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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意外虽美,无从期许

“不要!”再顾不得其它,赫饶猛地起身扑过去。

很快地,外面赫然的哭声没有了,赫饶在男人的眼神示意下被两名杀手拖离门边。随后门打开,赫然被第六名杀手拿枪抵着后心推回来。然后那人在为首的男人耳边说了句什么,似乎在催促他快点。男人蹙了下眉,似是为难,但最终他还是接过枪,对准了赫然。

消音枪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地肆虐,赫然毫发无伤,赫饶的后肩却又中一枪。

却无论如何没能让赫饶松开枪。

赫饶挡在赫然面前,语气虚弱:“她没有任何攻击力,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放了她,杀我。”

为首的男人一脚踢在她中枪的腿上,赫饶再次跌倒在地,与此同时,男人的脚落在她握枪的手上,狠狠踩上去,用力地碾。

赫然的手按在她中枪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走!”杀手的逼视下,赫饶倚门站起来。

赫饶不确定男人是不是会放过赫然,她只看见他举起枪,瞄准了她胸口。

赫然哭着拍门:“饶饶!”

子弹穿胸的那种刺痛,让赫饶有瞬间的麻木,然后,血液流淌的感觉清晰得让人不寒而栗,之后,赫饶在极短的时间内意识就模糊了。

疼痛来得太突然,可赫饶竟然在跪倒前硬撑着把门带上了。

为首的男人蹲下身,冷冷地注视身中三枪的女孩子,语气淡淡地说:“你输了。”

当赫饶以身体挡在门口为赫然争取时间时,她的左腿先中了一枪。

所以,他不打算对她们手下留情了吗?

赫然当然是走不了的,赫饶却为了护她,后背完全暴露给了敌人。

应该是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男人认定了她必死无疑,他没再对赫饶出手,说完“你输了”这句话,起身走了出去,恍惚间,有两个身影跟着出去。

为首的男人都有一瞬的发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个身材纤瘦的女人如何躲过四把枪,把赫然从他们手中“抢走”。

房间里只剩赫家姐妹和三名杀手。

瞬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已是枪林弹雨。混乱间,赫饶身手奇快地以为首的杀手为掩护,迅捷利落地一步窜到赫然身前,拉起她推向门外,“走。”

赫然的惊叫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以及拉链声,都让这个夜晚充满了不堪和绝望。

没有丝毫犹豫。

她是孕妇啊!那一刻,赫饶后悔为什么要推开赫然,如果她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宁可赫然中枪而死,也不要她承受这些。可后悔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下一秒,赫饶举枪射击,直射向赫然身后的杀手。

赫饶生不如死!她试图站起来,哪怕是爬过去。

男人似乎有些欣赏她的身手,竟也不急着进攻,而是持续防守,只是在被赫饶逼到不行时才反击一招。几个回合下来,赫饶终于寻到机会,她以手为掌劈向对方前胸,在男人身体后仰试图躲闪时,她的手倏地下移,改探向男人腰际。等男人反应过来她是虚晃一招时,赫饶竟然抢了他的枪。

可是不能——赫饶才有所动作,腿上就中了一枪,她再动,肩膀又是一枪。

凭他刚刚拉自己的动作,赫饶自知不是对手。不过,她有力地应了一个字:“好”话音未落,骤然出手,抢占先机。

终于,失血过多让赫饶丧失了抵抗的能力,她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流。

“既然你那么能打,我给你一个机会。”男人的目光定格在赫饶五官精致的脸上,语气冰寒彻骨,“打赢我,我让你们姐妹死得有尊严一点,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为赫然所受的屈辱,为自己的无能为力。然而,当赫饶清晰无比地听见门外有个女声以责备地语气说:“怎么这么慢?”时,她勒令自己收起眼泪。

面前的男人们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两个女人垂死挣扎。

过了不知多久,久到赫饶以为自己身上的血都流干了,死寂一样的夜晚终于有了车声。

赫然无力极了,她眼睛直直盯着赫饶,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以为是幻觉,直到车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赫饶猛地咳出一口血,失去了意识。

你又知道多少?!赫饶甩开赫然的手:“顾好自己。”

几乎是在推开车门的瞬间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邢唐的脚步不受控制地一顿,他努力平复自己瞬间加快的心跳,一面吼司机:“车费加倍,等在这别动。”一面发足奔向屋里。

赫然以为他对赫饶动了杀机,死死抓住赫饶另一只手不放:“要杀杀我,如果你们是为陈锋而来,应该知道我才是他的爱人,不要伤我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

赫饶脸色惨白如纸地躺在地上,身上的白衬衫几乎被血浸染成红色,她闭着眼睛,安静得似乎没了呼吸。赫然则躺在床上,上身的衣服被人撕坏了,长裤更是被褪至膝盖,就那样露着半边身体,像是睡着了。

他们这样一来一往,杀手的枪口全部对准了赫饶,似乎只要男人一声令下,她就会命丧当场。男人却没有下令,他甚至笑了笑,然后不急不缓地收起了枪,在赫饶不解的目光中扣住她手腕,一把把她扯起来。

不用想,邢唐也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他竟然忽然冷静下来,先脱下身上的外套疾步过去套在赫然身上,然后用手探她的鼻吸,确定她还活着,他以最高分贝的嗓音喊外面的司机:“进来帮忙。”

赫饶看准机会,倏地抬手劈向他小臂。男人不防她动作这么快,更没料到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敢动手,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男人猛地抬臂屈肘,欲以肘力攻击赫然,如果不是赫饶手疾眼快拉了赫然一把,正中赫然面门。

而赫饶,或许是怕探不到她的呼吸吧,邢唐居然连探她的鼻吸都不敢,只迅速抓起两条毛巾小心地覆在她胸口上:“赫饶,你得活着。”他控制不住哽咽地边说边抱起她。

为首的杀手蹲下来,扯住赫然的头发:“她连自己都管不了,何况是你。”

争分夺秒,只为救她。

赫然伸手扶她,赫饶才发现堂姐的手冰凉。

赫饶身中五枪,致命的一枪距离心脏仅有五毫米,也就是说,子弹几乎是擦着心脏边而过。被推进抢救室时,她心跳微弱到已经无法满足全身供血,最后是靠心脏起搏抢回了最后一缕气息。

赫饶的目光落在她小腹上,摇头。下一秒,像是警告她的不自量力,腿上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赫饶颓然跪倒在地,她却借此一跌,把赫然护在身后。

邢唐在手术室外等了十几个小时,那十几个小时漫长得像是一生那么煎熬。当医生让他签字,他才发现自己手上,胳膊上,身前,全是血。

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默契十足,赫然洞悉她的想法,毅然决然地说:“别管我。”

母亲去世时,邢唐十岁,十四年后成年的自己,竟然害怕到拿不稳笔。

赫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准妈妈,对方却是五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赫饶在心里计算自己的胜算有多大。希望渺茫,但她没有一秒钟想过放弃,为了赫然腹中的孩子。

医生见状扶住他的手:“要有心理准备,但也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会尽全力。”

赫饶被人拿枪抵着头回了出租屋,看见赫然跪在地上,和她一样被人拿枪指着。

那是这辈子邢唐最感激的人,在他情感最脆弱的时候,适时地给予了他最有力的安慰和鼓励。邢唐抹了把眼睛,签下自己的名字。

赫饶才知道,赫然已经遇险。

或许是被他的情绪波动感动了,医生问:“你女朋友?”

她也确实那样做了。可就在她右手反手向后,试图发起进攻时,却听一道冷凝的男声警告她:“不想让赫然现在就死的话,别乱动。”

几秒之后,邢唐回答:“我,妹妹。”

杀手却是有备而来,当她成功退至巷口,冰冷的枪口毫无预警地自身后出现,抵在她后脑。如果赫饶是孤身一人,她一定会拼命夺枪,不给自己落于下风的机会。

手术结束前警察来了,本以为是接到他的报案过来探视赫饶的伤情,结果却是带来赫大伯夫妇遇害的消息。邢唐愣在当场,身为一个外人,他都没有勇气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样下去,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思及此,赫饶边继续防守,边试图退出巷子求援,也把杀手引离赫然的居所。

案发现场是赫大伯的家。从卧室到客厅,再到玄关,一路的鲜血淋漓。赫大伯身中六刀,刀刀至命,最长最深的伤口位于后心,那几乎贯穿身体的刀伤,邢唐根本不敢看。赫伯母身中五刀,警察赶到现场时,凶器还插在她胸口上。

深夜,暗巷,来人如同鬼魅般现身,完全不给赫饶反应的机会,出手如电,招招逼向她要害。赫饶的身手远不如现在,对方又是两个明显是练家子的男人,几个回合下来,她几乎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不够,案发现场除了赫大伯和伯母的指纹,只有每周回家一次的赫饶的指纹。于是,身陷手术室生死不明的女孩子,成了第一嫌疑人。

而就在赫饶给他发完信息时,杀手已然现身。

邢唐当时都疯了,他情绪失控地揪住警察的衣领,吼:“她身中五枪还在抢救,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知道,你们说她是嫌疑人?那你们告诉我,对于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伯父伯母,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她出事了。赫然怎么样了,邢唐尚不知晓,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赫饶一定是出事了。可是,邢唐当时所处的位置距离出租屋实在太远了,而他之前只在白天去过一次,那七拐八弯的平民区,他能找到已是万幸。所以尽管邢唐一路催促,出租车还是用了足足四十分钟才赶到。

警方才知道,凌晨接到的两起报案,四名受害人竟是一家。

邢唐开始打赫饶的手机,明明距离她发来信息不过一两分钟的事,竟然就无人接听了。

或许凶手以为赫饶和赫然必死无疑,所以嚣张到作案时连面罩都没戴。七天后赫饶苏醒,根据她的描述,六名杀手的画像很顺利就出来了。然后就是全国通缉。警方经过调查,很快锁定了三名因强奸罪获过刑的留有案底的男子。半个月的追查抓捕,收获颇丰,居然抓获了三名犯罪嫌疑人。然而遗憾的是,从K省押解回A市的途中,他们被灭口了,还有两名警员也在行动中牺牲了。在此之后就没有任何线索了,再后来,案件被封档处理。

除了赫饶,再顾不了其他。

冯晋骁平复了心情,继续:“楠楠的照片被曝出来的第二天,赫饶遭遇的那场交通事故,经查不是意外。货车司机被收买了,据他交代,对方承诺他撞死了人所有的赔偿对方出,除此之外,一条人命一百万。”

陈锋的死,和琳的异样,陈锋临死前提及的老鬼,太多赫饶传递给他的信息瞬间涌进邢唐脑海里,他掐着手机,冲出了KTV包房,而他此举令合作伙伴们全部愣在当场。

货车司机被诱惑了,但他也害怕了,良知让他在最后一秒踩了刹车。而邵东宁从货车司机账户入手,没有查到任何可疑收入是因为,十万的定金一直放在货车上。

为免给赫然带去危险,赫饶有意改变路线不回出租屋了。但她又不放心赫然,所以她给还在A市的邢唐发信息:“如果方便,来看看赫然,我担心她出事。”

现金交易,防的就是被警方查出异样。

回出租屋的路上,赫饶隐隐不安,总觉得身后有人。被跟踪了?因为陈锋?或者是那个嚣张张扬的和琳要对自己不利?赫饶以警校生的敏感和敏锐状似不经意地回头,尽管身后始终空空如也,她依然有不好的预感。

萧熠的目光落在审讯室里单薄的身影上,“你们这次去A市,是因为有了新线索?”

那是大伯给予她的,今生最后的拥抱。每次赫饶回忆起六年前的往事,那个如父亲一样的温暖怀抱,都成为她崩溃的根源。

冯晋骁点头:“六年前赫饶的口供里曾提到,杀手离开时出租屋里,门外有女声问:怎么这么慢?可她没有看见那个人的面貌,甚至是身高身形都不知道,警方无从下手。”

“牺牲”这样的字眼,只有英雄配用。赫饶却把它用在陈锋身上,让赫大伯有些许动容。老人家哭了,他紧紧地抱住赫饶:“我的两个女儿怎么都这么命苦。”

想到赫饶曾和和琳见过面,而陈锋又因背叛组织被杀,萧熠不禁猜测:“难道是和琳?”

赫饶像女儿一样握住大伯的手:“我们一家人就把这个秘密埋进心里,永远不让孩子知道她爸爸曾经是毒贩,我们只告诉她,她的爸爸给了她妈妈这世间最好的爱情,最后为了要和她妈妈在一起,牺牲了。”

冯晋骁摇头:“这次我们去A市查了一个人,A市第九中学教导主任白宁宁,你肯定猜不到她是谁。”

赫大伯几乎被服说了,“可他,是毒贩啊,将来孩子问起来——”

白宁宁?萧熠确实不知。

赫饶懂事早,而她的话赫大伯也最能听进去,当她拿出陈锋留下的那本日记,翻到写着:“我离开你,是因为我爱你”那页,哭着说:“就算陈锋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他爱堂姐的心,也是真的。他本可以风光地做他的陈总经理,可他为了和堂姐在一起,甘愿放弃了生的希望。这样的爱情,难道不该被留下些什么作为纪念吗?大伯,堂姐那么爱他,对他的身份怎么会一无所知?可她还是选择为他怀孕,是不是她也曾想,用他们爱情的结晶换回他的良知。”

“晚风传媒向家学的前妻。”

六年前十月十号那晚,赫饶完成了家教工作决定回家一趟,试图说服大伯同意让赫然把孩子生下来,给堂姐更周全的照顾。

向家学?向晚的父亲,那么白宁宁就是……萧熠诧异:“向晚的母亲?”

