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楠错过他们直接回到一部工位，一上午再也没说一句话。
呼吸间唐楠直接冲出办公室。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几个人一动不动。
午饭时丛璐还在八卦上午吵架的事情，唐楠和祝同正面硬刚的场面被多个部门传播，大家都为唐楠暗暗担心，不知道以后祝同会不会为难唐楠。
祝同蹭的站起身：“唐楠！一个作者没有粉丝，写得再好我们也不出！换句话说，一个作者无论通过什么途径获得了大批粉丝，那他出白纸粉丝也会买，销量就是钱！”
丛璐一边扒饭一边和她们说：“咱们唐主管啊，又聪明又能干，就是脾气太烈，人太直。你知道她这一年做了多少本书吗？20本啊，还都不是简简单单做，有双色书，四色插图书，还有影视书，有自己策划组稿的散文集。别的出版公司编辑一年顶多出8本，她一个人出20本，简直就是铁人。”
唐楠吼道：“图书是产品没错，我们靠图书赚钱也没错，但是出版人就该这样没良心吗！就该这样没羞耻心吗！就该出这样的垃圾给大家看吗！”
翟羽佳小声“啊”了一下：“那她怎么没升总监呀？那个池雨什么都不懂，还乱安排，难怪唐楠一直瞧不上她。”
祝同挥手：“好了好了，这本书我们已经签约了，你不做我就让陈静做。”
丛璐的八卦来源极广，贴近她和袁熙道：“池雨是祝同校友，俩人关系好着呢。她能升职根本不是因为能干好嘛，她是作为祝同心腹才当上总监的。我们平时在办公室里干什么说什么，池雨转头就给祝同汇报。”
唐楠冷呵：“很多没听说过这个作者的陌生人一看到排行榜上有这本书就会被吸引，买回去之后发现写得超级烂，你猜他们是什么反应？他们会骂这个市场，会骂我们出版人，会骂这个社会，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原来爱打小报告。”袁熙苦笑，“咱们唐主管更看不上她了。”
祝同仍然劝道：“唐楠啊，我让你做这本书是为了大家好。你知道作者单公众号一个平台就多少粉丝和阅读量吗？图书上市之后这些粉丝们会买作者的书，到时候各大排行榜都会有这本书的排名，你作为编辑也会有成就感，何乐不为呢？”
丛璐反而叹气：“我现在啊，真是担心唐楠。成天被池雨打压不说，现在连祝经理都要嫌弃她了。”
唐楠敲桌子：“经理！这些书经过物流会被运送到全国各大书店，会被多少万人看到！会流通到孩子的书桌上，课堂上，会到达每个人的手里！你看看他写的这些毒鸡汤，看似给人打气实则让人疯狂，我们决不能出版这种东西。”
话音未落，几米之外的唐楠已经吃完饭准备离开餐厅。袁熙愣了几秒，起身追上去。
祝同反驳，一声叹息：“我们靠书赚钱，作者有粉丝就代表有购买力，写什么我们都能出，都能增加销量。”
唐楠怔怔地看着堵在面前的袁熙。
“我不同意签约这本书，即使作者网络粉丝众多，但你看他写的文章，全篇‘Low X’、‘傻X’、除了渲染鼓动读者情绪之外毫无用处。”
袁熙知道唐楠脸色不好，还是开了口：“主管，别的出版公司要签这个作者的书吗？”
此时的唐楠正和祝同激烈地争执，声音大到几个人站在一部门口都听得一清二楚。
餐厅中人来人往的喧嚣声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背景音。当主管两个字落进耳朵时，唐楠眼瞳微震，她看着刚刚入行的袁熙对自己这样真诚的发问，一时舌头发麻。
几个人皆是一愣，齐齐跑向走廊。
唐楠叹气：“抢着签。作者很精明，在几个出版公司之间竞价。祝经理花了大价钱才让他签约给咱们公司。”
一个念头没想完，经理办公室忽然传来唐楠的怒吼。
袁熙望着唐楠从自己身边走过，背影无奈又孤清。明明知道反抗没有用，却仍然坚持去做，哪怕得罪上司也在所不惜。可是唐楠又怎么会不清楚，当所有人都在装糊涂，有一个人跳出来说出真相，接下来，所有人的矛头都会一齐指向她。
原来如此。能拥有汉州这种一线城市的本地户口，袁熙也很羡慕。
下午选题会被取消，延迟到明天。
