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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那是最初,最真的心

“保持分手状态,直至案件侦破。”

“说。”

保持分手状态不难,但是:“如果案子一直破不了呢?”

赫饶看着他的眼睛,平稳地回了一个字:“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面色沉静地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什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萧熠算是领教了。他跟过去牵起赫饶的手,带着几分求饶意味地轻轻晃了晃:“我错了,再给个机会吧,行吗?”

这个答案沉甸甸地落在萧熠心口,莫名安抚了他,“我能做点什么?”

他的语气透出明显的委屈,还有调侃之意,赫饶都快笑场了:“你不是都答应了?什么事不过三,适可而止的,狠话都被你说尽了,现在倒成我不对了。”

赫饶摇头:“照顾好楠楠。”

萧熠把右手枕在脑后,眼含笑意地看着她:“差不多行了,甜头都没给一点就分手,很残忍的。”

摇头拒绝,是让他置身事外的意思。而照顾好楠楠,则是一种嘱托。

“你忘了萧总,”赫饶打开他的手,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开机:“我们现在还在分手。”

夜空星光闪烁,夜色温柔暖心,萧熠盯着赫饶的眼睛,轻却坚定地承诺:“好,我们分工合作。”

萧熠松开她,以手抬起她的下巴:“怎么样,答不答应?我可是特意从G市带过来的。”

赫饶在他眼里看到微微笑起的自己,然后,她惦起脚,吻上他的唇。

赫饶就不说话了。

萧熠抱紧她,加深了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缠绵深入,有如湍急地暗流漩涡,以侵略性的姿态席卷赫饶的每一寸神经,而萧熠的唇舌,呼吸,甚至是他的指尖,都在强烈地激烈和诱惑着她,让她甘心放下一切防备,与他沉沦。

她果然聪明,知道他别有用心。萧熠回答:“只想和你在一起。”

为彼此着迷,为彼此情难自控——

“花语是什么?”

最后还是萧熠停下来,与赫饶额头相抵:“不是我心急,而是我们耽误了太久。”言语间,他修长的手指自赫饶T恤里伸进去,轻轻地抚至她背上:“饶饶。”

“蔷薇。”

他不是自己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叫赫饶的名字,然而这一次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缱绻温柔,似是试探,又像是征询,也或者,是她想多了?赫饶好不容易平复的呼吸瞬间就急了。

赫饶依偎在他怀里,不答反问:“那是什么花?”

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萧熠乌黑沉湛的眼露出笑意,他克制地把手拿回来,改而与她交颈相拥:“不想在这里。”

萧熠抱着她,调整好呼吸后开口:“每一步,都走得比别人辛苦。饶饶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浪费了九年,才被惩罚?”

赫饶皱眉,似乎没听懂,他却没再说话,直到她问:“楠楠在师父房间?”

明明吻她的时候是没有一丝情欲的,可发展到最后,萧熠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沿着她T恤下摆钻了进去,灼热的掌心,反复轻抚着赫饶腰间的细肉,渐渐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最后,还是赫饶先找回了理智,她偏头避过他的亲吻,脸色红润地回避他的目光。

萧熠叹了口气,为她的聪明:“怎么我就不能把她留在A市吗?”

浅淡的灯光下,男人眉目柔和,他就那样含着她的唇,细致温柔地反复轻吮轻咬,像是在安抚赫饶的抗拒和深埋于心的伤痛。在这样的温柔攻势下,赫饶闭上了眼睛,承接他全部的热情。

赫饶退离她怀抱:“你不会,你答应了我要照顾她。”

“我在。”萧熠伸手捧住她的脸,闭上眼,低头吻下来。

萧熠挑眉:“我觉得,你其实是赶我去隔避房间睡觉的意思。”

如同听到他心底的声音,赫饶的坚强终于瓦解了,她收紧双手抱住他的腰,哽咽地唤:“萧熠。”脆弱而崩溃。

赫饶还没有回答,门铃声响起,冯晋骁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怎么样,办妥了没有?孩子吵着要见妈妈。”

你有我了,再不必一个人经历风雨,再不必绞尽脑汁地考虑如何向渐渐长大的楠楠解释爸爸缺席她成长的原因,更不必惧怕亲人离世带来的伤痛要默默承受和独自面对。

办妥?萧熠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萧熠起身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完全放心地依赖自己:“饶饶,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赫饶则嗔怪地看他一眼,快步去开门。而她的手机在这时进来一条信息。

没错,是女儿,而不是外甥女,真正地视如己出。

萧熠不是有意去看赫饶的手机,但他就站在桌子旁边,手机有短信进来,他下意识偏头,就看见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了这样一行字:“我倒是小看了你的本事,有了邢唐还不够,居然能巴结上萧氏。不要太痴心妄想,无论是你,还是姓徐的,都别想得逞。”

当自己成为楠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赫饶无数次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为了不让孩子受丝毫的委屈,为了不给别人带去哪怕半分的困扰,此生就与女儿,相伴到老。

尽管是陌生的号码,但除了郑雪君,谁能这样无情和无耻。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母亲?未经赫饶允许,萧熠擅自作主把信息删除了,不愿给赫饶添堵。

以父亲的名义爱她——这是赫饶听过的,最动听,最为感动的承诺。

冯晋骁眼尖地见他动了赫饶的手机,不厚道地打趣:“怎么,这就查上了?不像萧总风格啊。”

萧熠心疼地搂紧她,用脸轻轻蹭她的长发,“我会对她视如己出,只要你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愿意这辈子,都以父亲的名义爱她。”

萧熠看他一眼,反击:“一个星期没见珩珩,你心理失衡了?”

意料之中的,赫饶的身体瞬间僵住。

冯晋骁被气笑了:“多谢费心,珩珩这个星期飞了A市两次。”

萧熠在她耳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张照片我看到了。对不起,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

“公私不分。”

赫饶搭在他肩膀上试图推他起身的手,停住不动了。

“彼此彼此。”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是出乎赫饶意外了。可就在她觉察到萧熠有了起身的意思,放松了对他的戒备时,他的气息再一次逼近,在赫饶反应过来时,萧熠已经俯低身体抱住了她:“因为你,我已经分不清是失望多一些,还是对未来的期待更多一些了。”

赫饶的心思都在楠楠身上,对两个男人的唇枪舌箭持置之不理的态度,而楠楠则关心:“原来萧叔叔在妈妈的房间啊,难怪冯叔叔说见到妈妈,就能找到萧叔叔了。”

还是这么不解风情。萧熠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

赫饶没办法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太多,她也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况,闻言便转移了话题:“楠楠这几天有没有给奶奶添麻烦?出门前有和奶奶打招呼吗?”

她用力推他,警告:“别让我说第二遍!”

“当然没有啊。”楠楠急于说明自己很乖,想想又觉不对:“我没有给奶奶添麻烦,但是奶奶每天都给楠楠做好吃的,还带楠楠去学插花,好辛苦呢。”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赫饶几乎控制不住动手的冲动。

赫饶继续:“那你突然跑来A市,有没有和奶奶说呢?”

萧熠也不勉强,他停下动作,嘴角微勾:“如果我说不呢。”

冯晋骁闻言朝萧熠挑眉,意思很明显:你女人责怪你搞突然袭击,不好直说,才以姨妈说事。萧熠无心理会他的落井下石,和楠楠道过晚安后,心满意足地去隔壁房间休息了。

赫饶的脸陡然红了,她抬手抵在胸口,阻止他接近:“你起来!”毫无底气。

当房间里只有母女俩,楠楠才有机会回答赫饶的第二个问题:“是奶奶让我们来的呢。奶奶说:萧叔叔没心没肺就算了,楠楠也会想妈妈的吧。”

他温热的呼吸,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透过皮肤,灼向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难怪他急着回去休息,赫饶弯唇笑起来。

萧熠眼睛漆黑清亮,隐隐藏着一丝温柔,居高临下地注视她许久。终于,他松开了钳制赫饶的手,慢慢俯低身子。

过去的几年,绝大多数时间里楠楠都是和张姐生活在一起,尽管衣食无忧,性格也没有出现偏差,但赫饶总觉得她欠缺了同龄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动。然而几天不见,面前的小女孩儿像个小精灵似的,一面绘声绘色地给她讲所见所闻,一面一口一个萧叔叔的叫得十分顺口亲昵。而对于她向来亲近的邢唐,居然只字未提。

心猿意马——

有了叔叔,居然连干爹都忘了。邢唐如果知道,会难过的吧。赫饶实在不解,即便萧熠私下里接触了她,可到底他们相识不过一个月,感情怎么来得如此之快?父女天性?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否则那一晚,赫饶也不会有那么足的底气表示同意接受萧熠的提议,做亲子鉴定。

幽静清雅的房间里,一男一女,一上一下相叠的身影,被迷离的月光拉长了投射到地上,为寂静的夜凭添了几许爱情的味道。

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了,赫饶给萧熠发信息:“你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和她培养起了感情?”在她心里,楠楠其实是个敏感而有戒备心的孩子。

赫饶抬眸,眸中仿佛初次相遇那晚,浸满了疑惑好奇,以及莫名的悸动。

萧熠的回复来得很快,显然是还没睡,他说:“或许是从初次见面时起,我就当她是我们的女儿吧。”除了格外卖力地去讨好,每一次示好都带了几分属于亲人的温软。

偏偏初秋的天气还很热,赫饶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袖T恤,如此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她甚至能感觉到萧熠脉膊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快速而有力。

我们的——赫饶注意到他的措辞:“可她毕竟不是。”

窗外的月光投在她脸上,精致的五官,羞恼的神情,无一处不充满了魅力,无一处不让这个夜晚被诱惑。萧熠的呼吸微有些重。

萧熠以男人的思考方式回答她:“她不问爸爸是因为懂事,不想看到你不开心。但在她心里,对于爸爸,是渴望的。”所以当有个像爸爸一样的人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像待女儿一样疼她、哄她、陪她,年纪小小的她戒备被瓦解了。

交手无数次,赫饶就这样居于下风。

赫饶以为,身为干爹的邢唐,可以弥补楠楠心里上对父亲的需要。

他的动作何时也变得这么快了,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扣住她手腕?

原来不行。

最后静止的画面于赫饶而言实在尴尬。毫无悬念的,两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而她,双手被萧熠扣住了,身体也被他压制住。

赫饶沉默了片刻:“是她发来的信息吧?其实你不用删,我看了也当没看见。”

却只来得及护住她的腰,他的人则随着身体前倾的力道结结实实地朝赫饶倒过来。

看来不是第一次发这样的信息来。身为女儿,她怎么做到的视而不见?

赫饶当然不可能真的踢下来。可是,要在短时间内收回这种小角度,高难度的攻击动作,身体必然失衡。果然,收腿时赫饶身子一歪,就向后面的沙发上仰躺下去,而萧熠怕她磕到一侧的桌角,展手就要搂她的腰,把人捞起来。

忍住不难过,多难。萧熠说:“你有楠楠,还有我。”

就是这么足智多谋,故伎重施,打不过不打。

这是最好的安慰。赫饶微微地笑,她开始思考:“怎么对她解释我们的关系?”

萧熠忽地笑了,然后躲也不躲地站在原地,一副随你处置的姿态。

黑暗中,萧熠回复:“我来说。”当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他又补充了一条:“我只接受以身相许的感谢,其它形式的就不必了。”

这个女人,是要和他动真格的啊?

没说两句就不正经了。赫饶点发送的手一顿,然后“谢谢”的信息被删了。

确认身后来人,赫饶先是不自觉地心中一喜,随即,她屈肘向后不轻不重地击打在对方腰侧,然后果断转身,抬腿踢过去。

当收到“晚安”的回复,萧熠失笑。

能堂而皇之地进入房间,又不是以偷袭她为目的的,只有萧熠。

黑暗中,被扰了清梦的冯晋骁不满:“把手机静音,丁零当啷的还让不让睡觉了。”

夜色静谧,房间里只有玄关处的灯亮着,昏暗的视线,温热的呼吸,以及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都让空气里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萧熠在A市停留了几天。他每时每刻都把楠楠带在身边,很快地,A市的萧氏员工几乎都知道他们萧总告别了单身,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尽管小可爱在人前喊他“萧叔叔”,他们也认定了,那是萧熠的女儿。至于孩子的母亲,他们纷纷猜测,就是皇庭酒店开幕酒会上被表白的神秘女子。

赫饶甚至都没有转身,她迅速抬手,一把抓住自背后伸过来的手。然而,过肩摔没来得及施展,她的腰竟然被对方紧紧地搂住了。当一具有力的男性躯体结结实实地贴上她的,赫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下这么重的手,谋杀亲夫啊?”

不惜一切,扳回全局。这样的爱情宣言,是个女人,都难以抗拒吧。

没有给她更多的反应时间,电光火石间,她背后的气息骤然逼近,伴随脚步声以及——

萧熠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但他未置一词。在他看来:我的爱情,何须向旁人解释?

终于等来了吗?隐隐有些兴奋。

赫饶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每每是她晨起走时楠楠还没醒,而她回来时楠楠已经睡了。这种情况持续到第四天,临近十点,赫饶还没回来。萧熠忍不住问冯晋骁:“什么案子这么复杂?十几天了,都没有线索吗?”

赫饶并未觉得害怕,连日来案件微乎其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进展,让她期待在自己身上能够发生点什么,让她有迹可寻。

冯晋骁躺在床上,手搭在眼睛上:“六年前被列为悬案,作了封档处理的案子,如今要查起来谈何容易。”

突然感觉到房间内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在她踏入房间前,那人应该已经蛰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悄无声息地等待她回来。此时,在她身后不远处。

萧熠眸色轻敛:“是她大伯一家的死因吗?”

房间里没有人,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赫饶把手机充上电,试了一下,暂时开不了机,她就那么随手把手机往桌上一放。然后,动作一顿。

冯晋骁把手拿开,看过来。

赫饶回到酒店时已是深夜,她推开房间的门,开灯,眼前所见与前几天并没有什么不同,唯有桌上花瓶里的百合被换成了深红色的蔷薇。难怪花香淡了许多,赫饶并未觉有何不妥,她关门向窗前的书桌走去,有意先给手机充电。

“如果只是死于车祸,她何必把楠楠藏起来?楠楠的亲生母亲是她堂姐赫然,那孩子的父亲呢?也死了?”萧熠的眼睛漆黑难辩:“楠楠因为我的不谨慎被曝光出来时,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我就怀疑了。那晚出现在她家的匕首,酒会当夜我们遇袭,不会都和这个案子有关吧?又或者,”话至此,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是和我有关?”所以即便成为恋人,她也没有立即把楠楠的存在如实告之。甚至是现在,她还要求他:以分手的状态示人。

萧熠手上拿着相框,视线却定格在楠楠身上,然后,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萧熠是多精明的人冯晋骁清楚,可他这么快就把看似毫无联系的一切梳理通了,身为警察,冯晋骁是意外的,“关于案件,我暂时还不能对你多说。关于你和赫饶,我想说的是:萧熠,你要和赫饶在一起就必须做到:她执行的任务无论多危险,你都不能介入。在身为警察、特警的她面前,你的身份永远都先是市民,才是爱人。任何你以爱她保护她的名义的介入,稍有不慎就会为她带去危险。如果你做不到,第一,劝她离开警队;第二,离开她。”

楠楠在这时跑过来,甜甜地问:“萧叔叔,我拿这两条裙子可以吗?”