就在邢唐计划好了一切,全力以赴地为赫饶寻找治疗肌无力的办法时,十月十号,这个他平平稳稳地度过了二十四次的日子,赫饶的世界天倾地覆。

“没错,就是向晚的母亲。”冯晋骁神色不动:“我们都以为白宁宁的过去就是向家学,他们失败的婚姻是导致她单身至今的根源。实则不然。和就,和琳的父亲,才是白宁宁的初恋。从十六岁恋爱算起,他们在彼此身边十年。”

如果事情只是这么简单,邢唐完全有办法处理妥当,哪怕那个时候他只是大唐区区的部门经理。任赫饶再倔强,邢唐亦有办法说服她接受自己的帮助,因为了解她不会傻到放弃自己的理想和生命。他只用钱就可以帮她,而钱是有数的,只要她活着,就有机会偿还,她没必要和自己较劲。所以,邢唐对于赫饶休学的决定表示同意,在他看来,晚一年毕业没什么大不了,眼下她治病,赫然安胎才最重要。

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人生最美好的时间,他们给了彼此。

赫饶拿着诊断向学校提出了休学的申请,计划在之后的一年里,边打工边照顾待产的赫然,至于所赚的钱还能否有余治病,她并不在乎,总之,一切开销以姐姐和孩子为主。

萧熠静了一瞬,“你的意思是,向晚和和琳,她们……”

然而,一个患上肌无力,正急需一大笔钱进行治疗的孤女,要如何帮助姐姐抚养孩子呢?

冯晋骁的回答略显迟疑:“她们有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赫饶努力按住泪腺不让自己哭出来:“姐,我和你一起养她。”

萧熠半天没说话,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时此刻,冯晋骁不会说任何一句与双十案无关的废话,而他们又刻意去A市查了白宁宁,那是不是意味着:六年前案发那天,出租屋外的女声,他们怀疑是向晚?

赫然反而安慰她:“我就是为她着想啊,趁她还没真的来,我要多存点钱,等她来了才能给她好一点的生活。”

怎么会?向晚那个女人,为数不多的见面里,萧熠从未觉得她有心计。甚至是这次的报道风波,她失去理智的针锋相对,简直可以用愚蠢来形容。

赫饶从小生活俭朴,可来到堂姐家徒四壁的出租屋,也忍不住哽咽:“你怀孕了,怎么能住这么远又这么简陋的地方?即便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想啊。”

和琳则是那种你一眼看上去就会发现她精明过人,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聪明,而且以此为傲。也正是这份骄傲的聪明,让她博得了很多男人的青睐。

当天,赫然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家,在A市西城临近郊区的地方以便宜的价格租了一处平房。那里地处偏辟,因为属于旧城改造范围,居住的年轻人都少。

她们,差之千里。

赫然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地疼,眼神依然坚毅,“我信。”

况且,萧熠做卧底的三年时间里,没有发现向晚这个人的存在。

赫大伯扬手给了她一耳光,似乎是要打醒她的执迷不悟:“他是警察?还卧底!赫然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就算没做过杀人放火的事,也肯定不是清清白白。你以为葬礼上出现的警察是去追悼他的吗?我不信。”

萧熠很想问冯晋骁是不是搞错了,可直觉告诉他,冯晋骁和赫饶的判断不会错。另外还有一个重要信息也让他不得不信,就是:何许和白宁宁都是第九中学的教职工。向家学和白宁宁离婚后,女儿向晚是随母居住在A市的,所以向晚认识何许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何许之所以让赫饶情绪失控是因为,他是双十案六大杀手之一。

赫然对陈锋的身份深信不疑,至少那一刻,她表现得那么坚定不移:“他是警察,以卧底的身份牺牲,我们的孩子不会为此感到耻辱。”

也就是说,截止到现在,有四名杀手落网。除出租屋外的女子,还有两人在逃。至于向晚,这个外人眼中的千金大小姐,不仅是白宁宁的女儿,更可能与何许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仅凭这些,她已经和案子撇不开了。

赫大伯胸口剧烈起伏:“想想孩子的爸爸是什么人吧,人都死了,还要被断绝关系,即便让你把孩子生下来,你怎么和她解释爸爸的问题?”

和琳成为毒枭是顺理成章的事。试想,一个成长于毒品王国的人,如何逃脱得了贩毒的命运?那么向晚又是怎么成为贩毒集团一员?甚至还有本事在和琳等集团首脑全军覆没的情况下,连被怀疑都没有地隐藏至今?

赫然当然不会同意,她倔强地说:“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动我的孩子一下。”

那个看似和所有名媛千金一样娇纵任性的向晚,竟比她姐姐和琳更聪明,更擅于伪装?萧熠长长地舒了口气:“和琳已经不在人世,怎么证明向晚和她是姐妹?我能做什么?”

赫大伯不禁怀疑陈锋生前到底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所以,他坚持让赫然做流产。

冯晋骁偏头看他,目光犀利:“我先请她来警队喝杯茶。”

作为父亲,赫大伯虽然也心疼赫然失去爱人的痛苦,可让一个年过半百的父亲接受女儿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生下孩子,他实在接受不了。而陈父还在陈锋葬礼的第二天宣布,与陈锋断绝父子关系。

那不是打草惊蛇了?萧熠思考片刻:“敌不动,我不动,的确是被动了。”

赫饶看着她抚着平坦地小腹,在夕阳下安静地掉眼泪,难过之余,更多的是自责。

所以,冯晋骁决定这一仗搬到明面上来打。

陈锋的葬礼赫然去了,但她只是远远地站着,以目送的方式和此生最爱告别。

赫饶走出审讯室时,萧熠站在外面。

赫饶没有把自己的病情告之大伯和赫然,只是在无法保证学校正常训练的情况下默默请了假,自己寻找治病的办法,然后邢唐就来了。当时赫大伯因得知赫然未婚先孕,被气病了。

红肿的眼睛,憔悴的面容,微乱的长发,无一不在昭示她刚刚经历过怎样一番痛彻心扉。六年,两千多个日夜,面对楠楠,想到赫然,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萧熠上前一步,展手把她搂进怀里,抱紧。

那时距离陈锋的葬礼只过了三天,而距离赫大伯一家出事,也只剩一百个小时不到。

对不起,在你最痛苦绝望时,我甚至忽略了你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年之久。

那是邢唐第一次拥抱赫饶。那一刻,似乎只有拥抱能温暖和鼓励这个孤独又坚强的女孩。邢唐把男人专有的肩膀借她依靠,似安慰似保证:“不会的。只是轻度而已,一定有办法。”

对不起,在你面临生死之劫之时,我不仅一无所觉,还在为别人不顾一切。

“我可能会成为一个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人,甚至丧失自理能力的人。”赫饶几乎哭出来:“邢唐,我当不了警察了。”

对不起,即便以后我再爱你,亦比不上你爱我的十分之一。

面对诊断,赫饶问了医生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与邵东宁回答萧熠的一样。

可是,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都弥补不了那一年缺失于你世界的遗憾。

赫饶回答:“前段时间我偶尔出现全身无力的症状,我以为是平时训练强度过大累到了,可在我减少了训练强度后,不仅没有好转看东西还出现重影的情况,我去医院检查,就是这个结果。”

萧熠哽咽:“谢谢你到现在还爱我。其实和邢唐相比,我不配拥有你给我的这一切。可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放开你。”

当她把诊断书从背包里拿出来,邢唐看见上面写着“轻度肌无力”时,他的反应和萧熠所差无几:“这是,什么病?”

赫饶猜到他知道了双十案,终于,她卸下了全部的坚强,仅以女朋友的身份倾诉那一段心事和对他的期待:“那个时候,我好希望你在身边,我不止一次地想,哪怕是同情,我也愿意。”

那一刻,赫饶确定,面前这个带着目的接近她的男人的关心,是真的。

可她背负了太多的压力、责任,以及仇恨,如果不是心中有信仰,如果不是被从警的理想支撑,如果没有楠楠,赫饶早就垮了。多少个午夜,她徘徊到萧氏总部楼下,仰头望向属于他所在的那一层的灯带,鼓励自己要坚强。

她整个人的状态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样,萎靡不堪。这哪里是自己认识的赫饶,邢唐急问:“怎么了这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赫饶很少哭,因为清楚眼泪挽不回赫然,护不了楠楠,唯有让自己变强才是出路。

半个小时后,赫饶来到每次邢唐来A市都住的谷都酒店1012房间。

赫饶回抱住萧熠:“我到现在都理解不了自己,怎么就非你不可。”她的泪沾湿萧熠的衬衫:“即便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从未动过换一个人喜欢的念头。萧熠,我比爱你更爱你。”

赫饶嗓音低哑,“你来了?在酒店?我去找你。”

比爱你更爱你——是这世上,萧熠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赫饶不在学校。邢唐给她打电话,问她方不方便见面。

他为拥有如此坚定的爱人感觉到命运对他的厚待:“我为晚爱了你九年感到后悔。但我还是要说:饶饶,我爱你。”

六年前的十月六日,邢唐代表大唐来A市谈一个很重要的合同。他照例去学校看赫饶,有意给她一个惊喜。即便他自知,见到他对赫饶而言,就像见一个普通朋友一样未必是惊喜。

赫饶的眼泪汹涌而下,但她却笑了。

萧熠依然保持右手撑住玻璃的姿势,闻言他的把头抵在手臂上。想到了在经历那一场变故时,是邢唐陪在赫饶身边,却没料到他在案件之初就参与进去了。

萧熠以指腹为她擦去眼泪,承诺:“我收回与邢唐为敌的话。我会记住他为你所做的一切。”

所以,相比贺熹与他,赫饶与邢唐才是真正的过命之交。

赫饶终于可以告诉他:“楠楠姓邢是姐姐的遗愿。她恳请邢唐替她照顾女儿,以减少我的危险。”

所以,即便抛弃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他的继母,他们依然相交十二载。

这样的嘱托其实是对邢唐的为难。可是,爱人死了,父母死了,赫然还能求谁?为了女儿,为了妹妹,她只能自私地恳请邢唐。她知道,凭邢唐对赫饶的感情,他一定不会拒绝。她也希望,促成赫饶与邢唐的爱情。所以,即便赫饶没有和邢唐在一起,楠楠此生也只会姓邢,即是当时唯一安全的选择,也是今生不容改变的既成事实。

所以,对赫饶,邢唐是有救命之恩的。

当楠楠渐渐长大,发现同学们都随爸爸姓时,她伤心问:“为什么我不随爸爸姓萧?难道我是捡来的吗?”

冯晋骁沉默了很久,久到自己都想放弃口述,而把卷宗拿给萧熠看。终于,他找到了切入点:“报案人是邢唐,也是他第一个赶到案发现场。”

萧熠这样回答她:“楠楠出生时,妈妈正遭遇一场危险,如果没有干爹舍身相救,爸爸或许就见不到你和妈妈了。为了报答干爹的救命之恩,也为了纪念那一次险境,楠楠才随干爹姓邢。”

冯晋骁是什么人?别说是特别突击队经手的案子都是大案要案,就是他在A市刑警队里过手的案子也是无数,可面对双十案,竟难以启齿至此?萧熠几乎不敢去听,深怕过程是连身为男人的自己都接受不了的。

楠楠与邢唐的感情始终很好,闻言立即给邢唐打电话,脆生生地说:“干爹,我爱你。”

何止是可惜,简直是警队的耻辱。冯晋骁狠狠闭了下眼睛,待睁开时,眼底竟有些红。

邢唐当时正在开会,闻言眼睛瞬间就湿了,他嗓音低沉地说:“楠楠永远是干爹最爱的女儿。”

双十案是一桩惨案,包括卓尧在内的所有到过现场的警察,无一不为凶手的残忍而愤慨。甚至是时隔六年之后,卓尧依然心有余悸地说:“那是我从警以来经手的最惨的一宗入室杀人案。可惜,竟未能告破。”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向晚教唆杀人的证据,而在此之前,由G市刑警队出面,欲请向晚去警队喝茶。

萧熠肃然一惊:“双十案?”

