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体！”温厚德开始吧唧嘴，嘎吱嘎吱嚼着嘴里的咖喱鸡块。
“部门加班，池总监说给所有部门同事买饭，故意没点我的。等外卖送到了，她们全部去会议室吃，我自己一个人饿着肚子继续加班。”
“公开支持手下员工向她汇报，副主管比我这个主管的权限还大！”
“这是有点过分哈。”温厚德吸溜了一口面条，一边吃一边对着宋宜珊点头。
“唉。”
宋宜珊声音拔高：“我出差了几个月，报销条堆了一堆，可她迟迟不批，任我怎么找她，她都不搭理我。”
“每次开会都故意不喊我，美其名曰让我好好跟进MC签约，实际就是把我边缘化。”
袁熙默默喝汤，嗓子肿胀，现在只能吃点汤汤水水。
“呵！”
“嗨。”温厚德说。
“我申请的项目一律卡在她那！结果别的不重要的工作又全丢给我做！”
宋宜珊不理会温厚德的反应，继续说：“让我做进度表，没完成就向韩望副经理告我的状。然后用韩总的话压我，让韩总瞧不起我。”
“那不行。”
“哦？”温厚德低着头，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声还小。其实就是没好好听，再说池雨也不是他的下属，理论上他也管不着。
“以前的项目出了问题被她指责都是我的错，让我背锅。天天挑我的刺，我说什么都针对我。”
“我想和您说池雨总监的问题。自从王琪主管去了公关部之后，部门内暂时只有我一个主管，原本以为日子好过些，没想到池雨对我的打压才刚刚开始。”
“哟？”
宋宜珊挺直脊背，将昨天发给袁熙的信息一字一句又对温厚德说一遍。
“话里话外打压我，说我工作能力不行，态度不行，效率不行，变着法儿地贬低我！”
“你说吧。”像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仅仅三个字都带着敷衍。
袁熙又送了一口汤，最后这句话让她深有感触。当初在出版部的时候，池雨就是这样对待每一个有潜力的员工，生怕有能力的员工超过她。
温厚德这才看向袁熙，见她一副安静无争的样子，这才不设防地单手支颐，重新夹起红烧肉。
宋宜珊忍无可忍，狠狠吸了口气：“用细碎的破事天天折磨我！”
宋宜珊接过接力棒，向温厚德解释：“熙熙生病了，嗓子发炎。温总，我有事和你汇报。”
“那没办法。”
袁熙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和温厚德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无法说话。
温厚德马上吃完饭，心想终于可以避开这些抱怨了。他斜睨一眼袁熙，看在她的面子上决定劝劝宋宜珊，一边收拾餐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池雨是你上司，怎么打压你都没得办法。她和韩望是一伙的，韩望是谁？舒音得力手下，他位置稳固就等于池雨稳固，你怎么搞池雨？是不是？再说你真的想干掉池雨，就不如干掉韩望，韩望倒了池雨就倒了，但是这怎么行呢？这更难了，是不是？”
温厚德的笑声一向爽朗，中等身材下一双大眼睛亲善有神。只是今天面对袁熙格外慌张，眼神四处乱瞅，不愿与她对视。
他说着就站起身，端着收好的餐盘准备离开。然而当最后一句说完时，宋宜珊和袁熙同时抬头，目光化成利刃，齐刷刷地刺向他。
率先哈哈大笑：“你们……你们哈……刚出来吃饭？”
温厚德如遭雷击，被她们耐人寻味的目光盯得发毛，讪笑：“我说这些话就是想让你们死心。你们瞎想什么呢？这不可能做到，根本不可能。”
歪着头托着下巴夹红烧肉吃的温厚德立刻坐直了身子。
一直没说话的袁熙扯住温厚德衣角，让他重新坐下。
众瑞食堂，袁熙和宋宜珊打了饭四处找温厚德的身影，直到在一个角落看见他。食堂常遇到熟人，特别是三批实习生入职后被分到不同部门，食堂就成了联络地。而且食区宽阔，谁和谁碰到了坐在一起都很正常，袁熙和宋宜珊没有任何避嫌，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温厚德对面。