萧熠静静地注视冯晋骁,“所以,案子确实和我有关。她是,不想我知道。”片刻,他以不可置信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我,楠楠才失去了家人?”

赫大伯一家对赫饶有养育之恩,为什么这样珍贵的合影,会被她反放在书架上?

冯晋骁静了几秒,否认:“不是。”

萧熠看着照片上青涩纯美的赫饶,微微笑起来。他有意把相框放回原位,然而,忽然想到什么,他的动作猛地一滞。

萧熠几乎是立即反问:“那你为什么停顿了一下?你在犹豫什么?”

是赫饶大伯一家吧。无论是萧熠调查所得的资料上,还是赫饶亲口告诉他的,都有提及赫大伯。那照片中与赫饶的五官略有相似的女孩子,应该是赫饶的堂姐了。

赫饶又为什么对她大伯一家的死守口如瓶。萧熠想到了和琳,因为除了那个女人,没人会因为他对无辜的赫大伯一家下手。究竟是怎么回事?萧熠本意是等赫饶回来直接问她,结果直到天亮,赫饶还没回来,而冯晋骁也在半夜匆匆去了警队。

在楠楠挑选随便的两件衣服时,萧熠在书房的书架上看到一个反放在上面的相框。他迟疑了一下,把相框拿起来。照片上,赫饶与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分别站在一男一女边上,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俨然是一个四口之家。

赫饶近日跟踪一位名为白宁宁的女人,该人五十出头,离异单身,原A市一所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连续多日,连坚韧如赫饶都以为她没有异样时,就在昨晚,白宁宁在一男人陪同下,去了墓园。

“那就,”萧熠起身从卧室出来,走向书房:“随便拿两件。”

她在一个墓碑前沉默地站了很久,然后,悄然离去。

萧熠总不能如实相告:叔叔只是上来参观一下你妈妈的家吧。

赫饶随后现身,发现墓碑上的名字是——和就。

楠楠不解:“那我们回来干嘛呀?”

和就,三年前告破的跨国贩毒案毒枭老鬼和琳的父亲。

萧熠把水晶瓶放回原处,回答:“哪件都不拿。”

连夜对白宁宁进行审讯。

楠楠快乐地点头:“好的呀。”然后她小大人似的询问:“萧叔叔,我们要拿哪些衣服啊?”

她并没有否认和和就是彼此的初恋,但她却否认了那一场深情:“十年,一场时光的虚度而已。我们并不如想像中那么爱对方。所以在分开之前,我们各自有了爱人。”

萧熠摸摸她的小脑袋:“那这样吧,先不要告诉妈妈,等她自己发现,算是我们给她的惊喜好不好?”

对于和就终身未娶却有了女儿的人生,白宁宁神色淡漠地说:“他是毒枭,婚姻不适合他。但谁说生孩子的前提是婚姻?况且,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大有人在。”

楠楠有点小心虚地摇摇头:“我忘记啦。”

这话听上去,似乎透出几分醋意。仔细琢磨下来,像是白宁宁在指责和就滥情。总之,根据白宁宁的表现,连卓尧都以为她对和就没有了感情。可就是这样一个离开了和就二十几年的女人,竟然在深夜去阴森至极的墓园看他。

萧熠的视线掠过地上放着的两个拉杆箱,他环顾十几平米的卧室,走到房间中间的双人床上坐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晶瓶,“楠楠有告诉妈妈星星上我们写了字吗?”

是恨,亦或是爱?

楠楠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进赫饶的卧室里,献宝似地给萧熠指:“我的东西都在这儿呢。”

赫饶断定是后者:“但你之前否认与和就相识。”

赫饶住的是一套布置得清新雅致的两居室。薄荷绿的电视墙,飘窗上的格子坐垫,以及沙发前的七色彩虹地毯,无一不让房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白宁宁神色淡然,嗓音轻慢:“他是毒枭,谁会愿意和这样的人涉上关系?而且,”她姿态倨傲地看向赫饶:“警官,对于一个甩了你的前男友,你觉得我有必要记住和他的前尘过往吗?”

这种跨越式的进展,萧熠表示很满意。

如此讥讽的言语实在不像出自一位年过五十,又曾经是教导主任的女士之口。

萧熠去了赫饶家。用钥匙开门的瞬间,他心情复杂。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只能站在楼下远远地看着邢唐堂而皇之地上楼,没想到第一次登门,竟是用钥匙开的门。

“恕我没有办法回答白女士的问题。因为,”赫饶冷静地继续:“我的初恋就是我的现任男朋友,我相信,他会成为我终身的伴侣。”

萧熠却连看她一眼都觉没必要,抱起楠楠朝反方向的停车场而去。

白宁宁笑了笑:“你真幸运。不过,太笃定未必是好事。”

郑雪君发现了徐骄阳,她站在车前,以一副傲慢的姿态等待她走近。与此同时,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郑雪君也看见了萧熠,以及和他手拉着手的小女孩。

她的话里有话,让赫饶眼神微变。

“放心,真的有需要我不会客气。”徐骄阳弯身和楠楠说再见,穿过马路迎过去。

然后关于去墓园的目的,白宁宁的说辞是:“我去骂他,骂他死了还给我惹麻烦。因为他是毒贩,因为我们相爱过,我对警察很反感。”

萧熠失笑:“需要帮忙就说话。”

一个女人因为前男友是毒贩反感警察,似乎说得过去。至于陪同白宁宁去墓园的男子,是她前夫家的司机。因白宁宁曾借钱给他为年迈的母亲看病,所以家在A市的他一直把白宁宁视为恩人,多年来给予这个单身女人以照顾。

徐骄阳侧头看她:“堂堂萧氏总裁和一个无知妇人当街冲突多有失身份,我来。”

表面看来,合情合理。警队只能感谢白宁宁的配合。

郑雪君是什么样的人,萧熠很清楚,他问:“需要帮忙吗?”

赫饶回到酒店时整个人疲惫不堪,出于对她的心疼,萧熠多一句都没问,只让她好好休息。赫饶洗完澡睡了一觉,醒来时萧熠已经订好回G市的机票,他说:“你安心工作吧,我和楠楠回去等你。”

徐骄阳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赫饶告诉了他自己与邢家夫人的不睦,她轻哼一声:“以为全世界都像她一样,嫌贪爱富,爱慕虚荣。”

赫饶感激他的体谅:“辛苦你了。”

从餐厅出来,徐骄阳远远地看见一辆豪华轿车停在杂志社楼下,然后穿着华丽的郑雪君从车上下来。萧熠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微微皱眉:“这就找上门来了?”

萧熠拥抱她:“正好给我机会证明,我具备做奶爸的潜质。”

汉宫摆一桌?这顿午餐的十倍都打不住吧?徐骄阳险些没控制住暴了句:“我靠啊!”

赫饶微笑:“萧总是做大事的人,奶爸太委屈你了。”

最后当然还是萧熠埋单。当徐骄阳示意服务生结账时,他伸手拦住:“我想了想,还是下次在汉宫安排一桌,让你表达谢意吧。这个,”他泰然自若地环境餐厅四周:“似乎不太适合徐主编的身份。”

萧熠不以为然:“奶爸也是事业,你家萧总样样不输人。”

如果不是楠楠在场,徐骄阳真想往他那张非笑非笑的脸上泼一杯水。

赫饶像对待楠楠似的捏他脸:“好吧,你最棒。”

萧熠无所谓的拿起纸巾帮楠楠擦嘴角,漫不经心地回答:“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萧熠亲亲她嘴角:“多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

埋单?他身为萧总的绅士风度呢?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徐骄阳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萧总那么财大气粗的人,也有这么小气的时候?”

赫饶没有时间送他们去机场,只是在他们上机前和冯晋骁一起,在酒店餐厅一起用午餐。对于要和萧叔叔一起回G市的事,楠楠坦然接受:“好呀,我都想奶奶了呢。”

见外?他们明明就很外的好吗?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不过,冲在她是以祝福为名,萧熠决定给她个面子:“一会你埋单就行。”

赫饶已经完全不担心她和萧熠在一起会不适应了,只嘱咐她听话,不要惹奶奶生气。

徐骄阳以饮料代酒,敬了萧熠一杯:“说谢见外了,这一杯祝福你们。”

楠楠都嫌妈妈唠叨了,仰着小脸看萧熠,“萧叔叔,我很乖的是不是?”

这一切,都是赫饶所求。身为一个外人,她还能说什么?而这一次萧氏面临公关危机时,他大可以不必扶持时尚杂志,因为相比之下,行业内比时尚杂志更具实力的杂志社多如牛毛。因为赫饶,他才把这个平步青云的机会给了时尚杂志,给了她徐骄阳。

萧熠笑着摸摸她的小脸:“楠楠比妈妈还要乖。”

在那一刻,对于萧熠,徐骄阳释然了。再见面,她只把萧熠当成是赫饶所爱的男人。尽管多少有些心有不甘,觉得赫饶为了这份爱情付出太多,但不能否认的是,萧熠待赫饶,确实比她预想的好太多。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为了给两人话别的机会,冯晋骁很懂事地带楠楠去洗手间了。

“我感激每一个心疼我的人,但我不愿意这些心疼成为他负疚的根源,让他觉得辜负了我九年。爱一个人可以是单方面的,但恋爱却是你情我愿的事。别说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他,即便知道,也有拒绝我的权力。如果那时他拒绝了我,我宁可等待九年,等到他今时今日给我的重新开始。”

萧熠趁此机会坐过去,把赫饶搂进怀里:“我会把她照顾好,不用担心。”

萧氏的公关危机算是平安度过,时尚杂志也借此一跃成为行业老大。尽管徐骄阳还在为赫饶多年付出而委屈,可是她清楚地记得,赫饶住院时告之他们恋爱关系时说的一席话:

赫饶的手在他腰后扣紧:“把自己也照顾好。”

因为楠楠,萧熠和徐骄阳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用餐。

萧熠回应她一个深沉的吻。

萧熠笑而不语。

临别在即,一切依旧那么温暖人心。

萧熠挑眉笑,像是在问:徐骄阳你吃什么醋啊?我不过是履行亲爹义务给她添置了新的衣物和一应生活用口而已。徐骄阳没好气:“作为亲爹,多给你闺女普及点常识。”

然而,五分钟后,局面突变到几乎失去了控制。

楠楠皱着小眉毛,好纠结的样子:“我听不懂呃。”

在警察赶到之前,冯晋骁已经疏散了酒店以及餐厅的所有客人和工作人员,前一分钟还满坐的餐厅里,此刻只有四个人。

徐骄阳好嫉妒啊:“你怎么只亲他不亲我呢?你妈妈没教你,男女授授不亲吗?”

冯晋骁在打电话,把现场的情况告之闻讯赶来的卓尧以及拆弹专家。

楠楠“哦”一声:“萧叔叔我好喜欢这条新裙子呀。”然后示意萧熠低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谢谢萧叔叔。”

萧熠蹲在楠楠右手边,像以往每一天那样轻声地哄她:“楠楠不要害怕,这只是一个游戏……”赫饶和他同样的姿势蹲在楠楠身前,神色冷凝地注视她身上的装置。而楠楠,在从洗手间出来时,身上就多了这个——炸弹装置。

“难得徐主编夸将,不吝荣幸。”萧熠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才把切好的披萨放进楠楠的餐盘里,“慢点吃,小心沾到裙子上,这是早上奶奶才帮你换的。”

凶手,在几分钟前还和他们同处一家餐厅,在楠楠终于落单自己走进女洗手间时,把这个会在十分钟后爆炸的炸弹挂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徐骄阳看他细心地照顾楠楠用餐,不吝夸奖:“没想到你还挺全能的,带孩子都有模有样。”

楠楠说:“阿姨说这个是给妈妈的礼物。”

午餐是在时尚杂志附近的餐厅吃的,根据楠楠的要求,萧熠带她们吃披萨。餐厅环境不错,但和萧熠平时请人用餐的标准比起来,档次就下降了几个级别不止。但有什么办法,楠楠喜欢,他这个一夜之间升级为奶爸的人,当然不会说不。

当务之急不是调取餐厅及周边道路上的监控。冯晋骁意识到,凶手是有备而来,既不会从餐厅的监控范围内出现,也一定破坏了餐厅洗手间窗外的街边监控。而他们,只有十分钟。

萧熠微微地笑,似乎在说:过奖。

赫饶声音平稳地说:“和以往不同,有点复杂。”

果然是无奸不商,这种问题,居然也能四两拨千斤,徐骄阳以眼神表扬他:干得漂亮。

她说有点复杂,那就意味着非常复杂。

楠楠被夸奖了,自然想要表现一下,她郑重地点头:“好的呀,我自己想,萧叔叔你一定不要告诉我。”

冯晋骁神色凝肃:“萧熠,你带赫饶出去,我来。”

尽管她有些不怀好意,但亲爹的说辞还是取悦了萧熠,他拿起钥匙揣进裤兜里,才慢条斯理地回答:“楠楠是最善于思考的孩子,我们先自己想一想,实在想不出来,萧叔叔再告诉你好不好?”

赫饶却已经走向吧台找工具。

“亲爹啊,”徐骄阳忍住了“亲爹不是东西”的回答,她看向萧熠:“那就得问你萧叔叔了。”

萧熠当然更不可能走:“面前的是我女儿,我不可能丢下她。”

楠楠听不懂,小小年纪的她不耻下问:“骄阳阿姨,亲爹是什么呀,和干爹一样吗?”