作为双十案唯一的幸存者,当赫饶相继在A市和G市遇险,两座城市的刑警便顺理成章地配合起来,再由特别突击队机动增援,全力对案件进行侦破。当然,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表面上只是刑警队开始例行调查炸弹案和入夜杀人案。

冯晋骁看着眼前的一幕,终于嗓音低哑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休学那年经历了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双十案的细节。”

在去A市前,冯晋骁已经就相关案情与省厅领导交流汇报过,此次犯罪嫌疑人竟然胆大妄为到潜入特警队员家中作案,还是厅里极为关注的女特警队员赫饶,省厅领导和每位特别突击队员一样震怒了,限期破案的指令很快下达给冯晋骁,同时交代:“确保赫饶和邢楠小朋友的安全,我们警队的精英及其家属,不容有失。”

那泪似乎侵湿的是自己的心,萧熠用右手撑在玻璃上,他仰头,隐隐压抑着什么。

赫饶的安全自己就可以保证,她担心的是楠楠和萧茹。冯晋骁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所有和赫饶有关的人都有危险,包括邢唐、徐骄阳,甚至是你。”

她在哭——在楠楠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抓住了凶手时,她哭了。

萧熠静瞬了几秒,“在案件侦破之前,让我妈带楠楠去国外待一阵儿,权当度假。”她们一老一小最不具备自保的能力,为免成为凶手下一个目标,去国外未偿不是一个好办法。

隔着深色的玻璃,萧熠看见赫饶在何许被带出去后跌坐在地上,用手掩住了脸。

赫饶却反对:“对方的势力有多大,是否遍及国外我们不得而知,就这样贸然让她们出去,万一有事,我们鞭长莫及。”

赫饶倏地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一定不负重望。”

冯晋骁赞同赫饶的顾虑:“由柴宇和梁锐负责保护姨妈和楠楠。至于你们,尽量同进同出不要落单,能住在一起最好。”

何许的眼里终于有了情绪,他抬头看过来,目光冷凝:“拭目以待。”

住在一起?彼此对视一眼,赫饶尴尬地微微脸红,萧熠却只是看着她笑,那笑意背后蕴含的期待让赫饶很想打他一顿。

“何许,我的目的不仅仅是抓你。你等着,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赫饶双手撑在桌面上,逼视他,一字一句:“让你们团聚。”

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冯晋骁起身往外走,“先去刑警队一趟。”经过萧熠身边他状似随意地抄起桌上的文件夹扇在他胸前:“非常时期没办法而已,别想多了。”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

萧熠深深感觉到了妹夫的成全,他语带笑意地反驳:“我想什么了?”

竟然连否认都没有?!愤怒终于让赫饶控制不住自己,她力道惊人地扣住何许的后脑,按住他的头,用力磕向桌面。

冯晋骁的人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停下来,回头看了萧熠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心照不宣的意思。萧熠无声笑起来。

何许异常平静地面对赫饶,以最冷漠的语气回答:“这个世界,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也不少。”

赫饶嗔怪地看他一眼,要跟着冯晋骁出去,越过萧熠时被他扣住手腕:“带我一个。”面对她不太情愿的神情,他握住她的手:“你师父说的,让我们同进同出。”

赫饶猛地抓住何许的衣领:“他们甚至连陈锋的亲人都算不上,为什么杀他们?为什么?”

向晚住院了。

刺目鲜红的血,趴伏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以及尸体上一道道如同被撕裂的伤口——每一个都是令常人惊惧的画面。然而,何许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眼底看不出任何关于人的情绪,有的,只是兽一样的冰冷和直接。

当刑警队欲请她回警队协助调查时,才知道她出交通意外撞伤了腿,在中心医院住院。

赫饶竭力控制情绪,把掐在手里的一叠照片甩到方桌上,他眼下。

这种情况下,刑警队派了两名警员直接去病房办公。

就一个字,只一个字,是对正义的挑衅。

萧熠得知后第一反应是:“她不会是想对邢政不利吧?”除此之外,中心医院没有和赫饶有关的人。

何许坐着,微仰头,片刻,他笑了,“好。”语气淡淡。

冯晋骁与赫饶对视一眼:“如果是,她真的是疯了。”

赫饶站着,俯看他:“不用急着承认一切都是你做的。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有罪。”

赫饶给刑政打电话,问他:“你在哪儿?”

赫饶推门进去,何许收回目光转过头来。

那端的邢政似乎对于她的来电意外又惊喜:“赫饶姐救我啊,我被我妈关起来了。”

审讯室里,黑衣黑裤的何许保持十指交握搭在方桌上的姿势,头发则因先前柴宇摘他口罩和帽子时弄的有些乱,他面色沉寂,眼神阴郁,偏头看向左侧的深色的玻璃,像是知道那个方向有人在看着他。而此时此刻何许的打扮和神情与校长的身份有强烈的违和感,倒是很符合杀手的特征。

关起来?赫饶反应了一下:“因为骄阳吗?”

赫饶默默地把“斯文败类”的评语咽了回去。

邢政“嗯”一声:“我妈说如果我不和骄阳分手,就关我一辈子。你说这都是社会主义社会了,她怎么还要包办婚姻呢。我给我哥打电话了,他说不管。赫饶姐你快想想办法,我要上班!”

资料到了陆成远手上,他讽刺地笑了笑,骂道:“满嘴的道德文章,一肚子男盗女娼。”

邢唐之所以不管,是不愿意面对那个取代了自己母亲的位置,成为邢夫人的郑雪君。

柴宇已经把潜进赫饶家里的杀手的资料查到了:何许,36岁,原A市第九中学教师,三年前因为与办公室主任不和辞职来到G市,目前是一所语言培训学校的校长。

至于赫饶,她怎么管?

陆成远端起杯子:“走,去看看那个。”

邢政声音那么大,萧熠假装听不见都不行,见赫饶为难,他拿出手机拨号码,接通后直接问:“你家邢医生为了你被禁足了,你管不管?”

居然是以一个情妇的身份隐藏在这个城市——令人大感意外。

他居然给骄阳打电话?赫饶想阻止都来不及。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掩藏不住的。就在刚刚,陆成远故意做出攻击她的动作,于晓玲瞬间就要还击了。

萧熠朝她安抚地一笑:“你说这都社会主义社会了,你的爱情被包办婚姻打败的话,”他啧啧两声:“有点丢脸。”

陆成远认同赫饶的判断,他又补充:“她身手不错,和你不相上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徐骄阳把他电话挂了。

于晓玲被带回特警队接受审讯时,赫饶正在住院,从头到尾于晓玲都没有见过赫饶,只除了知道张征袭击了警察。可她张口就称:“赫警官。”

冯晋骁朝他竖大拇指:“挑事你也是能手。”

渐渐地,赫饶冷静下来:“她认识我,认得出我的相貌,知道我的姓名。但我和她根本才是第一次见。至少,她应该是第一次见我。”

不理会他的调侃,萧熠捏捏赫饶的手:“她不想被人误解是要嫁入豪门的虚荣女,邢政就该独自面对一切?当然,作为男人,自己爱情的阻碍确实应该自己扫除,可他是个不具备武力值的孝子,让他和郑雪君斗,十个也未必是对手。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让徐骄阳快刀斩乱麻,她和那位才是势均力敌。”

陆成远的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冷寂,他伸手拍拍她肩膀,“跑不了。”

他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徐骄阳和郑雪君发生争执,为难的终究是邢政。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要两全肯定是不能了。既然如此,好吧,除了骄阳,似乎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况且,那是她和邢政的一辈子,不该轻易放弃。

又痛又恨的情绪在胸臆间翻涌,赫饶几乎是发誓似的说,“我一定要亲手抓她!”

这边中心医院住院处的病房里,刑警队两名警员正在对向晚进行询问。

晨光熹微。

“认识何许吗?”发问的高个子警员姓李,一旁记录的则是他的同事小张。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向晚闻言神色有一瞬的僵硬,然后:“认识。”

于晓玲挂了电话,她趴在方向盘上,欲哭无泪。

没有否认——两名警员对视一眼,高子个继续问:“认识多久了?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那端的女人情绪平静到无波无澜:“我答应过不动他们,我不会失言,但前提是,你得听话。”

向晚的神色快速恢复,她不答反问:“警察同志,人有交友的权利吧?你这么问好像我连交什么朋友都要向警方申请一样。而且,如果我说这属于我的个人隐私不想回答呢?”

于晓玲一脚刹车踩下去,尖锐的轮胎抓地的声音里,她几乎是愤怒地吼:“我只是想确定他们还活着!”

“隐私?”高个子警员脸色一沉:“首先我得提醒你,你有义务配合警方办案。至于隐私,那你说说吧,什么是属于不能说的隐私,我听过才能判定你可以说,还是不能说。”

“不行。”

简直是胡撑蛮缠逻辑。旁边的小张差点憋不住笑。

“我想听一听……”

向晚的脸色白得不像话,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腿伤而显得虚弱:“你没读过书吗,不知道什么叫隐私?”

“等我电话。”

高个子警员也不恼,只抬眼看她,语气略有不善:“我是读书少,可也知道上面的两个问题没有一个是涉及隐私的。所以向小姐,你奉劝你最好配合。”

“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向晚眼神微敛,眸底漆黑一片,她挑衅似的说:“如果我说我不认识什么何许呢。”

所以,她准备好了,随时去死?于晓玲意识到,在这一场博弈里,自己不是被人利用,而是作为陪葬的牺牲品。

高个子警员丝毫不意外她的刻意刁难,只不急不缓地接口:“是吗,那怎么你母亲说反对你和何许恋爱才导致他从第九中学辞职呢。向小姐,如果你的记忆出了问题,建议你和腿一起治治。”

那端却出人意料地回答:“我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向晚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她没有说反对的权力。”

于晓玲冷笑:“我们全军覆没,对你也没有好处。”

高个子警员的目光一瞬不离地定格在向晚脸上,像是记录下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那是你们母女的事,与警方无关。”

那端的女人连否认都懒得,语气冷如冰霜:“你没有选择。”

向晚以阴冷的眼神回视:“你到底要问什么?”

暂时?于晓玲明白了什么:“这次是何许,下次就轮到我了是吗?”

高个子警员面色平和下来:“认识何许多久?最近一次见面在什么时候?对于他杀人未遂的事,你怎么看?还有……算了,这个不问也罢,你应该不知道于晓玲。”

那端静了几秒:“他们没有证据,至少暂时你是安全的。”

在听到于晓玲的名字时,向晚的眼神闪了一下,然后她冷笑,逐一回答:“太久,记不清。最近都没见。杀人?不清楚。”

她竟然料到了。那为什么还让她去接应?于晓玲轻舒一口气:“我暴露了。”肯定的语气。

“既简明扼要,又敷衍了事。”高个子警员微微一笑:“向小姐,鉴于你和犯罪嫌疑人是老朋友,我们可能随时都会请你协助调查。希望下次你的态度能好一些。”话至此,他起身:“祝你早日康复。”

那端似是久候多时,很快接起,直接问:“失败了?”

就在这时,小张警员的电话响了,他边尾随李姓警员往外走边接听:“是我,什么,张征醒了?好,我们马上过来。”

街道冷清,夜风微凉,于晓玲坐在自己的车上,沉默。许久,站在三楼阳台处观察她一举一动的赫饶看见,她一面启动车子一面拿出了手机。

声音渐远,他们走出病房。

眼底漆黑一片,于晓玲沉默下来,手讪讪收回。

原本也不指望这次询问会有收获,冯晋骁的用意无非就是正面地把何许被捕,以及关于张征苏醒的消息传递给向晚,以此试探她的反应。至于于晓玲,他几乎可以肯定,向晚和她认识。差的,只是确凿的证据。

陆成远的手却是落在她手边的杯子上,是他刚刚和赫饶一块进来时随手拿着的。

医院这边暂时风平浪静,同城的邢家,却因为徐骄阳的不请自来陷入了混乱。

于晓玲退后半步,原本撑在桌面上的右手猛地抬起。

萧熠说得没错,相比邢政,面对郑雪君,徐骄阳简直是满血状态。当然不甘心被迫放弃爱情,可面对那样蛮不讲理,贪慕虚荣的郑雪君,徐骄阳深心处期待的好婆婆的形象碎了一地。所以自从上次郑雪君找到杂志社给她难堪,她就没再见邢政。

陆成远倏地起身伸手过来,他动作之快完全是一副要攻击于晓玲的姿态。

原本还期待邢政主动找她,结果那个家伙人间蒸发似的,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徐骄阳就决定单方面和他分手了。结果萧熠说他被禁足了,她就火了。

就是现在。

这个笨蛋,有事不会找她吗?以为瞒着就能维护他那个泼妇妈妈的形象?至于那个不惜牺牲儿子婚姻换取荣华富贵的女人,不和她撕,徐骄阳都觉得对自己不起。

于晓玲秀眉轻皱,然后起身。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徐骄阳不是单刀赴会,她竟然带了两个杂志社的摄影记者去了邢家。

见她不动,赫饶眼神无辜:“怎么,于小姐有什么问题?”

郑雪君看见她,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眼神不屑,言语更是:“你来干什么?邢家不欢迎你。”

于晓玲一愣,显然没想到竟如此简单。

徐骄阳自然也不稀罕她欢迎,她越过开门的保姆,踩着高跟鞋进入客厅:“你也知道是邢家,不是郑家。邢夫人,女主人的威严你除了在我和邢政面前展现,还能对谁显摆?”

赫饶丝毫不介意她的贬损,反而微微一笑:“我没有问题了,于小姐随时可以走。”

郑雪君以为徐骄阳属于那种为了给邢政留下好印象,怎么都不敢和她硬碰硬的女人,此时见她气势嚣张,言语刻薄,怎么能不发火:“至少我还有显摆的资本,不像你连机会都没有!徐骄阳,人都要脸,你身为主编,我好心提醒你还是不要做太丢人的事才好。”

于晓玲几乎是以不屑的目光打量了赫饶一眼:“不过如此。”

徐骄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像你一样嫌贫爱富攀高枝吗?我凭本事吃饭,以真心恋爱,有什么可丢人?”然后不顾保姆阻止径自往楼梯的方向去,同时拔高音量:“邢政是不是在楼上?让他出来对我负责,这回不领证还不行了呢!”

赫饶点头,似乎是认同她的回答:“收获如何?”

