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小心翼翼将爪下的云眇放在她手边,像是在讨好她一样。
宛宛一脸戒备盯着它。
序生眉头抽了抽,慢悠悠道:“所谓鸟为食亡,据说有些鸟儿求偶时便喜爱用食物吸引雌性注意……宛宛,你若接了可就……”
只见大鸟仿佛能听懂一般,不等序生抬手便扑闪飞起,十分亲昵地飞到宛宛面前,毫无攻击性地停在了她的对面。
宛宛鄙视地瞄了一眼大鸟,指着自己辩解:“色鸟,看清楚我不是雌鸟!你用云眇诱惑我也没用……”
宛宛赶紧回头指着大鸟对序生道:“用银针射它屁股!叫它调戏我!”
大鸟叼回云眇,可怜巴巴看着宛宛。
大鸟很矫情地摆了摆,然后转过身子,似乎很害羞地背对着二人。
二人一鸟,形势稍稍有些微妙。
“色鸟看什么看?!”宛宛指着大鸟大骂,“看了一眼莫非还想负责不成?”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宛宛以为会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的时候,大鸟忽然惊鸣一声,冲向宛宛用爪子抓起了她的双臂,将她提到空中。
“……”序生心头顿生一种情敌再现的错觉。
序生大喊不好,以为大鸟会劫走宛宛,却见宛宛方才所站的石块忽的裂开,尽数落下山沟。宛宛惊魂未定朝下脚下深沟一瞧,心头“噗通”作响,此时肩膀被利爪刺进的疼痛反而成了一种美妙的享受,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稻草会刺得自己一手的血,也不希望这种疼痛消失。
他话音刚落,便见大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聚精会神望向宛宛,并还欢快地叫了一声。
大鸟抓着宛宛缓缓将她移到对面悬崖上头才放开她。序生连忙从包裹里面摸出止血的药瓶跑过来,在宛宛肩头的伤口上洒了药粉后,又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几条布料,小心翼翼包扎伤口。
“它……”序生心有后怕地瞄向大鸟,“应该不会吧?”
期间大鸟一直很安静地站在二人身边,不时流露出无辜的眼神。
“你不怕……”宛宛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大鸟,“在你离开之后它非礼我?”
包好伤口,序生脱下自己的中衣裹在宛宛周身,一把抱起她。宛宛有些后怕地靠在他怀里,想起方才惊魂一刻,颇为感激地看向大鸟,“你看我一下,救我一次,就算一笔勾销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序生抬头望了望天,此时正烈日当头,离日落还有几个时辰。他顿了一下,又道:“宛宛,它不再攻击你了。我去找找有没有树藤来救你。”
大鸟内疚地一摇一摆走过来,然后跳起来将嘴里叼着的云眇球根扔到她怀里,之后马上挥了翅膀飞向高空。
“我即便是冷了你也不能送衣过来啊。”宛宛一针见血挑出事实。
宛宛与序生目送其飞走,然后对视一眼,序生叹了口气:“走吧。”
序生抵唇咳了咳,“那边风大,你身上几乎未着衣,莫要着凉了。”
回程的路上,不可避免地又一次迷路。
宛宛颇是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兜衣,闲闲侃了句:“这鸟儿莫非是……公的?”
“我总以为,一个人不会在同一条路上迷失两次……”宛宛搂着序生的脖子悠闲道。
序生先是尴尬,然后又与宛宛二人诧异地望着大鸟的反应。
“我不急。”序生这次同样很悠闲,“总能够出去的。实在不行就听听虎叫或者鸟鸣……”他话音刚落,果然一声鸟鸣从上空呼啸而过。只见大鸟扑扇着翅膀飞至他们上空,看了他们一眼,又慢悠悠地朝前飞了几丈远,等在那里。
少了云眇,大鸟不再攻击。宛宛将谷草刀往腰间一插,一时双手得空,纵身一提,便移去了不远处牢固一些的凸起石块。因为身形动作较大,扯得兜衣一歪,雪峰紫珠顿现。只见那大鸟“嘎”地一声,云眇落在它脚边,然后竟然抬起右边翅膀朝前喙一弯,倏地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宛宛意会过来:“跟上它!”
