宁宁放弃了抵抗。

“我以为,我和她——为了隐藏卧底的身份,我给她一张支票,让她自己填。她拒绝了,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没说,我也没问。”话至此,萧熠低头看她,似乎是担心她不高兴。

她松开卡在人质颈间的手,笑望“萧语珩”:“赫警官,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赫饶默了一下,才说:“那一定是我离开后她进入了房间。”

“萧语珩”适时上前一步扶住腿软的人质,然后抬手撕下脸上的面具。

这是萧熠感兴趣的话题。但因他呢喃过一声“贺熹”的名字伤害了她,萧熠不敢主动提及。如今赫饶提起,他坦言:“我的记忆只到离开酒会现场,清醒过来时,和琳在我床上。”

竟是赫饶。

赫饶把手搭在他腰上,轻轻地抚摩:“那一晚,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神色平静地赞程潇:“干得漂亮,程机长。”

萧熠柔声哄:“我在这,睡吧。”

下一秒,冯晋骁走过来。

赫饶却轻哼一声,往他怀里依过来。

白宁宁笑了:“我早料到了今天的结局,却没想到过程居然是这样。”

许久,萧熠以为赫饶睡着了,他轻轻地拉高了薄被,免得她着凉。

冯晋骁把手拷拿出来:“为了至向晚于死地,你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月光皎洁,房间里的气氛温软而慵懒。

没有因被看穿而翻脸,白宁宁那么平静地说:“当失去我爱的和我爱的人,活着是一种折磨。”然后她伸出手。

静好的时间来之不易,沐浴过后,他们躺在床上,以彼此的体温温暖自己,静静地,谁也没有开口。

向晚疯了似的挣扎,叫喊:“白宁宁,我恨你,我恨你!”

萧熠抱紧她,唇贴在她耳廓:“我也是!”

冯晋骁在她持续的叫喊声中,拷上白宁宁。

在最亲密的时刻,赫饶情难自禁,她嗓音微哑地说:“我爱你。”

救护人员冲进来,欲抢救中枪的韩杨。

萧熠回以她一记热烈深沉的吻。然后,完全可以想像,佳人在怀,素了三十几年的萧总怎么可能把持得住,免不了以干柴烈火为结局。

他却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赫饶。

赫饶回抱他:“你就是老天给我的最好的一切。”

赫饶认出了他,她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是不是很后悔六年前没杀了我。”

萧熠只是拥住她:“饶饶,我没有显示的意思,我只是想给你最好的一切。”

没错,韩杨就是六年前双十案为首的杀手。

赫饶以额头蹭他下巴,表达对他理解的感激。

韩杨嘴角有血沁出来,失血和疼痛令他极度虚弱。他颤抖着手,探向怀里。

萧熠几乎是叹气似地说:“那有什么办法,萧太太低调嘛。”

柴宇站在赫饶身旁,枪口对准他。

低调到让人以为是装饰的?赫饶失笑:“那多不好,有失萧总身份。”

韩杨的动作却难以继续下去。

“你是我的爱人,宠你理所当然。”轻抚着赫饶的背,萧熠轻描淡写地说:“我还为你订做了几套首饰,放心,不夸张也不奢华,保证低调到让人以为是装饰的,留着没事戴着玩吧。”

赫饶洞悉了他的想法,她伸手向他风衣里,从内袋取出一枚被磨平的子弹。

太太的称谓让赫饶的笑容更甜美了:“你这么宠我,我会不习惯。”

“我十岁那年被绑架,是一个警察救了我,这枚子弹就是他为我挨的。”韩杨气若游丝地说:“那个警察的名字叫,赫锦锋。”

萧熠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不方便戴就放着,但不能没有。别说你家萧总具备这个能力,即便没有也得努力。别人有的,我太太怎么可以没有?况且,我的太太是这世上最值得拥有的人。”

他居然是——赫饶的目光落在指尖夹着的那枚子弹上,眼底一片血红。

被宠爱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赫饶像个孩子似的在他怀里拱了拱:“我的工作实在不适合戴钻戒,你看到有谁在训练场上戴首饰的?”

韩杨眸底越来越黯淡,昭示他的生命在快速流逝,“如果我知道是你,六年前,我一定不会开那一枪。”所以,他没有后悔六年前没杀赫饶,而是后怕险些杀了恩人的女儿。

萧熠捏捏她的下巴:“你想怎么样都行。”

难怪她胸口中枪都能死里逃生。竟然是爸爸在天之灵的护佑吗?

赫饶禁不住笑了:“四克拉?我戴手脖子上啊?干脆以后在执行抓捕任务时枪也不必用了,直接用钻石划人算了,多符合你任性的风格。”

赫饶颓然跪倒。

“嗯?”萧熠抬头,见她煞有介事地看着指间的戒指,才反应过来,附和道:“果然是萧太太,和萧先生品味一致,这个大小确实过于低调了,我已经让邵东宁联系设计师,重新订做一枚四克拉的。”

萧熠把她抱进怀里。

他是问求婚的惊喜,偏偏赫饶回答:“凭萧总的身份,好像小了点?”

赫饶终于忍不住,哭着喊:“爸!”

萧熠无声笑起来,问她:“喜欢吗?”

顾南亭跑过来时,见安然无恙的程潇还举着枪站在机舱门前,他松了口气,然后试图下她的枪:“别走火,松手。”

赫饶红着脸打他背脊一下。

程潇保持握枪的姿势不动。

萧熠亲了亲她的下巴,闭着眼睛回答:“舒服。”

顾南亭朝她瞪眼:“傻了啊,小心走火!”

赫饶没有拒绝,反而更紧地贴近他,还在他“嗯”了一声后温柔地问:“怎么了?”

“吼什么吼?”程潇瞪回去:“我手不好使了,你不会掰一下啊?”

萧熠侧身,在确保她舒服的情况下,密密实实地搂住她。

不止是顾南亭,连旁边的陆成远都憋不住笑了:“先前教你用枪时没见你这么紧张啊程机长。”

廖廖长夜,没有什么比与爱人拥抱更温暖了。柔和的灯光下,萧熠的左胳膊被赫饶枕着,他抬起右手搭在额头,闭目养神。恍惚间感觉回到了六年前那一夜,他也曾热烈地拥吻她,可惜,后面的镜头就回忆不起来了。所幸辗转多年,在他怀里的人依然是她。在各自经历了那许多生活赋予的刁难之后还能在一起,真是万幸。

先前你也没告诉我赫饶代替了萧语珩啊。

夜色静好,伴君眠。

程潇没好气:“那是我拎得清轻重缓急!”

九年之后,这一夜终于得以被成全。

陆成远控制着力道捏了捏她手腕。

萧熠知道她准备好了,他不再只是用灼热磨擦,而是用最极致的倾诉爱意的方式,强势占有。没有什么比他沉身那一瞬带来的痛处更真实,赫饶不禁用力抱紧。

程潇“哎哟”一声松了手。

当纠缠在一起的身体都开始冒汗,当萧熠的汗从额头沿着侧脸滚下结实光滑的胸肌,“啪嗒”一声落在她白皙光裸的肩膀上,赫饶忍不住用双臂缠上他肩背,“萧熠……”

陆成远接住枪,朝顾南亭挑眉:“劳烦顾总给按摩一下吧。”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回答。萧熠吻上她的唇,厮磨,辗转,不管不顾。

顾南亭绷着脸去握她的手:“之前说过的话没吓得忘了吧?”

赫饶目光混乱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明明很瘦,结实的胸肌却又隐隐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像是着了魔似的,她伸出手,滑过他敏感的喉结和颈侧,再到肩膀,然后从胸前滑到腰腹……

程潇感觉手要抽筋了,她一面试图抽手,一面顶嘴:“什么啊?我说什么了?”

卧室的大床上,他们唇齿交缠,那情不自禁下濡湿的细响,让赫饶神志昏沉。终于,当他的吻一路向下,当他终于失去耐心撕坏了那件恼人的连身裤,他气息强烈地在她耳畔呼吸,“饶饶,我等不到结婚了。就今晚,可不可以?”六年前那一夜的记忆实在不美好,所以现在到最后关头,也要她亲口允诺。

还敢抵赖!顾南亭一把捏住她手腕,咬牙切齿:“你亲都亲了,不用负责啊?”

萧熠没有应,只腾出一只手解开衫衣的扣子,然后,在扯掉身上的衬衣后再次抱起她。

程潇像看怪物一样看他:“神经病!”

赫饶抬眼与他对视,萧熠目光里狂野痴迷的情绪,让她喊停的话卡在嗓眼儿里:“萧熠……”

接下来一段时间赫饶都很忙,当案件终于结了,平静显得弥足珍贵。

他停下动作,把她转过身来。

满天繁星之下的萧宅花房里,萧熠问赫饶:“你们去查白宁宁,是故意打草惊蛇吗?”

感觉到她身体细细的颤栗,萧熠眼中有燃烧的火。

赫饶低头嗅嗅花香,摇头:“当向晚去医院看你,我以为继和琳之后,她是终极BOSS。”因为出租屋外的那个声音,是她无异。

静谧的空气渐渐变得浓稠,赫饶不知他的困扰,只被腰间用力抚摩的手掌击溃了意识,她感觉到电流冲击着身体的每个细胞,连连弃守。

对白宁宁的明察暗访,都意在向晚。但在调查过程中赫饶发现,白宁宁所表现出来的对向晚这个女儿的疼爱太假,而她深夜去墓园看和就的行为则戳穿了她极力要隐瞒的过去。

其实原本为她准备的是一件礼服,后来看见了这套连身裤,只觉更符合她的气质。果然,在礼服和连身裤之间,她选择了后者。但是现在,萧熠感受到了连身裤为他带来的不便。

紧接着第二天,楠楠身上被人放了定时爆弹;然后,何许潜入赫饶家企图枪杀楠楠,与此同时,牵扯出疑似接应人的于晓玲;再后来,向晚现身萧氏招待会,而于晓玲在当晚自暴其身,带着杀手去探“张征”生死;最后,徐骄阳家所在的十号楼被人蓄意纵火,矛头直指白宁宁。

慢慢地亲吻似乎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手灵活地扯开她腰侧的蝴蝶结,然后顺着她腰身的曲线摸索,寻找拉链。

一切的一切,太顺利了。

赫饶的一只手撑在玄关处的墙上,想推开他,没有力气;想回头,没有勇气。

而最大的疑点时,当晚风因为萧氏而遭遇危机,口口声声称爱向晚的白宁宁,连一个安慰的电话都没有打过。所以,白宁宁对女儿向晚的亏欠和所谓的疼爱,都是假的。是她设的一个又一个的局,令警方锁定了六年前实属贩毒集团一员,却得以意外脱身的向晚。甚至是最后,她的自投罗网都是向赫饶指示向晚要跑路了。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赫饶双脚着地时,萧熠的胸膛贴上她的背,手上侧将她的长发拨到肩膀一侧,亲吻随话音落下。

只要警方有所动作,曾犯过那么大案子的向晚怎么可能沉得住气不动手?只要她有所动作,无论最近几起案件她是否参与,也将和韩扬暴露无疑。一场生与死的较量过后,白宁宁不信她还能够全身而退。

厚重的地毯淹没了他的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引人遐想的暧昧。赫饶深怕走廓里有人经过看见被他抱着的一幕,不得不在他的示意下迅速地打开了房门。

白宁宁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和琳的父亲,和就。二十多年前,和就为让白宁宁置身于贩毒集团之外提出分手,白宁宁确实离开了他一段时间,却是为了生下他们的女儿和琳。

电梯停下,萧熠拦腰抱起她:“所以今晚,你势必是我的。”

白宁宁说:“我带着和琳回去找他,是在他和别的女人的结婚典礼上。我站在人群里,听见司仪问新娘是否愿意嫁给他时,我在下面喊:我愿意,以我们女儿的名义。”

原来,自己被他们一群人设计了。赫饶觉得,打萧总一顿也不能解恨。

和就悔婚了,然后终身未娶。但他始终不同意白宁宁留在自己身边,最终妥胁的条件是:“宁宁,远离我的世界,像个普通女人一样结婚生子。”

这样小女人的她,是唯他能拥有。萧熠抱住她,朗笑出声:“妈和楠楠被冯晋骁接去陪姨妈了,所以,你想回家的话,我也没问题。”他故意顿了一下,俯在她耳边暧昧地说:“听说,妈把我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下。”