郑雪君万万想不到徐骄阳会横冲直撞地来抢人去领证,气得一边上前扯她,一边吩咐保姆:“报警!有人擅闯民宅。”

于晓玲闻言眼神微闪,“听说张征醒了,我半夜睡不着,忽然就想看看被他袭击的赫警官长什么样儿。”

徐骄阳理智尚在,为免撕扯间发生意外,她站在楼梯边不动:“报警好啊,也让警察见识见识邢家夫人的嘴脸。”然后深怕两个小手下工作不到位似的提醒:“拍下来作为明天的头条,我反正不怕见报。”

和陆成远一起,赫饶的眉目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然后:“请问你凌晨两点驱车到我家楼下,有何用意?”

郑雪君这才反应过来跟徐骄阳一起来的两个年轻男人是干什么的,她松开徐骄阳冲过去要抢他们的照相机,“谁准你们随便拍的?!小心我让你们连饭碗都砸了!”

于晓玲视线转移,转眸看过来:“赫警官有什么问题?”

徐骄阳的手随意地搭在楼梯扶手上:“你以为你是谁,能砸他们的饭碗?时尚杂志现在除了萧氏,谁也动不了。”

赫饶站在于晓玲对面,神色无异:“于小姐,今晚的事可能是个误会。不过我还是需要例行公事地问你几个问题。”

萧氏是郑雪君极力要攀又攀不上的,从上次见徐骄阳和萧熠在一起,她对徐骄阳就更多了怨恨,现在听她这样说,更是恼羞成怒,“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货,耍了阿政还不够,连萧熠的床也要上吗?”

陆成远不答,依然只盯住她。

如果她不是刑政的亲妈,徐骄阳一定会冲过去扯掉她的头发,撕烂她的脸。

这样无所顾及的注视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男人看女人,即便不是冒犯,也没有丝毫欣赏和尊重。于晓玲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有敌意浮现:“什么意思警官?”

几乎是咬牙才忍住:“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郑雪君,时刻牢记你身为母亲,身为邢夫人的体面,别让你的儿子和邢家蒙羞。”话至此,她折返回来,直视郑雪君:“把邢政叫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打电话,让萧熠明天就踩死大唐!”见郑雪君不动,她加注砝码:“不想让大唐因为你背上负面新闻,就动作快点。”

当两人走进审讯室,陆成远依然是一副拽拽的样子,他拉过一把椅子放在于晓玲旁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徐骄阳打来电话时,赫饶在萧熠的车上,听闻她去邢家把邢政硬抢出来,她叹气似的说:“这么闹也不是办法,阿政要怎么收场呢。”

陆成远偏头看她,瞬间领悟,“我来。”

萧熠在开车,闻言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或许是为了安慰赫饶,他说:“听说这种事,最终妥协的都是父母。”

“夜黑风高夜与她遇上,不安全的怕会是别人。”赫饶静了几秒,提议:“有兴趣试试吗?”

赫饶并不乐观:“她不会轻易妥胁的,骄阳不是她所期待的儿媳妇。”

陆成远挑眉:“作为女人,她胆子大啊,竟然不怕夜黑风高不安全。”

那是因为她现在在徐骄阳面前有优越感,等她什么都不是了,就未必。但萧熠没有说,他在倒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玩的楠楠,问她:“回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

至于司机,谁能想到会是于晓玲?

夕阳西下,暮色倾斜,他低沉的嗓音里,有丝丝缕缕的温软笑意。

萧熠唯一猜错了一点:跟踪他的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是真的。

前方路口,向左是她那,向右是他那,他们此时位于直行车道上。

赫饶却笑了:“人家不过是半夜睡不着开车出来溜溜,犯法吗?”

车内的气氛静谧温软,萧熠看她在霞光中清透秀丽的侧脸,故意放慢了车速。

陆成远双手抱胸:“不愧是犯大案的主儿,沉得住气。”

明显地等待她选择的姿态。

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神色始终很安静,一副不焦不躁的样子。

赫饶侧眸,落日余晖中,男人侧脸线条温柔迷人,胸臆间弥漫过幸福的感觉,她转头看向窗外倒退的街景,轻而清晰地回应:“随你。”

凌晨三点半,赫饶站在审讯室外,隔着玻璃注视于晓玲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答案,太意外。

于晓玲?夜袭她和萧熠的杀手之首张征的情妇?竟然是她。赫饶略显惊讶。

似是没有扶稳方向盘,豪华而昂贵的宾利瞬间飘移了一下,尽管被经验丰富的司机先生迅速扳正,赫饶还是感觉到了,她唇角微微上扬,心想让你胡思乱想,就吓吓你。

赫饶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冯晋骁,他说:“楼下接应的人是于晓玲。”

而这简单的“随你”二字,是萧熠听过的最直接热烈的邀请,他恨不得在这一秒直接变道向右,飞驰到他那。但是,向左明明是绿灯,宾利却停在红灯亮起的直行道上。

萧熠正要回亲过来,就听见低低地童音喊着妈妈,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楠楠还被藏在床底下。对视一眼,他们忍不住笑了。

不顾楠楠还在车里,萧熠倾身过来,薄唇轻轻地贴在赫饶侧脸,“妈在家等。”

赫饶亲了他侧脸一下:“一言为定。”

这个家伙,居然是逗她的。赫饶欲转脸,以眼神谴责他。结果,情急之下她忘了他的唇还停留自己脸上,一转之间,唇与他的,顺理成章就贴上了。

萧熠把头抬起来,与她额头相抵:“说到做到。”

简直是向他索吻的动作——赫饶的身体瞬间僵住。

赫饶像安慰孩子一样抚摸他的脊背:“我答应你,会好好地保护自己,努力争取不受伤。”

萧熠垂下眼眸,温柔地把她的唇含住。

萧熠把脸埋在她颈窝:“真不知道以后你执行任务时,我要怎么办?”

霞光满天,金色的斜阳下,静止的时光都被这意外的要吻温柔了——

赫饶被他的担心温暖了,她伸手回抱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啊气”突来的喷嚏声和后面的喇叭声惊醒了赫饶,她倏地抽身。

萧熠一把将赫饶拥进怀里。

萧熠目光专注地笑望她,挂挡给油,启车,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散发着从容不迫的魅力。

随着冯晋骁一声:“收带。”特警队员们迅速离开赫饶家。

赫饶几乎恼羞成怒:“专心开车。”

萧熠也点了下头回应。

萧熠轻笑出声,收回目光,注意路况。

柴宇押着凶手往外走,从萧熠身边经过时,他点头打招呼。

后座的楠楠则扑过来:“妈妈,我也要亲亲。”

萧熠却伸手在赫饶脸上抚了一下,有宠爱和答应的双重意思。

果然是被孩子看见了——赫饶尴尬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陆成远故作严肃地抬手敬礼,表示歉意。

萧熠单手扶方向盘,腾出右手在女儿的小下巴上碰了碰,“楠楠乖,等会停车叔叔抱。”

赫饶捏他手一下,示意他别理,边看向陆成远,以眼神警告他闭嘴。

楠楠嘟起小嘴,不高兴地坐在后座把萧叔叔手机里的游戏玩得丁零当啷地响。

萧熠瞥他一眼。

自那次在车祸现场见过后,赫饶和萧茹已经有半多月没见面了。

负气而责备的语气满满都是关心和爱意,惹得旁边的陆成远都笑了:“萧哥,案发现场禁止秀恩爱。”

终于,在萧熠去了趟A市后,不负重望地把赫饶和楠楠一起带了回来。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萧熠恨不得把她浑身上下检查一遍,现下只能以眼神这样做了。确定赫饶没有丝毫损伤他才松了口气:“我得多大的心,才能在家待得住?!”

老人家听见外面的车声就迎出来了。楠楠表现得很乖,原本还在和“爹妈”生气的小家伙一见到萧茹,立马张开手臂跑过来,脆生生地喊:“奶奶。”撞进萧茹怀抱时,还不忘甜甜地说:“奶奶我好想你呀。”

赫饶颇感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家吗?”明明嘱咐他回到家一定别再出来,等她电话的。

这样可爱懂事又嘴甜的小孙女谁能抗拒?萧茹抱着她肉肉的小身体,回应:“奶奶也想楠楠,就盼着你和妈妈回来呢。”言语间竟要把小家伙抱起来。

萧熠疾步走到赫饶面前,急问:“怎么样,没受伤吧?”

赫饶刚要阻止,楠楠就说:“奶奶我可以自己走。”然后呲牙笑:“楠楠有点重啦。”

参与行动的人都认识萧熠,见到他自动让出路来。

萧茹一脸慈爱地摸摸她的小脸,“真是乖孩子。”

包括冯晋骁在内的所有特警队员对此视而不见。

赫饶随萧熠走过来,像准媳妇见婆婆般轻轻叫了声:“阿姨。”

萧熠冲上楼时,柴宇正一枪托砸在黑衣男肩颈上:“来,跑一个我看看!”显然那家伙被捕了还不安份。

目光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萧茹笑了:“和好啦?”

一切顺利,只除了来人与赫饶预期的是女人有所偏差外,不费一枪一弹。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被看穿了呢。萧熠却嘴硬地不承认:“一直好着啊。”

冯晋骁无声笑起来,安排人负责在行动开始时对轿车司机实施抓捕。

萧茹起身瞥了儿子一眼,一手牵着楠楠,一手拉住赫饶,不留情面地揭他的短:“好着你别别扭扭地连打个电话都要拉上楠楠,A市也不肯去,还得我催。”面对萧熠讨饶的眼神,她笑着看向赫饶:“他呀,少爷脾气,也是这么多年身边没个人管教,饶饶你不用惯着,要是他再起刺,你就打他。男人啊,不打不成器。”

萧熠没好气:“你给我专心把饶饶和楠楠护好,出了事看我不找你算账。”

萧熠跟在三个女人身后,又幸福又委屈地出言抗议:“有您这么贬损儿子的嘛,还打我?被人知道堂堂萧总在家居然还要遭受家暴,我的脸往哪儿放?”边说边在谁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在赫饶后腰掐了一下:“看看你在家里的地位,已经超越我了。”

冯晋骁还有心情发信息调侃他:“行啊,都具备反侦察能力了。给你记一功。”

赫饶背过另一只手打他,萧熠则趁机握了她手一下。

这更加确定了萧熠的猜测。

萧茹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的小动作,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渐渐大了。

于是,家中的赫饶熄了灯,躺在床上等待凶手。而冯晋骁则带着突击队员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楼下,等待她开灯的信号。至于那辆萧熠认为的套牌的黑色轿车,在离开萧熠家后又悄无声息地驶了回来,停在赫饶所居住的小区外的街道边上。

萧茹亲自下厨,为准儿媳和小孙女准备了精致的菜肴和点心,她边开心地照顾楠楠吃饭,边和赫饶聊着家常,萧熠安静地听,不忘给赫饶夹菜,如果不是楠楠中途插话进来:“奶奶你不用担心啊,萧叔叔和妈妈很好哒,刚才他们还在车上玩亲亲呢。”气氛实在是融洽温暖到不行。

果然被跟踪了。萧熠保持车速,透过后视镜记下车牌号,尽管他确定那一定是辆套牌车,他也更确定,作案时凶手没时间换牌。到家后萧熠打开了客厅的灯,站在落地窗前抽烟,以此证明他确实在家,然后把车牌号发给了冯晋骁:“一路跟我到家。”

母亲面前,萧熠倒无所谓,但见赫饶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他朝楠楠招手:“到叔叔这来。”等把小家伙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才解释说:“是妈妈脸上有东西,叔叔帮她取下来。”

路过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萧熠停车进去买东西。这招是厉行教贺熹的,他决定试试,然后发现,一辆黑色轿车远远地停在路边。在他停车后就一直停着不动,且没人下车。直到他从超市出来上车走了,对方也启动了车子。

“哦。”楠楠像是听懂了,接着却说:“可萧叔叔你亲的是妈妈的嘴呀。”

她是警察,是特别突击队唯一的女队员,是突击组长,是特警之首冯晋骁最器重的徒弟,她具备保护自己和楠楠的能力。况且今晚,她是有准备的。萧熠一遍遍地在心里以此说服自己,然后深呼吸,连续地。

餐桌下,赫饶悄无声息地踩了萧熠一脚,责怪他怎么不换个话题,偏偏解释这个?

