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大是一所国内比较有名气的艺术类专业院校，从这里毕业的名人明星多得数不过来。
真是有够执着。
比如上一届就出过一个曾红透了的流行歌手——杨滴。
……
“这个杨滴也是够作的。”曲优优拿着学校的宣传单页指着上面的优秀学长说，“好好的为什么要假唱，还是在春晚那种地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烟大，烟大，快点看到我，你专栏上的诗句后两句写错了。”
见乔遇不作声，她又自顾自地说：“不过娱乐圈好像从来也不缺这种鲜肉吧，没啥好可惜的。”
乔遇白了她一眼，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齐刷刷的几十条消息通知全部是来自一个叫“我爱吃曲奇”的人给她的留言通知。
“你要是吐槽完了，就赶紧找找看教8是在哪一栋，我们要赶过去了。”
“哎，我说，你手机怎么老是不停地响啊？”曲优优皱着眉头问。
曲优优撇了撇嘴，将宣传单页折起来四处张望寻找教8。
乔遇靠窗而坐，曲优优在烟三月的社交账号下面不停地刷留言纠正诗句错误。
又是一年寒冬将至的季节，南方湿冷的空气里总是夹杂着一种让人不安的气味，乔遇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那味道让她难过。
“哦。”乔遇低头吃吃地笑了一下，背起包进了候车室。
招生办的老师对今天来学校共同参与面试的嘉宾鞠躬又鞠躬，生怕有一丁点招待不周的地方。
“不对，”要过安检的时候，曲优优突然回头对乔遇说，“‘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后两句应该是‘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烟大写错了。”
“梁主任，随意一点就行，我们也是柳院长派过来的。”一个干净醇厚的声音响起。
……
“那怎么成呢？您在过去的一年里奔波了二十个国家，又是演出又是文化交流，听说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吧。这种贡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您现在啊，搁在古代那就叫功臣，我们可不能怠慢了您。”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这是我的职责。”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那也得有能力才行啊！”梁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忽然转了话题，“这话可能有点冒昧了，但是这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请问顾先生您认不认识烟三月？”
专栏介绍是一首诗，她说她很喜欢。
顾西辞摇头。
烟三月也从一个社交网站上的发帖人成为某文学网站的签约作者，写了一部小说叫《时光好又暖》。
梁主任略微思考了一下说：“还以为您认识呢。如果不认识的话，那可就奇怪了，素不相识的她怎么把您的形象描绘得和您本人一般无二呢？”
帖子被几个大V点赞转发后，烟三月一夜爆红，顺带在网上也刮起了一股京剧热，相继出现了很多与之相关的文化作品。
明也打断了梁主任：“梁主任啊，我们下午还要赶回B市，那边也有学校等着咱们，要不我们现在就开始？”
……
“哦哦，对，哈哈……”梁主任老脸一僵，“您看我这嘴，上了年纪就停不下来，那咱们现在去教8。”
而且，我们有理由去相信，他虽然走得慢，但终会跟上时代。
教8是一栋综合教学楼，与教学区的其他教学楼并不在一个地方，藏在一大片竹林后面，有些难找。
她说，他迎向世界的姿态里毫无攻击性，只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举重若轻地扛下一切。正如这璀璨于世的京剧，在各种思想急剧碰撞的今天，并不需要很多人知道或者从深处去了解他，他从来无须与生活达成一种崭新的和解，他能继续存在这件事的本身便是对传统文化最好的坚守和致敬。
大冬天的，乔遇为了找这个教室竟然跑出了一身汗，她对曲优优说：“你去前面，我去后面，咱俩谁先找到就电话联系。”
一年前的春节前后，流量最大的社交网站上横空出世了一个叫烟三月的人，她在网站上发帖，用很别致的视角说了一段故事，是关于当代京剧名伶顾西辞的。笔墨大肆渲染了顾西辞在京剧文化上的造诣，以及他对这门艺术的固执坚守背后的辛酸。她几乎是用自述的方式言辞恳切地说出了一些关于顾西辞不为人知的事迹，堵住了当时网上万千抨击和抹黑他的人的嘴。
曲优优钻进竹林后，乔遇回头走向另一栋教学楼下面的小卖部，守店子的人在打盹，她用手敲了敲冰柜门，问老板：“有冰镇的可乐吗？”
两人沿着城墙根一直往外走，西沉的太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她们上路了。
老板抬起头，乔遇看着他睡得跟个二五八一样的脸忍不住笑了：“刘清源，你这样做生意，不怕破产啊？”