白宁宁哭了,她说:“好,我去嫁人。”

赫饶被他看得不自在,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似的,她把脸埋在他胸前,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说真心话:“这个时候,我不安心。”

留下和琳,白宁宁嫁给了向晚的父亲向家学。或许是为了纪念与和就的爱情,她始终没有再孕。向家学是真的很爱她,为了让父母接受这个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儿媳妇,他制造了白宁宁怀孕的假象。

萧熠似笑非笑地看她,不话话。

外人眼中,向晚是向家学溺爱的与前妻所生的女儿。实际上,向晚只是一个被抱养的孩子。但和琳却以为,她剥夺了本该是自己独享的母爱。于是,她把向晚拉下水。而向家学之所以铤而走险以晚风为代价与萧氏为敌,则是因为对向晚的亏欠。可惜最终,他失去了晚风,也失去了女儿。

离开宴会厅,赫饶和萧熠牵手走进电梯,当他按下楼层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根本不言而喻。赫饶试图做最后的抵抗,“阿姨和楠楠还在家,要不我们——”

与和琳一样,向晚爱上了萧熠。为了杀掉和琳,在三年前警方为毒枭“老鬼”设下天罗地网时,是她推波助澜说服和琳回国,让她以身涉险救出被警方困住的萧熠。

这话听着,实在引人遐想。赫饶微微脸红。

向晚成功了,和琳被捕。而她这个被和琳陷害参与过贩毒交易,却不曾在贩毒集团露过面的人,和白宁宁一样侥幸活了下来。

徐骄阳不再为难,挥手放人:“不耽误萧总好事了,再见。”

和琳没有说谎,不是她亲率手下杀赫大伯一家,而是向晚在她的误导下自作聪明地制造了那宗惨绝人寰的双十案。至于和琳为什么没有供出向晚,白宁宁的理解是:“那是她对我最后的保护。”

赫饶则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警告他闭嘴。

赫大伯夫妇是韩杨杀的。那一夜,他在赫饶离开后潜入了大伯家,杀了那对善良的老夫妻。然后追上赫饶,尾随她去了出租屋。根据向晚的意思,赫然和赫饶都得死,但在向赫饶开那致命的一枪时,韩杨莫名滋生了不忍的情绪。或许就是那一秒一瞬的迟疑吧,成全了赫饶生的希望。

萧熠面色不改地回应她的调侃:“等我回头申请一下。”

至于韩杨,韩向两家是世交,在韩杨的父母车祸去世后,是向家学资助他完成学业,成为一名空乘。正是借着工作之便,韩杨才能够把枪悄无声息地带进了候机厅。而他之所以成为向晚的杀手,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爱情。

不是我妈,是妈。徐骄阳笑得暧昧:“萧总你这是逼赫饶改口的意思啊。你这么心急,她批准了吗?”

可惜,他爱的人,毁了他。

旁若无人地揽住赫饶肩膀,萧熠泰然自若地开口,“妈打电话来说楠楠找你,我们回去?”

向晚以为一切都止于和琳的死。即便赫饶活着,亦没有让萧熠爱上的资本,那么放过她也无妨。一个和所有恃宠而娇的女人一样的警察而已。在向晚看来,萧熠不可能真的爱上赫饶,所谓追求,不过是失去贺熹后的精神弥补。

打败了助理,萧熠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徐骄阳完全没有结束的意思,又在赫饶回头看向他的瞬间,决定去打断她们的闺蜜谈心。

音同的姓氏,相同的职业,任谁都会以为是退而求其次吧。

一千零一次交锋,萧总毫无悬念地完胜。

没想到萧熠是来真的。

女儿?小西瓜?邵东宁气得暴走。

更令向晚意外的是,她以为的母亲白宁宁,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伺机为和琳报仇。

竟然觊觎他家赫饶?萧熠静了几秒,慢条斯理地答:“姐妹肯定是没有了,女儿倒是有一个,你有意的话,我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所以,当萧熠回国,当他和赫饶有了交集,白宁宁已经在筹谋。

BOSS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嫁了就见不得我单身玩耍吗?邵东宁忍不住了,他问:“赫警官有姐妹吗?有的话,我就退而求其次吧。”

赫饶家的那把匕首,是白宁宁派何许送去的,意在警告赫饶:平静止于此。酒会那晚萧熠与赫饶遇袭,是白宁宁授意于晓玲,于晓玲收买张征干的,意在萧熠,为女儿和琳报仇。而亲眼目睹萧熠和赫饶遇刺后,向晚曾打电话质问白宁宁。可惜,在白宁宁面前,她没有话语权。除了预示到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她根本无能为力。

为了自己耽误了好兄弟的婚姻大事,萧总于心何忍,“婚礼的事你不必亲力亲为,交代给下面的人办就行。”

刺杀失败后,白宁宁把目标锁定了楠楠。她计划好了一切,包括餐厅外街道上的监控,都事先处理好。那是萧氏旗下酒店的餐厅,白宁宁算准了他们早晚会去。随后她被赫饶跟踪,连夜受审。

邵东宁继续忍:“那也等忙你的婚礼。”

气愤之余,白宁宁指示于晓玲摆脱警方监视从G市赶来。原本计划趁赫饶工作时暗杀楠楠,能把萧熠一并解决当然更好,结果竟然得了机会。所以,是于晓玲把那枚炸弹放到楠楠身上的,而警方从楠楠身上获取的半枚指纹,确实是于晓玲无疑。而那枚不同寻常的炸弹则是何许的杰作。

萧总似乎并没觉察出他家助理的不满,继续游说:“你也不小了,适时候为自己考虑了,操完了我的心,太后娘娘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可惜还是有惊无险。

当众秀恩爱还不够,还要私下里虐他这个单身狗吗?邵东宁忍了忍:“不用。”

当赫饶和萧熠回到G市,何许的入室刺杀就是白宁宁送他们的大礼。

女友闺蜜这种生物的存在,真是令人烦恼。萧熠无奈地叹了口气,百无聊赖之下,无意接受媒体采访的他,只好和他家邵助理闲聊一会:“有女朋友了吗,需不需要介绍?”

本意是要给赫饶来个措手不及。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走了。结果萧熠刚要说告辞,徐骄阳已经抢先一步挽住了赫饶的胳膊:“借用一会儿,稍后归还。”然后在萧熠怨恼的眼神里把赫饶拉走了。

以为万无一失,甚至是接应的于晓玲,连车牌都没换。

有工作人员经过,赫饶伸手端起一杯酒塞过去:“不堵住你的嘴,谁也别想消停。”

却再一次失手。不仅何许被当场抓获,还暴露了于晓玲。

徐骄阳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萧总能找我暗箱操作的事,只能是为你啊萧太太。”

对此,身为始作俑者的白宁宁坦然接受,反正杀得了与杀不了萧熠和赫饶,她都准备牺牲掉何许和于晓玲。因为身为向晚曾经的左右手,白宁宁早就判了他们死刑。于是,白宁宁授意于晓玲去探张征的死活。

来日方长?这话听着真是耳熟。赫饶忍不住笑:“别把我扯进去,你们在暗箱操作什么,我完全没兴趣。”

对白宁宁来说暴露的于晓玲只是一枚弃子,和张征一样,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所以,让她带着双十案落网的杀手前往刺激赫饶是白宁宁认定的:于晓玲此生唯一的剩余价值。

相比萧总的春风得意,徐骄阳也是满心欢喜,“有赫饶在,我还担心你欠人情不还吗?萧总,我们来日方长。”

至于于晓玲心心念念的是否还活着的年迈的父母,白宁宁没有动他们。

萧总在人前从来都是绅士十足,不会给赫饶以外的人看出他有丝毫心急或是其它什么暧昧而深入的想法的,闻言笑得有几分矜持:“还得多谢徐主编从旁协助,这个人情,萧某记在心上了。”

一个女毒枭,唯一的慈悲。

像是故意捣乱似的,徐骄阳在他离开前走过来:“恭喜萧总大功告成。”

至此,所有被向晚利用过,暗中与和琳为过敌的人,除了韩杨,全部落网。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向晚什么都没做。

招待会过后,萧氏为媒体准备了丰盛的自助晚餐。当然,如此良宵如此夜,萧熠已经没有了继续陪他们的心情,和冯晋骁通话确认一切无异后,他欲带赫饶回房间。

当萧熠用整座城市的灯光向赫饶求婚,白宁宁都觉得向晚该做点什么了,即便得不到萧熠的人,至少纪念一下她没有机会开始就宣告结束的爱情。

一切,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进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混迹在媒体之中的向晚,悄无声息地来,又黯然愤怒地去。

徐骄阳不是白宁宁的目标,至少不是含金量最重的目标。可无论是萧茹还是楠楠,因为有警方的暗中保护,她都无从下手。只好制造了那场火灾,不以烧死徐骄阳为目的,只为扰乱赫饶的生活,给向晚下手的机会。在白宁宁的印象里,向晚绝不甘心赫饶如此轻易获得她绸缪多年都没有得到的爱情。然而,向晚竟然被韩杨说服,决定远走高飞。

姚南也在微笑,以掌心给予他们真心而真挚的祝福。至于自己,她以为在今晚之后,就该进行工作交接,然后离开萧氏,离开近在咫尺十年,终是不得他心的男人。

如果就这样让向晚走了,白宁宁的所做的一切就都失败了,那样,怎么对不起死去的女儿和琳?就在她谋划如何让向晚就范时,警方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装置的监控设备,以及那张她迫于无奈现身去购买的电话卡,成为她暴露的导火索。既然如此,更不能让向晚全身而退了。

指挥完成现场布置的邵东宁则忍不住感慨:公布恋情,求婚,宣布婚讯,BOSS你果然是行动派,I服了YOU。

故意在向晚要走的当天入住“皇庭”,把警方引过去,然后暗示赫饶,向晚要潜逃了。即便没有确凿证据,依她和向晚的母女关系,警方不会轻易放向晚走。而凭韩杨和向晚在双十案中充当的角色,白宁宁相信,他们没有那份心理素质,若无其事任由警方请去喝茶。

举座震惊。

大动干戈在所难免。

萧熠在这一场他策划导演的紫色浪漫里高调宣布:“十二月十二日,欢迎各位来参加我和赫饶的婚礼,届时,我们的女儿将会与大家见面。”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包括向晚挟持人质要换回她。

姚南把握着节奏示意工作人员亮起厅里的灯光,然后引领媒体归位。这时,记者才发现整个帝厅的布置完全变了样,原本凝肃大气的招待会,转眼间已成一片花海,无论是主位的背景墙,还是媒体区周围,甚至是主位的长桌以及他们所坐的软椅上,全部用紫色的星辰花做上了点缀。

萧语珩换了五名人质,萧茹也换了五个人回来,而她,要阻止向晚登机。所以,白宁宁在交换的最后挟持人质制造混乱,给警方以机会。

幽默的回答引得众人笑起来。

明知自己罪有应得,可人本能的求生欲望还是让她萌生了放手一搏的念头。最后却发现,拿枪指着自己的人不是萧语珩,而是赫饶。外国大片中使用人皮面具的戏码居然真实地在自己面前上演,白宁宁觉得输得心服口服。

正中下怀。萧熠偏头看看被自己护在怀里的女子,决定——扣在赫饶腰间的大手微微一收,他笑如春风:“未免晚上再跪一次,我决定收敛一点儿。”

宣判之后,白宁宁说:“家学,很抱歉辜负了你一辈子,临了还带走了你视如己出的女儿。原本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应该放过她,可和就死后,琳琳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她不该为了一个男人毁了我的希望。我不需要你原谅,我只是为了让自己有勇气面对先走一步的,我的爱人和女儿。”

众人附和:“对,拥吻拥吻!”

向晚却只说了一句:“把韩扬还给我。”

记者把他们耳语的一幕尽收眼底,有胆大的喊:“萧总太敷衍了,明明该给未来的萧太太一个冗长热烈的拥吻啊。”

向家学看着他爱了半生的女人,和眼神呆滞的女儿,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萧熠当众亲吻她脸颊:“只要你点头,跪断也值得。”

像电影一样匪夷所思,萧熠都有些佩服白宁宁了:“她简直是演绎了一幕真实的玉石俱焚。只是,何许和于晓玲不是向晚的人吗,怎么又听命于白宁宁?”