序生脸色一沉,银针在手也忘了攻击。此时此刻的宛宛,大气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鸟飞起,在空中劫走了云眇,然后飞回那块凸起,懒洋洋看着二人。
大鸟果然一路带着他们走到了林子的边缘,直到能看见寨子的炊烟了,大鸟才鸣叫了一声,依依不舍看了一眼宛宛,呼哧飞走。
同时,她的用力使得她脚下石块脱落,宛宛赶紧抬脚提气,控制身形,稳住后,脚下顿时只剩一小块凸出,甚至不够她双脚并立。
“鸟为食亡,也不是完全如此的。”宛宛望着它远去的身影,感慨道。
宛宛一笑,“三……”话音刚落,云眇脱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序生却接口道:“告子曰,食者性也。鸟亦如此。”
“你若掉下去了,我立即随你下去!”序生威胁道。
然而,当他抱着宛宛回到寨子里时,整个罗那寨早因为了找寻他们而翻了天。得知他们归来,众人几乎是马上便放下手里的事赶来,不可避免地,就撞见了只穿着亵衣长裤的序生,和他怀里被序生中衣包裹着甚至露出一只衣角的兜衣的宛宛。
“二……”宛宛恍若未闻。
群众的联想能力是丰富的。
“宛宛别!”序生慌张制止。
宛宛是族长多那的未婚妻子,而其兄序生又是小神医,这柳家兄妹二人失踪一天一夜,回来这般的……衣衫不整,于是这一天一夜便被闲得发慌的众人改编成各种绘声绘色的故事版本和情节,一时间传得活灵活现。
“我扔了……一……”
不能否认的是,这些版本中有些情节是的确发生过的。
序生脸色一变,她……这是要放弃自己?“你别!”她脚下的凸起石块已经起了裂纹。
众人有了乐子,族长也没闲着。未婚妻子失踪了一天一夜回来就这般模样,多那气怒之极,待众人散去后,不顾族长的身份,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序生的衣襟,低沉吼道:“你将她带去了哪里?”
“我放下了,它大约也不会放过我,何况……我也过不去。”宛宛紧紧握住云眇,“我扔过去,你用针干扰它来夺,然后接住。”
序生极其自然地拂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挡在宛宛跟前,“非你所管。”
只这一眼,宛宛和序生便明白过来了——此山只此一株。
多那指着宛宛耀武扬威道:“她两天后会是我的妻子!”
大鸟神气地一仰头,不屑地瞥了序生一眼。
“恐怕不会是了。”序生摇摇头。
“不是叫你放弃,”序生试图稳住她的情绪,“我们再去别处找找,如今你平安回来更重要。”
“什么意思?”多那一愣,然后惊诧看向宛宛,“你不要云眇了?”
“我不放!”宛宛坚决道,“好不容易寻来的云眇,我绝不放弃!”
“你想要一个因为觊觎云眇而嫁给你的妻子吗?”宛宛上前一步反问,“我究竟是嫁给你,还是嫁给云眇呢?”
“宛宛不要怕,”见她脸色苍白,序生连忙出声安慰,毕竟悬崖峭壁,一个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你放下云眇试试。”
多那扬起头,毫不犹豫道:“云眇是我族最高象征,而我是我罗那族的首领,二者并无区别。况且,成亲后,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跟着我绝不后悔!”
如今,就算手握云眇,也无法将其带回。宛宛长舒了一口气,紧紧抓着峭壁的岩石,怯怯地朝下一瞧,原想探探山沟的底,却不想窥见了一堆白骨,心头的底气顿时去了八成。
“我……却会后悔。”宛宛抬起头,坚定道:“多那,三年前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三年后,我不想再失去我最爱的人了。”
宛宛回不去,序生也走不了,大鸟耀武扬威立在峭壁顶端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二人。
“最爱的人?谁?”
宛宛赶紧拔出小锄头,朝对面的悬崖回掷而去,却不想——大鸟在空中忽的一折,锋利的爪子朝将空呼啸而过的锄头扑去,饶是锄头已经钉住悬崖边的土中,然而布绳却被它利爪截成两半,彻底断了宛宛回程的路。
宛宛扬起嘴角,与序生对视一笑。
序生脸色一变,后退数步大喊:“宛宛,赶快过来,我引开它!”
“是你?!”多那看着序生不敢相信,“可她是你的……!”——妹妹啊!
一人明刀,一人暗器,鸟儿不傻,相较之下立即选择了自己的对手——翅膀猛烈一扇,向序生俯冲而去!
“她是我未来的妻子。”序生不避讳道,“很抱歉,我这次来,便是来带她回去的,在她成亲之前带走她。”
一时间,二人一鸟,相持不下。
“你敢!”多那瞪眼威胁,又难以置信看着宛宛,“你竟然欺骗我!”
那只大鸟俯冲而下,直扑宛宛手里的谷草刀!宛宛借势一劈,被它扑扇翅膀轻易避过,只见它爪子一挥,抓向宛宛前胸,却就在此时银光一闪,它爪子一缩,又退出三丈远。而方才它爪子平行的峭壁上,钉着三枚银针,乃是序生惯用的那种。
“我没有骗你,”宛宛摊手,“你可记得我答应你的求婚时说了什么?”
那大鸟足足有半人高,一身漆黑倒像是只大乌鸦,只是喙比普通乌鸦也大了几倍,模样是宛宛与序生从未见过的。
多那回忆了一会儿,才道:“你说你嫁给我,嫁妆只要云眇。”
宛宛手一撑,抓着峭壁的石块稳住身形,拔出谷草刀准备迎战。
宛宛摇摇头,“我说,若你用云眇当嫁妆我便嫁给你。但我亦说过,若我在成亲前便找到了云眇,那这场婚礼便作不得数。”
“宛宛!”序生在那头惊得大吼。
多那脸色一变往后后退踉跄一步,“你们……居然用这一天一夜就找到了云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