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望着前方的车辆：“是。米兰达的目的是让我们互相叫价，这无异于自相残杀。”
韩望扭头看她：“你说这次比稿，不会淘汰任何一家？”
话音在狭小的车中打转儿，韩望一向笑呵呵的脸也严肃几分：“真有她的！”
袁熙坐在韩望身侧，在他说话时清晰地感受到他嘴里的烟味，礼貌地说道：“韩总，我们要为竞价做准备，下次会有六家企业一起竞争。”
袁熙想让韩望拿个主意，忽听韩望又笑道：“袁熙啊，你觉得米兰达这个人怎么样？”
想起下午米兰达的处处刁难，韩望有些不快：“这个米兰达，简直不可理喻！一起合作这么几年，她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现在摆什么架子嘛。”
袁熙静默片刻，如实答：“很专业的对手，站在她的位置上，用尽全力为公司争取最大利益。”
竞价事宜有变，袁熙准备再向韩望汇报一下具体情况，点头同意。与两人分开后，韩望一路疾驰，密闭的车窗将晚风隔绝在外。
“你说的没错。”韩望再次看向袁熙，一笑露出一排黄牙，“这样的对手也很可怕不是吗？”
说罢直接打开车门，示意袁熙坐副驾驶。
袁熙看着他，听出他有话外之意。
MC公司门口，宋宜珊和张辛向韩望道别，韩望看着她们身后的袁熙说道：“我和袁主管同路，开车送回去好了。”
车里一时安静至极，韩望抬手将广播打开，慢悠悠道：“我认识她的上司陆震，以前合作时我们常常一起喝酒。你知道，男人嘛，就喜欢那几样。”
夕阳晒着整座城市，起了一阵躁动的风。时值下班高峰，车水马龙卷起的喧嚣声扑面而来。
袁熙想到下午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去找了米兰达的上司。她呼吸微滞，对刚刚的话没作任何回应。
米兰达望着袁熙又轻笑起来，笑意里带着不可撼动的骄傲。
韩望哈哈大笑，有意掩饰着：“袁熙呀，你还小，不懂男人那一套。但是为了能拿下MC公司，我们也应该有所牺牲不是吗？”
刚刚涂改答案的时候，她就透过米兰达的表情意识到她的真实意图——她让人列出单项明细就是为砍价作准备。
袁熙不动声色：“当然，需要牺牲很多时间做前期工作，否则很难胜出。”
唯独袁熙没有惊讶。
“不不，米兰达不好对付，可是自然有人能搞她。前提是，要让陆经理成为我们的人。”韩望忽然抬手拍了拍袁熙的大腿，长辈一般关怀道，“胸脯、屁股、漂亮的脸蛋儿，男人嘛都喜欢。”
话音落地，众人脸色一片晦暗！忙活了这么久，竟然才是刚刚开始？！
刚刚的动作令袁熙十分不适，然而当那些咸湿的话入耳时，袁熙紧紧皱眉。
“之所以没有过多干预报价，是因为MC后面还有一个竞价环节。”米兰达勾了勾唇，“远没有结束。这才刚刚开始。”
她对韩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感到恶心和震惊，众瑞堂堂副总裁，在遇到对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公平竞争，而是歪门邪道，这难道就是他商业竞争的手段？
袁熙笑了笑：“会议刚开始时您就说减少对报价的解释，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袁熙想避开这个话题：“我们可以通过正当手段进行竞争，毕竟一切还没有正式开始，而且……”
一众人站在米兰达面前，等待她的反应。米兰达微微扬头，冷傲地盯着更改答案的袁熙：“你比别人更聪明一点。”
“哪有什么正当手段，你太天真了。”韩望截断她的话，双手重新握住方向盘：“袁主管，拿不下MC公司，你知道你面临的是什么吗？”
因为在第二个问题下面，袁熙没有填写单项明细，而是提供了报价总数，只将打包分组的价目表列了上去。
没等袁熙开口，韩望嘘了声，遗憾地说：“小小的副主管办事不力，升职是没指望了啊。”
交给米兰达的时候，米兰达破天荒地没有笑。她微眯起眼睛，打量刚刚夺表的袁熙。
车载广播不知调到了哪个台，开始出现一些低沉地喊“宝贝”的男声。
袁熙急速取回张辛手里的表格，用笔涂抹掉刚刚的答案，涂到一个字都看不出之后，重新回答第二个问题。
一边讨好一边威胁，袁熙惊讶韩望对此道熟稔的程度。狭小的车内处处透露着腐烂的气息，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就在这时，韩望抬手又拍了拍她的后背，恰好是肩带处，袁熙迅速一躲。