“你说得有点道理哈。”
听到这个声音，刘清源原本还困顿不堪的脑子立马清醒，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翻了面前装辣条的盒子，激动又惊讶地扯住乔遇：“我的妈，真的是你啊？你这一年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我们找你们都快找疯了？”
“你觉得有问题，那可能是你文化水平还不够吧。”
“朋友，你妈没我这么年轻。”乔遇从口袋里掏零钱，莞尔一笑，“不过，你找我找疯了，这我还真没看出来，回头见。”
“没关系，我跟你一样。”她边说边将胳膊架到乔遇脖子上，“但是乔遇啊，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不觉得烟大专栏上那首她说她很喜欢的诗有问题吗？”
不顾刘清源一边喊她一边七手八脚忙着关店门，她头也不回扭身向教学区走去。
乔遇邪邪一笑：“被你说对了，我以前可是有个很厉害的师父的。再说了，我不报表演，我报的是京剧文化研究与传播方向。”
能在这里遇到他们，真好，她笑了。
“说得像是你有底子一样。”
刚拧松可乐盖子，曲优优便打来了电话，不等她开口，对方就激动得语无伦次。
“不是我打击你，你以前没有学过京剧，一点底子都没有，再加上这尴尬的年龄，这时候去学京剧你不会觉得晚了吗？姑娘，冷静点，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天哪，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我现在已经快不能呼吸了，我觉得我就要死了，不对，是我觉得我的人生就要圆满了……”
曲优优立马辩解：“才不会，我虽然是因为看了烟三月写的《巧遇顾西辞》而决定报考京剧系，但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想接近顾男神，我是真的喜欢京剧才想着去报考的。”
“你找到教8了？”
“嘁！”乔遇背起书包跳下城墙，“你要是因为这个而去学京剧的话，我担保你以后会后悔的。”
“何止是找到教8了，你猜今天面试我们的人都有谁？”
曲优优听她这么说，立马翻脸：“你说我可以，但你不能说我的烟大，还有我的顾男神。”
“不就学校里的老师吗？”
乔遇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也别老是沉浸在小说那种虚拟的世界里了，谁知道现实中的顾西辞是不是烟三月笔下的那个样子。”
“错！我现在已经对烟大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你说她怎么能把顾男神的气质写得跟真人一模一样，她说顾男神有时候看起来就像一缕青烟，一直以为她是为了小说人物构造的需要随便乱写的。我跟你讲哦乔遇，我现在已经开始怀疑烟大跟顾西辞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
“嘿嘿……”曲优优吃吃一笑，“那是理由之一，但是一想到以后可能会从事跟顾男神无限接近的职业，浑身就充满了干劲呢！”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乔遇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渴望，她握紧冰凉的可乐瓶强装镇定。
“因为分数低啊，而且还不要学费。”乔遇不经意地笑。
“你笨啊，今天面试我们的人里面就有咱们顾男神啊！”
“咦，我说乔遇，你吃东西一点都不顾及形象，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她嫌弃地帮乔遇把粘在脸上的奶油擦掉，“话说，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有眼光，居然跟我一起报N大的戏剧学院京剧系。”
那句话似乎能穿透千年的石壁，震碎的不仅有时光城墙，还有乔遇一颗好不容易伪装平静的心。
她一口将剩下的甜筒塞进嘴巴里，含混不清地说：“因为离火车站近啊。”
而她用来镇压狂躁不安情绪的可乐也在一瞬间从她手中溜走，砸在水泥地面上，盖子被冲开，冒着气泡的可乐同她心底的各种情绪一样一股脑儿地往外涌。
曲优优跑了过来，一下就翻上了墙头，坐到她身边，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破地儿？”
手机里，曲优优还在叽里呱啦抒发她的激动，乔遇却挂了电话转身朝校门外跑去。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吃第四个的时候，那家伙抱着书包终于朝她奔了过来。
“搞什么啊？”曲优优挂掉电话，看了一下名单，还有两个就轮到乔遇了，赶紧又将电话拨出去。
在这段时间里，她吃了三个甜筒。
面试现场。
她在等她转到C高后认识的同学曲优优。
明也坐在顾西辞身后，翻着已经面试完的学生资料，在等待下一个进来之前对顾西辞抱怨道：“看来今年的生源质量不咋的啊。”
剪短了的头发在风中乱飞，飞得一点型都没有。
“你的质量标准是建立在颜值分数上的吗？”顾西辞低头看下一个同学的资料。