冯晋骁坚持:“我更有经验,这个炸弹不是我拆过的最复杂的,赫饶,相信我。”

徐骄阳不太情愿,但谁让赫饶已经打电话吩咐过呢,她只能从抽屉里把钥匙拿出来,随手扔在办公桌上,语气略有不善:“还不够麻烦的,就不能带她买新的?没个亲爹样。”

赫饶却推开他的手,重新在楠楠身前蹲下来:“我相信。但我要自己救她。”

看着徐骄阳对楠楠又亲又捏的,萧熠冷下脸:“不用了,谢谢。”然后直切主题:“饶饶家的钥匙给我。”

她的冷静超乎寻常,冯晋骁想起一年前萧语珩被绑架那次,被困在冷藏集装箱里,当时也被装置了炸弹,他像赫饶一样,拒绝了所有人,执意自己救她。

陈安的脸色啊,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了,他一面腹诽:姑奶奶哟,在这位金主儿面前,你能别太作吗?一面笑得勉强地对萧熠说:“萧总您是喝茶还是咖啡?”

那一次,是嗅雷犬发现了隐藏的炸弹,一个改造过的红外感应炸弹。在红外线不受任何阻隔保持正常照射时,炸弹不会爆炸,但如果有什么阻隔了红外光线,哪怕只是一秒,炸弹都会立刻引爆。

徐骄阳瞥他一眼,一副完全不把萧氏总裁放在眼里的样子:“你管我,我是你们萧氏员工吗?”

那一次,冯晋骁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很久,脚边都是从他额际滚落的汗水。最后一刻,当他要在红蓝两根电线上抉择时,他对昏迷中的萧语珩说:“对了,珩珩你嫁给我。”错了,我们就一起死。

萧熠微蹙眉,语带不满:“徐骄阳,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外号。”

一年之后的现在,换成了赫饶经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煎熬。

她立即起身,笑容可掬地奔过来抱起楠楠:“小卷毛你怎么来了,姨妈想死你了。”

萧熠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劝阻赫饶的话,只是极尽耐心地分散楠楠的注意力,承诺孩子以后都会留在妈妈身边生活和上学。

徐骄阳正埋头看稿,闻言抬头,就听见懦懦的童音喊:“骄阳姨妈。”

赫饶的姿势由蹲改为跪,在她额上沁出汗珠时,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师父,这一次我好像,没有把握了。”

陈安看看被他牵着手的眼睛黑亮的小姑娘,脑洞大开地猜测:不会同行们传闻的萧氏总裁的私生女是和徐骄阳生的吧?可是,徐骄阳那性子,风风火火地干一番事业绝对没话说,至于,生这么个软萌软萌的女儿……陈安推翻了这种可能性,他亲自把萧熠领到徐骄阳的办公室,“骄阳,看看谁来了?”

冯晋骁始终在她边上,看着她小心而谨慎地卸下螺丝,拆开装置,每一步操作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面对两条相同颜色的线,冯晋骁怎么会不明白,赫饶所谓的没有把握意味着什么。

萧熠去了时尚杂志,社长陈安见到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萧熠意不在他,只淡淡地说:“徐骄阳在吗?我找她有点事。”

的确是一枚非常复杂的炸弹。

她的眼神令姚南隐隐不安,随后她提醒邵东宁:“这段时间萧总出行,安保还是和酒会期间一样,加倍。”

拆弹专家已经到了,面临这种诡异的情况,他们正在争分夺秒地研究,寻求破解办法。

向晚安静了几秒,她目光冷寂地环视这间宽敞豪华的总裁办公室,然后默默地走出去。

电子表显示:05:00。

向晚起身,站在萧熠的办公室里,她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距离他的圈子这么近,可他的决绝,又让她清楚地发现,他们距离太远。

只剩最后五分钟。

片刻,姚南进来:“向小姐,慢走。”

赫饶的眼睛红了,她说:“楠楠,对不起。”

萧熠停步,却没有回头,他说:“来不及了。”

萧熠瞬间明白她有了决定,他把赫饶和楠楠的手一起握住:“我爱你们。”

向晚朝他的背影喊:“萧熠,算我求你,放过晚风。”

像是被他们感染,楠楠的眼泪像豆子一样滚落下来,用哽咽的童音唤:“妈妈……”

“你对我的了解太少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我母亲的良善被人利用。”萧熠起身往门口走,看都不看她一眼:“萧氏从不以强欺弱,但如果有谁挑衅,我绝不估息。”

似乎回到一年前,自己决定了要剪哪根线时的诀别,冯晋骁的胸口剧烈起伏,“卓尧,清场。”

向晚眼神冷冽:“萧熠,我竟然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狠的人。”

“晋骁!”

“和我有什么关系?”萧熠神色冷漠:“我打击晚风,无非是让众媒体知道,萧氏扶持谁,谁就是这个行业的老大,而与萧氏为敌的,就是今日晚风的结局。”

“冯队!”

向晚有些激动:“可是晚风已经一文不值了。”

“除了餐厅,除了我们四个,不能再有其它伤亡。”

萧熠摇头:“不会。”

餐厅里很快恢复安静,而电子表上时间跳动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

向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萧氏会收购晚风吗?”

赫饶以恳求的语气说:“师父,珩珩还在等你。她,”哽咽到几乎进行不下去。

“如果发了,后果会比这更严重。”

冯晋骁却只是握住她另一只手:“赫饶,这不是我们师徒第一次并肩作战,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有那么严重吗?晚风甚至没发一张她的正面照片。”

特别突击队组建四年,几乎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冯晋骁带着赫饶,师徒间的默契就是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并肩作战中培养出来。对于赫饶,冯晋骁是格外偏爱的。如果不是她的体能确实还是与男人有差别,在综合评定时略逊了陆成远一筹,她现在就该是副队长了。

萧熠却不知这其中曲折,“我不会因为你喜欢我,就任由你伤害我喜欢的人。”

当然,赫饶并不在意是组长还是副队,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还有机会为警队培养新人,她已觉幸运。如果肌无力没有被治愈,从警的梦想根本无法实现。

“萧熠,我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向晚笑了,笑容有几分凄然之意:“我原本是随我妈妈在A市的,结果你回了G市,我只好追着你的脚步回来。可哪怕我们在不同的场合见过多次,你依旧对我没有印象。没有办法,我才让我爸爸托人把我介绍给你妈妈。”

明明经历了太多的不幸,可她始终怀着感恩之心,感恩拥有。

“你我之间的交情,实在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试探。”

赫饶忍住眼泪,“希望下次别太凶险。”

“我想证明,你并没有多喜欢她。”

这不是一个特警队员该说的话,偏偏又真实得让人感同身受。

萧熠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知道那是他毕生心血,为什么还要冒险?”

冯晋骁轻笑:“但愿。”言语间,他松开了赫饶的手。

向晚眼眶有点红:“是我坚持要报道的,和我爸爸无关,你能不能放过晚风。”

赫饶看向萧熠。

直到她在对面坐下,萧熠始终一言不发,唯有目光沉亮。

为了不碰触到楠楠身上的炸弹,萧熠也和她一样跪了下来,姿势如同——求婚。

向晚已经在萧氏总部了,萧熠却不慌不忙地陪萧茹和楠楠喝了下午茶,又把她们送到花艺培训班,他才往公司去。向晚等了两个小时不止,终于被姚南通知:“向小姐,萧总请你去他办公室。”

执起赫饶和楠楠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萧熠说:“不会错的,相信自己,没有万一。”

向晚的造访是意料之中,当姚南打电话询问他的意见,萧熠就笑了:“让她在会客室等。”

他相信她,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她。

萧熠此举,收效甚好。接下来,再没有媒体敢再报道和萧氏有关的任何消息,除了时尚杂志依旧以“皇庭”为头条外。

电子表上的时间越来越少,那滴答的声音像是催命符,让赫饶没有时间再犹豫。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晚风就落马了。

目光停留在萧熠脸上,她说:“萧熠,我爱你。”

与此同时,萧氏发布声明,言词犀利地表示追究有关媒体不实报道的法律责任。

她眼中,欲言又止的情意,萧熠何尝不懂,他正要说话,结果——

当晚风传媒意识是萧氏在背后动了手脚,不仅时尚杂志异军突起,从不到三十万的日发行量一跃过百万,成为行业领军,他们的官方网站竟然遭到黑客攻击,几近瘫痪。晚风发起反击,欲向代理商索要违约金。结果合同竟然出了纰漏,上面虽明确了违约金的金额,竟然没有注明赔偿时间。晚风因此错失了最佳的翻身时机。

赫饶倏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瞬间抬高,然后,一掌切在萧熠后颈。

相比邢唐的不以为意,身为报道核心人物的萧熠则有些恼了。他甚至没有去公司,只是对邵东宁进行遥控指挥,仅用了三天时间,就与所有晚风代理商达成一致,把晚风每日一百万的发行量,降至十万。与预期一样,销量锐减带来的后果就是,广告商纷纷上门,要求晚风退还广告费,且赔偿损失。

萧熠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

邢唐听见她的话,加快了步伐,似乎多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充满虚伪的家停留。

“饶……”萧熠没能说完整句人已经倒向赫饶,而他目光里的责备之意,那么明显。

郑雪君压下怒意安抚邢业:“他是和我置气呢,业哥你别往心里去。”

连冯晋骁都愣了:“赫饶你……”

邢唐看向郑雪君,冷冷一笑:“那得问您啊。”说完他起身就走。

楠楠在低低地哭泣,她泪眼朦胧地唤:“萧叔叔。”

邢业不悦地提高了音量:“你说有什么关系?”

电子表显示:04:00

邢唐放下杂志,反驳:“她和大唐,和邢家,有什么关系?”

赫饶转向冯晋骁:“师父,求你。”

邢业对他的回答应该是不满意的,“什么叫你无权干涉?依你们的关系,她却和萧氏总裁闹出绯闻,无论是对大唐,还是对我们邢家,都不好。”

依他的速度,即便不能完全脱险,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可是,冯晋骁眼底如同着了火,生平第一次,果断如他,无比矛盾是该马上带萧熠离开现场,还是坚持与他们一起留下。

邢唐低头看杂志:“她有交朋友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赫饶看出他的挣扎:“萧阿姨还在G市等他,失去萧熠,你让她怎么活?而我,”她眼泪掉下来:“无牵无挂。”

向来不多言的邢业追问:“她和萧熠是怎么回事?”

冯晋骁的视线落在靠在她肩头的萧熠身上,双手紧握成拳。

邢唐轻笑:“是吗。”

赫饶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师父,没有时间了!”

邢业瞥一眼邢唐,隐有责备之意,“你阿姨也是关心你。”

冯晋骁倏地起身,一大步跨至萧熠身前。

郑雪君回避邢唐的目光:“这是怎么了,好像我说什么都不对了呢。”言语间以委屈的眼神看向丈夫。

赫饶如释重负地笑了,她看着楠楠:“楠楠别怕,妈妈陪你。”

邢唐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冯晋骁试图把萧熠背起来,却不行。因为萧熠的手,死死地扣住了楠楠的手,他和赫饶合力都根本掰不开。直到楠楠哭得更厉害:“妈妈,疼……”

郑雪君酸酸地道:“你带回来,自然是不一样。”

电子表显示:01:00。

“带回来看看?”邢唐抬眸,目光冷漠:“你没见过她吗?”自动忽略了所谓的传闻。

最后六十秒钟。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郑雪君的脸色马上就不太好了,碍于邢业在场,她不好发作:“听你爸说,你和那丫头在一起了?什么时候把她带回来我们看看。还是传闻是真的,她要高攀萧氏了?”

冯晋骁停下动作,“赫饶,我尽力了。”内心深处俨然松了口气。

向来不多言的邢唐则一反常态的开口:“因果循环,善心善报。”

终于,他们是要在一起的。否则,她和楠楠一旦发生意外,萧熠的余生要如何度过?

邢业依然是惯常冷漠的纵容,一言不发。

冯晋骁给楠楠擦眼泪:“别哭孩子,妈妈,萧叔叔,冯叔叔,我们都在你身边。”

于是,灰姑娘不择手段想要嫁入豪门的报道铺天盖袭来,向来对豪门极为关注的郑雪君对此嗤之以鼻:“丑小鸭也想变天鹅,痴心妄想。”

电子表显示:00:30。

或许是算准了萧氏不可能与所有媒体为敌,各大报社,杂志社继晚风传媒报道面世之后,开始陆续地发“皇庭”酒会上赫饶的照片。但他们到底忌惮萧氏,像是约好了一样,没有一家敢发一张赫饶的正面照。不过,赫饶的警察身份却莫名地被外界获知。所幸,特别突击队的每一位队员对外都有另一个身份,所以,世人仅仅知道赫饶只是一名普通的户籍警。

最后三十秒钟。

千里之外的G市,萧氏与媒体的较量依然在持续。

冯晋骁以惯常平稳的语气说:“动手吧,没有时间了。”

接下来几天,赫饶都在A市为案件奔忙。

赫饶深呼吸,连续地,然后她拿起地上的剪刀,抵在那两根决定了四个人生死的线上。

冯晋骁与卓尧对视一眼,似乎感同身受了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

十、九、八、七、六——轻轻地一声“咔嚓”,赫饶竟然把两根线同时剪断了。

她侧脸沉静,语气也不重,偏偏让人听出一股狠劲。

电子表在跳到00:05时停了。

赫饶却有自己的坚持:“这几年,我极尽可能地保护楠楠。但我清楚,把她藏起来不是长久之计。她会长大,终有一天要暴露于人前。六年前,我没有能力揪出凶手,如今,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了楠楠的存在,我要亲自把他们找出来。”

整个世界为之安静。

冯晋骁和赫饶此行并不十分顺利,卷宗虽然调出来了,但可提取的有价值的信息根本没有。没有人证,没有物证,甚至是和涉案当事人有关联的人,都死了。而在重新研究和回顾案情的过程中,赫饶的情绪几次崩溃。冯晋骁实在不忍她回忆那段痛苦的往事,不止一次提出让她回避。

“啪嗒”一声,冯晋骁额上的汗落在地上,下一秒,他笑了:“你又成功了一次。”

赫饶站在窗前眺望,灯火辉煌的城市,终于因为一个人,让她不再惧怕。

赫饶的心倏地一松,唯独心跳依旧急得停不下来。

九年,终于还是走到你身边,不枉我坚持初心至今。

冯晋骁搂住她瞬间垮下来的身体。

我等了很久,久到以为等不到你了,你却说:等我回来。

赫饶虚脱似的连握楠楠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轻轻地说:“楠楠,游戏结束了。”

不同的城市,相同的夜,赫饶在唯有萧熠住过的房间里,心酸欲泣。

楠楠怯怯地看向萧熠:“萧叔叔。”

萧熠回应:“好好的,我们等你回来。”

赫饶平复了呼吸,在外面的刑警冲进来时,她扶起萧熠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泪水与汗水混合在一起,她哑声:“我们没事了。”

“晚安。”

真正的游戏却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了。”

当炸弹从楠楠身上取下来,赫饶手机里进来一条信息:“下次不会再这么幸运了。赫饶,等着看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你死去吧,我要你再一次承受无能为力的痛苦。我们G市见!”