袁熙好奇薛磊怎么这么颓废，丛璐却羡慕地看着他：“我要是本地户口，我也想这么混吃等死，什么都不用操心唉。”
文学一部的每个人都内心惴惴，不知道唐主管的命运会如何。
薛磊好像习惯了孟梦的说话方式，一个字都没反驳，将封面交给印制说“没问题”后，回到工位再次打起瞌睡。
傍晚时祝同忽然推门进来，阔步走向唐楠。
这次连翟羽佳都听不下去了，小声念：“杠精，真是一个大杠精。”
众人齐刷刷看着一身西装的祝同，看着他的大脑袋在粗胖的身体上晃来晃去，看着他一步步接近唐楠，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孟梦：“一味把控细节就能成功吗？我一个朋友天天把控细节，结果没做出来一本畅销书。”
“你看看这个作者写的东西。”祝同将资料放在唐楠工位上，低着头笑，“你读读。”
丛璐：“所有人都觉得好看，怎么会危险？你看封面细节做的多好呀。”
唐楠随手拿起来，读了片刻便惊讶道：“思想独树一帜，有个人特色，而且专注一个领域深耕，市场上很少有人这么写文章。”
孟梦根本不在意她的嘲讽：“我觉得不好看，你可以再让设计师改一版。再说当所有人都觉得好看的时候，封面其实就危险了。”
祝同哈哈大笑：“我也觉得很好，后面咱们好好营销一把，把这本书向外推一推。这个作者你来负责吧！”
丛璐忍不住：“是，就是只有你一个人。”
唐楠原本黯淡的眼神在一瞬间被点亮：“经理，我……”
袁熙跟着点头，结构和布局都很协调，书名也很显眼，设计师确实很有想法。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一旁的孟梦道：“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丑吗？”
祝同笑呵呵地看着她：“我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干。”
翟羽佳也满眼小星星：“颜色也好看，放到市场上应该挺打眼。”
唐楠心头涌起热流，郑重点头。又想起一件事：“这个作者粉丝多吗？”
丛璐点头：“好看，设计师很有想法。”
祝同在她工位前来回踱步，一边思考一边道：“还不是太多，但是贵在东西写得好。我观察了一下粉丝在慢慢涨，等书出来的时候咱们再做做宣传，应该会给他打出名气。”
正在迷迷瞪瞪打盹的薛磊被印制师傅拍醒，给了他刚刚打印好的封面，薛磊慢悠悠拿给大家看：“这个封面怎么样？”
唐楠的笑意再次映在脸上：“没问题。我一定好好做。”
袁熙奇怪大家怎么被池雨折磨成这个样子，丛璐无奈地悲叹：当你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就只能相信神佛啊……
祝同又笑起来，面向一部所有人，语重心长道：“出版部刚成立一年，还处于困难的阶段。现在正是我们爬坡的时候，大家一起好好干，干好了赚钱了每个人都有份儿！”
丛璐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星座运程，大吉的时候就神采飞扬，不利的时候就一脸沮丧，在池雨的高压管控之下，她几乎严格按照星座运势来规划工作。
整个一部都欢呼起来，坐在唐楠旁边的袁熙暗暗为她松了口气。
丛璐从电脑前抬起头，安慰一旁的翟羽佳：“我刚看了星座运势，今天很顺，是元气满满的一天。不过星座大师说要多注意人际关系问题，所以选题会上最好少说话。”
袁熙看了祝同一眼，发觉此时和第一面见他时的印象完全不同。当时他对舒音百般求全，以为是个只会逢迎讨好的人，没想到对下也这么宽厚仁和，丝毫不计较唐楠对他的不敬。
“今天要开选题会啊……天啊又要被池雨骂了……”
坐在袁熙身后的丛璐又点开了星座运程，自言自语：“星座大师诚不欺我。唐主管和我一个星座，今天果然容易人际关系出问题，好在顺利解决了啊。”
打完卡刚坐到工位，袁熙就听见翟羽佳的叹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