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昌浑身一僵。众人鱼贯而出，齐占海错过他的身子直奔厂外，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齐占海脸色难堪：“老赵，我和你多少年交情，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夜幕来临，灯影幢幢，偌大的厂区停了工，只剩一派萧索。
赵兴昌见他要走，连忙阻拦：“老齐，这件事你得支持我啊……”
晚上回到公寓，袁熙第一时间跑到阳台倒了一杯纯白液体，喝尽后便和余归晚发讯息，告诉他青青科技的事，奇怪的是一夜都未得到他任何回复。
齐占海缓缓起身，略显疲惫：“都想想办法。”
翌日转醒，袁熙思考片刻，这才想明白：赵兴昌说优艺集团联系过他，可见余归晚早就和赵兴昌见过面。众瑞和优艺是竞争对手，在这紧要当口余归晚不和自己联系，应该是在保护她。
袁熙敛眸，为了利益做出背叛这种事的人又怎么会少呢。赵兴昌从没有防备过江波，这才让他另立门户，给了赵兴昌致命一击。
众瑞大厦39楼。
赵兴昌身穿的衬衣热出一片汗渍，提到江波又开始攥紧拳头，来回踱步：“都怪我！我没想到江波能这么对我！这个垃圾！该他妈的千刀万剐！”
上午是大大小小的会，参加完销售部的会又去参加采购部的会。之后齐占海与“四大金刚”以及温厚德、袁熙、诗非齐聚39楼舒音办公室，做最后的打算。
袁熙却淡淡出声：“没用的，他既然敢背叛你，就是不怕你。他的供应定价那么低，就算众瑞不和他合作，其他教育公司一样蜂拥而至，他且等着暴富呢。”
39楼的风景远比28楼要好，袁熙透过办公室独有的圆形窗向外望，竟能看到汉州中心城市的景色。
所有人都叹气，赵兴昌扬头：“我去找江波谈！让他小子识相！”
U型长桌依次坐着严权、钱晋、谭玉成、舒音，袁熙坐在舒音之后，暗暗观察严权。作为销售部一部总经理，严权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少，连齐占海生日当天都没有见他，令袁熙意外又好奇。
采购经理在一旁补充：“那样的话，众瑞的成本优势就荡然无存，市场上会纷纷出现和众瑞一样低定价的产品，咱们辛苦打下的江山转瞬就会拱手让给别人。”
印象中严叔叔经常面带笑意，然而现在却大不相同，坐在齐占海身边，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齐占海点头：“在等我们回复，如果不能合作，他即刻就和其他公司签供应合同。”
驼背弓腰，头发稀疏，额头皱纹密布，眼睛里却隐隐透着光泽。袁熙许久不见严权，隔着几个人远远瞧他，就在这时，严权同时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
赵兴昌还在骂骂咧咧，恨得眼睛通红。袁熙打了个激灵，问齐占海：“江波主动来找众瑞合作吗？”
袁熙身体微顿，严权却眉眼一弯：“这是广告部总监吧？”
“他妈的！别让我看见江波，当我是吃干饭的！老子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袁熙点头，向严权问好。
袁熙看了一眼舒音，此时她正坐在窗前吸烟，眉头紧锁却又置身事外。袁熙听闻她刚刚失恋，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因为失恋所致。
严权呵呵一笑：“年少有为啊。”
办公室静寂无声，厂区外蝉鸣渐起，扰的人一阵阵心烦。
舒音瞥了一眼严权：“你们销售一部不也是人才辈出？”
但这正是赵兴昌为难的地方。赵兴昌靠技术发家，江波跟了他十年，他是把江波当成亲儿子才将最核心的技术教给他，没想到刚教会半年，这家伙就背叛了自己！他恨不得生吃江波的肉，枉费他这么多年对江波那么好！
严权连连点头：“都是齐总带出来的老部下，工作自然好进行嘛。”
齐占海鼻息不稳，尽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要想个办法对付江波，就算不和他合作，也不能让他把LCD面板提供给别家。”
整个销售一部的业绩还没有谭玉成一半多，严权却话里话外密不透风，毫不在意舒音的奚落。好在众人都知道他为人如此，胆小慎言，又不敢越雷池一步，索性也就不在意。
众瑞新产品用的就是这种LCD面板，这也正是新产品促销力度大、价钱低廉的原因。成本低，定价就可以低，定价低就可以迅速占领市场份额。众瑞每一步都走得准，费了多大力气才有了新产品如今的销售量，万万不能折在赵兴昌这里。