“骄阳有我那的备用钥匙,你可以去取,楠楠的换洗衣服都在我的房间。”

A市刑警队立即接手这个案子,而由冯晋骁带队的特别突击队也进入一级戒备,随时准备予以协助。可“附近”一词代表的范围也不小,尤其是没有嫌疑人的画像,不知道对方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或是混迹在人群的哪儿里,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萧熠洞悉了她的心思,体贴地说:“去洗澡休息吧,我也要哄她睡了。”

给赫饶发信息的手机号码,不是实名制购买,没有线索可寻。餐厅的监控完好无损,冯晋骁和卓尧看过多遍,除了正常用餐的客人出现在画面里,尚未发现可疑之处,而洗手间这种地方,谁会变态到去装个监控?至于洗手间窗外的街道上的监控,被远程破坏了。

赫饶说不出话,她怕一开口就会被他听出哽咽。

但冯晋骁还是提出,调取该街道监控未坏之前一周的记录。他认为,对方既然选择在餐厅入手,除了知道是萧熠名下产来他与赫饶迟早会出现外,一定提前来踩过点,那就不可能不出现在监控里。而依短信内容判断,她还会继续作案,只要她动手肯定会留下痕迹。不过那也意味着会有第二个人遇险,到时候无论是警方,还是赫饶,都太被动。

“她不需要我解释什么。”萧熠回答:“她明白,属于我们之间的问题,只需要我们给彼此解释。而且她相信,她儿子倾力追求女孩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一时间,没有万全之策。

“还不确定,要看事情进展是否顺利。”几秒的停顿,她问:“你怎么和阿姨解释的楠楠?”

萧熠不能参与警方的案情分析会,可身处贩毒集团内部做过三年卧底他,无论是观察能力,还是分析能力,都比普通的市民强。当冯晋骁告之他短信内容,他已从中看出了端倪。

“哪天回来?”明明她才刚到,萧熠已经开始计算她回来的日期了。

第一,赫饶暂时不会有危险;

“其实不必麻烦的。”

第二,凶手要对赫饶身边的人下手;

“我让他们新换了床单。”

第三,赫饶曾承受过无能为力的痛苦;

难怪。赫饶说:“看出来有些不同。”

第四,凶手曾用过类似的手法伤害过赫饶;

“那间房不是客房,是特意留出来我去A市时住的。”

第五,赫大伯一家或许是被这次的凶手杀害的;

赫饶沉默。

萧熠已经猜到,六年前赫饶之所以休学一定是与案件有关。可那一年发生的大事,对萧熠而言只是成功接触和琳,迈出了他卧底生涯的第一步,至于其它他实在没印象。尤其,如果赫大伯一家死于那一年,同在A市的他怎么会一无所知?

“需要这么客气吗?”

等等,萧熠猛地一滞,在酒会上结识了和琳那一夜,赫饶说,是她。但为什么自己醒来时,却是和琳在他怀里?

“谢谢。”

那一夜,赫饶和和琳同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她们是否碰过面?萧熠假设她们碰面了,他不明白怎么两个女人在他面前都只字未提?如果没碰面……不,萧熠几乎是立即就否定了这种假设。他认为,赫饶和和琳一定是碰面了。

萧熠抚额,一面替赫饶答应了:“好的,妈妈不会告诉干爹的。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然后重新把手机接过来:“到酒店了?洗个澡早点休息,她在我这很好,我妈喜欢的不得了,你不用担心。”

和琳隐瞒,萧熠似乎还可以理解。但是赫饶,起初必然是被他一句“贺熹”伤害了,近而对他们的未来失去了期待,才从未对他提及。时隔六年,“皇庭”酒会上,她明明已经承认了那一夜她出现过在他的房间,为什么还有所保留?

居然在担心这个问题!萧熠先不高兴了,他捏捏楠楠的脸蛋算是惩罚。楠楠却只是很努力地思考,要怎么样才能不让干爹知道:“妈妈你别告诉干爹吧。”

萧熠给邵东宁打电话:“调取六年前A市星辰酒店九月十六日那晚所有楼层的监控。”

“楠楠喜欢萧叔叔啊。”楠楠坐在萧熠大腿上,小脑袋枕着他的胳膊:“可是干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那一天,他在酒会上与和琳相识。

赫饶想像着萧家客厅里,楠楠和萧熠窝在沙发里认真严肃地讨论能不能一起睡的问题,眼底笑意更浓,“那楠楠喜欢萧叔叔吗?愿意和他一起睡吗?”

那一夜,赫饶匆忙离开时,遗落了手绢。

楠楠“哦”一声,接过电话:“妈妈,萧叔叔是男生吧?那我能和他一起睡吗?”

那之后,或许发生了他所不知的大事件,牵扯进了赫饶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赫饶轻笑,微微嗔道:“这孩子。”然后她听见萧熠对楠楠说:“你自己问妈妈吧,看她同不同意你和叔叔睡。”

如果是那样,该怎么办?

电话那端换成了萧熠,他语带笑意地解释:“换了环境,我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就说让她今晚和我睡,结果她说,”话至此,他笑出声:“她说她是女孩子,我是男生,她不能随便和我睡。”

萧熠闭上眼睛,内心挣扎。

“嗯?”赫饶一时不解。

远在G市的邵东宁则在接到他家萧总的“旨意”后懵了一下。

“我没有不听话呀,我只是,”楠楠带着几分纠结地说:“不知道可不可以和男生睡嘛。”

六年前九月十六号,A市,星辰酒店,的监控?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因为一般情况下,酒店监控只保留三个月。不过,萧熠吩附的事,困难再大,还没有邵东宁办不成的。他没有丝毫的耽误,先做功课了解星辰酒店的相关信息。幸好,这是一家挂星的酒店。

眼底不自觉就有了笑意,赫饶语气温柔:“妈妈刚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是不是没有听叔叔和奶奶的话。”

只要酒店还在,邵东宁就有办法。他仅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和酒店保安部长建立了良好的友谊关系。这位部长是酒店元老,对于酒店各个部门都熟悉,邵东宁从他那里得知:六年前的年底酒店重新装修,更新了一批监控器材,当时比较忙乱,那个季度的监控录像没能及时处理。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希望,邵东宁在当晚飞来了A市。

赫饶接起,传来楠楠的声音:“妈妈,你到酒店了吗?”

身为爆炸案的当事人,萧熠和楠楠也还在A市。和邵东宁通过电话后,萧熠一直陪在楠楠身边。即便案发时他哄孩子说是游戏,但受大人和现场气氛的感染,年仅五岁的孩子到底还是受到了惊吓,当天下午就发起了烧。

仿佛心有灵犀,她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是萧熠的号码。

赫饶和冯晋骁整个下午都在协助A市刑警查案。或许是对于赫饶打晕他的举动还负着气,萧熠从醒过来就没和赫饶说一句话,更没有告之她楠楠的身体出了异样,而是直接把楠楠送去了医院,等深夜赫饶回到酒店时,楠楠的烧已经退了。像之前每一晚一样孩子躺在床上熟睡,模样恬静的像是没有经历过中午的危险一样。而萧熠,或许是太疲惫,竟也倚在床头睡着了。

动了给他打电话报平安的念头,哪怕只是说声感谢,但她猛地想起,他们现在正处于分手阶段。赫饶摆弄着手机,笑自己的矛盾。

窗外夜色低垂,室内灯光幽暗,男人领口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此时闭着眼睛的样子,不似楠楠那样柔和,反而因为眉心微蹙令神色显得更冷,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

房间位于十六层,是一间套房,装修简洁,薄被与床单的暖色,倒像是家庭房。茶几上备了新鲜水果,葡萄一粒粒的都被洗干净了。赫饶觉得奇怪,他从未问过,怎么会知道众多水果之中,她最爱的就是葡萄?或者是,巧合?

这样的萧熠,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帅得迷人;

赫饶越过他,径自向电梯而去。

这样的萧熠,又有些许陌生,因为从不曾像现在这样靠近。

冯晋骁朗声笑:“到底还是邵东宁最懂萧熠的心思。”

他们平安,他们都在。

想到现下和萧熠的关系,赫饶微微尴尬。

赫饶俯身,唇贴上他的,轻轻吻住。

林业笑着附和:“就是,邵特理都说,过不了多久我们萧氏上下就要集体放假,参加萧总和赫警官的婚礼了。”

萧熠没有睁眼,但他的手在赫饶俯身的瞬间搂上了她的腰。

冯晋骁却调侃:“不用客气,反正是你们自己家的酒店,包场都行。”

当他反客为主深吻住赫饶时,赫饶整个人已经就着萧熠的手劲跌进他怀里。他的怀抱温暖、稳妥,赫饶紧紧地依偎过去,唇在他耳边一点一点地吻,像是安抚。

赫饶接过房卡:“谢谢,麻烦了。”

萧熠收拢手臂,抱她更紧。

从赫饶一出现,林业就一直悄悄地打量着她,然后深深地觉得他家BOSS有眼光,如此气质清冷安静的女警,简直就是他们梦想中的老板娘啊。思及此,他恭敬地把另一个房卡递过去:“萧总说您喜静,让我给您安排了花园一侧的房间。”

或许是怕吵醒了楠楠,也或者是白天的遭遇让彼此心有余悸,他们用力地拥抱对方,吻到连呼吸都难以为继。

冯晋骁作势拍他脑门:“我是来办公事。”顺手接过房卡。

月光如水,拥吻的身影浪漫而唯美,温暖了这个带着冷意的夜晚。

接到萧熠的电话,经理林业已经把房间留好,只待他家二姑爷和未来老板娘的到来。见到冯晋骁,他笑眯眯的:“可惜二小姐今晚不飞A市,姑爷您要独守空房了。”

当这一吻结束,萧熠已经拥着赫饶躺下,偌大的双人床上,楠楠一个人占据了半边,而另一半,萧熠在最外面,把赫饶搂在中间。赫饶的背紧贴在他胸前,而她的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楠楠细嫩的小脸。

到了A市,自然是入住萧熠名下的酒店。冯晋骁和赫饶在飞机上时,萧熠已经安排好了。时间毕竟晚了,卓尧根据冯晋骁提供的地址,直接把他们送到朝阳路的谷都酒店。

“排查了整个下午,没有目击证人,有可能拍到凶手的监控都被破坏了。犯罪心理学专家也介入了,根据凶手的作案手法画出了画像,但是,”赫饶把左手搭在搂在她腰际的萧熠的手上,“我不想楠楠回忆案发时的情况。”

冯晋骁和赫饶到达A市时已是深夜,刑警队长卓尧亲自到机场接他们。冯晋骁和卓尧是警校同学,而赫饶在警界又是一个女子神话,卓尧对她也是欣赏有加。回市区的路上,三个人已经就案情聊了起来。但因为赫饶也是涉案受害人之一,卓尧在言语之中有所保留。

她的心情萧熠当然是理解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听筒里的忙音响起,萧熠看着花房里母亲和楠楠的身影,就笑了。

赫饶告诉他一个相对好的消息:“在楠楠衣服上提取了半枚指纹。”

“知道了。”

萧熠顿觉有了希望,鼓励她:“还会有新的发现,慢慢来。”

“等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在不惊动楠楠的情况上,赫饶转过身来,抱住萧熠:“下午会议间歇,我给阿姨打了个电话,她在花艺班上课呢。等我们回G市,先去看她吧?”

“嗯。”

她是在提醒他,此生,他责任未了。可如果她与楠楠不幸在中午的那场爆炸中永远离开了他,萧熠无法想像自己醒来会是什么反应。

“饶饶。”

没有了她们的余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没别的事了……”意思是要挂电话。

“赫饶,我要你永远记住,无论是生是死,你都不能再舍弃我。”萧熠用力拥住她:“在有了我之后,这世上除了楠楠,你是有牵挂的。”

“我应该的。”应该承受。

赫饶有多心疼萧茹不能承受“失去儿子”的悲痛,萧熠就有多心疼她无牵无挂的无依。

“对不起。”打了你。

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理智提醒赫饶该和萧熠划清壁垒界线,这样才能让他远离危险。但现实的温暖也让赫饶清楚地意识到,此时此刻她面前的男人,不可能再给她舍弃他的机。

萧熠的眼眶忽然有些泛酸,他说:“好。”

而舍弃萧熠于赫饶而言也太难。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不了,尤其在生死关头他还说:“我爱你们!”

“等我从A市回来,无论案子是否有进展,我都会给你一个答案,关于楠楠。”

他爱我们,他爱我。

“我知道。”

终于等到你,要我怎么放弃?

赫饶沉默了几秒:“你也注意安全,酒会遇袭的案子毕竟还没破。”

终于,赫饶屈服于现实的温暖。

他不方便,人家还有干爹,萧熠赶紧表态:“求之不得。”

“有牵挂的感觉,”赫饶把脸埋在萧熠胸口,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腰际:“真好。”

“方便的话,楠楠就跟你一起。”

萧熠吻她额头,“除此之外,我还是你的依靠。赫饶,别什么事都自己扛。从前你可以像个男人一样活着,为了楠楠必须坚强。现在你有我了,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

“好,你注意安全。”

我都已经习惯了。可是为了你,我是愿意改变的:“好,我试试。”

“有个案子,我要和师父去趟A市。”

为了更好的保护楠楠,也为了不拖赫饶后腿,萧熠把自己的五点猜测如实地告诉了她:“我让东宁去调星辰酒店六年前那一晚的监控。饶饶,我猜你向我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是要自己告诉我,还是等我从监控中寻找答案。”

她在坚持分手之后主动打来电话,于无计可施的萧熠而言,是有多惊喜啊。萧家老宅的花园藤椅里,萧熠倏地坐直了身体,竭力控制让声音听上去与以往无异:“是我。”

怀里的娇躯明显僵了一下,萧熠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那一晚,你见过和琳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但后来你或许不知道,她进入了我的房间。”

她拨通萧熠的手机。

“怎么可能?”赫饶倏地抬头:“我离开的时候明明把房门锁上了。”

赫饶不要萧熠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盼他和楠楠平安,然后,他们以爱情的名义在一起,与其他任何人和事无关,纯粹的只是因为爱。

果然是碰了面!难道,是和琳杀了赫大伯一家?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六年前他和赫饶的关系,远不及与贺熹亲近。如果是因为他,和琳该下手的对象不该是贺熹吗?

