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顺手抽出一本刚刚上市的新书看了看封面和文案：“既然需要他，就不能让他被顾苏苏打败。至少现在不行。”
黎宁呼吸微滞，想了想：“还没到时候。我一个实习生直接升成副主管已经被底下人不容，很多时候都需要经理替我说话出头。我需要他。”
黎宁叹气：“人事太复杂了，每天都头痛。行政经理对我挺好的，但是又因为他是以前总监的亲信，在公司总是被处处掣肘。虽然知道他迟早要成为顾苏苏的猎物，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更依赖的人是经理而非顾总。”
袁熙与她一同转到社科区，看四下无人，轻轻说道：“你想取代你上司吗？”
“那你就把顾苏苏让你盯着他的事情告诉他。”袁熙目光灼灼，很是认真，“在上司和上司的上司之间做选择，本身就是踩着高跷走路，最容易跌摔下来的人反而是你。”
黎宁哀叹：“和善就不树敌了吗？没准那些想整他的人还觉得他好欺负呢。”
黎宁有些惊讶：“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我上司吗？”
“我前几天还听你夸你上司，说他和善，待人不错呢。”
袁熙点头：“务必事事向他汇报，但凡要和顾苏苏爆料的事情都要提前和你上司说。他会帮你的，甚至会感谢你。”
黎宁无奈地点头：“哪个都不能得罪。按说我是被顾总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是现在我上司大我一头，要是让他知道我成了打小报告的‘小鬼’，难保不会提前对我动手。”
黎宁皱眉，虽然知道她一向有主意，只是如今总还有放心不下的地方。
袁熙转头问她：“你怎么样？顾苏苏让你盯着你上面的行政经理，每天向她汇报你上司的一言一行，很艰难吧？”
袁熙笑了笑：“等你取得了上司的信任，学到他的核心经验，你就拥有了取代他的资本。到时候你就不再需要他了。顾苏苏和你经理之间必有一战，你要做的只是在这场战争里保护好自己。”
黎宁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我听说唐楠很厉害，你该不会说的是那位总监大人？也难怪，职场向来这样，太弱了被人欺负，太强了被人嫉妒。”
袁熙的话尖锐而残忍，配上她一脸无害的笑意却又那样坦荡。黎宁明白她是为自己好，默默唏嘘：“他不会打赢顾苏苏的。上司想搞走你总有很多办法，这就是阶级带来的好处。”
袁熙点点头，长舒口气：“还算顺利。不过对于上司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袁熙也不再作声，只能用安静为她附和。阶层所带来的权力让人疯狂，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不惜代价地想要升职。也恰恰因为如此，已经升职的人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自己的位置。
她们一同走进文学区，黎宁顺手翻到一本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侧耳问她：“听说你出差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所谓职场的人情世故，无非是每个人都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做事。
午餐时分袁熙抽空去了趟25楼图书馆，恰好碰到刚刚吃过饭的黎宁。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常常在线聊天，如今见到了仍然感叹时间消逝得这样快。
两人正屏息，一道阴影忽然从书架拐角盖过来。
唐楠抬头望天花板，上班第一天就要这样公开受刑：唉。
袁熙和黎宁吓了一跳。
所谓的团队建设不过就是利用员工下班时间还要继续跟领导在一起，表面上是吃饭，其实就是考验员工对老板的忠心，让员工轮流吹捧对公司的热爱。美其名曰“团建是联系感情”，说白了就是一场大型拍马屁现场。
盛景明带着一抹狡黠的笑看着她们。
丛璐和翟羽佳面面相觑，紧接着唉声叹气：“祝经理和池总监要为诗非庆功，晚上带着咱们一起团建，我的下班时间又没了……”
袁熙几乎脱口而出：“谭……盛氏……”
丛璐和翟羽佳恰好进入办公室，唐楠向两人喊道：“袁熙签了作者，咱们中午好好为她庆祝一下。节前大家都太辛苦了，今天我请客。”
盛景明眉毛上挑，凶光毕露：“袁熙，别怪我没提醒你，我想捏死你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袁熙知道她是在安抚自己，笑了笑没应声。大概唐楠也烦透了池雨那一套，碎碎念道：“谁不知道你刚刚签了麦先生这个大作者，几百万粉丝，又是处女作，这才是真金白银独一份的功劳啊，可池雨一句话没有，我真是服气。”
袁熙不停地点头，仔细观察他：“怎么黑成这样了？像一块……炭……”
“早就好了，刚被拉过去听池总监一顿训话，差点没让我又进医院。”她勉励一笑，看其他人还没回来，贴近袁熙，“诗非签的那作者，以前出的书最高销量十万册，最低的一本书销量只有五千，签来能不能卖得动还是一回事，真搞不明白有什么可骄傲的。”
盛景明整张脸紧紧皱在一起。做了销售之后经常风吹日晒，他已经刻意保养了，万万没想到还是被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损了一通。
唐楠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顺势坐到她旁边的工位。
“我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他扯回正题，忽地一笑，挺身拉了拉衣领，“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徒弟，能力不可小觑，你们刚刚的做法很好。”
袁熙关切地看着她：“你的病好些么？”
黎宁没想到他这么大方开明，问道：“你也觉得我经理前途堪忧？”
唐楠从二部回来，看见袁熙高兴地笑：“去淮城之后就赶上放假，好久没看见你了。”
“那要看你容不容易取代他。”盛景明耸肩，一副看透职场的表情，“如果他很容易被取代，那他就一定会有危险。职场的核心竞争力向来不是工作认真。你经理要么足够有能力，要么足够忠诚，怕就怕他一样不占。”
像一场盛大的表演，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地演出。
距封建社会都过去多少年了，竟然还在这谈忠诚……我们是来上班赚钱的，又不是来献媚的……
诗非在国庆期间签约了名家作者宗司，销量预计十万册起，二部主管陈静高兴得合不拢嘴。而刚刚的欢呼声则是因为池雨亲自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当面夸奖了诗非的努力和所取得的成果，带领大家一起为诗非加油。
只不过稍稍一想，现代职场中又有哪个领导不喜欢底下人向他表忠心呢……
袁熙背着包刚走进大厦就听见一楼文学部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等到打完卡来到工位，消息已经飞出文学部，连经理祝同都被惊动了。
面对每次都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盛景明，袁熙和黎宁都只能默默腹诽，靠纠结的眼神来传达彼此心里的想法。
十一长假结束，重新上班时出版部一片热闹。
莫名其妙就多了这么一个“毒鸡汤”师傅，不知是祸还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