萧熠才稍松了口气,可从迈出赫饶家门那一刻起就在加快的心跳还是无法恢复正常。从未这样担心过一个人,即便是三年多前贺熹被抽调到特警队参与行动,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扶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见赫饶脸红的头都不好意思抬,萧茹拍拍她的手:“你们感情好我高兴。饶饶啊,阿姨可盼着你早点嫁过来呢。虽然说你们恋爱的时间不长,但认识的时间可不短了。”然后她看向萧熠:“你呀,动作快点,处理公司的事效率倒高,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反而不抓紧了。”

途中接到冯晋骁发来的信息:“一切就绪,安心。”

“我倒是想抓紧,你儿媳妇不干啊。”说着,萧熠拿胳膊肘拐了赫饶一下:“妈都发话了,可不能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不要我了,现在一听你说‘爱我’我就神经衰弱。”

萧熠相信冯晋骁的能力和办事效率,而据他估计凶手会选择入夜后,在以为赫饶陷入深度睡眠的情况下再动手。那么短时间内,赫饶应该不会有危险。他勒令自己冷静,不显山不露水地驱车回市区内自己的公寓。

第一次说“我爱你”,要和他到此为止。

萧熠只能选择独自离开,并把和赫饶的计划告之了冯晋骁。冯晋骁一面通知陆成远准备行动迅速赶往赫饶家附近埋伏,一面提醒萧熠:“犯罪嫌疑人未必是单独行动,你很有可能被跟踪,直接回家,不要折返回赫饶那。她的安危我负责,你护好自己,别让对方起疑。”

第二次说“我爱你”,直接把他打晕了。

和赫饶答成共识后,萧熠有意把楠楠带走,以减轻赫饶的负担。毕竟,既要抓人又要保护孩子,会令赫饶的危险加倍。不过,悄无声息地带走一个五岁的孩子,对一个男人来讲当然不是问题,可万一凶手根本没走隐在暗处,必然会看见,近而发现他们有所觉,那这个圈套设的就成掩耳盗铃了。

换谁谁不神经衰弱啊,可是——

萧熠也不在意,像所有的恋人玩闹一样,笑着吻住她。

当着萧茹的面,赫饶不方便打他,她忍了忍,没忍住,压低了声音说:“你闭嘴吃饭。”

堂堂萧总人后竟是如此流氓——赫饶抬手给了他一拳。

不等萧熠反驳,楠楠“嗯?”了一声,“妈妈,闭嘴怎么吃饭啊?”

萧熠再次欺近她,修长有力的身体紧贴过去:“行。”轻描淡写地吐出这个字后,他幽深的目光停留在赫饶红透的脸上,似笑非笑:“不过等抓到人,我们得把那一夜没做完的事,做了。”

见儿子一副“女儿你最棒”的表情,连萧茹都笑了。

赫饶脸颊绯红地边躲边点头。

晚上赫饶和楠楠被萧茹留在老宅住了,萧熠自是不必说,肯定是赶都赶不走。等楠楠洗了澡睡了,他随赫饶来到客厅,准备把楠楠的身世告诉萧茹。

肯定的语气让萧熠眸色骤然一敛,他松了松怀抱,像是不舍般在赫饶唇上啄了一下又一下:“你觉得他还会来?想引出他?”

考虑到老人家的承受能力,也未免她担心,赫饶选择性地有所保留了些,但萧茹听后还是心有余悸,嘱咐他们说:“既然案子还没破,你们都要小心。既要保证楠楠的安全,自己也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家啊,就咱们几个人,以后只能添丁,一个都不能少。”

她爱的人,果然睿智过人。赫饶不确定是不是有人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她保持着和萧熠拥抱的姿势,压低了声音回答:“家里有人来过。”

赫饶忽略了萧茹“添丁”的期待,更多的是歉意:“阿姨对不起,让您操心了。在案子侦破之前,警队会派人暗中保护您的安全。”

不让他多想,还拼命撩他。萧熠当时几乎是粗鲁地把赫饶抵在窗户上,吻了个彻底。当赫饶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调整呼吸,他才嗓音低哑地问:“怎么回事?”

萧茹丝毫不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心,她只握住赫饶的手,像母亲一样嘱咐:“专心办案的同时,要格外谨慎小心,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时刻记着,无论是楠楠,还是萧熠,都不能失去你,而阿姨更是等着你改口叫妈妈的一天呢。”

萧熠的心神恍惚了一瞬,以为是真的邀请,而他的身体和思维一样反应强烈,几乎在下一秒就僵住了。感觉到他的情绪和身体变化,赫饶的唇依然贴在他耳廓:“别想多了。”隐约含笑的语气。

赫饶眼眶泛酸,她重重地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不让自己出事。”也会拼尽全力,保证你们平安无事。

直接报警,只能起到保护自我和楠楠的目的,对抓人无益。赫饶在听了萧熠的一席话之后,决定和他一起设个圈套引对方入局,所以她在萧熠耳边说了那句:“今晚别走。”的话。

像是感应到她的决心和坚定,萧熠把她的手和母亲的手同时握在掌心:“为了彼此,我们都竭力保护好自己。”

当赫饶发现卧室的窗户未关严时,她意识到就在他们进门之前,有人欲潜进房间里来。或许是准备在她进门时就动手,也有可能是送什么吓人的东西震慑她。但应该还没准备好,赫饶和萧熠就回来了,所以他选择从卧室的窗户逃走,情急之下,窗户才未关严。而赫饶开窗一探究竟时,他可能就藏身在楼上邻居家的空调上,或是某个看不见的暗处观察她的反应。然后以为,赫饶没有发现异样,但其实赫饶注意到了白色窗台上像是半个脚印的不甚明显的痕迹。

月光迷蒙,灯光柔和,正准备睡下的赫饶收到一条信息:“过来?”

这是赫饶和萧熠联手设的一个局。

她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才反应过来萧总的意思是让她去他的房间。

甚至不需要赫饶再出手,在冯晋骁的带领下,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已经冲进来,枪口齐齐对准了黑衣男。

这个流氓。赫饶微笑而不自知:“消停睡你的觉。”

当男人发现异样掀开被子,看见床上空空如也时,已经来不及逃了。

料到她肯定会拒绝,萧熠不慌不忙地编辑信息:“我去?”

如果楠楠躺在那里,必死无疑。

这个混蛋。赫饶站在窗前,拒绝他:“晚安。明天见。”刚刚发送成功,他的信息又来了,依然是两个字,却是:“开门。”

掩在口罩和帽子下的面孔骤然间涌起冷冽杀意,男人浑身上下的戾气弥漫了整个房间,他拼尽全力抽回手,一个疾步退至床边,眨眼间已拔出藏在腿间的匕首,直刺向大床左边堆起的被子上。

他就这么来了,在引人遐思的深更半夜?

近身格斗,赫饶还没输过。她一把捏住对方手腕,一拉一折间,只听“咔嚓”一声,男人腕骨骨折。赫饶鲜少出手这么重,可想到他举枪向楠楠的画面,她根本控制不住力道。

房间里楠楠在熟睡,楼下萧茹房间的灯也熄了,赫饶站在门口,手搭在把手上不动。

身手如电。

举棋不定之时,门外有了声音,却不是萧熠离开的脚步声,而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突来的剧烈疼痛让男人闷哼一声。然而,枪脱手的刹那他居然瞬间反应,倏地转身,左手成拳,袭向赫饶面门。

赫饶抵着门不让他进来,底气不足地低声斥责:“你干嘛?”

就在这时,卧室的灯在瞬间亮起,赫饶霍然出手,风驰电掣间棒球棍已挥了出去,避无可避地砸在对方胳膊上。

隔着一个门的距离,萧熠眼神热烈地看她:“你说的随我,我的意见是:去我那。”然后伸手扣住她手腕。

大概又过了几秒,那人从怀里掏出枪,枪口对准了左边床上楠楠睡着的位置。

“咔哒”一声,当房门在身后关上,赫饶腰间一紧,当她被迫转过身来,整个人就被抵在了门上,伴随男人炽热气息的贴近,萧熠灼热的手掌牢牢地搂住了她。

赫饶宁神摒息。

“饶饶。”他俯下身,低头压住她的唇,狠狠地吻住。

不知是发现了赫饶已起身,还是感应到气氛的微妙,那人站在外面足有十几秒都没动。

不似以往的温柔浅尝,这次一开始他就用力吸吮摩擦她柔软的唇,一步步向里面侵入,长驱直入地撬开她牙关,不容躲避,无所顾及地以唇舌攻城掠地,肆意而狂放。

适应了房间昏暗的视线,赫饶透过客厅窗户投射进来的淡淡光影,看到门边静立一抹略瘦略高的身影。不是女人?!这令她有些许意外。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赫饶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力量,而他的手则眷恋地在她腰间流连,直到探进睡衣里,触及她的细滑的肌肤,他的气息在瞬间变得更重更热了。

又是几秒的等待,声响消息在门边。

赫饶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一点,可当换来他更用力的亲吻和拥抱,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只能任由他以吻,以手点燃她的身心。

赫饶握紧手中的棒球棍。

狂风骤雨之间,在赫饶觉得自己承受不住时,萧熠终于稍稍退开了些,用蕴满热情的黑眸凝视她:“如果那一夜发生了,不会是愉快的记忆。饶饶,我庆幸它晚到现在。”

十几秒的等待,终于有细微的声响在接近。

晚到我爱上你,得以清楚知道是你,然后给你,给我们,完美的第一次。

有点胆量,明知她在也敢潜进来。黑暗中,赫饶悄然坐了起来,伸手握住身侧的棒球棍,像慢镜头重放一样缓慢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贴墙站着不动。

赫饶的呼吸还没有平复下来,她的手搂在他劲瘦的腰上,泛起波光的眼眸一瞬不离地望着他,“萧……”来不及说完整句,已被萧熠拦腰抱起,下一秒,她的身体陷入了大床里,而他的身体随之压下。

极静的夜,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仿佛先前的异动只是梦境。但赫饶知道,来人已经进入了客厅,正以极小心的姿态,极慢的速度靠近卧室。

他们近在咫尺,他一低头,就能触到她。可他的手撑在她头两侧,眼眸深深地看她,目光炙热专注,却不动作。渐渐地,赫饶承受不住这样的视线,就在她准备偏头时,萧熠才终于吻下来,唇舌像安抚一样,轻柔地吻着属于他的领地。

是纱窗的锁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接下来,应该就会有人悄无声息的潜进房间里。或许和上次来送匕首的是同一个人,也有可能不是。赫饶倾向于前者,她无声无息地坐起来,有些后悔地想,该听柴宇的建议在门窗上装上红外报警器,至少别太轻易让对方得逞。

身下是柔软的床,身上是火热的他,赫饶被夹击得毫无退路,而她,也不想退。

片刻,就听“咔”地一声低响从客厅传来。

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爱,每一样都是她等待了九年之久的,赫饶和萧熠一样,期待属于他们的一夜。只可惜——

不可能。赫饶相信自己。

当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当她只能随着他的节奏吞咽呼吸,当他的手从卷起的睡裙下摆探进来抚上她的柔软,当她感觉到自己被他揉弄得有些疼,当他的吻渐渐向下,赫饶终于在神智混乱中抽手按住他的,嗓音低哑地在他耳边说:“今晚不行。”

房间里安静地像是她先前的一瞬感应只是错觉。

空气明明热得要把他燃烧了,她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下来,萧熠停下所有动伤,缓慢地抬头。

卧室的门没有关,与之相连的客厅里,隐隐地只有夜风吹动窗帘的细微声响。

赫饶脸颊红红地看着他,不得不说:“……不方便。”

赫饶没有动,只是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女人的不方便只能是——萧熠反应过来,挫败又心有不甘地低头在她颈间狠狠吮下去,惩罚她傍晚时故意的诱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赫饶都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她才在某个呼吸的瞬间,感觉到什么。

赫饶疼得轻吟出声,却没有推开他,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压着。

夜,寂静无声。

片刻,萧熠翻身下来,手搭在眼睛上,轻笑出声。

赫饶很久都没睡一个安稳觉了。今夜,她熄了所有的灯,躺在自家床上,闭上了眼睛。

佳人在怀,肌肤如雪,却亲近不得。

萧熠以为她主动的投怀送抱仅仅是情人间的亲昵,却听见她在自己耳边低声说:“今晚别走。”

赫饶枕着他另一只胳膊,躺在他怀里。

赫饶主动置身于他怀里。

萧熠侧身搂住她,语带笑意地解释:“我在想,怎么我们这么难?”晚了六年还不够。

萧熠微笑点头:“无论如何,我们都在一起。”

赫饶把手搭在他劲瘦的腰上,用低到连他都险些听不清的声音回答:“好事多磨。”

和我一起保护楠楠,并揪出凶手,还孩子以正常人的生活。

“是吗?”萧熠亲了她肩膀一下:“就怕磨到最后你吃不消。”

赫饶摇头:“五年前,我和邢唐都以为把楠楠藏起来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其实抓出凶手才是楠楠安稳生活的关键所在。我已经浪费了五年,这一次,就辛苦你和我一起了。”

赫饶捶他一下,像是在说谁吃不消还不一定呢。

难怪当他去看楠楠的照片见报,邢唐的反应那么大,赫饶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尤其在他怀疑楠楠是他们女儿时,她甚至口不择言地说楠楠是她和邢唐所生,还不惜提出了分手。赫大伯一家果然不是死于车祸,而那其中的内情,萧熠不忍心问,萧熠只是歉意地说:“都怪我不好。”

唇贴着她耳廓,萧熠暧昧低语:“等你好了,我们试试。”

直到楠楠的正面照片曝光,一直隐在暗处的凶手才发现她的存在。

不无意外地,腰间被狠狠掐了一下。

然后,就是五年的平静。

萧熠也不嫌疼,依然拥着她,叹气似地说:“因为晚了太久,明知道该给你一场浪漫的恋爱,却还是控制不住心急地想要早点结婚。”似乎只有那样,才能真切地感觉到你在我身边,再不离开。

所以,A市墓园里,赫大伯一家包括楠楠在内的四口人,都在里面。

他的心情赫饶感应到了,可她却故意说:“这算什么,求婚?”

赫饶明白了堂姐的用意,她忍住难过和邢唐一起制造了一个弥天大谎,让人以为赫然带着即将临盆的孩子随陈锋,随父母去了另一个世界。

越来越会欺负他了。萧熠稍稍松了松怀抱,他向后仰头,与赫饶视线相对:“向你求婚,怎么可能这么粗糙?”