齐占海坐在U型桌首，扫向众人：“赵兴昌和我们都是老熟人，说说吧，现在这件事怎么处理？”
齐占海眸光乍亮，意识到这件事极为棘手。
他这样一问，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两家供应商能生产一模一样的低价产品，还都需要排他协议，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完成。按下葫芦浮起瓢，总不能既和这家合作又和那家合作，再说价钱都不一样，这算哪门子同步合作。
语气委婉，甚至带些求饶的意味，然而话语中的分量却惊得所有人一震。
谭玉成一向爽直：“咱们做生意就是看价钱，就算赵兴昌和其他人合作，价钱也没有江波低。要我说，咱们就和江波签合同算了。”
赵兴昌凑近齐占海：“优艺集团早就想和我合作，可是我哪里给他们开过大门，孰亲孰远，孰好孰坏，我是分得清的嘛。”
钱晋却摇摇头：“没有赵兴昌低价LCD面板的核心技术，咱们新产品也不可能提前上市。都是老朋友了，众瑞和青青科技又是长期深度合作关系，当众撕破脸没什么好处。”
袁熙扭头看他，心尖一动。
谭玉成扬声：“既不能得罪这个又不能得罪那个，这还能怎么办！咱们众瑞就这么等着市场被瓜分？迟迟没有产品入库，咱们销售部的人都裁走多少了！”
刚刚还血气方刚的赵兴昌忽然怔住，立时换了一副面孔，满脸苦楚：“众瑞集团和青青科技签过独家协议的，我不能再向其他公司提供LCD面板，虽然这种协议对你们众瑞没有制约，但是如果你和江波合作，等于违背了独家协议，就不担心别家找我合作吗？”
袁熙眸光一暗，LCD面板一日不解决，生产线就一日生产不出产品，这件事造成的恶劣影响远大于想象。
齐占海摆摆手：“别说死不死的话，商场如战场，江波生产的LCD面板价钱比你低那么多，众瑞还怎么和你合作？”
诗非坐在最后，忽地出声：“我也建议和江波合作，毕竟他们刚办公司，知道客户的重要性，现在价钱低正是合作的好时候。”
赵兴昌急红眼：“老齐，你不能这么对我！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这时候不和我合作，这是让我死啊！”
舒音冷冷看她一眼，勾唇嘲讽：“那你最好拿出龟壳算算，是不是大吉。”
采购部经理上前，交给齐占海两块LCD面板。齐占海仔细比对竟是分毫不差，一模一样：“江波用了你的技术，做出来和你一样的LCD面板，公然来找众瑞合作，你让我怎么办？”
诗非被她怼得脸色涨红，委屈地看了齐占海一眼。
赵兴昌年纪与齐占海相当，然而语气中透出的血性和气性却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齐占海呵斥舒音：“堂堂总经理说话不过脑子？成什么样子。”
赵兴昌抬头，脸上皱纹如刀切，鬓角的白头发一根根竖起。他咬牙切齿地喊：“我是最信任江波的！平时干什么都带上他，你们问问工厂，哪个不知道我把他当成自家人！谁能想到他竟然背叛我，拉走我一半的技术办个新公司，还断我后路，来个釜底抽薪！妈的！老子恨不得宰了他！”
舒音转了转身，一张脸拉得比山还长。
齐占海口中的“老赵”正是主板与显卡生产商、青青科技总经理赵兴昌。几人从公司纷纷来到制造厂，正是为了应对青青科技内部突变。
袁熙看得出诗非多受宠，心中百转千回，只等众人继续商讨。然而等到最后，无论是会说漂亮话的诗非，还是销售干将谭玉成都没再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更不论钱晋、舒音等人连个可权衡的主意都没有。
齐占海看向叹气的男人：“老赵，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温厚德看出袁熙的心思，暗中向她点了点头。
袁熙回头扫了一眼厂区，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猜测这是出了大事。
阳光从桌子一侧偏到另一侧，袁熙后脊挺直，看向齐占海：“齐总，我想见一见江波。”
一路疾驰到郊区工厂，到达时日色偏西，厂区四周白杨树在晚风中哗啦作响。齐占海、采购部经理和舒音已提前到达，此刻正坐在厂区办公室中。等袁熙进来，看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在那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