当萧熠被赫饶拉起,她俯在他耳边低语:“跪了这么久,腿麻不麻?”

赫饶为他解惑:“身为毒枭和就一生的挚爱,身为小小年纪被称之为“老鬼”的毒枭之后和琳的母亲,白宁宁不会蠢到像向晚那样用钱收买这些人,她选择了最直接,最有力的控制了他们家人的办法,控制他们。”

祝福和恭喜的掌声瞬间响起,持续了很久。

白宁宁不仅是个聪明的人,更是个执着的人,可惜她选择了一条没有光明的路,导致了最终黑色的结局。

此时此刻,即为永恒。

萧熠不愿再去想这些,他只关心:“你和冯晋骁是怎么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特意准备了面具?”

没有令全城为之绚烂的焰火,更没有浪漫柔情的花雨,只是在一片照亮余生的光明里许诺:天不荒,情不老。

赫饶挑了下眉:“我们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一年前语珩遭遇过危险,我们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话至此,她主动拥抱萧熠:“那天你根本不必跟过去,师父有你的面具。”

萧熠眼睛里明明还有泪意,却忍不住笑了,他取出夹在星辰花之中的戒指,缓缓推进赫饶指间——相许余生,永不变心。

没错,原本萧熠执意陪同萧茹为人质的戏码该是冯晋骁上演。与赫饶师徒作战,一定能够转危为安。但是,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一个是他至亲的母亲,萧熠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所以,在和冯晋骁换装的最后关头,他说:“语珩被困冷藏箱时,你拒绝了拆弹专家,执意自己救她。楠楠身上被人装了定时炸弹,饶饶也坚持自己救她,甚至不惜打晕我,也要和楠楠在一起。这一次,我的女人,我的母亲都身陷险境,冯晋骁,请你让我,陪她们一起。”

就这样答应下来,坦然从容。

不该同意的。相比之下,萧熠的攻击力太弱。

赫饶眼里聚集了水汽,氤氲朦胧之中,她哽咽:“如果我摇头,全世界都会认为我恃宠而娇。萧总,你的兵行险招很高明。”

但冯晋骁还是被说服了。

这样诚恳而真挚的邀请,谁能拒绝?

于是,当侨装成萧语珩的赫饶发现陪同萧茹来换人质的人是真的萧熠时,也很意外。

白色的衬衣,质地精良;安静的姿态,倾心等待。

和那天一样,萧熠眼底漆黑幽静,他拥住赫饶:“我不是逞强,只是想要和你们在一起。而我也具备保护你们的能力,哪怕不倚仗萧氏,仅以一己之力。”

萧熠的眼泪掉下来,砸在他膝下的理石地面上,留下晶莹的一小滴水:“没错,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要用余生回应你以整个青春为代价的爱情。”他强自压抑,努力整理情绪,接过姚南递上的一束星辰花,眸色深深地注视她:“饶饶,遇见你之前,错失你之后,幸福与我隔着海角天涯的距离。谢谢你给我这场万里挑一的相遇,成全我被爱温柔的经历。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相许余生的申请,请点个头。”

赫饶眼底有泪意,但她却在笑:“我们明天去看赫然,让她知道,楠楠很好。”

萧熠没有办法抬头,因为只要他一动,眼泪就会掉下来。刚刚说的那些话他没有提前组织酝酿过,更没奢望赫饶会说这样一番话,他甚至有些担心赫饶会责怪他一意孤行,可面对他的继续不下去,她却主动接过来。

松柏成行的墓园,赫饶把一束赫然生前最喜欢的桔梗花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姐姐恬静温柔的笑容,她蹲下来,把楠楠搂在身前:“姐,这是楠楠,我带她来看你。”

赫饶手指微动,反勾住萧熠的指尖,在萧熠没有说出那句至关重要的话之前,她开口了:“因为爱你,我始终对明天有所期待,尽管我无数次提醒自己,应该放弃这种期待。一年前,当我们开始真正地有所交集,没有因为另一个人,只是单纯的我和你时,我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期待,期待你会出现在我的明天里。今天的这一切,你是要告诉我,我已经得偿所愿,有生之年的每一个明天你都会在我身边,给我‘早安’这样深情的问候对吗?”

从赫然自杀至今,赫饶都不敢过来,案件未破,凶手在逃,楠楠亦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无忧地成长,她不知道能对姐姐说什么,又该说什么。多少个午夜,她被噩梦惊醒,却欲哭无泪。这世上,唯有自己坚强才能挨过磨难,当赫然选择以死保护楠楠,当楠楠只剩她一个至亲,赫饶失去了脆弱的权利。

当你爱上我,那些我曾承受的生活赋予的刁难就已经都过去。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的更替之后,凶手终于落网,赫饶在赫然墓前落下泪来:“姐,对不起,让你久等。我们,都平安。”她哽咽难言,把脸埋在楠楠胸前,像个委屈的孩子。

萧熠,那些你珍惜的我的坚定不移,都是你自己赢来的。

像是感应到赫饶的伤心,楠楠也哭了,她用肉肉的小胳膊抱住赫饶,以带着哭腔的声音怯怯地说:“妈妈不哭,楠楠以后都乖乖的,妈妈——”

如果你不是那么执着地爱过贺熹,我或许并不能发现你有多重情重义。

萧熠望向远处的眼晴里,也被泪意浸湿。他努力地压抑,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却失败了。视线触及墓碑上那张与赫饶神似的面孔,仿佛透过六年的光阴阻隔,看到那个同样为爱情执着的女子如何忍辱求全地生下楠楠,又如何为了保护妹妹和女儿留下遗书而去。

萧熠,你不会知道,我之所以坚持九年,也是你不曾袒露的爱意给我以希望和勇气。

萧熠竭力控制着情绪,朝赫然鞠了一躬。然后蹲下来,把赫饶母女搂在怀里:“楠楠,这是妈妈的姐姐,和妈妈一样喜欢你,爱你,但遗憾的是她在另外一个世界,不能和你见面。而她在离开前,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叫她一声妈妈。”

你说,当贺熹不惜冒被脱下警服的危险孤身潜入你被困的别墅决意帮你,当她与你一起被和琳捋走,她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与和琳大动干戈,是你最爱她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是。看你默默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发现你不顾自身安危以卧底身份接近和琳,只为与她比肩而立,也是我最爱你的时候。

楠楠泪意朦胧地看着赫饶,得到妈妈鼓励的眼神后,她伸出小手抚摸赫然的照片,轻而清脆地喊:“妈妈,妈妈,妈妈——”一声又一声。

话至此,赫饶已经不需要萧熠再表达什么。九年之中,她无一刻不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为了爱情艰难地行走。

赫然,放心吧,我们会竭尽所能地爱她,不会因为她失去了你和陈锋而对她有所溺爱,也不会在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让她感觉到丝毫的不同。在我们家里,我们心里,她与我们的亲生女儿无异。

我以为我一直在为他付出,从没有贺熹,没有赫饶时起就无人可比。事实上,我不过是做着份内之事,在事业走向成功的路上顺便关注他,十个年头的顺便而已。

这是萧熠给赫然的保证。

话至此,姚南终于知道,那个自己为之嫉妒的女子竟与萧熠有过那样的过命经历。她无法想像以命相搏有多危险,她只是清醒地意识到,相比她的陪君在侧,赫饶的九年默守有多艰涩痛苦。

之后,他们还带楠楠去看了陈锋,同样的,萧熠也让楠楠叫了陈锋,他说:“楠楠,除了在你身边的爸爸和妈妈,你还有在这里的爸爸妈妈。记住,永远都不可以忘记他们。”

灰姑娘又如何?你有这样的坚韧,你也可以。可惜,你没有她坚持初心的勇气,我亦没有,所以我们得不到这个像星光一样夺目的让全城名媛闺秀企及的男人的青睐。

楠楠被他牵着手,泪眼婆娑地点头:“爸爸,我记住了。”

话至此,全场的女性记者和工作人员几乎都在落泪。隔着九年时光,她们似乎看见赫饶以怎样的勇敢之心爱着萧熠。跋山涉水,披荆斩棘,终于走到这一天,走到感动了一个男人让他心甘情愿回报以爱情的这一天。

萧熠亲亲她的脸蛋,用力地抱了抱孩子,然后一左一右地牵住她和赫饶的手。

话到此,萧熠停了下来,他低下头,像是被世界遗弃的孩子。但是全场包括赫饶在内的人都知道,他是哽咽难言。这个男人,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高高在上却又畏惧被所爱放弃的男人,在以最虔诚的心意表达对一个爱了他九年的女人的感恩和爱意。

阳光温暖地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像是预示:从此以后,这一家人,再不分开。

萧熠深呼吸,力竭声音平稳:“当我遭遇危险,当一个男人遭遇应付不了的危险,是你以命相搏,一次又一次。”他以指腹轻抚赫饶小臂上为他留下的疤:“赫饶,我笃定,今生再遇不到像你一样以生命爱我的人。所以,从你拒绝我开始,我一直活在失去你的惊惧里。我不知道,这样爱我的你,都被我弄丢的话,我还有什么资格再爱。”

案件侦破,危险解除,赫饶当然不会继续留在萧宅。萧茹很舍不得她们,但还是同意了,见儿子不情不愿的样子,她忍不住调侃:“那点出息!还担心你媳妇带着女儿跑了啊?”

但她没有。

萧熠脸上挂不住,辩解到:“我不是想着楠楠走了你一个人寂寞嘛。”

都说: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邢唐对她的坚持,在她最无助无力甚至失去生的希望时,固执地坚守在她身边。那样厚重的爱意,换成别人,早已为现实的温暖而妥胁。只要她点头,邢唐可以和萧熠一样,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哪怕是以放弃大唐为代价。

萧茹忍笑:“我是要娶儿媳妇的人,要忙的事多了,哪有时间寂寞?不像萧总,凡事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搞定,闲在家里发慌。”

但她没有。

萧熠真是够了:“妈您倒戈的太明显了吧?我才是您儿子啊,亲生的!怎么有了儿媳女儿和孙女,您就总看我不顺眼呢。”

他对贺熹的执着,和琳对他的执念,无论哪一个,都足够成为她放弃的理由。

“因为你不争气呗。”面对萧熠不解的眼神,萧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与其闷在家里闹心,不会自己过去啊?怎么,饶饶给你下了禁令,不允许你去她那吗?”

没错,她有一千一万个放弃的理由,却因为爱情,选择承受他无意间给予的所有伤害。

萧熠恍然大悟,一面腹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一面起身:“公司有事,我先走了啊。”

赫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传奇女子,不仅得这个成功的男人所爱,还令他背负了如此沉重的悔意?九年,九年前的他们又是什么样子?每一个现场的记者在感动之余都充满了好奇。

萧茹被气笑了,她说:“萧总真是日理万机。”

不是男人的眼泪的有多珍贵,而是脆弱和感动这种情绪始终被他们妥贴地收藏在心底最柔软的之处,不轻易示人。所以,当听出萧熠的声音里的湿意,媒体竟然默契地以掌声鼓励。

赫饶却被他深更半夜的登堂入室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当你亲眼目睹我为别人不顾一切,当你因病休学一年都不曾被我想起,当你经历人生最大的痛苦变故而我一无所知,你完全可以换一个人喜欢。”萧熠竭力压抑,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无异,可后面的“但你没有”四个字依然艰涩到让所有人听出了他强烈波动的情绪。

萧熠越过她进门,换鞋,“受你婆婆之托来看看楠楠。”言语间,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客厅。

萧熠伸手握住她的,“徐骄阳责备我打扰了你的平静,她说:没有我的时间里,你不那么为难。珩珩也说:算了吧,或许你真的已经累到心灰意冷无意继续。就连冯晋骁都暗示我:凭你的个性,一旦决定放弃就不会回头。”似乎是想到过去一年里,自己有多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他语气里竟有几分哽咽的味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不是真的要我放弃,只是他们比我清楚你曾为我付出了什么。你有多爱我,他们就有多心疼你。”

赫饶默默了关上了门,“她刚睡,你别把她吵醒了。”

萧熠在一片唏嘘声中,不负重望地单膝跪地,“幸福于我们,来得太晚太慢,我几乎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等到。但每每想起过去的九年里,你在爱我,我就觉得无比幸福。之前你给我的到此为止,我表面上信心十足,甚至不惜对全世界宣布会不惜代价挽回你。实际上在你面前,饶饶,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过去的一年里,我不敢打扰,不敢纠缠,只敢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只是害怕你忘记我的存在。我有多清楚过去九年你多么坚强地走过来,就有多害怕之后的九年,以至更久,你都可以在没有我的情况下生活得很好。”

赫饶的公寓只有一个卧室,楠楠此时正在赫饶的床上,睡得香甜。意不在此的萧总走近了,俯身夺了孩子今天的初吻之后,笑意温柔地走近倚门而立的未婚妻,“这么晚,你不会赶我走的吧?”