乔遇坐在C市古城的墙头上，手里拿着甜筒认真地吃着。
“话不是这么说的，咱们唱京剧的，天赋最重要我当然懂，但颜值在当今这个社会的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你吃饭时菜里有没有放盐啊。”
总之在离开之后，时不时还会想起莫愁那个地方的人，何其多。
“下一位。”顾西辞自动忽略掉他的狡辩，指尖在后面两份资料上滑动，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朝后翻了一下。如果都是资质平平的人，他想自己大概应该不会接受N大授课的邀请。
匆匆抽完那根烟，他调整了状态，重新拿起笔勾画脸谱。
只是他没想到，随手翻开的那一页，上面那个清秀的面容，会让他一瞬间震颤起来。
不敢回忆太久，想的时间长了，心就变得空荡荡的。
她剪了短发，脸也没有以前圆润，那双眼睛仍像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一样，眼底一片水润，纯洁美丽。
顶着脸上的半面妆，他又点燃了一根烟，吐出的烟雾缭绕在脸前，让他看起来有一丝绝艳的美。
他抓了抓腿上穿着的西装裤，手臂上的青筋随着动作跳了几下。
顾西辞手抖得有点厉害，暂时画不下去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眺望窗外，除了东西方建筑的差异，这里真是像极了莫愁巷。
他终于控制不住在面试者进来之前，推开门，喊那个一直不敢提的名字：“乔遇。”
明也赶紧找来纸巾帮他擦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站在门外，望着天感叹一声：“唉，还以为放下了呢！”
教室里的明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随即那个熟悉的久违的名字让他再次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顾西辞手一抖，画在左脸上的线条歪了几个度。
“不是吧！”明也赶紧翻手上的资料，果然看到乔遇的那份，仿佛彻底死心般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伸手拍了拍额头，“这下可真的是完了。”
“我去！”明也不敢相信，“你这情商进步的速度真是快啊，看来当初挥别乔家姑娘真是明智之举，至少让你找到了作为男人的乐趣。”
“你们谁认识乔遇？”顾西辞走到排队的学生当中问，声音发颤。
“她的小姐妹，也是我的。”
曲优优打了无数个电话对方都不接，她正心烦意乱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问乔遇，赶紧关掉手机转身，一看是她的顾男神，激动得嘴都合不上，立刻从队伍中跳出来举着手喊道：“我认识，我是跟她一起来的，刚还打电话跟她说您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挂掉了电话，你不知道我和她都超级喜欢您……”
明也不甘：“知道什么叫雨露均沾吗？她对你有意思，保不齐她的小姐妹就对我有意思了呢？”
“她现在在哪儿？”顾西辞几步跨过来，一把抓住曲优优的胳膊。
“要去也是我去，有你什么事，你激动什么？”顾西辞眉眼不动，手上的动作不曾停顿。
感受到从手臂上传来的激动震颤，曲优优被吓得不轻，她眨了眨眼指了指另外一栋教学楼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回：“我跟她，是、是在那里分开的，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明也凑过去：“哎，昨天接待咱们的那个小姐姐，好像对你有意思，一会儿演出完毕，要不要去跟她喝上一杯啊？”
下一秒，她的男神就像风一样冲了出去。
顾西辞套上了演出服，坐到镜子前面开始画脸谱。
曲优优：这……我是错过了乔遇的什么大戏吗……
明也白他一眼，自顾自咕哝：“好在是最后一站，再待下去，我这中国胃可真的要闹意见了。”
穿过竹林来到了前面的空地上，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碍事。”他伸手将衬衣的扣子解开，脱下，身形好像比以往更瘦削了。
空前的疲倦和绝望向他袭来。
“快换衣服，”明也将演出服递给他，不忘警告，“你最近抽烟的频率可是有点高了啊。”
顾西辞只觉得胃里一阵灼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痉挛。他们，要再一次错过了吗？
明也急急忙忙地拿着演出服走了进来，他低下头将手中的烟掐灭。
“请问，教8怎么走？”
顾西辞靠在窗边，迎面刮来的风有些腥咸，吹乱了他的头发以及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衣，领口处的锁骨在衬衣翻动中若隐若现。
他一回头，乔遇便站在他的身后。
意大利东北部的威尼斯，传说是上帝在这里流下的眼泪，蜿蜒曲折的水域，给了这座城市最美好的柔情和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