赫然很清楚,父母的死皆因陈锋而起。而她和楠楠活着一天,贩毒集团的人就不会放弃对她们的追杀。所以她选择了以死保护女儿,保护唯一的妹妹。

非常时期,即便萧茹有心独自带楠楠欲为萧熠和赫饶创造独处的时间,也是不被允许的。萧熠让邵东宁去临城把张姐接到了萧宅,便于照顾楠楠,而他和赫饶也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同居生活。

饶饶,对不起。我不奢求你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想告诉你:从此以后,你是楠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们要为彼此,坚强地活。

在和赫饶商量过后,萧熠为楠楠安排了G市最好的幼儿园,让她回归校园生活。毕竟,案件何时侦破尚无定论,不可能一直把孩子藏在家里。况且赫饶以为:“如果对方依然以楠楠为目标,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一样危险。”

遗书里,她这样说:

冯晋骁慎重考虑过后,同意了他们的决定。柴宇和梁锐则以萧家司机的身份,分别负责保护楠楠和萧茹。萧语珩在得知楠楠的存在后,和母亲萧素也时常往萧宅跑。原本冷清的院落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萧茹欣喜而安慰。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受控制,任凭赫饶和邢唐给了赫然他们以为最妥当的安排,她还是在楠楠出生第二天选择了死亡。

萧熠和冯晋骁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赫饶没有异议。但是,她心里却总觉得以现下和萧熠的恋人关系,就这样随他住进萧宅,终究有些不妥。

他是在害怕吗?害怕她像上次打晕他那样,不给他选择的机会。感同身受了他的心情,赫饶转过身来,月光下,注视他的眼神真切而专注:“赫然出事那天,我左胸中枪,我以为自己活不了了,可奇迹竟然发生了,我活了下来。赫然动了轻生的念头,第一次救下她时我说:只要你有勇气带着未出世的孩子去见陈锋,我不拦你。那时,她是这世上我唯一仅剩的亲人。我以为即便屈辱,她依然会为了楠楠活下去。”

不需要言语,萧熠已经发现赫饶的小心思,确切地说,在冯晋骁建议他们住在一起,他答应母亲回萧宅住后陪她回公寓收拾衣物时她的不情愿,萧熠已看出端倪。

萧熠把下巴搭在赫饶肩膀上,侧脸和她的相贴:“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接下来我们面对的或许更凶险。答应我饶饶,不要为了保护我想方设法让我置身事外。你和楠楠,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要残忍地为我决定,替我割舍。”

别说现在情况特殊,即便相安无事,在两人终于解开全部心结,敞开心扉接受对方后,萧熠怎么可能像君子般和她保持距离?所以,某个傍晚她在花房看书时,萧熠问她:“怎么,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想法?”

就因为这样,我不止一次地想:即便没有我,你依然可以很好地生活。那似乎预示着:你是爱我,却也可以没有我。

赫饶被他问得一愣,“什么?”

赫饶的手搭在他有力的小臂上:“怎么会?我爱了你那么久。”

萧熠倚门而立,意态慵懒:“比如邢唐。”

受伤住院时,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赫饶反应过来,把手中的书扔过去砸他,微微嗔道:“醋坛子啊。”

萧熠并未打算停留太久,他给楠楠换好睡裙,看看时间确实晚了就准备走。赫饶去拉客厅的窗帘,被他从背后抱住,萧熠的唇贴在她颈窝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地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你随时都会离开。”

萧熠接过书看了一眼,是本关于犯罪心理的书,他走过去在赫饶身边坐下:“知道我的脾气就别撩。”言语间,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大腿上,赫饶抢过书,“懒得理你。”埋头继续看,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赫饶已经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先给她盖会儿被,开窗通通风。”言语间,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左右邻居及楼下,表面看来都无异样。至于楼上,她不便大幅度动作,没看。而这细小的动作,她甚至没让萧熠发现。

萧熠见她看得专注,没再说话。

萧熠把楠楠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帮孩子脱下小外套,“我前几天过来时还开窗换过气。”

花房温度适中,绿意花香,静谧安宁,本是很适合阅读的,可他就坐在身边,无论是体温和还是呼吸,仿佛都是诱惑,而他温度灼热的手掌还那样来回地在她腿上轻抚,即便不带情欲,也让人无法专心。

萧熠换鞋进门,径自往她卧室走,欲先把宝贝女儿安置到床上。赫饶不着痕迹地抢先他一步走进去,视线首先扫了眼窗户,随即一面走到床边展开薄被,一面状似无意地说:“几天没回来,卧室的空气都不好了。”

赫饶放下书,侧眸看他。

赫饶的停顿很短,她边回答:“没事。”边开灯,与此同时,目光锐亮地看向卧室方向。

萧熠无声笑起来,抽走她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搂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知道你在别扭什么,先不说是情势所迫,就算为了让楠楠早日接受我,适应新的生活,这也是最适合的安排。既然是早晚的事,又何必拘泥小节呢?”

萧熠在她身后,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完全没有进门的意思,不解:“怎么了?”言语间探身向房间内看,月光投射进来,光线柔和客厅,和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赫饶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被他看穿了,她与萧熠十指紧扣:“案子一天不破,我就无法安心。萧熠,我最担心的,是把危险带给阿姨。”

最后萧熠当然还是把赫饶母女送上楼。自“匕首”事件后,赫饶每次回家开门时都不急着马上开灯,而是习惯性站在门口片刻,像是摒息听室内是否有动静。换作常人,即便房间内有异样,也未必能察觉出来,但赫饶何其敏感,她今晚几乎是在抽出钥匙拉门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萧熠眼眸中,浮现出更加温柔浓重的情绪,“过去的二十几年里,有多少天你是为自己而活?饶饶,曾经那些你所承受的苦,都是自己埋单。现在,也让我们为你分担些什么。当然,我们未必真能为你做什么,但你知道吗,哪怕只是站在你身后,我也觉得是在和你一起。不用再有所顾虑,全力以赴就好。”

夜色沉静,月光温柔地铺陈向大地,空气里满是缠绵爱意。

心中某处,渐渐安静温暖起来。

车门紧闭,得闹出多大动静才能吵醒孩子啊?萧熠微微笑起来,伸手把她扯进怀里,热烈的目光直看向她眼睛:“那么赫警官,我以男朋友的身份提出申请,我要吻你。”话音未落,他已低头吻住她的唇。

“萧熠。”赫饶用近乎艰涩的声音说:“我好希望,一切以这宗案件为止。以后,我可以像别的女子那样和爱人生活在一起。”

他的呼吸喷在耳廓上,惹得赫饶心跳加快,可她面上依然不为所动,“太晚了,改天。”然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别吵醒了孩子,快起来。”

萧熠拥抱她,“这个心愿,我来帮你实现。”

保持左手撑在车门处的姿势,萧熠低头俯在她耳边:“怕我乱来?凭我的身手,威胁指数为零。有什么可担心?”

眼眶有些酸,被赫饶用力压了下去,她回抱住萧熠,轻柔又不失力量。一如她的爱,温柔却又坚定不移。

赫饶的考虑是:为了她们母女,他一去A市就是好几天,回来后又陪她复诊,陪楠楠玩,现在也该回去看萧茹了。结果他居然——赫饶微蹙眉心,故意说:“又不是没进过?干嘛非得现在?”

他们这样安静地拥抱,是九年之后的万幸,是时光静好最好的证明。

萧熠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把手撑在车门上,低头看赫饶:“什么意思?我连女朋友的家门都不能进?”他语气有点横,英俊的面孔在路灯和树影下帅得迷人。

萧茹远远地看着,欣慰地几乎落下泪来。

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结果赫饶却说:“我抱她上去就行,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终于,她最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遇到了那个比自己还爱他的女子。

回来的路上楠楠就睡着了,车停稳后,萧熠有心送母女俩上去。

饶饶,谢谢你,谢谢你接替我,继续爱他。

她的语气给人老妈训话的错觉,萧熠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在楠楠的照片曝光过后,赫饶和邢唐一直没有见面。赫饶深知,不是邢唐和她怄气,而是在他看来,在有了萧熠之后,她和楠楠不再需要他。

当然没问题。萧叔叔几乎没动筷,一直在研究他高档手机的相机功能,除了在小公主的要求下拍照片,还偷拍人家妈妈呢。最后,连赫饶都看不下去,嗔怪地说:“赶紧吃饭,别玩了。”

他把楠楠带去医院,他故意为萧熠带路,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成全。在事情发生之前,赫饶从未想过,自己和萧熠之间,竟会有他推波助澜。

晚饭气氛融洽,楠楠边开心地吃东西边时不时地问:“萧叔叔,我能再拍一张照片吗?”总之就是不肯叫爸爸。

在楠楠到新学校报道的前一天,赫饶对萧熠说:“我想约邢唐见个面。”

赫饶懂,她回握住萧熠的手。

萧熠当时正在处理电邮,闻言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他是在告诉她:世间之事,无法都圆满。

赫饶觉得这样别扭的萧总真是赏心悦目。她走到书桌前,自后面搂住萧熠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还没忙完啊?”

萧熠静了一瞬:“对他来说,除非你成为他大嫂,其它任何的结局都不是他所想。”

难得撒娇的语气,萧总很受用。他拍拍她的手像是安抚,然后迅速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回执给姚南。笔电都没来得及关,一把将赫饶搂到身前,坐到他腿上,“忙完有奖励吗?”

赫饶微微伤感:“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让阿政知道。”

赫饶浅浅地笑,“明早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送楠楠去学校啊。”

萧熠没有问他们聊了什么,只是在赫饶出来时拉住她的手:“吃过晚饭就送你们回去,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接你们回家。”

萧熠在她腰间捏了一把:“唬弄我,本来就是那么安排的。”

邢政不能再说什么,因为邢唐都没有立场阻止她的爱情。

赫饶的手搭在他后颈上:“过去几年,关于楠楠的一切,都是我和邢唐商量过后他一手安排。包括张姐和楠楠在临城的住处,以及楠楠幼儿园的选择。每一个幼儿园举办的需要家长参与的活动,也都是他出席。现在,楠楠终于回到我身边,尽管现在,以后都会是我们一起为楠楠安排生活和学习,但我觉得,有必要向邢唐说明一下。”

他的失望和激动让赫饶觉得难过,但是:“遇见是所有故事的开始,相爱却未必是结局。当我喜欢上了别人,又无法把那个人从心底剔除,我不想他在我这里有丝毫的屈就。”

我个人的事,不需要向包括邢唐在内的任何人解释。但是楠楠,过去五年是我与他共同抚养,作为干爹,他有权力知道孩子的近况。而且,楠楠也不止一次提及想干爹了。

答案昭然若揭:因为不爱。

“不要觉得心里不痛快。”赫饶亲昵地依进他怀里,“如果我对他有丝毫的动心和犹豫,我们早在一起了。我和他始终保持朋友关系在来往,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至于以后,因为楠楠我们和他也断不了联系。所以萧熠,请你以平常心待他。”

那份坚定——邢政急问:“为什么?”

道理萧熠何尝不懂,而他也承诺过不与邢唐为敌,且记住他为赫饶为楠楠做过的一切。可也正因为清楚地知道邢唐在赫饶和楠楠心中的份量,以及此生无法割舍的联系,他才愈发地不喜欢赫饶母女和邢唐有过多的接触。

赫饶回视他,摇头。

所以说,萧总小心眼起来也很要命。但萧总毕竟是萧总,容人的胸襟还是有的,尤其现在他正努力地在楠楠面前树立亲爹的伟大形象。于是,他叹气似地说:“不用做我的思想工作,我又没说不让你们见面。”

邢政牢牢地盯着赫饶的眼睛,问了一个这世上最蠢的问题:“如果没有他,你会和我哥在一起吗?”

赫饶像对待楠楠一样掐掐他的俊脸:“可你满脸的阶级斗争,我怎么去啊。”

赫饶思考了几秒:“我喜欢他九年了。”

这份重视让萧熠的心情好转起来。

邢政的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次日清晨,萧熠和赫饶一起送楠楠上学。小家伙对于新学校和新的小伙伴很期待,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兴奋异常。

楠楠是赫然女儿一事,赫饶不准备让除自己、邢唐、萧熠外的第四个人知道,所以她承认:“他是楠楠的爸爸。”

赫饶忍不住提醒她:“别打扰了萧叔叔开车。”

对邢政而言,这样的结局应该是让他难以接受的,“他是……”欲言又止。

楠楠立即扒着驾驶位的靠椅:“萧叔叔我是不是很吵?”

竟然已经知道了,看来是徐骄阳的功劳。既然如此,萧熠起身到外面接电话。

赫饶代她回答:“是啊,妈妈都要耳鸣了。”

邢政见到萧熠,倒没表现出特别的情绪,他先是给赫饶做检查,确定她的手无异,正在慢慢恢复功能,又详细地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问:“楠楠呢,怎么没一起来?有人带吗?”

楠楠也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地说:“奶奶都说喜欢我说话呢,她说一个人好闷。萧叔叔又忙,都没空陪她。萧叔叔,我有替你陪奶奶哦。”

萧熠陪赫饶去复诊,邵东宁负责在外面带娃。不是萧熠故意不让邢政见楠楠,而是他实在懒得去向赫饶同母异父的弟弟解释孩子的存在。莫名地,他对那个名符其实的舅舅,喜欢不起来。所以这个问题,萧熠决定丢给那个讨厌的干爹先生去解释。

萧熠笑:“楠楠以后每天都这样陪奶奶好不好?”