与他比肩的心愿,就这样平静而意外地发生了。想到从今以后,无论是站在低处仰望苍穹,亦或是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俯瞰大地,都将和他一起,幸福的感觉溢满了胸臆。

赫饶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他:“我说会,你怎么办?”

透出暖意的橘色灯光下,自己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赫饶侧眸,看向身旁站着的男人,眼眶不知不觉就蓄满了泪。赢得他,比赢得全世界还有成就感,还觉骄傲。

萧熠为难地皱了下眉:“可我不小心把钥匙锁在家里了。”

月光与灯光相融的夜晚,空气里满是爱意深浓。

赫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身走回客厅,在自己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你公寓的,皇庭酒店套房的,你办公室的,以及老宅的,要哪一把?”

萧熠在整个G市的媒体面前,用整座城市的灯光对赫饶说:“我爱你。”

她竟然有备用的!而且还是全套!萧熠抚额:“我妈给你的?”

不管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确实做到了。

赫饶小得意地挑眉:“阿姨的本意应该是为了方便我进出,没想到帮得还是你。”

当聪明的记者们凭借陆续以灯光形成的十个字母判断出那五个字时,林芳傻眼了,“萧总太霸气了吧,他居然,控制了一座城市的灯光?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做到的啊?”

萧熠自己都憋不住乐了:“我妈是典型的有了儿媳妇忘了儿啊。”可来都来了,就这么走的话太没面子了,他随手把钥匙扔到沙发上,欺身上前搂住赫饶:“车钥匙我也不知道放哪了,你要是有我车钥匙的话……否则,”低头吻住赫饶前,他语带笑意地说:“饶饶,求收留!”

“是,赫饶,我爱你?”

萧总这么没有节操地以身相许,赫饶再拒绝的话,实在是不尽人情了。可是——

“H、R、I、L、O、V、E、Y、O、U。”

赫饶双手抵在胸前,目光撇向未关的卧室门:“小心吵醒了孩子。”

“好像都是字母……”

萧熠手上动作不停,他把赫饶压进客厅的沙上细细密密地吻:“以她睡觉的‘投入’,要吵醒她,”话至此,他抬头,看着赫饶的眼睛,以暧昧的语气继续:“我们得闹出多大动静?”

“是R。”

赫饶很想赏他一拳,而她也真的那么做了,但是,萧熠的武力值虽然不高,可在这种时候却总是能够超常发挥。他在半空中截住赫饶落下来的手,扣在她头顶,唇贴在她耳廓,低语:“原来饶饶喜欢激烈的,我一定尽力满足。”

“又出现一个。”

堂堂萧总不要起脸来,赫饶真心无语。所以这一夜的亲密,是在一场打斗中进行的。

“没错,是H。”

一夜安眠。

“好像是个字母。”

即便因为萧总,赫饶累极了,但次日清晨她依然遵循生物钟五点钟准时醒来。赫饶偏头,身旁趴睡的男人眉目舒展地睡得正熟,另一边,楠楠自动自觉地窝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一盏,两盏,一栋楼,两栋楼,一条街,两条街,明亮的光带逐一显现。

幸福不过如此,晨光初现,那些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都在身边,触手可及。

八点三十六分,皇庭帝厅所有的灯瞬间熄灭,众人的惊疑声中,视线所及的这座城市也在眨眼间陷入了黑暗,一秒,两秒,短暂的漆黑过后,被俯瞰的城市的灯光相继亮起。

在不惊醒楠楠的情况下赫饶抽出手,又俯身亲了亲萧熠的唇,才轻轻起身。

萧熠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牵起赫饶的手,在她不解的目光中把人带到落地的玻璃幕前。与此同时,邵东宁示意现场工作人员把记者们引领到萧熠与赫饶身后。

却在脚着地的瞬间,被人从后边搂住。

对赫饶有多重视当然不必非要向旁人展示,但既然决定了在招待会上求婚,萧熠当然不可能给谁挑剔的机会。而且他也觉得,该给赫饶一个意外的惊喜,哪怕女朋友前一刻才在房间里警告她:“不许乱来。”

慵懒性感地男声不满地说:“起这么早干嘛?再睡会儿。”

过于简单的求婚,似乎并不能表达萧总的诚意,也与他总裁的身份不符,甚至于,过于粗糙的求婚会让有心之士误以为,他对女朋友重视不够。总之,除了赫饶以外,所有人都认为,萧熠的求婚该是隆重而浪漫的。

赫饶挣脱不得,枕着他胳膊重新躺回去。

气氛几乎在瞬间沸腾,记者们终于意识到,萧氏的这场招待会根本就是萧熠向女朋友求婚的现场直播。可是,大家纷纷环顾四周,发现装修奢华的帝庭布置得没有浪漫之意。

萧熠把脸埋进她发间。

但对萧熠而言,错失她九年的遗憾却无从弥补。停顿了片刻后,他以无限惋惜的口吻说:“相识之初如果我知道她对我如此重要,绝不会到今天我连婚都还没求。”

她不说话,他也不言语,安静地拥抱着享受清晨宁谧的时光。

终于,我可以没有遗憾地说:九年,不后悔;九年,很值得。

直到,感觉到他的手不安份地乱动,赫饶轻轻推他:“别闹。”

当他们商量后决定公布恋情,就料到他会有一番表白,除了对她说,也是为了压下外界对她的质疑。可当亲耳听见他说,赫饶还是感动到想落泪。

坐怀不乱这种事,萧总不是做不到,而是——没必要吧。

“九年前,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在商场摸派打爬的,年轻气盛的小商小贩。她爱上我,不是我有多优秀多成功,而是因为我就是我。她是个坚韧的姑娘,给了我以青春为代价的九年默守,期待而不打扰,坚持而又坚定。”镁光灯照耀下,萧熠以王者之姿应对整个世界对赫饶的质疑,“我庆幸自己放下了过去,我庆幸当我发现她的心意时她还没有离开,我庆幸在她拒绝我之后我选择把这辈子只准备用一次的死缠烂打追一个人的经历用在她身上,我庆幸我最终以真心赢得了她。”

不理会赫饶的警告,萧熠继续,一副好好复习昨晚功课的样子。然后不无意外地,闹着闹着就起火了,当赫饶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不得不小声提醒:“孩子在旁边呢。”

“尽管我到现在才公布恋情,但我相信,你们手里已经有了饶饶的个人资料。这份资料从何而来,真实性又有多少,我不想浪费时间追究。我想说的是:赫饶不是灰姑娘。但从我爱上她开始追求她,我势必要为她穿上水晶鞋。不是今时今时我有怎样的实力,而是九年前她爱上我的时候,没有萧氏,亦没有现在这个你们面前所谓成功的我。”

萧熠偏头,见楠楠侧着身,似乎睡得很熟的样子,“我轻一点。”他说完再次吻下来。

场下哗然,显然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插曲。

孩子就睡在旁边,赫饶实在不能纵容他,可她忽略了,这种情况下她的挣扎,对萧熠简直是诱惑。他呼吸渐急,吻得也更加深入,几乎让赫饶意乱情迷。

眼眸中闪烁着清亮的光,萧熠以眼光扫过众人,继续:“我知道各位都是有备而来,对于昨天时尚杂志的报道,以及网络上持续被热搜的,关于我女朋友的种种传言很是关注,也有很多疑问。接下来,请容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话至此,他坦然大方地以左手牵起赫饶的右手,“赫饶,A市公安大学犯罪学专业毕业,现在是一名户籍警。屈才了,但没办法,女孩子嘛,天生就该被男人保护。”面对众人善意的微笑,他继续:“九年前,我们相识于站前广场。那个时候的我,还在喜欢别人。”

楠楠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她揉着眼睛,瓮声瓮气地喊:“妈妈——”

记者们因他幽默的语言笑起来。

什么火都在瞬间熄了。萧熠僵直着身体躺回床边上,不知是难受,还是无奈地把手搭在眼睛上。赫饶则用薄被把自己裹起来,伸手拍拍女儿:“楠楠睡醒啦?”

萧熠眉心微皱,一副颇有几分为难地道:“不是谁都愿意被你们这样拍来拍去,尤其我女朋友又像我一样低调。”

楠楠缓了一下才爬起来,趴到赫饶身上,拿黑亮的大眼睛望着她爹:“爸爸你怎么在啊?”

读懂了他的眼神,徐骄阳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

萧熠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异样:“爸爸想你和妈妈了。”

萧熠把目光投向徐骄阳,似乎是在责备她没管好属下。

楠楠咯咯笑着扑过来,萧熠正欣慰于女儿的亲近,就听她说:“爸爸我要尿尿。”

林芳率先按捺不住了,她站起来问:“萧总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才舍得曝光啊?”

可是,你爹没穿衣服怎么带你上厕所啊?萧总无助地看向赫饶:求解救。

相机拍照的“咔嚓”声与记者们低低地议论声同时响起。

赫饶又羞又想笑,她鼓励楠楠:“自己去好不好?爸爸是男生,不方便陪楠楠去洗手间,而妈妈要去帮你做早餐。”

这是赤裸裸地公布恋情了啊。

“好吧。”楠楠从她爹妈身上爬过去,穿着被卷到腰际的睡裙跑走了。

萧熠闻言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美丽女子,唇边的笑意蔓延至眼底,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发问的记者:“谁在私下里猜?包括你吗?”待记者们止了笑,他嗓音低沉地答:“没错,酒会上我的女伴,现在我的女朋友,就在我身边。”

而卧室里的两个大人只能借机匆忙起床,穿衣服,继续扮演一本正经的爹和妈。

话至此,就有心急的记者插话:“萧总,有人私下猜现在您身边美丽的女子与皇庭开幕酒会上您的女伴是同一人,请问是吗”

早餐之后,难得休假的赫饶要带楠楠去看邢政,萧熠为母女俩做司机。

扩音系统打开,萧熠收回落在赫饶侧脸上的目光环视全场,气定神闲地开口:“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身参加萧氏的招待会。自皇庭酒店开幕至今,外界对萧氏,对我本人有诸多议论和猜测,今天就各位关注的问题,我将给大家一个答案。”

邢政是第一次见楠楠,病房里,他说:“告诉叔叔你是谁呀?”

