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归晚捕捉到她的情绪，左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地磨搓：“应该可以。”
袁熙不知道三天后他是否有时间陪自己过去，耐心等待他的答案。
袁熙彻底放松下来，眉眼之间清澈明亮：“三天后，三天后又可以见面了。”
电话里轻应了几声，挂断后，余归晚继续说道：“李医生这周五下午两点钟会在心理科。”
余归晚疑惑地探身，很少见袁熙这么惬意轻松。印象中的她始终紧绷绷的，从未有过肆无忌惮的开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余归晚脸色微微一变。
晚饭后，袁熙和余归晚一同前往走廊尽头的步梯。余归晚原本想喊住她，游移间却生出侥幸和不忍，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向三楼尽头走去。
袁熙的视线凝在他身上：“你会陪我去吗？”
门开了一条细缝，离几米远时袁熙就听见房间传出凄凄的哭诉声。
“李唯西。”
是舒音。她陡地一顿。
“那位医生，叫什么？”
侥幸还是被打破。余归晚与她并肩，提醒她道：“都在。”
见他转回正题，袁熙点点头。不能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或许和心理医生聊聊也有好处。
袁熙步子未停，一步步接近那个房间，在无澜的面色中又一步步远离。
“刚刚心理咨询的事情，你有时间吗？”
只是经过时她还是下意识瞥了一眼那个喧嚷的房间。
袁熙将咖啡杯悻悻放回桌上，心中悄然松了口气。不知怎么回事，她对余归晚身上的一切都是那样好奇。
透过细小的门缝，她看见一群男人横排坐在沙发上，为首的人是众瑞总裁齐占海。
“她以前是优艺教育的HR，后来跳槽到众瑞。”余归晚直视她，“刚刚在走廊碰到，随意聊了两句。”
舒音就在一群男人中间。
“什么？”袁熙这才感到杯子有些烫。
此时的她坐在张福成的腿上，头趴在齐占海怀里哭泣，而翘起的脚正好斜放在韩望身上。躺在三个男人怀中，受尽宠爱。
余归晚微怔，笑容浅淡：“她以前在我公司任职。”
匆匆一瞥，袁熙不动声色地下楼。
“我刚刚……看到你和顾苏苏在一起。”她紧紧握住咖啡杯，有些局促，“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她想，一个女人在职场中不喝酒不吸烟不被潜规则不出卖身体能不能升职？
袁熙张了张嘴，没想到他全都安排好了。
很难吧。
余归晚半垂着眼睛，眉心带一点思考时的褶皱。
但再难也要走下去。
“你的高热惊厥症状我询问了一位心理科医生，他建议你做一次心理咨询。目前他在汉州京大医院任职，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立刻与他联系。”
夜里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秋已深了。
袁熙回望他。
公司邮件广而告之第三批实习生的录用名单延迟决定，一时人心惶惶。后来听说是齐总重视这批实习生，专门抽出一天时间进行考核，这才让沸腾的舆论平息。
余归晚索性一同坐下，唤服务生要了一杯美式：“我有事和你说。”
过了一日，办公室突然传来一个好消息。
袁熙缓了缓神儿，笑道：“不饿。”
麦先生的影视版权顺利卖给影视公司，几百万的版权费公司和麦先生五五分成，一下子让祝同挺直了腰杆，分分钟扭转了出版部一直在亏损的现状。
袁熙坐在咖啡厅，握着一杯刚刚磨好的拿铁。余归晚看见她时有些惊诧：“怎么没去用晚饭？”
然而袁熙收到唐楠电话时，第一声便是掺杂着剧烈愤怒的哭声。
顾苏苏与黄柔站在一起，模糊光影下暗暗吐了一句：戏精。
窗外还是一片模糊的黑，似游走在夜和日更替的边缘，房间里只有路灯穿过纱帘打来的微光。袁熙惺忪睡眼看了看闹钟，刚过凌晨五点。
“女主角”舒音越哭越大声，染在齐占海胸前一片泪海。
唐楠显然一夜未睡。
顾苏苏进来时看到齐占海正拍着舒音的后背，像父亲一般安抚她。