萧熠低头看手机,眼眶中竟有酸涩的感觉。

楠楠快乐地点头:“好呀,奶奶会做好多好多好吃哒。”

“咔嚓”一声,萧熠与赫饶和楠楠的第一张合影诞生了。照片中,为了把身后的母女俩拍全,距离镜头最近的萧熠的脸只剩三分之二,而楠楠又软又萌地依在妈妈怀里,赫饶依然是安安静静的模样,唯有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澄澈温柔。

这个小吃货。后视镜里,萧熠与赫饶对视一眼,都笑了。

楠楠闻声抬头,看到手里屏幕上的自己,黑亮的大眼晴里立即浮现喜悦,赫饶则配合地微微笑起。

到了学校,楠楠拽住萧熠外套一角,“萧叔叔你会来接我放学吗?”

萧熠丝毫不在意属下奇怪的目光,举起手机,找了半天角度,才把自己和后座的母女放进一个画面里:“饶饶楠楠看这里。”

萧熠蹲下身与她平视:“妈妈约了干爹晚上来接你,你是要干爹接呢,还是萧叔叔?”

终于,他比BOSS聪明了一把。哦耶!

虽然有所期待,但也没指望孩子的选择是他,可聪明如楠楠,在面临这种问题时,萧熠以为,总会婉转一点照顾一下他的自尊心。毕竟,一般的孩子在面对“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这样的问题上,不是普遍回答“都喜欢”吗?怎么楠楠一听邢唐要和赫饶接她放学,立即说:“那萧叔叔你下了班就回家陪奶奶吧。”

邵东宁很庆幸自己不戴眼镜,否则就得跌碎一地啊。他一面小心翼翼地抚稳方向盘,一面伸手帮BOSS调成自拍模式,“按这个就可以了。”

就这样被抛弃了。

邵东宁看着他家BOSS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问:“自拍怎么调?”

直到楠楠走进校门,萧熠还蹲在原地,持续生气。

萧熠则用实际行动表示。

赫饶拉他的手:“谁让你招她的,她故意的你听不出来啊。”

赫饶点头:“当然可以。”

萧熠就着她的手站起来,一副“女不教父之过”的语气:“这么小就会气我了,大了还得了?”

听到拍照楠楠瞬间就开心了:“以后真的可以常常拍照吗?”

赫饶忍笑鼓励他:“革命尚未成功,萧总继续努力。”

萧熠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当然会,楠楠长大了一定像妈妈一样漂亮。不信,以后叔叔常常带你拍照片,我们用照片记录楠楠的变化好不好?”

邢唐让西林推了晚上和客户的一个饭局,掐着时间去接楠楠。过去五年,他和孩子也不经常见面,但丝毫不影响孩子和他亲近。但今时不同往日,干爹不再是她全部的世界。邢唐以为,萧熠早已取代自己在楠楠心中的地位。然而,当看到孩子见到他时兴奋的眼神,邢唐还是被温暖了。

“真的吗?”楠楠并不觉伤感,反而很开心好奇,“那我以后会不会长成妈妈的样子?”

他俯身抱起楠楠,“干爹的楠楠重了很多啊。”

赫饶对此也充满了愧疚,她把楠楠抱回怀里:“和一岁时相比,楠楠越来越漂亮可爱了。”

楠楠咯咯笑,“奶奶的厨艺棒棒哒。”

他歉意地看向母女俩。

奶奶?那是自己永远无法给予赫饶的温暖。

萧熠忽然就明白了,为了保护她,赫饶应该极少给她拍照片。

即便没有刻意打听什么,但萧熠和赫饶同居的消息邢唐还是知道了,闻言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只笑着说:“变成小胖妹的话,小心嫁不出去。”

以为答案是肯定的,结果,楠楠纠结地挠了挠小脸:“我不知道自己一岁时长什么样子啊。我以为,我一直就是这样子呢。”然后她看向赫饶,似乎是在求证。

楠楠搂住干爹的脖子,在干爹脸上响亮地亲一口:“楠楠长大了是要嫁给干爹哒。”

楠楠一句无心的“一家三口”显然取悦了萧熠,他合上笔电,侧过身来解释:“每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样子都会有些变化。就像楠楠现在五岁了,和一岁的时候相比,是不是不一样了呢?”既然不能揭穿楠楠妈妈所谓认不出来他的“善意谎言”,萧先生只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向孩子解释。

她的白马王子什么时候成了自己?邢唐哭笑不得:“那干爹可有得等了。”

这是对我智商的贬低吗?小西瓜你果然是BOSS亲生的啊,腹黑又毒舌真的适合你这种天真无邪的年纪吗?等等,一家三口?邵东宁瞥了他家萧总一眼,像是在问:BOSS你一举拿下了赫警官母女吗?我是不是可以改叫“老板娘”啦?

赫饶在这时来了,当她从萧熠的座驾上下来,当邵东宁降下车窗向他点头示意,邢唐隐隐感觉到萧熠的某种用意。他神色不动,朝邵东宁颔首。

楠楠歪着小脑袋看他:“邵叔叔你不懂就对了,因为那是我们一家三口的事啊。”

再次坐在霖江岸边的水晶苑餐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邵东宁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边稳稳打着方向盘,边插话进来“小西瓜,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叔叔都听不懂呢?”

两个月前的那个周末,是楠楠为数不多的在G市停留的日子。不过是为了与她们母女多待一会儿,一会儿而已,就被偷拍了。

果然楠楠也不相信呢。她身体前倾,小手扒在副驾位置上:“萧叔叔你的样子变了很多吗?妈妈都认不出来了啊?”说着又转脸看看赫饶,纠结地追问:“可是我觉得妈妈还是妈妈呀,怎么你也不认识她了吗?你们大人的记性好差呀。”

原以为是郑雪君送他的荣升副总的“贺礼”,他虽让周末期刊停牌封印,却也将计就计令事态蔓延。确实存了私心,以此作为和赫饶关系转变的契机。结果,被萧熠洞悉了他的动机,然后,有了那场高调的表白。

这个解释真是蹩脚。萧熠忍笑。

邢唐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早有感知赫饶爱的人是萧熠,他还会不会任由周末期刊的杂志流通到市面上那么多,给萧熠看见的机会?

赫饶抬眸,与萧熠的视线在倒车镜中相遇,她说:“妈妈很久都没有见到萧叔叔了,一时没有认出来。”

如果他知道对方竟然是萧氏年轻的掌舵人,他会怎么做?正如酒会那晚邢唐回答徐骄阳的:无论知道与否,都要顺应现在的剧情走。因为赫饶不爱他。所以无论对方是谁,今时今日是的一切,都会发生,或早或晚而已。

楠楠则是完全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和妈妈一起坐在后座的她,一路都在不停地发问:“妈妈,为什么那次你和萧叔叔见面,我看不出来你们认识很久很久了,还是好朋友呢?就是骄阳姨妈和人打架那次。”

该庆幸,至少那个人足够优秀。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回避赫饶,赫饶当然听见了“大唐”的名字,但商场上的事儿她不懂,也不会过问。即便那晚两人因楠楠的身世争执时萧熠曾放狠话表示会针对邢唐,赫饶也相信,萧熠不会随意出手。对邢唐,他定然是不喜欢,却不会刻意为敌。至于什么真正的老板,她实在没有兴趣,所以赫饶没多说一个字。

注视对面静静喝茶的女子,邢唐也觉可惜,又无能为力。控制住要握她手的冲动,他说:“他对你们,很好吧?”出口就意识到了错误,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怎么会不好?

邵东宁的视线停留在手中那份绿色城邦组织架构图上的法人一栏,沉默。

赫饶抬眸,就见他自嘲似地笑了笑:“说了句废话。”

他静了几秒,隐隐明白了,淡淡地交代:“关注一下绿色城邦真正的老板。”

他的付出,自大伯一家出事,赫饶始终都知道,可是,从前没有萧熠,歉意远没有现在重,她默了一瞬,才开口:“过去从不说谢,不是因为你不爱听,而是一个‘谢’字不足以与你的付出相较。邢唐,萧熠说,他会记住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一样。”

表面看来,大唐是获利方,实际上大唐也应该没有损失。毕竟二十亿的交易,大唐再财大气粗也是要经过调查和评估,绿色城邦不会只是个空壳。只是,在拿出二十个亿购得股权后,大唐的资金链——萧熠看见资料文件上显示:持股人是:郑雪君。

他终于知道了六年前你所经历的一切。邢唐偏头望向窗外的江面,水波潋滟之中仿佛倒映出他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再开口嗓音略哑了几分:“赫饶,十二年前,当我决定去结识你,我以为会成为你此生最恨的人。”

绿色城邦房地产有限公司是一家民营性质的企业,主要业务集中在G市的旧村、旧城改造,是一家刚刚在行业中崭露头角的地产公司,具备丰富的城市更新及旧改经验。据萧熠所知,绿色城邦刚刚拿下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旧改项目,该是风头正劲。怎么就有了五亿的外债?还被大唐以区区十五亿收购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

当你的母亲毁了我的家庭,我是动了毁了你的念头的。只是我没料到,你竟然是那么干净而坚韧的人,爱上你,更是出乎我的预料。

“呵。”萧熠轻笑,像场外评说一样回应了三个字:“大手笔。”

十二年前他们初相识,赫饶全然不知他的目的,直到郑雪君找到警校,当赫饶知道他是邢家少爷,那时起,他们一直心照不宣地守着这个秘密。以至于直到现在,他们从未提起过郑雪君。

邵东宁回答:“是。”

不是没有过防范,只是,当她历经七天七夜的生死之劫醒过来,邢唐的眼泪落在她手上的瞬间,赫饶原谅了他的刻意接近。而这六年里对他唯有感激和感恩,即便不能回报以爱情。

萧熠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抬头,双手搭在笔电上,眉梢眼角从平静渐渐地有了丝缕笑意:“已经通过董事会执行委员会审议批准了?”

赫饶眼里聚集了水汽,乌黑又氤氲,她缓缓地说:“你和邢夫人一样良善,何以忍心真的对一个孤女做什么?”

当他打开一封电邮,邵东宁抬眼看向倒车镜,确定赫饶的注意力在楠楠身上,才开口:“今天早上,大唐集团公告宣布,于昨天,他们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政泽地产与绿色城邦地产公司签署了《股权转让与合作协议》,政泽地产收购绿色城邦持有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按持股比例,政泽地产承担了绿色城邦公司五亿的债务,以致于此次交易事项涉及二十个亿。”

原来她都知道。邢唐低头,无声笑起来,“赫饶,对不起。”

先前赶去A市调取星辰酒店监控录像的邵东宁已于昨天返回G市。为了见证他家BOSS恋爱的全过程,他甚至自作主张给司机放了假,亲自来机场接人。萧熠坐在副驾位置,埋头在笔电上处理几日来堆积的公事。

赫饶却说:“那还是换我说一声‘谢谢’吧。”

萧熠本意是直接带赫饶和楠楠回萧家老宅,以实际行动向母亲证明她英俊潇洒的儿子不是没心没肺,而是循序渐进地努力追妻中。不过考虑到赫饶为了案子连续工作了十几天,抛开疲惫不谈,依她的性格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正式登门必然需要准备一番,所以他只提出陪赫饶先去医院复诊。

谢谢你没有伤害我,更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保护,以及最后的成全。

冯晋骁看看怀里昏昏欲睡的楠楠,解释:“不管你们是什么状态,对方都不会收手。既然如此,不如光明正大地恋爱。至于楠楠,就让她曝光于世人面前,这样,既便于我们保护她,也可以更快地引出他们。”

窗外有什么光亮一闪而逝,邢唐并不陌生,他静了几秒,抬头。

赫饶与冯晋骁对视一眼,摇头。

赫饶的神情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我说过,他们出现了,就在我们身边。”今天约他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飞机上,萧熠问赫饶:“事已至此,还需要保持分手状态吗?”

邢唐的神色微敛:“你们,都准备好了?”

又在A市停留了两天,在爆炸案没有新发现的情况下,萧熠带着不肯叫他“爸爸”的爱女楠楠,和赫饶及冯晋骁一起回G市。

赫饶在落日的余晖中静静微笑:“万事俱备,只是抱歉,会把你卷进来。”

楠楠“哼”一声,像是不赞同他自称“爸爸”,然后继续和新欢冯叔叔吃早餐。

邢唐把手伸过去,覆在她手背上:“自始至终,我都在事件之中。”

萧熠哪儿还敢吹胡子瞪眼啊,立即笑眯眯,温温柔柔地答:“爸爸没有。”

“最后一次了。”

萧熠正欲反驳,就听楠楠说:“萧叔叔,你那么大声是在欺负妈妈吗?”

“好,最后一次。”——铤而走险。

赫饶轻挑秀眉,将他一军:“难道我就非答应不可?”

走出餐厅时,邢唐抱着楠楠,与赫饶并肩而行。停车场内,他绅士为赫饶打开车门,一路把母女俩送到南沙南路,那里距离萧氏大楼,只是一街之隔。

萧熠的横劲上来了,他问:“你有不答应的理由吗?”

车停在路边,邢唐注视那渐行渐远的娉婷身影,久久移不开视线。

赫饶以眼神责备他:“我答案嫁给你了吗就领证?”