终于,邵东宁不得不做了个暂请安静的手势,然后朝待位的工作人员点头。

楠楠被赫饶抱坐在床上,她歪着小脑袋看邢政:“妈妈说你是她的弟弟,我应该叫你舅舅,所以舅舅,你不是叔叔哦。”

原本她们的动作细微到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可众目睽睽之下哪怕是眨下眼都会被留意。闪光灯持续不断,媒体们抓住一切机会拍下男女主角的互动。

邢政闻言震惊地看向赫饶,“她就是……”

萧熠偏头看过来,目光灼热而专注。赫饶回视,唇边有丝缕笑意流露。

赫饶平静地微笑。

经久不息的掌声让赫饶渐渐有了感动的感觉。或许谁都以为她用九年的倾心之守换回一个男人一颗完整的心,不容易,她却觉得,能被优秀如他的男人爱上,是福气。她面上不动声色,桌下却轻轻地握住了萧熠的手。

邢政小心翼翼地握住楠楠的手,笑了:“我都当舅舅啦。”

徐骄阳都忍不住笑了:“拉近,特写。”

楠楠高兴地看他:“舅舅,我是代表爸爸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情侣装这种事,萧总,你真是太会秀了啊。

邢政不解,他以眼神询问赫饶。

林芳则眼尖地发现:“老大,萧总的衬衣纽扣和赫警官的衣服颜色是一样的。”

赫饶却只是挑眉看萧熠。

徐骄阳看着这样熟悉又陌生的赫饶,欣慰至极。

“听说舅舅生病了,需要有人帮忙,楠楠要告诉舅舅的是,”楠楠卖足了关子后,笑眯眯地宣布:“爸爸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铺着华丽桌布的长桌前,萧熠携赫饶居中落坐。男主角身穿款式别致的白衬衣,尽管没有打领带,但衬衣上做工精巧得有如钻石一样闪亮的纽扣与腕间的袖扣无一不彰显出这个男人的品位和清贵的气质。而他身旁的女子,淡蓝色无袖V领收腰蝴蝶系带阔腿连体裤更显出身材的高挑与纤瘦,白皙的皮肤,长长的卷发,精致的妆容,从容的姿态,无一处不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干练惊艳之美。

邢政倏地看向萧熠,他眼里瞬间燃起的希望,让萧熠清楚地感受到他求生的意愿。

掌声如潮,西装笔挺的总裁助理走在最前面,萧熠与赫饶走在中间,后面跟着总秘。明眼人瞬间就明白了,从不接受媒体采访的这位萧氏掌舵人这是要告别单身的节奏了。

萧熠把一份检测报告递过来:“适合你的骨髓找到了,但依你目前的身体情况,并不适合马上接受手术,所以邢政,你想手术的话,需要先配合治疗。”

现场瞬间寂静,随后,到场的所有记者起立。

竟然找到了?邢政怔怔地接过报告。

当时针指向八点,帝庭宴会厅中央作为主位的长桌一旁的侧门打开。

他是医生,那些徐骄阳看不懂的报告在他眼里,清晰得令人眼眶泛酸。

萧熠的用意,徐骄阳能猜得到的是:借此对外公布恋情,给赫饶以爱情的信心,同时也逼得赫饶不能轻易说分手。可为何把邢唐牵扯进来,她不得而知。但她相信,萧熠一定是没有恶意的,甚至有利于邢唐。只是男人的城府啊,身为女人的她不懂。

完全符合。邢政瞬间哽咽:“你是怎么找的到?这个人,愿意吗?”

相比大唐,萧氏有心对付时尚周刊的话,完全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容易。晚风传媒的结局是最好的例子。不过,时尚周刊在晚风传媒被萧氏踩时的迅速窜起,也让媒界对萧氏与时尚周刊的关系有了新的评判,以至于今天的招待会,当徐骄阳领着记者到场,现场一阵交头接耳。

怎么找到的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愿意。目前他正在国外留学,他已经答应随时可以回国接受移植手术。”言语间,赫饶握住邢政的手:“阿政,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接下来就得靠你自己了。”

至于同行拍到的邢唐和赫饶的照片没有见报也是意料之中。毕竟,有了周末期刊的前车之鉴,谁还敢正面和大唐小邢总对抗?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只能借由网络搞点小动作了。也正因如此,时尚周刊那样大张旗鼓地以萧氏总裁为杂志封面,才更加引得同行瞩目。

邢政哭了,他说:“好,我努力。”

就这样,有了昨天时尚杂志的头条报道。

就这样,邢政开始配合治疗。

萧总,你以为我们的记者是你的御用摄影师啊?当然,我们很荣幸。可从我杂志社到您的萧氏,给半个小时的时间能怎么样啊?抱怨归抱怨,徐骄阳还是立即派林芳飞车过去。

至于那份与他骨髓完全吻合的检测报告,只是萧熠找人伪造的。在邢政坚持放弃治疗的情况下,萧熠提议编造了这个谎言为他争取时间。

既然事先得知邢唐和赫饶也会被拍,徐骄阳当然也不会错过机会,在把消息散布给另一家出版社的记者时,她竟然亲自过去了。所以,相比网上曝出的邢唐和赫饶的照片,徐骄阳手里两人的合影更唯美。确切地说,除了她,谁能抓拍住邢唐对赫饶的深情注视?然而,昨天临近八点萧熠再次来电:“饶饶在萧氏,二十分钟后我带她和楠楠下楼,让你的人来拍一下。”

包括徐骄阳和邢唐在内,所有爱着邢政的人都同意了。因为他们都不愿意面对:当符合的骨髓找到,邢政却失去了手术机会的那一天。所以,在邢政接受治疗的时间里,西林与邵东宁依然在争分夺秒地在全世界为他寻找生的希望。

于是就有了:清晨雨雾里,萧熠抱着楠楠,赫饶为他们撑伞走出家门的,美得一塌糊涂的画面。昨天几乎一整天,徐骄阳都在电脑前欣常,且啧啧地叹:“绝美。”

意志果然是强大的,邢政的病情居然得到了有效控制,尽管辛苦,可看见徐骄阳泪中带笑的眼睛,他咬牙坚持着。

徐骄阳就乐了:“妥活了萧总。”

又一次去医院时,赫饶碰见了郑雪君。少了昔日的嚣张,也没有往日的光鲜,她像个平常普通的母亲,在儿子患重病时显得苍老而憔悴。

不愧是主编。萧熠淡定自若地曝行踪:“明早我会和饶饶一起送楠楠上学,机会你自己把握。”

见到赫饶,她第一次欲言又止。

徐骄阳眼睛都亮了,打断他说:“萧总是准备亲自上阵了?”

读懂了她眼里的情绪,赫饶语气平稳地说:“不用说对不起了,我可能无法原谅你。也不用说谢谢,我没有为你做什么,我只是希望阿政能够活下去,而骄阳可以获得她想要的幸福。”

萧熠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为你准备的大餐拱手相送?我当然是不介意——”

当赫饶转身,郑雪君表态:“如果阿政能够康复,我不会再反对他和徐骄阳在一起。”

徐骄阳的反应能力也是非同一般,瞬间反问:“既然赫饶不介意被曝光,怎么不成全我?”

赫饶没有停步,只说:“这话,你去和他们说吧。”

徐骄阳所知的内幕就是萧熠昨晚致电于她:“饶饶明晚六点会和邢唐在水晶苑见面,想个办法让你的同行知道。”

在赫饶的世界里,从五岁那年就没有母亲的存在了。她无法原谅郑雪君的抛弃,但让她在郑雪君面临随时可能失去儿子的巨大悲痛时落井下石,或是报复,她也做不到。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林芳讶然:“老大你没有内幕啊?”

像与这世上无数陌生人那样形同陌路,已是宽容。

“即便拿了特赦令,我也很忐忑。”面对林芳疑惑的眼神,徐骄阳轻舒一口气:“看看今晚萧总有什么动作吧。”

萧氏记者招待会过后,尽管萧熠没有明确交代什么,姚南已经在整理手上的工作,随时准备交接。对于她的辞职信,萧熠没有任何批复,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但邵东宁却在他的示意下,提拔了一个人到三十九楼,跟着姚南走总秘的工作流程。

林芳吐舌,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你拿了萧总的特赦令,社长就算是死也不敢要这个头条。”

这一天,姚南把所有的工作交接完毕,她再一次敲开自己来过无数次的总裁办公室的门,欲向萧熠请辞:“萧总,我——”

徐骄阳无所谓地笑笑:“萧氏除萧熠外最有能力的人,却被我们摆了一道。”她环顾四周:“这么个大场面,就因为我们一篇报道,一张照片,换我是他,心情也美丽不起来。”

却被萧熠打断了,他问:“今天几号?”

等邵东宁走开,林芳凑过来:“老大,助理先生对我们敌意明显啊。”

姚南停顿了一下,回答:“十号。”

徐骄阳挑眉:“邵助理请便。”

“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准备,十七号动身去法国。”言语间,萧熠把手边的一份文件推过去:“这是任命书,工作中遇到问题就找邵东宁,那边的业务他熟。”

我和我们家萧总不是同一款的帅。邵东宁带着几分傲娇地回答:“身为助理,我懂喧宾夺主的忌讳。”话至此,他抬腕看表,差五分钟八点,“不耽误徐主编为明天的头条备战了,失陪。”

姚南怔住。

对于这位伶牙俐齿的助理,徐骄阳有棋逢对手的感觉,她闻言笑起来:“邵助理很上镜啊,和你们家萧总有一拼,的确有上头条的资本。”

萧熠抬头,“怎么,一个星期的时间不够?”

必须的,有胆量曝我们萧总的照片,就得有勇气接受G市媒体的“关注”。邵东宁的神色无懈可击:“萧先生对您格外偏爱,我身为助理,有义务让您优势占尽。”

“不是。”姚南犹豫了几秒,还是问:“您没有看到我的辞职信吗?”

听声音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至于他夹枪带棒的语气,徐骄阳已见惯不怪。她转身,面孔上笑容明媚:“还得感谢邵助理给时尚周刊安排的好位置,全方位无死角。”

萧熠指指那份放着任命书的文件:“这就是我的回复。”

萧熠的不追究说明了什么,邵东宁已猜到几分,但还是对报道耿耿于怀。他分开人群走过来,“时尚周刊对萧氏的关注果然非同一般,徐主编亲临,蓬荜增辉。”

姚南拿过文件夹,打开,看见上面清清楚楚的“海外分公司总经理”字样时,她沉默了。

时尚周刊的徐骄阳已在最有利的位置就位,正满面春风地接受同行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与攀谈。

“你在我身边十年,应该清楚我不甘为他人做嫁衣的性格,所以我希望,我用十年培养出的属下,能够继续留任萧氏。”萧熠神色平静地注视她:“你曾在巴黎留学,我相信对于那里,你很快就能重新适应。”

皇庭帝厅是个可以同时容纳千人的宴会厅,见过无数大场面的邵东宁入场时都被里面人头簇拥的景象惊得怔住了。暂且不说事先为记者设的媒体区早座无虚席,连周边原本宽敞的过道此时也因为站满了人显得很拥挤,而所有可利用的位置更是全被摄像机占据。

姚南抬头,眼睛在触及他英俊一如往昔的面孔时有了泪意:“谢谢萧总,我会全力以赴。”

几乎连脚趾都红了,赫饶把脸埋在他怀里,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反驳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种心情。”

萧熠起身,隔着班台朝她伸出手:“我很期待下个季度海外部的业绩报告,姚总,辛苦了。”

笑声明朗,萧熠在她耳边低语:“今夜,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在眼泪落下来前,姚南伸手握住他的:“定不负重望。”

待明白过来,赫饶抬步就要走,却在经过萧熠时被拉住。

萧熠微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松开。

这是,为她设的一个局?

十年,就这样画上了句点。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萧熠笑了,笑容肆意而暧昧。

那一天走出萧氏大楼后,姚南没有回望。

房间没有想像中奢华。起居室,餐厅,每一处细节都绅士而矜持,没有丝毫俗气的装饰,甚至是窗帘,靠垫,都是赫饶喜欢的清新淡雅的绿色,唯有卧室有所不同,先忽略偌大的双人床不说,单就那透出喜庆之意的床上用品,和床头那束寓意“你是我的”的茉莉,已经让赫饶惊讶不已:“这,怎么感觉像结……”

赫饶再去萧熠办公室时,门外秘书区的电脑前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又漂亮女孩子,正低头翻看什么,一脸的认真专注。赫饶越过她去敲总裁办公室的门,听见身后“嗳”了一声时,正好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说:“进来。”

终于,两个月后,赫饶心甘情愿地和他来到这里。

赫饶推门进去,先问:“换新秘书了?”

那一晚,他站在六十六楼的高度,俯瞰整个G市,第一次觉得身边缺了一个她。

萧熠见她来,眼角眉梢有明显的喜悦之意,他起身迎过来,一脸无害地答:“姚南下周要去法国分部报道了,需要有人接替她的工作。”

这个房间,自装修完成,萧熠只来过一次,就是酒会前一夜。

赫饶不置可否地点头,拨开他搂过来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阿姨把楠楠接去老宅了,所以今晚,我归你管。”

七点整,避开所有媒体,萧熠把赫饶接到皇庭酒店他的私人房间。

今晚,我归你管——这话听在萧总耳里,简直让他的心都酥了。他不顾赫饶躲闪地把人搂过来,语气暧昧地说:“赫警官尽管开口,想让萧总怎么管?”