张辛不明白，韩望惊愕地回身看她。
广播中开始出现男人和女人的呻吟声，字句暧昧含糊不明，但是每一个声调都像爪子一样挠着袁熙的耳朵。坐在车里听着挑弄和呻吟，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
几人即将到达门口，袁熙电光石火间拦住张辛：“等等。”
韩望见袁熙脸色越来越不好，笑呵呵地说道：“现在的广播啊，真是什么都敢放，这不是教坏小孩子么。”
张辛、袁熙等人走在队伍最后，袁熙观察着米兰达收过表格时的神情，每一次都是冷静的笑。
韩望发黄的牙齿喷出刺鼻的烟味，裹挟进她的呼吸，令她作呕。袁熙原本紧紧攥着安全带的手忽然扬起，啪的一声将广播直接关停。
不多时，六家公司都填好了答案，出场交给米兰达。
韩望猛地一愣。
上司开了口，张辛利落照办。
袁熙冷冰冰的脸看向韩望，眼神锐利：“韩总，我晕车了，需要下车。”
韩望冷笑：“张辛，你详细列一下开销明细。”
韩望挺了挺身，在这个间隙将广播重新打开，语重心长道：“你看现在堵得走不动，一时半会没办法让你下车。熙熙再等等好不好？”
袁熙也有些吃惊。这两个问题如果是米兰达设计的，那么她的专业度着实不可小觑。
前面是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车流，远处高架桥一样堵得水泄不通。所有的一切都让袁熙恍惚刚刚是否冤枉了韩望的好心。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对，哄她教她，显然都是在为她着想。
演讲台上米兰达冷冷地等待着各家回答，犀利的目光掠过众人的头顶，像等待捕食的豹子。
直到广播声打断她的思绪。
这个问题暗藏杀机，连宋宜珊都捏一把汗。
车里再次出现吟哦声和挑弄声，紧接着是一阵哗哗的水流，韩望凑近袁熙，炙热的呼吸刺激着袁熙的耳膜。袁熙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广播，而是早就录制好的播放机！
接着去看第二个问题，她皱眉复述：“把报价明细写出来？”
她看向韩望，心绪不宁，眼珠微微发抖，呼吸紊乱，搅起空气一道道涟漪。
张辛想了想，决定听袁熙的安排，在横线上面写了“否”。
韩望将广播声调到最大。
一级一级向下推，袁熙不动声色，如实回答：“主管，如果写可议价，就等于给了他们杀价的机会。可我们是诚意合作，不需要就报价一事再谈。”
他重新笑道：“熙熙啊，竞价前我带你去见见米兰达的经理。陆经理就喜欢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员工，咱们和他吃顿晚饭，到时候你少穿点。嗯？”
张辛看完两个问题，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探身向袁熙要意见。
袁熙的瞳孔映着韩望那张拉长的皱巴巴的脸，鬓角渗出丝丝冷汗。她想拒绝，可是那些话卡在嗓子里，迟迟说不出。
袁熙眸光一暗，刚刚韩望的动作表明他不想担责。
“吃完饭开个房间，我和他一起陪你，咱们慢慢谈。”
然而就在他要回答“是否可议价”时，顿了顿，将表格递给张辛：“你填吧。”
韩望眯着眼睛笑看着她，目光从她清瘦的脸颊滑到锁骨再到脖颈下方。他的眼神就像蛇信子一样贴着她的皮肤滑行，引起胸口一阵阵痉挛。
韩望拿着笔看着表格第一个问题。之前的广告提案早已包括报价，如今再填一遍令他腹诽多此一举。
袁熙肺部的氧气一瞬间被抽干。
米兰达的助理在台上讲述规则，按要求诚实地填写答案，填好即可离场。
她看着他再次抬起手，摸向她。
第二个问题是：请把报价明细写出来。
时间仿佛静止，只有他的手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的移动。
第一个问题是：写下本公司的报价。后面紧跟一句：是否可议价？回答是或者否。
然而就在下一秒，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韩望的动作。斜睨到来电人姓名后，韩望迅速将广播关掉。
表格上面列了两个问题。
袁熙当着韩望的面按了免提。
比稿结束，六家广告公司准备散场。只是还未起身，米兰达突然发给每家公司一个表格。
温厚德一改往日的笑脸，命令似的吼道：“袁熙我在十字路口，你马上下车！”