“你确实具备保护自己和楠楠的能力,但作为女人,你应该学着依赖他。那样的话,男人会更加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冯晋骁笑着拍拍她肩膀:“为了你们啊,我也是操碎了心。”他说完先一步出了办公室,把空间留给赫饶。

凭萧熠的睿智,竟也参不透其中的微妙了。

赫饶不言语,可她眼底翻涌的情绪都证明,对于这份爱情,她有多舍不得放手。

在萧熠努力思考的时候,赫饶却在挣扎。当楠楠被曝光,她就隐隐害怕。当然,赫饶也抱过一丝侥幸的心里,希望天下太平,不会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就在楠楠被曝光的第二天,那场莫名的车祸,让赫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赫饶,”冯晋骁打断了她:“难道你真的认为,就凭你一句分手,你们这辈子就会断了联系?或许他没直言表达过什么,比如说爱你。可你应该能够感觉到,他对你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情。”

来到A市,十几天的追查,不是一无所获,但直接的证据确实没有。

“不用了,我们……”

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六年前案发的时候都没能找到证据,抓到凶手,时隔六年,还企望有什么突破呢?可依然不甘心。然后就是今天,凶手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这说明,在过去的六年里她一直存在,顶着一个或许是光鲜的,不令人生疑的身份隐藏在A市,也或者和赫饶同处G市,远远地看着她孤单而单调地生活。

冯晋骁点头,“告诉萧熠一声,刚才的电话是他打的。”

赫饶沉默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起初,我怀疑凶手是和琳,后来她落网了,我看过审讯笔录,对于所有涉毒的案子,她供认不讳,唯有对我大伯一家的死,她拒不承认。当时,犯罪心理学专家也在场,她的种种反应都让专家判定,她没有说谎。”

赫饶立即表示:“我也去。”

那是三年前。赫饶原本打算和琳落网就把楠楠接到G市,像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和她这个“妈妈”一起生活。可和琳却否认自己指使他人杀害了赫大伯一家。身为贩毒集团首脑,无论她是承认还是否认都注定是死刑,所以表面看来,她实在没有必要撒谎。

冯晋骁掌握了双十案的基本情况,他打了两通电话作安排,然后:“我得亲自去一趟A市。”

和琳行刑前一天,赫饶专程连夜去了趟A市,她站在看守所外面,从凌晨一点等到天亮。和琳果然记得她,见到她竟然笑了,以讽刺的口吻问:“怎么样,失去亲人的感觉好吗?”

赫饶的情绪已经恢复,但眼睛依旧红着。

赫饶瞬间明白,大伯一家的遭遇绝对与她脱不了关系。她腾地站起来,双手用力地抓住铁栏拦,力道大得手指都泛白:“和琳,我怎么没有亲手杀了你!”

通话结束,货车司机的基本资料萧熠就发过来了。冯晋骁给陆成远打电话,结合赫饶对事件的分析和掌握的资料交代他,“让柴宇去查这个人,越深入越好,但不要打草惊蛇,等我调出六年前的卷宗再说。”这才敲休息室的门,示意赫饶可以出来了。

看守的所警都吃了一惊,他们冲过来,拉住赫饶:“赫警官,请你冷静!”

冯晋骁最后说:“不要操之过急,免得事后后悔。”

和琳笑得更得意了:“我的人生走到头了,但是你,还要继续活在失去亲人的痛苦里。赫饶,你比我不幸。”

萧熠“呵”一声:“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赫饶的眼底一片血红,她嗓音沙哑地质问:“为什么杀我大伯一家,他们是无辜的!”

明明就是吃醋。冯晋骁笑了:“人家都没说要给你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一个教训呢,你倒先火了。”

“无辜?他们才不无辜,他们是你的亲人啊。”和琳笑得那么狰狞,“你真可悲,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失去了所有亲人,相比之下,贺熹真是幸运。”

萧熠是真没想到赫饶连这些都和他说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那就要看他的表现了,让我再看见他对赫饶献殷勤,我势必得给他点教训。否则话都放出去了,没点作为,怎么收场?”

他已经不爱我了,大伯一家是我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还要残忍的夺走?痛苦的同时,赫饶清醒地意识到,杀害大伯一家的凶手不止和琳一人,还有人逍遥法外。赫饶盯着和琳,身上的戾气连旁边的所警都感觉到了:“和琳,我不是三年前的赫饶。你死了也看着,我会把她找出来,让她接受法律的制裁。”

冯晋骁受不了他的肉麻:“别废话了,带孩子去吧。”刚准备挂电话,又说:“听说你要对邢唐出手?我倒是觉得,抛开对赫饶的心意不提,他看上去人还不错,你手下留情。”

和琳收敛了笑意:“赫然还留下个小虐种吧?记住,把人藏好一点。否则没准哪一天,”话说到这她没有继续,而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武力值不及赫饶这点,怕是要被笑话一辈子了。但又有什么关系,萧熠唇边有笑意:“拥有她的爱,我很骄傲。”

从看守所出来,赫饶去了墓园,她站在大伯一家墓前:“伯父伯母,姐,你们放心,即便是我死,也不会让楠楠出事。”最后,她跪在墓前,泣不成声:“对不起。”

冯晋骁失笑:“那是,赫饶的战斗力可不是一般人可比,小心哪天把她惹急了真揍你。”

对不起,时隔三年,我依然没办法找到凶手;

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情笑话他。萧熠坦然反击:“应该比珩珩不要你时惨烈。”

对不起,让楠楠失去了你们;

说完正事,冯晋骁话锋一转:“怎么样,被分手的感觉不好吧?”

对不起——

萧熠被他语重心长的几句话安抚了,他说:“好,案子交给你,楠楠交给我。”

清晨的阳光耀眼,依然温暖不了孤单瘦削的身影。

冯晋骁却没再继续:“停止一切调查,交给警方。至于楠楠,尊重赫饶,相信她会给你一个最终的答案。在此之前,用你一切的力量和能力保护好她。”

赫饶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那晚是我和和琳第一次见面。她似乎在门外站了很久,我出去时,她倚着墙在抽烟。”

聪明如萧熠在他的提点下有了些许判断,“你的意思是……”

像是有感应似的,赫饶觉得她是为萧熠而来。但萧熠已经醉得不省人世,赫饶莫名地担心他会发生不测。其实这种想法有些可笑,毕竟外面的只是看似柔弱的女人,怎么可能对萧熠不利呢?但为了萧熠的安全,赫饶还是用力地拉上了房门,还确定了一下是否锁上了。

他言语中的挫败和悔意明显到冯晋骁都为之动容,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你很幸运。我这么说,不仅是因为她爱了你九年,还有就是,只要你确定自己的心意,她不会离开你,更不会让你承受太多的愧疚。”

看似万无一失。

萧熠没有很快地回答,换作旁人或许会对他的反应失望,认为他犹豫了。但冯晋骁觉得,他之所以迟疑正是对这件事的慎重,果然,萧熠说:“我一直对楠楠的存在很矛盾,我一方面希望她是我和赫饶的亲生,有了她,赫饶再不可能离开我。我又很怕她是我的女儿,因为如果她是,就意味那一夜将成为我一辈子的错,而赫饶在对我绝望的情况下留下了我们的孩子,从确认怀孕到生下孩子,到现在孩子五岁,我不敢去想她作为一个单亲妈妈是怎么熬过了六年。一旦我们真的错过,对她而言,哪里是遗憾那么简单,根本是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变故。冯晋骁,我用余下的全部生命弥补,都怕不够。”

依赫饶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和素不相识的和琳主动说话。可就在她转身要走时,和琳却掐熄了指尖的烟,扬起下巴问:“他女朋友?”

冯晋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楠楠是赫饶的女儿,却与你没有血缘关系,你怎么办?”

赫饶抬眸,在她五官上细细流连,隐隐地发现面前的女人似曾相识。大脑迅速闪过很多面孔,最后她一愣,然后确认面前的女人眉眼之间与贺熹相似。

“你知道楠楠的事?”萧熠略不解:“是她档案里有记录,还是……”

第一反应是,难道是贺熹的姐妹?随即又自我否定了这种猜测。赫饶回答:“我不认识你。”她的潜台词是:我不认识你,所以没义务回答你的提问。

冯晋骁以旁观者的身份,理智地说:“涉及你们的情感问题我不该插手,但身为她的师父,你的妹夫,我必须以警察的身份提醒你,她生气你私下里的调查不是大事,可如果因此给别有用心的人以机会伤害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楠楠,后果不堪设想。”

赫饶的拒人千里应该是令和琳不悦了,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萧熠默了一瞬:“她告诉你了?”

这个画着精致的妆,踩着细根鞋子的女人以一种高傲的姿态走近,“你是,我可以原谅你。如果不是,你用刚才的语气和我说话,”和琳停顿了一下,屈指把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手法娴熟:“我可就不会太客气了。”

“把你手上的关于货车司机的资料发给我,我让人去查。”冯晋骁接着又说:“你和赫饶遇袭的案子至今没有进展,现在又满城都是你和邢唐还有她的绯闻,我们很被动。萧熠,别再私下调查什么,以防触及对方的某个点。”

别说是赫饶,换成是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挑衅也会不高兴。

萧熠直言:“一个平均两天往返一次G市和乡下的送货司机,怎么可能因为道路不熟走错路,还进入了市中心?他显然是在说谎。”

清亮的眼底多了几分锐利,赫饶回答:“我不是。”

冯晋骁才说:“说说你的想法。”

几秒沉默,和琳轻笑:“有点魄力。不错,我很欣赏你。”

赫饶不知道电话那端是萧熠,以为自己需要回避,而且她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闻言起身向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去了,并带上了门。

这副大姐的语气很令人生厌。话不投机半句多,赫饶转身就走。

居然和赫饶的想法不谋而合。冯晋骁起身,拍拍赫饶的肩膀:“去休息室调整一下。”

和琳也不拦,只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小姑娘,要追男人就得懂得投怀送抱,像你这样默默地芳心暗许,是不会有结果的。”

赫饶和冯晋骁在一起,萧熠就放心了,他松了口气,简明扼要的把今天赫饶所经历的车祸情况,以及当时SUV和货车所处的准确位置描述了一遍,然后说:“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认为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意外那么简单,我让东宁查了一下那个货车司机的情况。”

被一个陌生人洞悉了心事,赫饶有些羞恼。她没有回头,径自走向电梯。

冯晋骁抬眼看看对面坐着的脸色惨白,神色悲戚的赫饶,“在,怎么了?”

赫饶以为和琳是和她一样,众多喜欢萧熠的人之一。之所以她和自己说这番话,不过是让她看清自己的实力,趁早退出,免得自取其辱。

想到某种可能性,萧熠陡然一惊,他给冯晋骁打电话,问:“她在你那吗?”

有多少人喜欢萧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思在贺熹身上。赫饶从未动过争抢之心,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和琳?

邵东宁的办事效率很高,傍晚他就把货车司机的基本情况查清了:G市下县某个乡镇的农民,为人奸滑,贪财,长期为G市某批发市场送疏菜水果,平均每两天往返一次G市和乡下,妻子在家务农,与公婆同住,他们有个儿子,今年十二岁。

她所不知道的是,看似只有二十出头的和琳,已经是贩毒集团的首脑。而星唇酒店的管理者,根本就是她裙下之臣。在赫饶走后,和琳堂而皇之地用万能房卡打开了萧熠房间的门。

萧熠看着近前一老一小的身影,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再环顾这个以往安静异常的宅子,只觉这里如果再有位女主人,就完美了。

床单凌乱,衬衫衣裤尽褪——和琳以为萧熠和赫饶做过了,一点都不奇怪。

“缠绕性呢就是……”

原来已经投怀送抱了。和琳以一种嘲讽的心态掀开了薄被,然后,她笑了。

“什么叫缠绕性啊奶奶,我听不懂。”

几乎是不慌不忙地冲了个澡,和琳裹着浴巾躺进萧熠怀里,以指尖描摹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是你不行,还是她吸引力不够啊,嗯?”然后,一枚枚轻吻落在萧熠脸上。

“那个是绿萝,缠绕性很强。”

以为萧熠和其他的男人一样,有了酒精的刺激很快就会弃械投降。男人嘛,都是下半生思考的动物。结果,和琳的吻都落到了他小腹,萧熠也只是闭着眼睛用手推开她的头。可怜和琳把自己的火都挑起来了,萧翻却翻过身去继续睡。

“哇,那个绿油油都爬到柱子上去了呢。”

和琳气极。

“这是吊兰,又叫垂盆草,你看,它都是顺着花盆边缘向下生长的。”

很快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到萧熠的房间,在萧熠熟睡时,和琳和他做了一次又一次。男人的功夫应该还不错,和琳叫的,隔壁房间都听到了声响。

“奶奶这是什么花呀,怎么长这么长?”

事毕,男人捏了一下和琳的胸,轻蔑地看向沉睡的萧熠:“怎么,你男人不行?”

萧茹看着儿子微蹙眉头的样子,以及他怀里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若有所思。到家后,萧熠先带楠楠参观老宅,告诉她这里是奶奶的卧室,那里是叔叔的书房等等。在楠楠被后院的花花草草吸引住时,萧茹就领着小朋友识花认草了。

和琳赤身裸体地靠在沙发上抽烟:“没你的事,滚蛋!”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那么害怕赫饶了?还有眼下这个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小东西,赫饶那么坚决地表态与他无关,怎么他就非认定了是他女儿呢?萧熠摸摸楠楠软软的头发,有些理解不了自己。

男人却被她勾起了火,猛地把她压在身下。

就在赫饶把六年前自己所经历的全部案件经过讲给冯晋骁听时,萧熠带着楠楠回到了萧家老宅。在楠楠的正面照上了报纸,赫饶因此与他分手之后,萧熠怎么可能再把楠楠带到大庭广众之下?万一萧氏总部的楼下就潜伏着记者,他再被偷拍,赫饶就真的要和他大动干戈了。萧熠不敢冒险。

等男人走了,冲过澡的和琳回到床上,费力地把萧熠的西裤给他套上,然后睡到他身边。

如果被允许,那段经历赫饶一辈子都不愿再回忆,可是现在——赫饶以手肘拄在桌上,手指插进发间。

在一个自己想要和他做,却没做成的男人面前,与另一个男人翻云覆雨,是怎样的一种放纵和淫弥,正常人无从理解。

冯晋骁没有马上答应,反而一针见血地说:“你走进这间办公室前,应该已经决定告诉我当年那些我所不知道的,既然如此,先说说你女儿是怎么回事?”