她的哭声由大变小，哽着喉咙说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十分愧疚又抱歉地透过电波和袁熙说道：“对不起，我争取了，祝同不同意。”
谭玉成尴尬地直往黄柔方向去，他太了解舒音了，知道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要比现在更加过分。她太懂得自己的魅力在哪里，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
袁熙已经彻底转醒，一遍又一遍追问：“你的呢？你的提成呢？”
说是四十多岁，皮肤却白皙顺滑，哭时小脸潮红，眼眶存着清泉一般望着他。
唐楠苦笑，声音嘶哑：“我是全权负责这件事的版权人，理应能单独拿到版权费，但是祝同变卦了，他只承认我和你共同享有那10%。”
齐占海明显一愣，却听怀中的女人哭诉道：“老齐，我都四十多了，就想成个家，怎么那么难呀。”
袁熙的10%只是编辑的一份，按照市场常态计算，唐楠至少能拿到高过袁熙两倍不止的版权销售费。但是现在一切都成空了。即便唐楠将麦先生的影视版权卖到这样高的价格，她拿到手里的提成却少之又少，少得可怜。
齐占海唉了一声，低声劝慰舒音，韩望旋即递给他一方纸巾。齐占海为舒音擦眼泪的时候，舒音一下子扑进齐占海的怀里。
袁熙不甘心：“祝经理明明承诺过，他和你承诺过，一旦谈成就会给我们相应的奖金。”
舒音窝在沙发里哭哭啼啼，诉说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失恋，眼泪像金豆子一样一颗颗往下掉。秘书黄柔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点歌，面色无波，手指飞快地点下一曲又一曲悲情又疗愈的情歌。
唐楠仍在抽噎，似乎已看清一切。她将昨晚与祝同扯皮、谈判、反复商量的细节一一告诉袁熙，最后和袁熙说道：“没有任何一条承诺白纸黑字写下来，祝同反悔了。他不承认了。”
三楼另一侧包厢，吵闹声断断续续从门缝中渗出。影音设备正在播放一首有关分手的MV，齐占海、张福成、钱晋、韩望以及销售部两位总经理谭玉成及严权都在，几个男人一起围拢着同一个女人，就是舒音。
袁熙喉咙又麻又胀，她不知道该如何评判祝同这个人。
原来他早就到了，只是没有和她说。
直到唐楠再次出声。
袁熙回神，茫然地点了点头。
“最后祝同和我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他说我太看重利益，不是公司要的那种人。”
侍者唤她：“请往这边走。”
袁熙的一颗心无限下坠：“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见利忘义？”
余归晚双手插兜，侧身时下颚线骄傲锋利，而顾苏苏着一身及至脚踝的优雅黑色长裙，格外突显她性感的玲珑曲线。两人细碎说着话，顾苏苏羞涩含笑，窗外一抹粉紫色的晚霞全部映照在袁熙眼中。
唐楠久久没有出声，她很累了，连哭声都没有了，只有长久的沉默。
她眨了眨眼睛，确认没有看错。角落里余归晚正和顾苏苏探耳说话，看动作两人极其亲密，不知道在聊什么。
袁熙紧紧握着拳头，晨曦乍现，金色的阳光从云层后照耀到房间中，照耀着她不断翕张的嘴唇。
地毯变成繁花暗红，头顶晶灯如星辰一般照射，袁熙安静地跟随侍者的步子向前走，却意外在拐角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困难的时候，祝同和我们说大家一起好好干，干好了都有份儿。等真的赚钱了，等你真正做了贡献准备向他讨要自己应得的那份，他就一个巴掌打过来，说你和他不是一路人，说你不符合公司的要求，不配待在公司。这是无耻！”
丰园是汉州有名的私人会馆，内设按摩室、游泳场、休闲厅、美容馆等多个私房，常有富贾出入。甫入大厅时袁熙还有些混沌，不知该往哪走，侍者见状前来引路，带着她穿过走廊，登上旋转阶梯直上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