白天工作如旧,赫饶以教官的身份冒雨出现在训练场上,亲自负责突击队第五期训练营第二阶段的考核,全然不知她家萧总亲自去为女友挑选礼服,为她晚上出席发布会置装。

赫饶作势给他一个反剪:“只是让你管晚饭而已。”说着她笑起来:“萧总不要误会了。”

雨泪顺着窗玻璃滑下来,模糊了视线,赫饶紧紧地依偎在她深爱男人的怀里,温暖的不仅是身体,还有那颗孤独了多年的心。

萧熠近不了她身,气得牙痒痒。

萧熠揽住她纤细的肩膀:“比肩而立不再是梦,而是以后我们最平常普通的生活状态。”

赫饶挑眉,略带几分酸意地夸奖:“新秘书很年轻漂亮。”

圆一个比肩而立的梦——原来那时的她是这样想的。

年轻确实是年轻的,可漂亮……萧熠眉心微蹙。

回想那一夜,赫饶也忍不住笑了:“想想自己也够娇情的,都决定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了,还非要盛装出席酒会,只为圆一个与你比肩而立的梦。”

敲门声再次响起,一位身穿正装的年轻男子走进来,把几份文件摆在班台前,语气恭敬:“萧总,这是需要您签批的文件。”然后又递上一张打印的资料:“这是您明天的行程。”

温软的语气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萧熠心满意足地笑:“我倒是没看出来你紧张,反而是拒绝我的时候,冷静又绝情。”

萧熠“嗯”一声,“这位是我未婚妻赫饶,我的新秘书,郑亦桐。”

赫饶享受似的闭上眼睛,手搭在他腰上:“心里明明紧张得不行,面上还要表现得镇定自若,你知道有多难吗?”

郑亦桐微笑着看向赫饶:“赫警官您好,邵特助向我提起过您。”

萧熠出言安慰:“酒会那天也是万众嘱目,你表现得很好。”

想到自己“年轻漂亮”的评价,赫饶的内心是尴尬的,但面上不动声色:“你好郑秘书。”

赫饶坦然承认,“有点,没经历过。”

“年轻,漂亮?”待郑亦桐离开,萧熠似笑非笑地注视赫饶,“我未婚妻吃醋都与众不同。”

萧熠像哄孩子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紧张了?”

赫饶拿手里的车钥匙砸他,“凭赫警官的大气会吃这种小醋?”

赫饶没有拒绝他留下,在不惊醒楠楠的情况下倚进他怀里:“说会话吧。”

萧熠笑着解释:“年轻漂亮的那个,只是楼下调上来暂时协助郑亦桐工作的实习生而已。”

萧熠倚着床头坐下来,倾身给楠楠掖了掖被角,“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赫饶转身往外走:“你公司的事情我才没兴趣知道。”

赫饶搂着楠楠往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昨天睡得晚了,完全没醒的意思。”

萧熠拿了外套追上来:“不行,我必须得让你知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决定以后的总裁秘书一定要是男性。”

他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走近,温声软语:“雷声太大,我担心她害怕。”

赫饶忍笑。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伴随她的一声“进来”,身穿睡衣的萧熠出现在视线里。

萧茹刻意为两人制造的独处时间当然不容浪费,浪漫的烛光晚餐过后,萧总带他家赫警官去看了场电影,尽管片子是和他们恋爱经历一样的催泪情感大戏,他的注意力也只在未婚妻的小蛮腰上。以至于影片结束,赫饶问他:“萧总摸清我的腰围尺寸了吗?”

凌晨四点,大雨倾盆,电闪雷鸣之中,赫饶把楠楠轻轻地抱进怀里。

萧熠失笑:“这么严肃的问题,我当然需要多摸几次才能肯定。”然后他揽住赫饶肩膀,故作正经地说:“但我还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么隐私的问题不好,我们还是回家再继续吧。”

看似与平常无异的夜晚,却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赫饶忍住了卸他胳膊的冲动:“好,回家。”

万家灯火之中,邢唐执起酒杯,仰头把里面的红色液体饮尽。

于是回到家之后,免不了又上演了一幕“近身格斗”的戏码。只是这一次,率先败下阵来的是赫饶,当萧熠开始脱衣服,视线之内清晰地呈现他坚实的骨骼,壁垒分明的肌肉,以及完美的肩胛流线,赫饶为这个男人为自己所有,暗自骄傲了一把。萧总却不知道自己已成未婚妻眼中最美的风景,只是专注地欣赏自己眼里美丽性感的未婚妻。

妈,你不必原谅我。当你闭上眼睛以死别遗弃了我,我就决定了以一己之力与他为敌。她诬蔑你令公司亏空五个亿,我就让她吐出五个亿赔给我。至于其它,别急,我会一一和她清算。

与爱人相拥而眠的夜晚总能让人安眠,然而次日清晨于萧熠却不太美好。当他在赫饶包里找车钥匙准备先去车库提车送赫饶去警队时,竟然发现一个简易的药盒,上面写着24小时紧急……还没看完,萧熠的脸色已经变了。

通话结束,邢唐站在落在窗前,望向西南的方向——

一路上他都沉默,到了警队,赫饶忍不住问:“怎么了?和我生气呢?”

或许是时机成熟不必再隐忍下去,也或者是被父亲的冷漠伤害了,邢唐言词犀利地回应:“我以为在我遭遇被装置炸弹的危险后,你至少会说一句‘人没事就好’;我以为你会在我失去所爱时,最起码有一句‘会过去’的鼓励。事实证明,我贪心了。邢总,我们之间,是不是连父子之名都没有了?既然如此,我只能回答你:如果我和赫饶的绯闻影响到了你爱妻的收购计划,”停顿了下,他一字一句:“正中我怀。”

萧熠正要开口,赫饶的手机就响了,她见是陆成远的电话,边推车门边说:“回头我打电话给你,开车慢点啊。”然后在他侧脸亲了一下,匆匆走了。

当天晚上,邢业的越洋电话就来了,他冷冷地质问:“怎么回事?”

萧总带着情绪上班了,满心期待赫饶来电,结果临近中午赫警官也没理他一下,他忍不住发信息过去质问:“为什么悄悄吃药?你不想要孩子的话,可以告诉我。”

却没等到明天。

忙着进行最后一轮考核,决定新队员去留的赫组长直到下班才看见信息。

邢唐点头:“知道了。”

她没回复。

西林提醒他:“邢总明天一早的飞机从法国回来。”

于是,萧熠等得太阳落山,依然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或道歉。他终于忍不住在万家灯火中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知道你热爱警察职业,我也没有动过以让你怀孕终止事业的念头,我只是希望在这种事情上,饶饶,你能尊重我一下。”

邢唐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说:“辛苦了。”然后翻开文件。

信息发送成功后不久,赫饶的电话就来了,她略显不满地说:“这种事情你就不能下楼我们当面说吗?没完没了发什么信息?!”

西林利落地把邢唐的办公桌收拾好,又给他换上新的咖啡,才把一份文件放到班台上。

萧总奔出办公室。当他走出电梯,看见一身便装的赫饶站在一楼大厅里。内心明明是喜悦的,用对邵东宁说的话就是:被未婚妻接下班的心情你不懂。但面上,萧熠却是冷着脸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在等我?”

郑雪君胸口剧烈起伏,她咬牙切齿:“邢唐,趁今夜想想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否则你以为呢?”赫饶没有铺垫,直接道明来意:“接你约会,赏光吗?”

邢唐神色冷凝:“请吧郑总,不要为难我的助理。”

约会什么的,当然很容易就取悦了萧总。只是,“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不要吃药?那是有副作用的你不知道吗?你不想现在要孩子的话,我可以——”

西林听见郑雪君的叫声,门也顾不上敲就进来了:“邢总。”

话没说完就被赫饶打断了,她说:“药我一粒都没吃。”

班台前,邢唐傲然而立:“下次再乱说话,郑女士,就不是咖啡泼到衣服上这么简单了。”

她是买了药,但她没吃:“当时案件还没侦破,怀孕对我来说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想到Ta可能已经在我身体里酝酿,”赫饶目光坦然地看向萧熠,“我没舍得。”

郑雪君不防他突然发难,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烫得“啊”了一声,跳脚的样子狼狈至极。

所以,即便因为怀孕会令她退离一线,她也并不拒绝宝宝的到来。

“哗”地一下,一杯西林先前送进来的咖啡瞬间泼到郑雪君身上。

萧熠的喜悦不言而喻:“按原定计划,明天领证。”

邢唐脸色骤变,他倏地起身,抬手挥落班台上的杯子。

赫饶爽快地答应:“好啊。”

“就凭那个贱丫头,你以为我会相信她攀上了萧氏那棵大树?至于那个小贱种,”郑雪君冷笑:“不会是她为你生的吧,然后你们策划好了一切,让她去认萧熠为父。为了争大唐,连女人和女儿都舍出去了,邢唐,你也算煞费苦心!”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萧熠笑得忘乎所以,“你那么爱我。”

“我有必要提醒你,你口口声声称呼贱丫头的人,是你的亲生女儿。”邢唐神色冷凝,低沉的嗓音有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不代表萧熠能够容忍你。”

回应他的是赫饶强劲的腿风:“前提是,打赢我。”

郑雪君双手撑在班台上,冷冷地与邢唐对视:“你在这个时候和那个贱丫头闹这么一出,会影响我的收购计划你懂不懂?你们那点破事也不算新鲜了,现在却把萧熠牵扯进来,万一萧氏插手,大唐会一败涂地你知不知道?”

她铁了心给他以教训,就算有心智取,萧熠想赢也非易事,他首次求饶:“我错了饶饶,下不为例。”

邢唐办公室确实有外人在,他抱歉地请客人随西林先出去,然后施施然在班台前坐下,以惯常冷漠的态度应对:“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赫饶适时收手,“错哪儿了?”

西林行色匆匆地跟进来:“郑总,邢总有客人。”显然是没拦住郑雪君。

萧熠很无奈,“只要惹你不高兴了,就是我的全责。”

相比萧氏萧熠的有备而来,大唐对于此次媒体事件则是措手不及。在收购了“绿色城邦地产公司”后,大唐集团正在积极备战G市另一个重要的收购案。邢唐的绯闻来得无疑很不合时宜。郑雪君几乎是冲到了副总办公室,怒意十足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全责——赫饶忍笑:“禁止肉麻。”

赫饶的手搭在他肩上,抬头吻住他的唇,直到绿灯亮起,直到后面的车响起催促的喇叭声,这一吻仍在持续。

“当我承诺许你余生,我想带给你的只有幸福。”萧熠去牵她的手:“除了喜极而泣,我希望不会因为我的失误让你掉一滴眼泪。尽管我知道达到这个标准很难,但是饶饶,不要怀疑我的决心。”

萧熠收拢手臂抱紧她,亲吻落在她发顶,温柔地说:“都会过去。”

胸臆间满满的都是幸福,赫饶回握他的手:“看在萧总求饶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

他的名字,被无数人叫过无数次,却唯有她唤能给萧熠一种完整的归属感。好像他的名字天生为她而取,用熠熠生辉的温暖照亮她满是阴霾的过去。

萧熠手上微一用力,把她扯进怀里抱紧:“如果不爱你,想都别想我求饶。”

红灯亮起,萧熠稳稳地把车停下,正要开口问忽然沉默的她怎么了,赫饶已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用双手拥住他:“萧熠。”

最好的爱情不是一拍即合,而是错过后还能回到身边,把这一生的全部爱情和温柔都给你——以深情,共余生。

九年之后的今天,爱情确实是苦尽甘来了,但是故事最终的结局,赫饶却失去了把握。萧熠不会知道,此时的赫饶,把每一段和他相处的时光,视为此生最后的相聚。因为心底愈发强烈的不安,让赫饶对事态的发展失去了预料。有多爱萧熠,就有多害怕和他结缘的概率被毫无进展的案件拉低。细雨依旧,望向街景的眼底渐渐有了泪意。

十二月十二日,萧氏总裁当众宣布的婚期,当然是延后了。但在这一天,萧熠却成为赫饶的合法丈夫。于是,继错过九年之后,萧熠成为迄今为止,从恋爱到结婚效率最高的男主,没有之一。

似乎,还是第一次她有这样的抱怨。从未被女朋友吃过醋的萧总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他忍不住伸出右手握住她左手:“辛苦了。我保证你是,苦尽甘来。”

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他忽然改变画风抒起情来,赫饶有些反应不过来,停顿了几秒,她把视线投向了车窗外面,自言自语似的回应:“我才是披荆斩棘。你的那些桃花债,我都于心不忍。”

萧熠和赫饶毫无悬念地成为这一天民政局第一对登记的新人。看着新鲜出炉的小红本,以及上面彼此发自内心的幸福笑容,萧熠笑得格外傻气,又格外心甘情愿,他温柔地说:“恭喜萧太太新婚之喜。”

一个“追”字显然取悦了萧熠,他眼底的笑意如午后的阳光,温暖又灿烂,而他的语气更是缱绻而温柔:“我终于知道,从前那些我以为艰难的经历和取舍,都是在走向你的路上。”

赫饶笑得矜持又骄傲,她说:“同喜,萧先生。”

赫饶眉眼之间透出隐隐笑意:“以为追到你容易吗?我是有多傻,在这个时候说放弃?”