与和琳的再次见面是那一夜的隔日,赫饶与贺熹在贺父的安排下去射击俱乐部。路上经过凯悦广场,她看见身穿火红色裹裙的和琳,凹凸的曲线,波浪似的卷发,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立在人群之中,在一个男人面前风情万种地笑。

冯晋骁面前,赫饶没再掩饰,她把内心的挣扎都表现在了脸上:“我不确定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我只想给孩子最妥善的保护,然后,让他置身事外。”

赫饶匆匆往车门处挤,“麻烦停车,有没下完的。”

冯晋骁注视她漆黑的眼睛:“对萧熠保密?”

正好是红灯,公交司机一脚刹车停住:“想什么呢,赶紧下。看车啊。”

赫饶的双手交握在身前的桌面上,她深呼吸:“师父,我有一个请求,以警察的身份。”

贺熹一怔,拉住她:“我们还没到呢。”

冯晋骁倏地看过来,“你的,女儿?”

赫饶来不及解释更多:“我才想起来有点事,你先自己去。”

赫饶的心情和眼神一样复杂,她慎重开口:“我觉得我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但我没有证据。出现在我家的匕首和那夜遇袭,我还是坚持最初的意见,二者是有关联的。”她又把刚刚经历的小车祸说了一遍:“我认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意外,而是蓄意。对方的目标不可能是骄阳,也未必是我,可能,”她停住了,片刻:“可能是我被曝光的女儿。”

贺熹跟上她:“什么事啊,我和你一起。”

那起案件因为最终没有告破,也为了保护受害人的名誉,没有对外公布。但冯晋骁还是从警校同学卓尧那里了听说了一些相关的信息。可毕竟隔了六年,对于案件的细节他印象不深。现在赫饶忽然说要调取卷宗,冯晋骁敏锐地意识到她发现了什么:“有什么新线索吗?”

赫饶按住她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行。”

赫饶要调取的卷宗是六年前发生在A市的一起要案,案发时间十月十日,警方称其为双十案。那时她还是警校学生,而冯晋骁已经是A市的刑警队长。只是当时并不是冯晋骁负责那个案子,所以错过了身为当事人的赫饶。没错,赫饶是当事人之一。

车门在这时打开,她急步下去,扬声喊:“等会我去找你。”

赫饶把门关上,神色肃然:“师父,我想调六年前发生在A市的一起案件的卷宗。”

隔着车窗,贺熹看见赫饶向凯悦广场而去,川流不息的广场上,男男女女,老老小小,人影攒动,贺熹没发现什么寻常,然后,公交重新启动,左转。

冯晋骁像是有预感似的,直接问:“出了什么事?”

和琳与男人面对面站着,她五官倒是很敏锐,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居然看到仅有一面之缘的赫饶。以为是偶遇,也确实是偶遇,但没想到赫饶的目标是她。

赫饶一出现在一楼大厅里面就沸腾了,特突队员们纷纷围拢过来,明明各个都去医院探望过,依然关切地询问她的伤势。向大家汇报完健康情况,赫饶上二楼,敲开冯晋骁办公室的门。

感觉到背后渐近的脚步声,男人回头,眼神倏地一紧,赫饶却是脚步一顿。

当两人擦肩而过,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柴宇才允许自己眼底的失落之意肆意流露。

和琳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尽收眼底。拨弄了卷发,她淡淡地笑起来:“又见面了,小姑娘。”

赫饶点头说好。

男人眉心一蹙,问和琳:“熟人?”

柴宇挠挠头:“队长让我出去一趟,那我先去了。”

原本两人没有肢体接触,和琳却在这时挽住了男人的手臂,姿态亲昵地回答:“刚认识的警校小妹,别打人家主意,名花有主。”

赫饶弯唇笑:“搞突袭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不过是一天时间就被人家摸了底。赫饶眼神微变。

直到到了医院,赫饶也没回答。复诊完成后,她打车回了警队,到了门口时正好柴宇从里面出来。年轻小伙子看见她,眼底的意外惊喜之意根本掩饰不住:“组长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的面色不显山不露水,他抽回手改为拥抱和琳,“既然你有朋友,我先走一步。”然后他贴在和琳耳边,像情人似的耳语:“晚上打给你。”

徐骄阳偏头看她:“你们,真的分手了?”

当着赫饶的面,和琳主动向男人索吻。

和徐骄阳往SUV方向走去时,赫饶隐隐听见身后的楠楠小声问:“咦,萧叔叔你不是第一次见我妈妈吗?怎么你妈妈好像和我妈妈很熟的样子?”

这样的旁若无人的亲热,令站在一边的赫饶感到尴尬,甚至难堪。

然后两人目光一错,都不着痕迹地移开。

是和琳故意给她的难堪。

萧熠以为她担心再被媒体拍到,答应:“知道。”

待男人走后,和琳抄手站在赫饶面前:“不会初吻还在吧?”

赫饶嘱咐,“别带她在外面玩。”

赫饶是个比一般女孩子更为冷静自制的人,可在男女之事上她的羞涩之心却与常人无异,闻言耳根就红了。和琳阅人无数,见状就笑了:“还真在啊,”她啧啧了两声,以眼神打量赫饶:“可惜了。”

楠楠快乐地点头:“楠楠是最乖的小朋友啦,妈妈忘了吗?”

似乎是褒奖,实则是讽刺。赫饶听出来了,但她不以为意,只关心:“为什么查我?”不查如何知道她是警校学生?

万万不该让萧熠和楠楠再有所接触,可是,萧茹周详的安排,楠楠渴望的眼神,以及萧熠置身事外的姿态,都让赫饶无法拒绝。她点点楠楠的小鼻子:“要听话,不许吵到奶奶。”

“为什么?”和琳笑得有几分散漫,“我高兴查谁就查谁,还要试先向你请示?”然后她上前一步,凑到赫饶耳边,以暧昧的语气说:“眼光不错,你男人卖相好,功夫也棒。”

一声“妈妈”叫的萧茹的神色微变,她再次把目光投向萧熠,萧熠只是淡然地笑,她便抢在赫饶拒绝前接口道:“饶饶,你昨天就该去复诊的,今天不能再耽误了,复诊完了再去警队。楠楠,就让小熠陪她玩吧,你工作完了让小熠去接你。”

她说完就退后一步,眼含笑意地观察赫饶的反应。

与此同时,萧熠附在楠楠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楠楠以恳求的语气说:“妈妈,我去萧叔叔的公司玩一会儿行吗?就一会儿。”

或许是赫饶表现出来的冷静让她觉得无趣,也或者是她没有看出端倪放弃了。片刻,和琳说了句:“再见赫小妹。”说完转身走了,走出几步她又停下,回头:“对了,我叫和琳,你想查什么,我无所谓的。”

赫饶要回警队,有意让徐骄阳先带楠楠回家。徐骄阳接到萧熠递过来的眼神,低头看了下腕表:“我先送你到医院,然后就得回杂志社了,有会。”

赫饶根本不相信和琳和萧熠发生了什么。因为萧熠对贺熹的爱,三年来,她看得真真切切。至于查和琳,为了堂姐赫然,赫饶真的着手去查了。

萧茹没多问一句。

那天,赫饶之所以突然在凯悦广场下车,意不在和琳,而是和她站在一起的男人。

萧茹的目光落在萧熠脸上,却只看见儿子正低头,用他的脸轻轻蹭着楠楠的,而和她一样注视着萧熠的赫饶,眼底的湿意,太明显。

陈锋,赫然的男朋友。确切地说,当时已经是赫然的前男友,他们分手已有一年之久。

楠楠勇敢地摇了摇头,以懦懦的嗓音回答:“奶奶我已经不害怕了。”

抛开赫然和陈锋的关系不谈,陈锋和赫饶也有些渊源。他们同是公安大学的学生,比赫饶大三岁的他,在赫饶入学那年正好毕业。令人不解的是,毕业后陈锋放弃了刑警工作,随父亲经商。陈锋和赫然相恋多年,彼此深爱,赫饶以为,他们会在毕业后理所当然地结婚。结果等来的,却是两人分手的消息。

知子莫若母,萧茹怎么会听不出来萧熠言语之中的保留之意。她神色如常地抬手摸摸楠楠的小脸:“真是可爱的孩子。刚才你也在车上吗?有没有吓着?”

赫然为此颓废了很久,直到半年前才勉强走出失恋阴影。不过,据赫饶所知,赫然才在不久前去找了陈锋。然后,赫饶就遇见他和和琳一起出现在凯悦广场,而他假装不认识她。

萧熠看她一眼,简单而又淡定无比地报了孩子的名字:“楠楠。”

赫饶眼中的陈锋是正义的,对赫然也是极尽宠爱,甚至对她这个准小姨子,也爱屋及屋的格外关照,还经常和她讨论刑侦方面的知识,分析案例,对伯父伯母更是没话说,赫饶早已认定了他会成为自己的姐夫。

赫饶从没想过楠楠和萧茹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确切地说,她还没有思考楠楠和萧茹见面的事。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对于和赫然的分手,面对赫饶的询问,陈锋只说:“为了公司的发展,我的婚姻我自己作不了主。所以赫饶,对不起。”

在萧熠的眼神示意下,楠楠依旧保持着依偎他的姿势,主动说:“奶奶好。”

赫饶神色清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除了赫然还有你自己。”

萧茹的注意力却被儿子手里抱着的小宝贝吸引了,“这是……”

“万一哪天我出了什么事,替我好好照顾然然。”

她的反应显然是取悦了萧熠,他抱着楠楠走过来,替萧茹解释:“我妈是例行体检。”

“你会出什么事?”

赫饶意外:“阿姨?”得知萧茹从邢政那里听闻她出车祸,赫饶反问:“您怎么去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陈锋微微一笑,“我只是说万一。”

萧茹在这时赶到,她关切地问赫饶:“伤到哪里没有?”

他的笑看在赫饶眼里太勉强:“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生病了吗?”

表面看来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货车司机是外地人,因不熟悉G市走错了路。赫饶询问了他的基本情况,和萧熠一样拍了驾照和行车执照,又交还给交警处理。

陈锋敛了笑,回答:“没有。”

交警一看是自己人:“赫警官有什么要问的?”

是没有苦衷,还是没有生病?赫饶走出了很远,陈锋依然站在原地不动,望着她背影的眼神看在旁人眼里像是不舍。赫饶知道,他不舍的,是赫然。

楠楠有萧熠哄着,赫饶整理了情绪走向交警,亮出自己的证件。

既然如此,何必分手?为了公司?多荒谬。他忠爱的,不该是警察事业吗?

楠楠妈,萧先生——徐骄阳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

赫饶折返回来,“你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当警察了?”

赫饶抽手,萧熠适时松开。

陈锋默了一瞬,垂下目光:“怕死。”

片刻,楠楠都感觉到两人的异样,轻轻地叫:“妈妈。”

怎么可能?!在遭遇交通意外时,以己之身对陌生人都能舍命相护的男人,会怕死?

萧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不放。

当晚陈锋就打来了电话,问赫饶:“你怎么会认识她?”

赫饶才把手递过去:“你好,萧,先生。”

赫饶也有同样的疑问:“你呢,是因为她和赫然分手的?”

楠楠见状催促:“妈妈,萧叔叔在和你问好呢。”

这个“她”当然是指和琳,他们默契地心照不宣,如同和琳的名字是个禁忌。

赫饶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明显感觉到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然后陈锋真的承认了,“是。”

萧熠抱左手抱楠楠,他走近赫饶,神色清淡,像初次见面一样伸出右手:“你好,楠楠妈妈。”

不可能!和琳与赫然是截然不同的人,而陈锋曾那么爱赫然!

那漂亮的水晶瓶,是出自他手?赫饶抬眸。

是啊,曾经深爱。真的成为过去时了吗?

楠楠又看向赫饶:“妈妈,你听见了吧?”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妈妈,萧叔叔是我的新朋友,我介绍给你认识吧,萧叔叔的名字是:萧熠。我送给你的星星,是萧叔叔和我一起折给你的呢,他说:祝你早日康复。”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

萧熠以鼓励地眼神回望她:“楠楠和妈妈说,叔叔今天没有工作,可以陪楠楠玩。”

赫然与陈锋,究竟是他轻许承诺负了她?还是她轻信了他的誓言,被辜负了爱情?

楠楠从小就听赫饶的话,闻言有点小失望,怯怯地看着萧熠。

赫饶忽然不想继续这通电话了。

从楠楠出生,邢唐抱过她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让赫饶觉得,他们像父女。可眼前的萧熠,明明她昨晚才严词厉色地称楠楠与他无关,此刻的他,却像父亲一样,以他的方式哄着楠楠。而从小只对邢唐一个异性不抗拒的楠楠,竟与他如此亲近。赫饶俯身拿手机,试图掩饰眼底的涩意:“那会影响叔叔工作的。”

陈锋在这时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沙哑:“赫饶,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比如你,我相信,为了警察事业你甘愿放弃一切。”

楠楠吸吸小鼻子,扭脸看赫饶:“妈妈我可以去玩吗?”

躺在床上,赫饶辗转难眠,她一遍又一遍地咀嚼陈锋的话,总觉得他是在传递某种信息给她。是什么呢?他说该做的事,还提警察事业。

萧熠转身,指指萧氏总部的大楼:“最高的那栋,看见了吗?”

“甘愿放弃一切,为了警察事业。”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赫饶心中一惊。

楠楠轻轻地问:“在哪儿呢?”

黑夜中,女孩子眼中竟有迫人的寒意闪动。

孩子五岁了,体重不轻,可萧熠却只用右臂承担她身体的全部重量,左手则在为她擦挂在脸上的眼泪,听见他说:“叔叔的公司就在附近,楠楠要是不哭了,叔叔带你去玩好不好?”

那么,和琳是什么人?让陈锋甘愿为她放弃了爱情?

赫饶怔怔地,任由萧熠从她手里把楠楠抱起来。

赫饶试图摸和琳的底。可惜,身为警校生的她,没有人脉,没有根基,要查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而且这个人又根本不是A市人,实在太难。邢唐在这个时候从G市而来,代表大唐,代表邢业出席一家公司的十周年庆酒会。

楠楠几乎是立即松开搂在赫饶颈间的手,伸向萧熠。

赫饶对于他突然出现在A市已见惯不怪,得知他此行用意,只一反常态地问:“需要女伴吗?我行不行?”