温厚德胖胖的屁股堆在凳子上，为自己辩护：“韩望跟着舒音三年了，为舒音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他不可能倒，绝对没可能！”
很快就到了中午。
宋宜珊隔着桌子探头：“您就没想过打败他？”
隐晦的性暗示令袁熙迅疾地删掉那张图片，却一时无法对韩望回复任何一句话。高高在上的副总经理，不会因为一张晦暗不明的图片被任何人问责。袁熙只能承受。
“想过啊。”温厚德梗着脖子，“全部以失败告终。”
袁熙退了烧，正常到广告部报到，参与MC竞价事宜。上午在线和宋宜珊回复了昨天的短信息，又将竞价的流程熟悉了一遍，期间韩望给袁熙私发了一张图片，是个年轻性感女人，衣服很少，露着胸脯，配着韩望短信里发来的四个字：学习学习。
宋宜珊瘪嘴。不过说起阴谋诡计，还真没人是韩望这个大魔头的对手。
72小时前。
此时袁熙已经用完了午饭，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温厚德，使温厚德不得不想起——他竭力想忘掉的——昨天的事。这恰恰是他最重的心事，他害怕韩望将魔爪伸向袁熙。
袁熙的嗓子像被劈开，完全不能说话，吞咽时像有砂纸磨过，肿痛持续地折磨着她。广告部中没有人在意袁熙的异样，更没人知道她私下在做什么，然而就是在袁熙不能出声的72小时里，韩望迅速落马，众瑞集团发生巨变，高层如惊弓之鸟，甚至启动了刚刚成立的公关部。
然而袁熙就像看懂他的心思一般，冲着他点了点头。温厚德脸色唰的煞白。
众瑞大厦内部。
袁熙不能说话，只好请温叔叔抬起手。温厚德的手掌大而宽厚，接触到的时候又干燥又温暖。
袁熙随即给余归晚发了短信，让他中午不用回来，想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话才发过去。
袁熙用食指尖在他掌心中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袁熙点开，只看见最重要的几个字：MC竞价提前。
宋宜珊和温厚德双双睁大眼睛。
手机邮箱发来提醒，新到一封邮件。
下午开始，人事部对大营销部所有女员工发了一份调研表。是一份有关女性福利的调研，旨在通过调研数据来评估女性员工的权利和影响力。作为一家外资公司，这种调研自然是必要的，所以在温厚德征求齐占海意见的时候，齐总当即就给了回馈。
袁熙不知道他的右手怎么废了，心口一阵阵地抽气。
一向看眼色行事的顾苏苏自然不敢怠慢，要求女性员工最晚在第二天下午将调研表提交。此为无记名方式调研，开头的表述内容为：
袁熙看着他的字，再次想起他以前写的“声声慢”。如今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资助人，才明白字迹为什么会不同。现在这样稚拙的字是用左手写就，而当时那样俯仰风流的字，用的是右手。
“家庭价值与工作联盟”的理事埃伦·布拉沃写道：大多数女人从没想要“拥有一切”，她们担心的是失去工作、孩子的健康还有家庭经济的稳定性，因为做好一个好职员和一个尽责的母亲之间经常会发生冲突……
醒来时余归晚已经走了，桌上放了一份热好的牛奶。牛奶杯压了张便条：中午回来看你。
调研报告下发之前需要温厚德与韩望签字，韩望瞥了一眼，看见“女性福利”几个字不屑一笑。不止韩望，大营销部几乎没有人对这份调查女性福利的问卷感兴趣，甚至还有人抱怨它耽误了工作时间。它迅速湮没在众多的邮件之中，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深沉的大海，只留下一圈又一圈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