萧先生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横抱起萧太太,高声宣布:“赫饶,你是我的人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担心她会反悔?

赫饶搂住他,勇敢回应:“彼此彼此。”

萧熠无声笑起:“说好了全力配合,不能临阵退缩。”

婚礼定在次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在此之前,萧熠大动干戈地翻修了萧家老宅,把他和赫饶的卧室按照赫饶的喜好进行了装修,还特意为楠楠布置出一间温馨的儿童房。婚纱照是必不可少的纪念之一,而拍照当天赫饶所穿的每一件礼服,都是萧熠请设计师为她量身裁制的,甚至是楠楠,都穿着和赫饶同款的小礼服参与到拍摄之中。总之,婚前的诸多琐事,萧总和赫警官都是有商有量地愉快完成。

是从什么时候起,听她叫“萧总”竟是如此舒心。

婚期临近,徐骄阳好奇婚礼形式,赫饶却说:“我不知道,他说婚礼当天的事宜他作主。”

应对媒体从来就不是赫饶所擅长,只能把问题丢给他:“辛苦你了萧总。”

既然如此,徐骄阳只好静待萧总制造的惊喜了。

如果不是萧熠来接赫饶下班时告诉她,“恭喜你赫警官,又上头条了。”赫饶似乎并不知晓外面已是兵荒马乱,而她和楠楠更是全城热议。

赫饶倒没期待是什么惊喜,只以为萧熠在考虑接亲方案,因为在他亲自去突击队送请柬时陆成远就和一众队员商量如何为难新郎了。睿智如萧总,很清楚作为娘家人的特别突击队具备怎样的战斗力。所以,接亲会是一道难关。

万事俱备,只待明晚。

接亲当然是一场硬仗,但堂堂萧总还怕没有后援团吗?邵东宁在贵宾名单里赫然看到以下一系列耳熟能详的名字:厉行、利剑、贺泓勋、赫义城、邢克垒、牧岩……特种兵、集团军比武全能冠军、特警队长出身的警察局长——对抗以冯晋骁为首的特别突击队,实在令人期待。

邵东宁的办事效率是永远的NO.1,尤其还有姚南的协助,萧氏要在超七星的“皇庭”酒店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消息在午后就被各大媒体知悉,而当某些影响力较小的报社杂志社也相继接到萧氏高调霸气的邀请函时,简直泪流满面——终于等到你,还好没放弃。

大婚前夜,萧熠聆听完母亲的“训诫”在花房里给赫饶打电话,问她:“想我吗?”

公关部长开始担心明天有多少人要请病假了。

自领证后,两人基本过上了如胶似漆的夫妻生活,像现下这样三天不见的情况实属首例,说不想是假话,但碍于一众姐妹都在,赫饶嘴硬:“明天就见面了,有什么可想?”

大婚?他家BOSS要嫁了?萧氏上下得有多少男男女女芳心破碎啊。

萧熠笑了:“明天的见面可和以往不同。”

他低调?他低调他谈个恋爱都要对全世界宣布?他低调他抱得美人归了还要再次对全世界宣布?邵东宁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不好:“就因为他低调三十多年了,在大婚前,必须高调一把。”

赫饶的视线停留在礼服上,“还不都一样。”

高调霸气?公关部长略显迟疑:“萧总他向来低调……”

怎么会一样?从明天起,我们就将福祸与共,生死相依。旁人只当婚礼是一个让亲朋知晓我们结为连理的仪式,我却以此为界,承诺余生,“饶饶,这世间的永恒不多,希望我们会成为其中一种。”

邵东宁看他一眼:“对,全部。”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后又停下,回头:“保持我们萧氏一贯的风格,从邀请函上给我体现出高调和霸气。”

每天爱你多一些。赫饶说:“明天,我等你。”

见向来温和的邵特助发脾气了,公关部长咽下了心中的疑问,只确认:“G市所有媒体?”

四月里G市阳光最为澄澈明亮的一天,赫饶为自己深爱了九年的男人披上了嫁衣。洁白胜雪的婚纱,精致无可挑剔的妆容,每一嗔一喜,每一颦一笑,皆为萧熠。

怎么忘?能吃药还是能打针啊?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甚清楚的邵东宁难得地带了几分火气地说:“你今天的主要工作,也是唯一一项工作就是:给各大媒体发邀请函,请他们明晚八点派记者到‘皇庭’出席招待会,下班前把与会记者名单给我。至于其它事,”他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拍:“搁着!”

邢唐说:“我的妹妹,值得这世上最厚重的爱情与幸福。”

任其发展?这……公关部长几乎以为BOSS质疑他的能力,要换人处理此次公关危机,立誓保证:“就算整个G市的市民都看见了赫警官的照片,我也要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忘记这篇报道。”

邢政说:“我的姐姐,是这世上最美丽执着的新娘。”

明显有人刻意为之。公关部长意识到事态重大,立即把情况反馈给邵东宁。结果邵特助居然说:“调集人马准备明天的记者招待会,至于报道,无论是地面还是网络,任其发展。”

徐骄阳则说:“赫饶,我终于可以不再为你操心。”

仅仅一个上午,这个贴子就火了,并被疯转到多家网站,风头直逼娱乐头条,抢占各网站热门话题第一名。

赫饶努力地把泪意锁在眼底:“我最亲爱的你们,因为有你们,我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除此之外,图片之下还配以文字对比,把萧熠和邢唐的颜值、身高、体重、家庭情况,年收入,社会地位及影响力等等逐一列举。结果显示:坐拥亿万身家的萧熠完胜。于是,一个贪慕虚荣,抛夫弃女的新一代女陈世美产生了。

摄影师举起相机,为他们拍下了这张珍贵无比的合影。

霖江岸边,环境优雅的高级餐厅里,萧氏总裁刚刚曝光的神秘女友再次携女出镜。这一次,男主角换成了大唐副总邢唐。画面里,男女主角对视的目光深情难掩,而他们的手,更是紧紧地握在一起。图片之下,更有这样一行文字:这是什么时代,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连女儿都有了?请问女主角,你是准备让女儿认谁为父?

临近八点,赫饶家的门窗,全方位无死角地被以陆成远为首的突击队占领。

果然“不负重望”,除了时尚周刑外,网上竟然已经有相关的贴子出现,引得网友注意。

萧语珩看着窗外从楼顶悬吊下来的柴宇,哭笑不得:“不用这么夸张吧,我哥是来接亲的新郎,不是抢劫的罪犯啊。喂,注意安全,参加婚礼不同于执行任务,不要拼命啊。”

自“皇庭”开幕酒会之后,为了保护赫饶,萧氏几乎一直在与媒体较量,地面与网络的双重夹击,说实话,多少也令公关部有些疲累。然而萧氏的员工,除了能力卓越外,更有一颗像邵东宁一样忠心耿耿的心。所以此次,当时尚周刊大张旗鼓地把萧熠及赫饶与楠楠的合影作为新一期杂志封面曝出来,且言之凿凿地称:“神秘女子携女现身萧氏总部,疑似女友探班。萧熠及其助理体贴入微的照顾是否是‘好事将近’的伏笔?”时,公关部长立即进入战时状态,根本不必BOSS发话,他马上采取行动,吩咐最得力的下属着手去市面上回收发行出来的杂志,自己更是打开笔电浏览网页,看看有没有不怕死的网站敢与时尚周刊为伍与萧氏为敌。

柴宇笑得有几分孩子气:“嫂子,对不住了。”

萧熠弯唇,笑容里有志得意满的自信:“宣布和赫饶的婚讯。”

电话里的冯晋骁略显无奈:“这边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招待会?”这么大动干戈?邵东宁更懵了:“干什么?”

萧语珩只好给赫饶通风报信:“据说我哥那边也是全副武装,蓄势待发。”

萧熠把杂志还给他:“准备一下,明天在‘皇庭’召开记者招待会。”

徐骄阳感叹:“萧总这哪里是结婚,明明是打仗啊。”

“啊?”忠心耿耿……看上去?我明明就是!邵东宁为自己不平的同时,也愣了。

作为新娘,赫饶只是静观其变。

萧熠抬头,触及姚南眼里的不解和询问,他说:“我知道这次不是你。”然后看向邵东宁:“照片拍的还不错,你看上去,忠心耿耿。”

九点整,热闹的新娘家瞬间沸腾。不必问,谁都知道是新郎来接亲,但谁都没有想到,以高调之姿求婚的萧熠,竟然是以私人飞机作为婚车迎娶新娘的。

邵东宁是真急了,不等萧熠发话就说:“这个徐主编忘恩负义!萧氏扶持了她们杂志社,她却转脸倒打一耙。这事我亲自处理,势必让时尚周刊在今天就停牌封印!”

徐骄阳惊呆了:“你们家萧总可真是,举世震惊。”

萧熠不慌不忙地接过杂志,饶有兴趣地翻看起内页。

邢唐也笑了:“从爱上你,他就变了一个人。”

姚南眼角余光瞥见封面上清晰的照片,陡然停步。

原本印象中的萧氏总裁,是低调内敛的,现在却——

邵东宁在这时连门都没敲就冲了进来,“萧先生,出大事了。”话音未落,他已经疾步行至近前,把手里的杂志递到萧熠面前。

赫饶也觉得阵仗大了,可连表白和求婚都让整个G市的媒体见证了,婚礼怎么可能不隆重?也算意料之中吧,新郎最大,赫饶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他。

秋风无语,人无奈。在眼泪再落下来前,姚南转身。

飞机停在顶楼时,赫饶的手机里来了一条信息,萧熠说:“我来了。”

萧熠的目光落在文件上,似乎透过夹子看见了里面的白色信封。然后,他转过身去,背影孤绝得像是默许一样。

赫饶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下床。

姚南听懂了,聪明如她,甚至不会自取其辱地要求一个临别拥抱。她像每次送文件进来请萧熠签批一样,把文件夹放在班台上,“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

徐骄阳拦住她,严肃而郑重地说:“作为新娘,请你矜持。”

尽管我给不了赫饶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专一,也正因为有此遗憾,在爱上她之后,我要给她的,必定是一心一意的坚定不移。所以抱歉,在感情上,我无能为力。

赫饶微微脸红地笑了。

面对向晚,萧熠还可以毫不留情地说一句:“我不会因为你喜欢我,就任由你伤害我喜欢的人。”面对姚南,他无法说出相同的话,可他也实在无法给予她哪怕是一句言语上的安慰,只说:“抱歉,我帮不了你。”

萧熠从顶楼下来,一楼单元门处的突击队员无用武之地了,只剩赫饶家的房门,陆成远决定严防死守。结果,在厉行和利剑的安排下,萧熠竟然要从赫饶邻居家的阳台直接过来。

可怎么就能算了?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栽培信任了多年的属下,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背后算计他。却没想到,这个一戳就破的真相,居然也隐藏着一段悲苦的故事。

吊在窗外的柴宇显然兴奋了,他端枪瞄准萧熠:“抱歉萧哥,陆队分配给我的任务决定了,我不能轻易让你过关。”

赫饶说“算了”时,已经确定了对姚南的猜测。或许是因为他,赫饶选择相信姚南的无心,也或者她是凭借警察的直觉和观察,确定姚南不会真的对他和楠楠造成伤害,才在给了他暗示后,让他别去计较。

他是狙击手,枪法有多准不容质疑,萧熠站在原地不动:“有什么要求?”

出于信任,萧熠从未对姚南有所怀疑,哪怕连邢唐都觉出了端倪,他却连往她身上联想,都没有。直到昨天,楠楠一句无心的话,赫饶看似无意的询问,他才有所觉。

柴宇保持瞄准他的姿势不动,“陆队说,你只能走正门。”

然而,姚南所不知的是,当邢唐的第一张绯闻照片见报,楠楠就被有心人发现了。如果不是邢唐沉得住气,没有立即去接楠楠为她转移住处,对方很有可能在赫饶出院前就找到楠楠,让赫饶和冯晋骁等人措手不及。

“有商量的余地吗?”