只是叔叔而已吗?稚嫩的童音听得萧熠胸臆翻腾,他的神色在瞬间转为温柔,然后朝孩子伸手:“来,叔叔抱。”

向来冷漠的邢唐微眯眼睛看她,“太阳打东边出来了?还是我听错了?”

之前,赫饶的注意力都在楠楠身上,她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有人靠近,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皮鞋。她抬眸,就看见萧熠站在面前。楠楠也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意外:“萧叔叔?”

赫饶的神情很严肃:“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不过,我不能买太奢华的礼服,只能租一件,会不会丢你的脸?”

楠楠背对萧熠,搂着赫饶的脖子,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妈妈我没有哭,我就是害怕了一下。”

二十四岁的邢唐挑了下一侧的眉毛:“如果我说会丢大唐的脸,你愿意接受我送一件给你吗?”

赫饶轻拍孩子的背,在孩子耳边轻声地哄,“楠楠是最勇敢的孩子,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赫饶也不娇情:“好吧。”却不是接受他的馈赠:“我以五百的预算去买一件体面的,只能这样了,再贵的话我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毕竟只穿一晚。”

萧熠眼里充满疑惑,他三步并两步地走向坐在道牙子上的赫饶,她怀里抱着楠楠。

以一个平民家庭的女孩而言,用做家教的一个月所得买一件只穿一次的礼服已够奢侈。

货车?萧氏位于市中心,这个位置,这个时间,货车是不可以通行的。

邢唐笑:“好,就五百。”

萧熠看见徐骄阳的SUV停在绿化带上,前面一米不到的距离就是粗树的大树。可想而知,如果她没能急时刹车,后果不堪设想。而几乎是横在路中间的小货车显然是违反了交规转小弯进行的左转,才把直行的SUV逼得冲上了绿化带避险。

那是邢唐第一次见赫饶穿礼服,白色的蕾丝绣花修身款,穿在身上更显赫饶身材高挑,玲珑有致。而她些许的不自然,竟有几分性感的味道。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交警正了正脸色:“把你的驾驶证和行车执照也拿出来。”

赫饶似乎也很满意,站在穿衣镜前,前后左右的看。

他回头,徐骄阳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等会路过看一下,然后买点他们公司的股票,保赚。”

到底是女孩子,都爱美。

“大不大的,你关注一下最近的报纸杂志就知道了。”徐骄阳微扬下巴,交警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视线所及最显眼的建筑是远处一栋几乎耸入云层的高楼。

邢唐一捶定音:“就这件吧。”

觉得被侮辱了,交警微恼:“他谁啊?本事挺大呗。”

赫饶去试衣间把衣服换下来,“我再看看吧。”

徐骄阳看得直乐,安抚似的拍拍交警的肩膀:“放心,他对你的饭碗没兴趣。不过这起交通事故你们处理不明白的话,不止是你,”她指指一旁为免交通堵塞,正在疏通交通的两名交警:“你们都是事。”

邢唐俯在她耳边,一副怕别人听见的样子:“折扣很大,好像,五百都用不上。”然后看向营业员:“帮我算下折后价。”

等他转身走向绿化带,交警有点不满地说:“嘿,抢谁饭碗呢这是?”

营业员的态度很好,微笑地说:“好的先生,您稍等。”然后拿出计算器,一边算一边说:“今天我们家全场2.5折,活动就一天,赶上了很划算呢。”

萧熠行至货车前面,看了眼这辆挂着外地牌照的小货车,疾步走向交警,话也没说,直接从对方手里拿走证件,用手机拍下了货车司机的驾驶证和行车执照,然后发给邵东宁,同时吩咐:“查一下。”

邢唐偏头看向赫饶:“既然全场2.5折,要不要再试试其它的?”

徐骄阳下车,站在萧熠身边,在司机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嚣张地放话:“听见没,不差钱!”

赫饶大概算出了价格,觉得很满意:“不用了,就这样吧。”

萧熠甩开他的手,淡淡吐出两个字:“赔你!”

她向来有主见,况且那件礼服也确实适合她,邢唐不再多言。

司机气势汹汹的:“她砸了我的车。”

最后只用三百零三块搞定了礼服,赫饶所不知的是,所谓的折扣优惠,是邢唐不动声色补了差价换来的。而邢唐所不知的是,赫饶之所以主动要求和他出席酒会,意在和琳。

正是萧熠。

酒会定在周五晚八点,原本这个时间萧熠约了贺熹和赫饶,说是要给她们姐俩改善伙食,带她们到校外大吃一顿。但周三时贺熹告诉赫饶:“他周五晚有酒会要去,我们自由活动吧。”

吊腿裤配T恤的司机转头,就看见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以犀利的目光看着自己。

偏偏那么巧的邢唐周四就来了A市,赫饶不确定两个男人要出席的酒会是不是同一个,更无从得知和琳是否会出现,但她决定堵一把。

货车司机反应过来,冲过去:“你这个疯女人,怎么砸我玻璃。”边骂边就要挥拳头。手却在半空中被截住,然后,他听见低沉的男声以散慢的语气质问:“怎么,你还要打女人?”

万一赢了呢。

没人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激烈反应,交警都傻了。

莫名地,赫饶认为和琳会再次出现在萧熠面前。

徐骄阳立即转向交警:“你怎么处理?现在我女儿被吓着了,你处理得了吗?”她说完径直冲到货车面前,跳上驾驶位,抄起挡风玻璃前放着的扳手,“哐”地砸过去。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和琳对萧熠,很有兴趣。

她毫不客气地用手指戳对方的胸口,一副恨不得卸了人家的表情,交警出言相劝:“差不多行了,我们会处理。”

当然是赌赢了。酒会上,萧熠和和琳果然同时现身。

徐骄阳正指着对方司机骂:“你给我闭嘴!欺负谁听不懂方言吗?英语骂你好啊!”

见到他们的瞬间,赫饶的脑海时突然闪过那一夜与和琳在星辰酒店走廊里的见面,以及凯悦广场上,人来人往之中,她俯在自己耳边说:“你男人卖相好,功夫也棒。”的话。

南沙路96号,江北路交口处,事故发生现场。

此时此刻,和琳挽着萧熠的胳膊巧笑嫣然的样子,赫饶甚至怀疑,那个说话露骨的女人和眼前的名媛淑女不是同一人?

不敢接电话的邵东宁秒回:“南沙路和江北路交叉口,步行五分钟。”

酒会的场面很大,来了很多A市的所谓上流社会的人,萧熠的心思当然是要全部放在警方锁定的毒枭和琳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赫饶也在。和琳却看见了赫饶,她得意似的朝赫饶的方向举了举杯,像是宣战。

他几乎是咬着牙发的信息:“我是问你车祸发生地点!”

邢唐不认识萧熠,见状问:“你认识她?”

萧熠拨邵东宁的电话,铃声完整地响过一遍,无人接听。

赫饶点头:“她说她叫和琳。两天前,我看见她和赫然的前男友陈锋在一起。而陈锋说,是因为她和赫然分手。除此之外,”她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姚南说:“邵助理去见晚风传媒的代理商了,刚走。”

对于她堂姐赫然,邢唐自然不陌生,“我看看能不能查查她的底。”像是怕赫饶拒绝一样,他解释:“至少知道是什么背景,也好让赫然死心。”

萧熠按下内线,语带不善:“让邵东宁进来。”

赫饶也是这个意思:“我来就是想让你见见她这个人,否则只知道名字也不好查。如果能在酒会上通过别人多了解一些,当然更好。”

母亲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多年来从未对他发过脾气,这次却——

邢唐想了想,笑了:“你这个人真是,瞎说什么实话?我都主动表示要查了,你能不能不把真相说出来,也好让我乐呵乐呵。”

萧茹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让我以为,你是陪我而来。

萧熠当然不愿意对母亲说他被赫饶分手了,默了一下才答:“我正准备过去。”

赫饶抬眸,外面的夜空漆黑寂静,室内的灯光柔和点缀,面前的男人目光锐亮,姿态沉静。似乎就是在那时感觉到邢唐的情意。

所以,萧熠随后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饶饶出了车祸就在你公司附近,你人在哪儿?”语气中难掩责备。

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于是,萧茹很自然很容易地就获知:赫饶在来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人现在还在现场。

邢唐第二天就把获得的和琳的资料通过电邮发给了赫饶。表面看来,身为珠宝设计师的和琳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无论是她的言语,还是眼神都让赫饶觉得讨厌。难道是因为萧熠,或者是因为她从赫然身边“抢”走了陈锋,才对她没有好感?

因为赫饶是以萧熠女朋友的名义入院的,林院长当然格外关注她的恢复进展,闻言回答:“正常应该是昨天,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来。”然后转首交代身侧随行的医生:“去问问邢政,今天来没来。”

敏锐的赫饶竟分不清了。

萧茹来到中心医院时,林院长亲自相迎。她也不急着检查身体,只关心:“赫饶,我是说小熠的女朋友是不是今天该来复诊?”

接下来一星期世界风平浪静,赫饶的内心却因为陈锋言语不明的话波澜四起。多希望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陈锋是警方的卧底。可如果是那样,和琳该是多危险的人物?萧熠呢,连他都和和琳有所交集。是巧合还是别有它意?

姚南微微地笑:“谢了。”

因为对萧熠的情意,赫饶反而选择从陈锋入手。所以,那最为平静的一周,赫饶每晚都跟踪陈锋。然后发现,赫然竟然还在和陈锋偷偷地见面。

怎么忘了太后娘娘啊。邵东宁瞬间就开心了,他笑容满面的答:“No problem。”

没错,是避开所有人,在深夜,辟静的角落,约会。

姚南整理好需要签批的文件,进入萧熠办公室前忽然说:“老夫人约了今天体检,我忘了给司机打电话提醒了,邵助理能帮个忙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有隐情,还是余情未了?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邵东宁自动脑补为被赫警官,打了?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他家BOSS,遗憾地发现没有明显伤痕,他默默地退出办公室,站在姚南办公桌前一筹莫展。

就在赫饶准备去向赫然探明真相时,陈锋出事了。

萧熠整个人被笼罩在低气压下,难怪邵东宁不敢多嘴。相识多年,他这种反常的情绪实在少见,即便三年前飘洋过海去国外疗情伤时,邵东宁也没见他如此消沉过。

那是一个周六,深夜十点多,赫饶做完家教回大伯家的路上,看见了陈锋的车,而车上副驾位置的女人,隔着车窗赫饶没看清她的容貌,但凭她短发的特征,赫饶确定不是和琳。

就完了?邵东宁觉得他家BOSS从早上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可萧熠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字样,他不敢问。

那又是谁?陈锋,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萧熠双手撑在班台上,许久:“知道了。”

赫饶再一次中途下了公车,拦了辆出租车,保持安全距离远远地跟着。然后亲眼所见,陈锋把赫然以外的女人带回了家。

邵东宁马上说:“没有大碍,只是吓着了楠楠。”

赫饶站在树影下,远远地看着一男一女在窗前纠缠的身影,恨不得冲进别墅质问陈锋对赫然到底还有没有爱情?

班台前的萧熠倏在抬头,目光犀利,然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猛地起身。

就在赫饶看不下去准备离开时,别墅的灯忽然全部熄了。漆黑一片的世界,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袭来。

十分钟后,邵东宁再次来到总裁办公室,神色匆匆:“赫警官和楠楠在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徐主编开的车。”

赫饶立刻意识到,不是陈锋出事了,就是他把那个女人——他不会杀人吧?思及此,赫饶几乎不敢想下去。那一刻,身为公安大学的在校生,她决定一探究竟。

萧熠抬手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如果当时直接报警,或是真的进入了别墅,结局或许会有所不同。然而,就在赫饶跑到别墅侧门,准备翻墙而入时,车子的引擎声传进耳里。

可是,邵东宁几乎是叹气似的说:“徐主编估计不会领情。”

陈锋没事。

这是看在女朋友的面子上,照顾徐骄阳所在的杂志社的生意呢。

赫饶改变方向,跑向别墅后院相邻的街道,就见一辆陌生牌照的黑色轿车在夜色中飞驰而去。一定是陈锋。他要出去做什么?为什么在别墅后街准备了一辆平时不开的车?还不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出?车上,那个女人在不在?

萧熠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联系时尚杂志徐骄阳。”

赫饶顺着黑色轿车行驶的方向奔跑。

有钱赚,谁会在乎那点违约金呢。

明知道无论自己速度多快都追不上,还是不停地奔跑。

这样,代理商也就不怕违了和晚风的合约了。

命中注定要赫饶亲眼看着陈锋出事,平时这个时间鲜少有出租车出现的街道,竟然驶过一辆出租车。

邵东宁领会了萧熠的意图:“我再查一下哪家传媒公司和这些代理商有合作,给他们一些‘皇庭’的资料进行报道,以增加他们的征订量。”

赫饶上车,发现这辆车竟然是自己先前打的那辆。

印刷的刊物不能有效发行,对于媒风传媒旗下的报社杂志社会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如此坚持七天,先不计算晚风的损失,广告商就会找上门去。你的发行量少了,达不到广告营销的目的,广告商还会继续砸钱吗?

司机看见她都笑了:“要不是今天活儿不好,我都不想送你过来。果然绕了一圈也没有人打车,心理正埋怨你呢,你就来了。”

接下来就会出现侧面照,然后是正面。萧熠还穿着昨天的衬衣,他站在落在窗前,身影挺拔:“晚风的刊物走的是委托代理的分销渠道,由代理商完成报刊的征订和销售工作,从和晚风达成协议的代理商下手,就在明早,让他们的征订量下降百分之五十。”

赫饶无心和他攀谈:“快点,追前面那辆黑色轿车。”

同一时间的萧氏,邵东宁行色严谨地站在总裁办公室里,“有晚风传媒打了头阵,其它媒体也开始有了动作,‘皇庭’开幕酒会上赫警官的背影照片,见报了。”

司机加速的同时还劝她:“是男朋友吧?刚才你让我远远地跟着,我就知道。”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赫饶:“姑娘,强扭的瓜不甜,他要是真变心了,你再追也没用,凭你……”

萧茹笑了:“阿姨关心自己的准儿媳谢什么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赫饶打断了,“警察办案!”然后她把公安大学的学生证往他眼前一晃。

赫饶心口泛起酸意:“我不会的阿姨,谢谢您的关心。”

“警察办案”四个字具有一定的震慑力,司机甚至什么都没看清却乖乖闭了嘴,还把油门踩到底,直追前车,但心里却负着气:警察办案啊,挣不到钱了。

萧茹却体谅地接口:“好的,没关系,工作要紧。不过,手要坚持做训练,还要按时到医院复诊,一定不能忽视了。还有啊,阿姨听你的声音有点不对,是感冒了吗?小熠也是够粗心的,都没照顾好你。饶饶啊,你别怪他,他是一个人惯了。”

已是深夜,街道上的车不多,很快就看到陈锋的黑色轿车。

当然是不可能回去的。赫饶深呼吸:“阿姨,警队那边有些工作需要我回去处理,所以,”她不擅长说谎,话一出口,自己就进行不下去了。

赫饶让司机放慢了速度,隔着一辆车的距离持续地跟。

萧茹似乎是相信了,继续亲切地说:“那就好,你们好好的我才放心。那么饶饶,今晚你们是不是回来吃饭?”