与你相遇,是我安排的最美的意外。

“什么叫不一定结婚?”萧熠脸色不太好:“你没意见的话,回G市我们就领证。”

和你在一起,是我从不敢有的期许。

非常时期可以理解,但——

赫饶,看到你不再畏惧将来,我放心了。或许因为楠楠,我们此生都会有所交集,但我却要对那个坚持了太久的自己说再见了。因为我终于从你眼中看到了你对一个男人,以及茫不可知的未来充满的期待和信任。

对于楠楠一时不肯改口的问题,赫饶没有意见:“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能不能结婚也不一定,她叫爸爸的话确实不合适。”

本意是给萧熠惊喜,结果却被阻隔在三十五楼,再往上,电梯需要专属密码。

问邢唐?这逻辑令萧熠很郁闷。

这就是萧氏,高层之外,旁人居然想上都上不去。赫饶无奈,她给萧熠打电话,问:“萧总你是在上面给我叫梯,还是到三十五楼接一下我们母女?”

楠楠扭脸扑到赫饶怀里:“我要问问干爹才可以。”

负气加班的萧总闻言风一样冲出办公室,在姚南不解的目光中走进专属电梯。

萧熠伸手准备把她抱过来:“那从今天起叫爸爸好不好?”

当电梯在三十五楼停下,姚南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她默默地收拾办公桌,神色无异。

楠楠眨巴着大眼睛,点头。

电梯里,赫饶把拿在手里的精致的餐盒递过去。

萧熠收敛了笑意,看向赫饶的眼神专注而热烈:“我说到做到。”然后握住楠楠软软的小手:“可以了吗宝贝?”

萧熠接过来,不解:“什么?”

“好了。”说至此,就被赫饶打断了:“就这样吧。”一副深怕他说重话的样子。

“芒果慕斯。”赫饶解释:“她说你喜欢,非让打包。”

萧熠发现她眼底落井下石的笑意,妥胁,“萧叔叔发誓,今生今世都不离开妈妈和楠楠。如违此誓,”

楠楠扯着她坚持没叫爹的男人的衣角,似乎是无意地说:“我看奶奶做的时候,萧叔叔吃了很多呀,就想让他尝尝,看看是不是奶奶做得更好。”

赫饶唯一一次纵容楠楠,任由她发泄自己的小脾气。

然后就让你干爹埋单给我打了包?这点心,也太有意义了吧。睿智如萧总,竟然也分不清自己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了。

楠楠窝到赫饶怀里,拒绝他抱:“那你发个誓吧。”

赫饶从电梯里走出来,柔和的灯光下,身穿职业装的姚南站在秘书办公区的座位前,显然是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只待萧熠回来打招呼后下班。

难得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萧熠微笑而不自知,他朝楠楠伸手:“萧叔叔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任性说走就走了好吗?”

看见赫饶,她并不意外,只微微一笑:“赫警官。”

赫饶笑得眉眼弯弯。

赫饶神色安静:“你好姚南。”然后晃晃楠楠的右手:“这是姚阿姨。”

他任性?萧熠哭笑不得。

楠楠仰头看向姚南,乖巧地说:“姚阿姨好。”

楠楠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考虑,过了好半天,才问:“萧叔叔你以后还会不会又任性啊?”

姚南穿的是裙装,不方便蹲下,但她还是弯身摸摸楠楠的发顶,语气温柔地说:“楠楠真乖。”

她这样说就是默许了他“爸爸”的身份,萧熠笑起来。

被夸奖了,楠楠开心地弯唇笑:“妈妈,姚阿姨认识我呢。”

赫饶接过萧熠递来的纸巾,为楠楠把眼泪擦干了:“萧叔叔虽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陪在楠楠身边,但是妈妈有和你说过的,他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而努力工作的爸爸才是好爸爸,所以楠楠不要生他的气了好吗?”

赫饶眉心一蹙,不动声色地注意姚南的反应。

果然,楠楠也不同意了,她替萧熠说话:“不会呀,昨天玩游戏的时候楠楠都害怕了,但是萧叔叔表现得很勇敢呢。”

姚南有一秒一瞬间的停顿,和赫饶蹙眉的神情变化,细微到连萧熠也没注意到。随即,她依旧笑如春风:“因为你可爱啊,我和你邵叔叔早就知道你了呢。”然后起身看向萧熠:“萧总,我先走了。”

萧熠坐到她旁边,悄悄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萧熠看看天色:“让老李送你。”

赫饶忍笑,“是啊,萧叔叔的胆子都没有楠楠大。”

姚南摇头:“您忘了,我现在自己开车。”

楠楠止了哭,以懦懦的童音批评萧熠,“萧叔叔你胆子怎么那么小啊。”

萧熠笑了笑:“我的秘书竟然才成为有车一族,不清楚萧氏薪资待遇的,还以为我亏待了你。”

接到萧熠示意的眼神,赫饶抱起楠楠坐到沙发上,“妈妈确实是和萧叔叔认识很久了,久到比楠楠五岁还要长。妈妈警校毕业当然是要当警察的,但是萧叔叔啊,”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他害怕,说做警察不小心会受伤,然后就和妈妈吵架,再后来呢就像小孩儿一样任性,一气之下出国了。”

姚南也笑:“是我懒,一直没考证。”言语间她看向赫饶:“赫警官再见。”

五岁孩子的理解能力毕竟有限,表达得也不是很完整,但赫饶还是听懂了,她嗔怪地看了萧熠一眼,似乎是责备他编得不完美,也可能有是埋怨他没和自己商量就自作主张的意思。

赫饶注意到眼底里翻涌的情绪,以及面孔上的笑意,酸涩难掩而又真挚难抑。

像是听懂了妈妈的委屈似的,楠楠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妈妈,萧叔叔说很久很久以前,就是还没有楠楠的时候,你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后来,后来你当警察,他说太危险了,你们吵架,然后他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外国,回来之后就有了楠楠。妈妈,是这样吗?”

没有能力,没有心机,何以成为萧氏的总秘,得萧熠赏识器重?

萧熠起身走过来,右手搭在赫饶肩膀上,神情和语气一样满是真诚之意:“饶饶,当年是我不好,不能理解你热爱警察事业的心意,一气之下出了国,才错过女儿的成长。现在我回来了,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待姚南走进电梯,梯门闭合,赫饶才收回视线,问:“她在你身边多久了?”

赫饶看向萧熠,眼神是不解和询问的意味。

萧熠正抬手准备推厚重的精雕木门,闻言回头看她:“十年。”

见妈妈醒了,楠楠推开他的手,跑到赫饶面前,抓住她衬衫下摆,仰起小脸泪眼婆娑地求证:“妈妈,萧叔叔是爸爸吗?”

十年。赫饶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走过来自己推开了门,走进办公室。

爸,爸?赫饶愣了。

简约大气的班台上,萧熠的笔电还开着,屏保照片是赫饶和楠楠的合影,旁边整齐地摆放着或许是等待他签批的文件。身后是玻璃幕墙,华灯初上,霓虹映衬下的繁华都市,近在咫尺。

赫饶醒过来时,听到外面房间里低低的哭泣声。她猛地坐起来,才发现床上只剩自己了。连鞋都顾不上穿,她疾步走向外面的书房,就看见萧熠蹲在沙发前,一面给楠楠擦眼泪一面身份全无地求饶:“楠楠原谅爸爸好不好?爸爸知道错了呢。”

赫饶想像他坐在这里办公的样子,笔挺的西装,凝肃的表情,睿智的眼神,修长的敲击键盘的手指,每一言一语,每一情一景,无一处不展露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和魅力。

在不惊醒赫饶的情况下,萧熠悄然起身。

难怪——看着他,笑而不语。

作为叔叔,他和人家的妈妈如此亲密地睡在一起,或许该给小朋友一个解释。

萧熠把楠楠抱上他舒适的靠椅里,在万家灯火之中问她:“什么意思?”

萧熠原本就没睡熟,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去外面的书房了。

赫饶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却有力地阻止楠楠玩耍间扭动着把椅子转过来,她上前一步靠近他,贴着他耳廓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不懂啊?”

她想了想,坐起来,爬下床。

不想懂她以外的其它任何。萧熠用双手搂住她腰,让她的身体直接贴上他的:“说来听听,解个闷也行。”

楠楠嘟起小嘴,有点小委屈,有点小不高兴。

和你在一起,哪里会觉得闷呢。单手搂上他脖子,赫饶把脸贴在他胸口,垂眸不语。

次日清晨,楠楠先醒。她懵懵懂懂地揉揉眼睛,在被自己霸占了一半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就看见妈妈背对她和萧叔叔抱在一起,在另一半床上睡得正熟。

唯愿从此后永似这样,时光静好,与君依。

那一夜的最后赫饶在萧熠怀里哭得睡了过去。借着月光,萧熠眷恋又心疼地注视她的眉眼,竟有一种每一处都充满了坚强和坚韧,良善和正义的感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爱了他九年之久。萧熠俯低头,轻轻地在赫饶眉心印下一吻,然后保持拥抱她的姿势直到天亮。

似是感应到她的心意,萧熠保持拥抱她的姿势,不语。

赫饶哭了很久,久到萧熠不忍心再问下去。而即便不问,结合事件的起因和今时今日的局面,赫大伯一家的遭遇,萧熠也能够猜到一二。必定是和琳因为陈锋的背叛,迁怒了赫然,连她的父母也没有放过。但那只是结局,过程远比他所能想到的惨烈百倍。

在楠楠发现身后的异样前,赫饶才开口,她说:“看见姚南才想起来,我和邢唐去临城接楠楠那天,碰巧看见她和西林在一间咖啡厅里。”

过去的六年里,赫饶根本记不清自己在多少个寂静的夜里从梦中惊醒。陈锋和赫然毕生的遗憾,以及大伯一家的无辜惨死,每一幕记忆都是染了血的。如果没有楠楠,赫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扛过漫漫时光。

西林?萧熠问:“邢唐的助理?”

“不要怪自己。无论你是否被牵涉其中,都改变不了结局。而你不顾自身安危涉险,才能得知陈锋真正的身份。虽然你对赫然说了谎,”萧熠像安慰孩子一样轻抚赫饶的背:“但五年,十年,或是更久之后,如果你的决定依然是向楠楠隐瞒她的身世,至少我们知道,赫然爱的人以及楠楠的亲生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个真相于她们母女,很重要。”

赫饶静了几秒,手握上他的:“算了。”

萧熠理智地分析:“在陈锋爱上赫然时就注定了结局。陈锋可以说是为了掩饰身份和赫然在一起,但当一个人真的爱上另一个人时,根本藏不住。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泄露了心事。凭我对和琳的了解,她一定多次试探过陈锋。即便陈锋和赫然分了手,可他必定是违反了和琳的意愿弃警从商。仅凭这一点忤逆,和琳就容不下他。选择在那次交易时做掉林锋,除了因为他的背叛,或许还有向警方示威的用意。饶饶,我们永远猜不透,犯罪份子在作案时是什么心理。可我们清楚,正义给人悔改的机会,邪恶则缺少这份宽容之心。”

没有在办公室多做停留,萧熠就带着赫饶母女离开了。行至一楼大厅,萧熠把楠楠抱起来,将她的小脸压在肩颈,赫饶则挽住他手臂,姿态亲昵。

萧熠把赫饶拥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我不是安慰你,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纠正你。和琳怀疑陈锋的身份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你们在凯悦广场上见的那一面。从接触她,到获得她的信任,我用了两年不止的时间。可见她是一个谨慎又多疑的人。身为贩毒集团首脑,她偏执、放纵、毒辣,甚至拥有神经质的基本特征,除此之外,她还有不容置疑的高智商。”

邵东宁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等在路边,见他家萧总意态潇洒地从萧氏大楼走出来,人流之中,路灯之下,怀里抱着女儿,身侧依着女友,场景温馨如画。感动死了,竟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错觉。

心疼不已。

在萧熠走近前,邵东宁轻咳了两声以示严肃,深怕被他家萧总发现他前一秒那莫名其妙的想法。然后下车,为赫饶打开后座车门,与此同时,萧熠还体贴地扶了赫饶一把。

她不过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何以承受这些生命之重?

就是现在。

明明是小姨的身份,却在以母爱保护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代表萧氏总裁身份的豪华座驾,价值不菲又霸气外露的最牛车牌,助理的谨慎侍候,以及他本人对女子和孩子的细心照顾,如同慢镜头一样全部融入到一个画面里。

所以六年来,赫饶一直怀着这样的愧疚而活,认为是自己的多事导致了陈锋的死。她不敢让楠楠露面,是认定了那晚消失的女人不简单,会对孩子不利。

“咔嚓”一声,瞬间入镜。

六年前那场猝不及防的变故,是赫饶最疼的记忆。寂静的夜里,她终于泣不成声:“如果那天我没有中途在凯悦广场下车,和琳就不会发现陈锋背叛了组织。如果那晚我不是执意跟踪陈锋,而是先进入别墅,也许就能确认那个女人是谁,近而提醒陈锋小心,他不去仓库就不会死。我为什么要跟踪他?都怪我……”

当宾利驶离,远处的记者收好相机,拿出手机打电话:“老大,搞定。”

和你在一起,是我从不敢有的期许。

电话那端的女声回应:“妥活。准备明天的头条。”

与你相遇,是我安排的最美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