于是那一夜离开医院后,她带领萧氏公关部一起压制媒体,深怕外流一张赫饶的照片,为她和萧熠带去一丝一毫的危险。

“有。”

“我吓坏了。我不敢想,如果没有她,我还能不能见到活的你。”姚南竭力压抑,还是控制不住哽咽了:“那一刻,我接受了你们相爱的事实。”话至此,她微微仰头,却没能阻止眼泪下落。

“说来听听。”

医院里,萧熠原本雪白的衬衫上都是血,有他自己的,也有赫饶的。

“干掉我,以及这里埋伏的六名兄弟。”

已经失去了直视萧熠的勇气,姚南把目光移向了窗外:“除了周末期刊曝出来那张照片,我还拍了赫警官的正面照,我已经准备连同酒会上她的照片,给一家报社让他们报道,你们就出事了。”

萧熠就笑了:“陆成远是把我的单兵作战能力想像成了冯晋骁吗?”

漫天花雨里,有个女人悄然落泪。连邵东宁都以为她和大家一样是因为感动。谁又知道,那一刻,那一夜,固守了十年的初心,碎了一地。

柴宇却很严肃:“萧哥,作为突击组长的家属,你的单兵作战能力确实有待提高。”

姚南只能承认:赫饶于萧熠,是个特别的存在。

萧熠颇有几分苦恼的样子:“可我并不擅长以武力取胜。不过为了饶饶,我只能试试。但你,”他指指柴宇的武器。

从前的他,对于爱情持默守之姿;现在的他,却在面对满城的赫饶和邢唐的绯闻时,选择了主动出击。而赫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然会拒绝?

“萧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我动手的好。”柴宇说着把枪递给了身后的兄弟,“作为狙击手,我的身手确实是兄弟们中稍差的那个,但你……”

他要扳回的哪里是局面,明明是赫饶的人,赫饶的心。

萧熠笑容依旧:“没事,输了我也不丢人。”

却还是失败了,甚至没有打乱萧熠任何一步的节奏。二百八十六米的空中宴会厅里,他当众宣布,“不惜代价,扳回全局。”

既然如此,柴宇决定和昔日情敌过两招。他卸下身上的武装,以赫饶家阳台为着力点,一跃而起,稳稳跳至萧熠这边。

就赌他不会拿萧氏与整个G市的媒体为敌。

萧熠把西装外套脱下来。

酒会即将开始,记者围守在外,无论是他,还是萧氏,全无准备。

邵东宁接过BOSS的衣服,提醒,“老板娘家,飞机上,酒店,都准备了备用礼服,你可以放开手脚。”

故伎重演也不行,那个记者竟然不敢再报大唐副总的新闻了。只好自己把照片发上网,在最后的一秒,在赫饶下车前,让萧熠看见。

萧熠睨了他一眼,没说话,示意柴宇随时可以开始。

高高在上的萧氏总裁,怎么会容忍一个与别的男人牵扯不清的女人?以为会胜得毫无悬念。结果,萧熠连赫饶去试礼服邢唐随行的一幕都亲眼所见,亦没有改变心意。

柴宇没动。

姚南笑了,犹自苦笑:“我本以为无意中拍下的那张疑似三口之家的照片会让你放弃,我故意把杂志摆在你一眼能看见的位置,我甚至隐隐期待你查出她为别人生过孩子的事实后的反应,却依然阻止不了你为她延迟‘皇庭’酒会开幕时间的决定。然后眼看着你邀请她作为女伴,而无能为力。”

一年多前,抓捕沈俊时,柴宇见识过萧熠的身手,现下让他一个堂堂突击队狙击手对一位没什么攻击力的普通市民动手,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

贺熹,赫饶——音同字不同,却犹如上天注定的成全。

洞悉了他的心思,萧熠放低身段:“我只能勉强自保,进攻这种高难度动作,不太会。”

再见,姚南以为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结果依然晚了一步不止,萧熠的人才踏上G市的土地,就在机场与另一位姓赫的女子,久别重逢。

柴宇都要笑场了,心想就这样还要和我比划呢?说了句:“得罪。”他拾步上前,以手为掌发起进攻。

画面美得一塌糊涂,心却碎到以为失去了再爱的能力。

萧熠不慌不忙,见招拆招。

天空澄净,军旗飞扬,厉行与贺熹背对镜头,行军礼——

柴宇发现他闪躲腾挪间的利落,不吝夸奖:“萧哥有进步啊。”

带着他永恒的祝福,姚南去了A市。当她亲眼见证了一对新人军旗下的婚礼,她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发给了大洋彼岸的萧熠。

萧熠侧身躲过他一拳:“进步快源于起点低。”然后在柴宇掌风凌厉地招呼向他肩膀时,他倏地矮身,一拳击向对方腰腹。

平静语气下明显的一顿,姚南以为,那场未曾言说的关于爱的秘密终于终止了。

柴宇欲收手闪躲。萧熠看准机会,以右手抓住他手腕,欺身上前时,左手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什么,快而准地划向柴宇颈间。

三年前,隔着几乎是一个地球的距离,萧熠在深夜打来电话,只说了一句:“送一束郁金香作为……礼物。”

柴宇一惊,他以巧劲挣脱萧熠的手。

在赫饶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姚南见了她。姚南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那个眉目如画,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间尽显英气与沉稳的女子,确实与众不同。可相比自己十年的倾心相守,她凭什么?况且她还与大唐副总牵扯不清,何以匹配萧熠?

却还是来不及。

西林所言,只是同学见面以上司为话题的闲聊。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姚南放在了心上。当她无意间听邵东宁提起萧熠为了见一位名为赫饶的警察一面时常出入警队后,她不得不面对,终于有个人要取代贺熹在萧熠心里的位置的事实。

萧熠退后一步,挑眉:“你输了。”

姚南把手里的文件抱在胸前,“听西林说邢唐唯一约会的女性是位赫姓警官,他们是旧识,感情深厚。”

柴宇抬手摸了摸脖子,目光停留在他手上的口红上,然后挠了挠头,“胜之不武啊萧哥。”

所以邢唐的行踪她是从西林那获得的。萧熠逆光而立,静待她继续。

萧熠伸手接过西装穿上,越过柴宇时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兵不厌诈。”强攻不敌,唯有智取。

姚南自觉辜负了萧熠。说抱歉,他不需要,至于解释,她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有必要,但还是没有忍住:“我和西林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偶有来往。”

柴宇正要提醒他除了自己,还要干掉其他几位兄弟才算过关,转身时却看见六名身穿作训服的男人和自己的几位兄弟持枪对峙。当然不是真枪实弹,但场面却是如假包换的,互相牵制。

十年共事的最大收获。对旁人而言,可望不可及。于她,想要的何止这些?

“……·#¥%—#……”柴宇无语。

面前的男人是个英俊伟岸的人,平日在工作中言语不多,喜怒深藏,唯有对邵东宁和她,多了几分例外,因为赏识和信任。

当萧熠借力跳到赫饶家阳台上,徐骄阳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是意外的,尽管在叫她进来之前已经有了答案,终究不敌她亲口承认的震撼。

邢唐笑言:“他的身手进步不少,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萧熠眼神一紧。

徐骄阳恍然大悟:“原来萧总吃了小灶啊,难怪敢挑战柴宇呢。”

邢唐面前,她自认掩饰得无懈可击,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回一句:“对萧总无益的事,萧氏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包括我。”然而萧熠面前,姚南却在他长久的注视下,承认:“是我。”

萧熠倚窗而立:“我不过是事先了解了下对手的弱点,攻其不备,是吧赫警官。”

姚南不禁想起,那一夜他和赫饶遇刺,ICU病房外,邢唐忽然发难:“我和赫饶流传到网上的照片是你拍的吧?”

逆光而立的男人,身姿挺拔,气质清贵,似笑非笑的眼眸有如星光璀璨,熠熠生辉。赫饶第无数次觉得,她的男人,帅得无人可及。

从成为他秘书那天起,他是第一次用这样审视的目光看她,以往,他要么埋首在文件里不看她,要么就是回以她理智平淡。总之,不曾有过逾越上司身份的注视。

新娘微微笑起,以清亮又不失温柔的嗓音提醒:“时机把握的不错。”

几秒过后,萧熠转过身来,清锐犀利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萧熠的目光专注而灼热地投过来,从铺得满床的婚纱裙摆,到被包裹得不盈一握的纤腰逐渐向上,一字露肩的设计,分袖上简约秀气的小小蝴蝶结,以及点缀的莹亮闪烁的水晶,在眉目如画的新娘身上,显得黯淡无光。

姚南站在班台前,语气恭敬地唤一声:“萧总。”

他的新娘,他的赫饶,无一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依然是熟悉的低沉嗓音说“进来”,依然是宽敞明朗的办公空间,依然是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的人,但站在玻璃幕前的身影,此时却沉寂地有些陌生。

男主角在金色晨光笼罩下稳步而来,求娶他的公主,“我已经很爱很爱你,却深知这样的爱相比你对我的深情,不值一提。但当这世上唯一的你终于只属于我,饶饶,我要衷心地感谢你,谢谢你用爱情成全我生命的圆满。”

等他的身影被精雕木门阻隔在视线之外,姚南拉开抽屉,目光落在里面的白色信封上。片刻,她把信封拿出来夹在一份文件里,起身去敲萧熠办公室的门。

赫饶酝酿了泪意的双眼里有甜蜜笑意:“不管过程如何,重要的是我们相爱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萧熠送完楠楠和赫饶,如常回萧氏总部。经过姚南办公桌前,他屈食指敲了下桌面,“进来一下。”说话的同时,脚下未做停留。

萧熠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这不是结局,而是开始。”然后,他朝人群中的邢唐走过去,伸出手。

除了阴雨连绵,这一天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当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一起,萧熠郑重地说:“谢谢。”谢他过去十二年里对赫饶的守护,谢他忍痛割舍的成全,更谢他接受他的帮助,让他安心。

在案件侦破之前,赫饶没有一刻是放心的。但她不能寸步不离地守在萧茹身边,这让她愈发地不安。

邢唐坦然接受,他神色淡然地回应:“客气。”

染锐目光坚毅,郑重点头:“组长放心。”

赫饶偏头,压抑住眼眸里闪动的泪意。

出门前,赫饶交代留守在萧宅的梁锐,“在不给阿姨造成困扰的情况下,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当赫饶被抱上以她名字命名的飞机,居高临下地俯瞰美丽的G市,她终于,苦尽甘来。

萧茹点头:“知道了,开车慢点。”

婚礼在海上举行,碧空如洗,海洋浩瀚,一对踏过九年光阴的恋人承诺彼此:荣耀共享,苦难共担。

赫饶像女儿似的握了握她的手:“阿姨我们走了,今天天不好,您别出门了啊。”

晚宴设在金碧辉煌的皇庭,空中宴会厅里的佳偶壁人,以及身穿与新娘同款亲子装礼服的五岁花童,无一不成为这场“陆海空”三为一体的G市最奢华婚礼的焦点。

萧熠把她抱起来,手上拿了把大伞:“没事的妈,不会淋着您孙女。”

萧熠在浩瀚苍穹下朝众人举杯:“愿所有等待不被辜负,愿所有深情终得圆满。”

楠楠懂事地安慰奶奶:“不会哒,妈妈有给我准备雨衣和雨靴啊。”小家伙边说边伸腿展示:“奶奶你看,漂亮吗?”

象征“天长地久”的99999个气球在月光与灯光交错的光影中缓缓升向夜空,那醒目的“感谢各位参加这场‘因为爱情’的婚礼,愿你始终相信爱情,早日得遇让自己如愿以偿的爱人。”谢意与祝福的标语遮挡了黑夜,让整个世界变得轻暖温柔,如同鲜花绽放。

萧茹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的枝叶,莫名有些不安,她终于忍不住出言阻止即将出门的儿子:“这雨下了整晚,要不今天别让楠楠去学校了,别再淋雨感冒。”

赫饶随萧熠举杯,坦然接受全世界对他们爱情的见证。

十月的雨微凉,秋风卷起落叶,无一不展露着这个季节独有的萧索气息。

属于他们的最好的时光,从此刻起,刚刚开始。

如果不爱你,想都别想我求饶。

愿天下有情人如他们这样:情深如海,不移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