陈锋几乎绕城一圈,才把车停在江边,穿着风衣的他,拉高领子,站在江边抽烟。赫饶不敢下车,也不能离他太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直到快凌晨十二点,他才拿出手机,看样子应该是在发信息。

“我们,”赫饶明显停顿了一下,“没闹别扭。”

赫饶的手机也在这时响了,她一直凝神摒息,突来的手机铃声吓了她一跳。太巧合了,赫饶险些以为陈锋发现了她,给她发来信息警告。

电话那端的萧茹依然是温和的语气,她问:“小熠说有个重要的客户从国外回来,昨晚才没带你回家来,是这样吗饶饶?或者,是你们闹别扭了?”

结果却是贺熹,“伯父打来电话说你晚上没回去。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在哪儿呢?”

赫饶滑开接听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阿姨。”

赫饶才发现手机里有六个未接来电,四个是大伯,两个是贺熹,应该是在她跟踪陈锋去别墅时打的。当时手机在背包里,她没听见。

徐骄阳偏头看了一眼,笑了:“你未来婆婆的电话都不接,你要造反啊。”反正在她看来,赫饶和萧熠分手,是不可能的事情。

赫饶迅速给贺熹回复:“在学生家里。家长外出,帮忙带孩子一晚。”同时发到大伯手机里,尽管他未必看,但现在打电话的话,大伯一家可能都睡了。

去医院的路上,赫饶的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犹豫了。

当屏幕上显示“发放成功”的字样,赫饶把手机调为静音。

赫饶把卧室门头上,转身看徐骄阳,神色肃然:“我就一个要求,骄阳,不要在她面前提爸爸。”

这时,陈锋把手中的烟盒扔掉,回到车上,离开。

楠楠“哦”了一声,乖乖地往卧室走,临到门口时还悄悄地回头看了徐骄阳一眼。

出租车继续跟。

赫饶却已经把楠楠抱过来:“去卧室自己换衣服,然后和妈妈出门好不好?”

可是,凌晨时分夜太静,街道上的车辆又很稀少,太容易暴露。赫饶提心吊胆,一路都在思考如何能跟到最后。然后,陈锋突然在一条暗巷里把车弃了,改为步行。

徐骄阳相信赫饶不说楠楠的身世必然是有隐情,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所谓的隐情一定和萧熠有关,既然如此,她不准备让萧熠消停,“她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当然是有爸爸的。”然后不顾赫饶的眼神阻止,低头问懵懂的楠楠,“想知道你爸爸是谁吗?”

正合赫饶的心意。她立即下了出租车,付车费时她忽然想到什么,语速极快对司机说:“如果明天的报纸或是电视新闻报了什么特别的事,你就去警察局把今晚我打你车的全部经过告诉警察。我叫赫饶,这是我的学生证,我跟的人叫陈锋,是锋林地产的总经理。”

“骄阳!”赫饶喝了她一声,显然是阻止她提“爸爸”一事。

当赫饶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司机才反应过来被骗了,这个称是“警察办案”的姑娘根本不是什么警察,只是个预备役。不过,她既然付了车钱,司机也没什么可气的。

楠楠嘟着小嘴表示不高兴,徐骄阳却一点当姨妈的样子都没有,疯疯颠颠地捏她脸蛋:“你这心眼儿啊,看来是随了你爸了。”

陈锋穿过两条二类街道,又经过一条暗巷,在一处位置极隐蔽的仓库后门藏了起来。赫饶悄无声息地躲在距离他不太远的地方,静观其变。

徐骄阳轻轻扯了她头发一下:“大人说话,小孩子儿别插嘴。”

临近两点,仓库侧门继续有脚步声传来,人数从起初的三两个增加到五六个,最后,当仓库里亮起一盏灯时,赫饶才确定里面竟然站了十二个人,而这十二个人,明显是两伙势力。

被她像绑架似的抱在怀里梳头的楠楠闻言替赫饶说话:“我妈妈是最聪明的,才不缺心眼呢。”

毒品交易!赫饶脑海里忽然跳出这个想法。她呼吸变急,心跳加快。

“我看你是该回炉了。”徐骄阳哼一声:“凭你的身手收拾他不该像玩似的吗?怎么,下不了手,还把自己弄伤了?你说你丢不丢人,缺不缺心眼?”

陈锋真的是卧底吗?可他潜伏在暗处,显然是没有被获准参与交易。既然得知了交易时间和地点,直接报警显然比亲赴案发现场要安全得多。

赫饶当然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挫了一下,应该没事。”

为什么?心中疑问太多,赫饶来不及寻找答案,她握着手机,思考后把报警信息发给了邢唐。其实还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眼下的情况让她意识到了危险。大不了就是虚惊一场,可凭她直觉判断,不可能那么简单。

徐骄阳听出是邢政的声音,又看看赫饶微肿的右手,劈手接过电话:“你准备着吧,等会儿我送她过去。”挂了电话她骂赫饶:“你是不想要这手了是吧?就算和他置气,也不能任由它残废啊?除非你是不想当警察了。”

两方势力静坐不动,像是在等人。终于,一名身材纤瘦,长发披肩的女子在两名黑衣男子的护送下出现了。现场所有人都站起来,其中几人恭敬地称呼她:“小姐。”

八点左右邢政打来电话,赫饶才想起来昨天下午赶着去C市接楠楠忘了去医院复诊。

女子理都不理,只看向对面的买家,“验货吧。”

赫饶终于也弯唇笑起来。

柔媚的声音,懒散的语气,是和琳无异。

楠楠被她触到了痒痒肉,咯咯地笑。

而她说完,身后的保镖就把一个箱子甩到桌子上。

徐骄阳险些一口血吐出来,她走过去把楠楠硬抢过来抱住:“小鬼灵精,敢说我是你大姨妈!”

买方出来一人接过箱子,打开,里面装着满满的袋装白色粉末。

楠楠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是大姨妈还是小姨妈啊?”

除了毒品,还能是什么?

“那我就是你干妈。”想想又觉不对,徐骄阳自我纠正道:“我是你姨妈。”

和琳是毒枭!赫饶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她握住手机,期待邢唐遵照她信息的内容给A市公安局打电话。可惜,时间显然来不及。因为当买方确认货没有问题把钱箱丢过去时,枪声四起。

楠楠嘟着小嘴:“邢唐是我干爹。”

警方早有埋伏,只等买卖双方交易时动手。赫饶隐在暗处,没有轻举妄动。只等有漏网之鱼从她的方向逃窜时,她霍然出手,凭借利落的身手,赤手空拳擒获了一名毒贩。与此同时,陈锋也出手了,与警方为伍。

“邢楠?不是我说你……”孩子面前,徐骄阳还算有分寸,她及时打住,以责备的眼光看向赫饶:“邢唐便宜占大了啊,白捡了个女儿。不行,明天改姓徐,叫徐楠。”

他真的是卧底!赫饶松了口气。

楠楠似乎不太喜欢“小卷毛”的外号,她在赫饶怀里扭了扭:“阿姨我叫楠楠,邢楠的邢,邢楠的楠。”

然而下一秒,“砰”地一声枪响,陈锋的动作随之一顿,然后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徐骄阳的心瞬间融化了,也顾不上审赫饶了,她朝楠楠伸出手,笑得比平时温柔一百倍,“小卷毛,过来让姨妈抱抱。”

赫饶肃然一惊,她朝陈锋奔过去。

她把视线投向安安静静窝在赫饶怀里的小女孩儿身上,楠楠此时穿着鹅黄色的棉质碎花睡裙,头发被睡得乱蓬蓬的,唯有刘海儿被赫饶用手指梳理整齐了,乌黑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

来不及,一枪命中左胸。

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特警赫饶,竟然是一个五岁孩子的妈妈了。原本徐骄阳无法想象她作为母亲的样子,可此情此景,她温柔的言语和表情,是那么的自然温暖,徐骄阳不得不信。

赫饶扑倒在他身边,用自己的帆布包按住他胸口,试图止血,“你撑住,我叫救护车。”

清晨的阳光透过早雾射进房间里,点点的金色光斑落在赫饶和楠楠身上,让这一对她眼里的新生母女显得那么的和谐温馨。

林锋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

楠楠把小脑袋枕到她颈窝:“那妈妈你再去睡一会吧,楠楠陪你。”然后看向坐在对面的徐骄阳:“阿姨好。”说话的同时小胳膊牢牢地搂在赫饶脖子上。

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用上的力气也很微弱。

“没有。”赫饶以手指梳理她睡得乱乱的头发:“妈妈只是没睡好。”

赫饶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倾身向前,低头靠近:“你想让我告诉赫然什么?”

楠楠小跑到赫饶跟前,借助她的手爬到她身上,坐到妈妈怀里:“妈妈你哭了吗?”她边说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摸摸赫饶的眼睛。

陈锋用近乎破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想……立功,既便是……坐牢,也可以清清白白地……和她在一起……”

赫饶朝她朝手:“到妈妈这来。”

赫饶僵住。

卧室的门的在这个时候打开了,睡眼惺忪的楠楠出现在门口,糯糯地喊:“妈妈。”

陈锋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焦距,但依然撑住最后一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刚刚的人,不是老鬼,老鬼是,是……”话至此,他的手垂落下来。

“你隐藏的够深的啊。”徐骄阳依然是一副愣愣的表情,显然是接受无能,“你女儿都五岁了,我居然还在耍单儿?这世界,太偏心了。”

赫饶抓住他的肩膀,哽咽地喊:“陈锋,告诉我,老鬼是谁?是谁?”

赫饶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摇头:“你别猜了,能告诉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可是,陈锋再也无法回答她了。

连她都认为是萧熠,难怪萧熠自己也怀疑。

事后,赫饶在陈锋的遗物中看到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他从被集团选中送去警校开始卧底生涯,到他认识赫然,爱上赫然,以及后来为了赫然决定倒戈的全部过程。或许,尽管他竭力地要护自己周全,还是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日记是他为家人,为赫然留下的。

“你有个五岁的女儿?”徐骄阳注视她无懈可击的脸,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连女儿都生了?孩子他爸是萧熠?”

赫饶无法相信赫然爱了多年的男人竟然是贩毒集团试图安插进警队的卧底。他已经准备回头,却没有回头路可走,就被集团发现了背叛。而这次的交易他之所以亲自过去,是因为事先不确定老鬼会不会现身。为了协助警方一举抓获老鬼,他才隐在暗处认人。结果还是被骗了,来的女人是一个替身,一个根本不是他以为的老鬼的替身。

所谓的解释是一个过于伤感的故事,赫饶不愿回忆,“骄阳,你和语珩是我最好的朋友,但请你原谅,目前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我有个女儿,今年五岁了。”

在生命的最后,陈锋究竟是没能把和琳就是老鬼的信息告之赫饶。致使这个案子在萧熠成功打入贩毒集团内部后才终于告破。

徐骄阳看她的样子也挺认真,她在单坐沙发里坐下,和赫饶面对面:“说说吧,怎么漫天都是萧熠和小女孩的报道?今年流行这个嘛,邢唐的绯闻还没落幕呢,萧熠就来接班了。或者,他也藏了个私生女被你发现了?”注视赫饶神色清淡的脸,她说:“我在飞机上仔细想了想,只能是这孩子和你有关,才能把萧熠和邢唐联系在一起了。赫饶,这一次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至于陈锋的别墅,当警方搜查过去时,没有任何人去过的痕迹,除了陈锋自己,连一枚别人的指纹都没留下。而陈锋的日记里,对于那晚没有只言片语。

赫饶格开她的手:“我没开玩笑。”

是啊,他那一晚遇害了,哪里来得及记录。

“分手?”徐骄阳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伸手去探她额头:“你没发烧吧?等了九年的男人说不要就不要了?舍得啊?”

赫饶猜测,陈锋之所以在毒品交易的当夜把一个女人带回别墅,应该是为了从那人嘴里套出交易的准确时间和地点。结果他被人将计就计了。在他以为得手后离开别墅,那个女人消除了所有关于她的痕迹,悄然离开。

楠楠就在房间里,想再隐瞒什么根本不可能,赫饶坦言:“我们分手了。”

或许,陈锋直到死前,才知道老鬼是谁,结果——

她只是随口一说,心里并不倾向于萧熠惹赫饶了,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熠很在意赫饶。他那么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真是把赫饶放在手里,含在嘴里都觉不够妥当。

赫饶翻到日记的某一页,陈锋写到:我离开你,是因为我爱你。即便我知道,从相识那天起,我就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徐骄阳立马猜到她和萧熠吵架了:“萧熠欺负你了?”

一个活在阴暗世界里的人,为了所爱之人放弃了错误的信仰。赫然至死都不知道,起初陈锋和她在一起,不过是掩人耳目,直到有一天真的爱上她,是以生命为代价做出背叛集团的决定。

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差,赫饶连反驳都没有:“先进来。”嗓子哑得不行。

关于陈锋的死讯,赫饶这样告诉赫然:“他是,警方卧底。”

原本徐骄阳已经准备好了劈头盖脸先轰炸一番再说,结果门一开,线视触及赫饶红肿的眼睛,责备和质问的话瞬间憋了回去:“这是怎么了?你哭啦?”

赫然笑着哭了:“我就知道。”然后,她扶着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语:“宝宝,爸爸是卧底,不是毒贩。”

听到门外徐骄阳的声音,她起身。

原来,她早有所觉。

赫饶整晚没睡,当敲门声响起,在客厅坐了一夜的她才恍然回神。

原来,他们有了爱的结晶。

身为杂志主编,徐骄阳终于被地面媒体和网络上蜂拥而至的关于萧熠及邢唐的新闻惊动了。她连夜从A市赶回来,下了飞机家都没顾上回,直奔赫饶公寓而来。

赫饶转过身去,仰头。

总有这样一个人,爱你如生命。即便你并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你,也无法否认,那是最初,最真的心。

总有这样一个人,爱你如生命。即便你并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你,也无法否认,那是最初,最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